“呵,”胡蝶看一眼梓秋轻轻笑笑,把手里的酒递过去:“要喝吗?”
梓秋看一眼胡蝶又看看递过来的酒杯,重新又看向胡蝶,依旧没有说话。
胡蝶也不在意,收回手一饮而尽,自嘲一笑:“也是,谁会喝一个‘交际花’手里的酒呢?”
转过眼,继续看着远处的青山,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倾诉一般,低声喃喃:“别人都叫我‘蝴蝶夫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就像一只花蝴蝶,不停的流连在各种男人之间,调笑谈情说爱,白天的我,就像一个戏子,配合着客人的角色演绎着不同的角色,只有到了这样的夜晚,我才能稍微歇息一会儿,可是,又会觉得空虚难耐。”
说到这儿,胡蝶喝下手里的酒,接着从酒瓶里倒酒,但或许是嫌用酒杯喝酒不痛快,扔掉酒杯,拎起酒瓶大口灌酒。
“不累吗?”梓秋忽然说话了:“你有什么愿望?我能帮你实现。”
“噗,”胡蝶一口酒喷出,扭头看着梓秋,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小兄弟,你真是太可爱了!”
胡蝶忍不住伸手摸摸梓秋的脑袋,笑道:“小兄弟,不用这么哄着姐姐的,虽然姐姐很高兴。”
梓秋偏头看着胡蝶,表情坚持而倔强,等待着胡蝶的回答。
胡蝶看着梓秋,酒精的作用越发的强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理智在消失,开始语无伦次:“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呃,那让我好好想一想。”
胡蝶撑着脑袋,带着迷离的笑容看着梓秋,伸手摸了一把梓秋的下巴,结果被躲开了,不由得的嬉笑道:“好吧,那就给我一颗‘真心’吧。我想找一个真心对我的男人,可以吗?小兄弟。”
梓秋认真的想了想,眉宇微蹙,片刻后,点点头:“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所愿。”
胡蝶闻言捂着嘴笑的乐不可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指着梓秋的鼻子,笑的说不出话来。
梓秋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胡蝶,直到女人笑够了,直起身子微笑道:“那好吧,小兄弟,你帮我达成所愿,那我应该你什么做为代价呢?”
月寒如水,阴云从远处渐渐飘来,遮住了那仅余的光芒,大地陷入彻底的黑暗。
黑暗中,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灵魂。”
寂静,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重新出现,照在胡蝶似笑非笑的脸庞上,女人抱着手臂,涣散的目光落在梓秋脸上:“想不到我这颗烂的的不能再烂的灵魂还能有点作用。”
胡蝶笑笑,撩了撩长发,扭着腰身款款离去:“如果你真能帮我找到‘真心’,这颗灵魂你要便拿去,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梓秋注视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女人,嘴角轻轻翘起,缓缓道:“那么,契约达成。胡蝶。”
米泽理从浴室出来,扫一眼房间,居然看到梓秋还紧盯着电视不放,暗暗皱了眉,站过去挡住了梓秋的视线:“梓秋,我说过了,别一直看电视,会伤眼的。”
梓秋嘟着嘴仰头看他,眼睛竟然带着微微的湿润:“阿泽,真相马上揭晓了,我很想知道犯人是何人。”
米泽理眼睛一抽,真不敢相信梓秋居然学会了撒娇,带着这样的新震撼,飘然而去。却没看到梓秋小得意的笑容,不是只有你才会作弄人的,阿泽。
胡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晨曦微露,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遇见了那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依稀还说了一些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她却记不大清楚了,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觉得头很疼。
“宝贝,”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了,胡蝶从亦真亦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露出完美的笑容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娇笑道:“早安。”
“要不要去洗个澡?”男人很体贴的说道:“我们今天要下山了。”
“好的,亲爱的,稍微等我一下。”胡蝶轻笑着起身,施施然进了浴室。
不管梦境如何,现实还要继续,灵魂继续在黑暗中沉沦,不知何时才能得到救赎。
下山的时候,胡蝶刻意留意了一下,却没看到那个人,略带了些许遗憾才跟着男人下了山。
再次进入繁华喧嚣的大都市,已然是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胡蝶疲倦的靠在车上,双眼涣散的看着车窗之外的世界,脑子里一片空白,前方的路通往的是自己的“家”,一个人的家,空荡荡的家,没有任何期待的家。
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发出空寂却清脆的回响,胡蝶站在门口,掏钥匙然后开门,然后有些意外的愣在门口。
“阿蝶,你回来了。”一个清瘦的男人欣喜的迎了上来,却只敢站在胡蝶几步之外,神情揣揣的不敢靠近。
胡蝶扫了男人一眼,明显的皱了眉,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男人的表情很受伤,却依旧强打了精神说道:“阿蝶,我想来看看你。你看,我做了你最爱的菜,快来尝尝。”
胡蝶愈发的不耐,甩掉鞋进了屋,看也不看桌上的饭菜,冷声道:“你看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巩义海。”
巩义海表情愈发难过,试图小心的靠近她:“阿蝶,你别这样。我,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胡蝶嗤笑一声,靠在沙发上,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忘了,该说的话十年前我就说完了,你还要和我说什么?”
巩义海垂了头,表情沮丧的快要哭出来了,一步上前,屈膝单腿跪在胡蝶面前:“阿蝶,十年了,你还没有消气吗?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胡蝶敛了表情,阴沉着眼,盯着眼前的巩义海:“受不了了?的确,我也受不了了,那就答应我的要求,离婚吧,给彼此自由,也能让大家过新的生活。”
“不!我不!”巩义海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起身用力的紧紧抱住胡蝶:“阿蝶,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死也不会和你离婚的!”
胡蝶真是累了,倦了。这句“我爱你”她已经听了十年了,可是那又怎样?说说而已,她真的已经听厌了听够了。
“阿海,真的够了,我真的好累,纠缠了十年,你不累吗?”胡蝶挣脱掉男人的怀抱,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好好过,就彻底从巩家搬出来,彻底离开那个女人。如果你做的到,我们就不用离婚。”
巩义海愣愣的看着胡蝶,刚才的激动已不复存在,显得很为难。
胡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巩义海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惨然一笑:“舍不得吧?十年来,你的答案从最初的坚决到后面的犹豫再到现在的沉默,你已经给了我答案了。但是,我不怪你。那个女人的孩子今年有十岁了吧,你舍不得孩子还有孩子的妈,我都能理解。只不过,你别总想把好事占全了,既想要她又要绑住我。啧啧,你真真的太自私了,巩义海。”
巩义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尽管她的语气平静而缓慢,但是每一句话都尖锐的戳进心窝里,赤裸裸的疼痛。他忽然有这种感觉,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永远的彻底的,失去了。
16.绝境
冰冷的通道,阴暗的房间,幽暗的光线里,能看到男人绰约的面容,铁青着脸不怒自威,一步步踏出黑暗,自上而下的俯视跪伏在地不停哭泣的女人,眉眼没有一丝温度,冷冷的带着鄙夷和厌恶苍老声音响起:“女人,你竟然害死了我巩家的血脉?简直罪大恶极!”
“不,不是的,公公!是有人推我,是她,是她推我下河的!”女人仰着泪水满面的脸,恐惧而颤抖。
“你说谎!你这个品性恶劣的女人,不仅邪恶残忍,还要推卸责任,简直可恶!”男人勃然大怒,大声呵斥。
跪在地上的女人痛哭,上前抱住男的腿:“公公,你相信我,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孩子!是她!是她推我下河的!”
“胡蝶,你说的是她吗?”另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老者身旁,手里还拉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阿舞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推你下河呢?”
“是啊,胡蝶姐姐,我不会做那样的伤天害理的事情的。”阿舞的声音很柔,娇嫩的跟一朵花儿似的:“更何况,我也有了宝宝,我非常理解作为母亲的感受的。”
“什么?你也有了宝宝?”女人忽然跌坐在地,瞪大了空洞的眼睛,看看阿舞又看看那年轻的男人:“你怎么可能有宝宝?是谁的宝宝?”
“哼,当然是我们巩家的孩子!”年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女人心上,目光落在年轻男人牵着阿舞的手上,刹那如同坠入深渊:“……义海,为什么?”
“胡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们巩家容不下你,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踏入巩家一步!”
“不,我才是巩家明媒正娶的儿媳,我才是巩义海的正妻!不——!”
“啊!”胡蝶一声惊叫,从床上弹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不停的喘气,视线所及是一派清明的月光,安静的黑暗中,只能听到自己的沉重的出气声。
没有人,四周很安静,没有任何人。
胡蝶摸摸额上的汗珠,自嘲一笑,真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噩梦,重温当年被赶出巩家的那一幕,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掀开被子,赤着脚踏下床,在冰冷的地板上行走,披上衣服进了厨房,打开酒柜,拿出一瓶酒,打开塞子,一股脑的往嘴里的倒。
“咕嘟咕嘟”的灌下大半瓶,胡蝶才停了下来,盘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色,心底一片冰冷,即使喝了那么多的酒,即使身体发热,也无法捂暖寒冷的心脏。
曾经,她也有个孩子,她胡蝶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那一切都在那一天的落水中结束了,透过水雾的迷茫,她看到那个叫“柳舞”的女人冷静的眉眼,没有笑也没有惊慌,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落水。
再然后,那个女人便真正的进了巩家,成为了巩家的第二个女主人。而她的丈夫,因为不能反抗他的父亲,只能默认这样的结果,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赶出家门也没有说一句反抗的话。
胡蝶喝了一口酒,苦笑,十年来,她恨过、怨过、也闹过,想要撞开“巩家”的大门,几乎头破血流,但却依旧失败告终。所以到最后,她不想再撞了,她认输,她只想要一个解脱。可是,巩义海,她的丈夫却死缠着不放。她的公公怒斥她,说巩家名门望族,从没有出现过离婚的丑闻。因此,到现在,就算她在外面怎么胡闹怎么折腾,巩家对她的态度都不闻不问。
胡蝶放下酒瓶,斜躺在沙发上,缓缓的闭上眼,她真是累了,十年了,她真的不想再和巩家有任何牵扯了。她恨过巩家,恨过她的公公巩致远,也恨过那个鸠占鹊巢的柳舞,但是她最恨的却是她的丈夫,巩义海!
在自己的妻子被冤枉的时候,他没有出言相帮;在自己的妻子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没有施以援手;在自己的妻子受尽委屈的时候,他懦弱的只能躲在他父亲身后,不敢说一句话!这样的丈夫,愚孝又胆怯,没有责任没有担当,居然还有脸说爱她!真正的可笑。
胡蝶的气息渐渐平缓了,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那一刻,她忽然想到,那个人,那个人如果真的能帮她找到“真心”,那么,就算灵魂堕入无底的深渊,也无所谓了。
米泽理发现,从“白夜山庄”回来之后,梓秋就多添了一个爱好,那就是每天定时守在电视机面前,一集不落的看《名侦探柯南》,不仅如此,还兴致勃勃的猜测谁是真凶,并且对里面的种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非常感兴趣,常常拉着米泽理问这问那,每当米泽理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便只能愤愤喝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阿笠博士!”
换来梓秋咯咯的笑声,得意又欢乐。
米泽理真是无奈的笑了,只能任由梓秋一次次的作弄,甚至是纵容。不过,作为一个律师,不能解释科学怪人的种种疯狂发明是正常的,他的专业领域是严谨而具有缜密的逻辑性,靠的是非常专业的职业操守和丰富的知识来赚取薪资。正如现在,泰恒集团的办公室里,面对熊国平的要求,米泽理第一次表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你要收购林氏的恒泰集团?”
熊国平翘着腿,态度平淡的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有多好一样:“是,收购林氏,全盘收购。”
“为什么?”米泽理很不能理解熊国平的意图:“你不是说林氏已经成了落水狗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收购,一定要赶紧杀绝呢?”
熊国平收起了脸上应付的笑意,冷冷的盯着米泽理:“我就是要收购林氏,我就是要赶尽杀绝!当初林家父女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也要十倍奉还!”
“大熊?”米泽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熊国平,只觉得无比陌生,曾经开朗阳光的少年怎么会便成现在这样的残忍和冷酷。
“林家父女加诸在我身上的屈辱,我让他们一个不落的尝尝!”熊国平阴狠的说道:“更何况,我只是收购林氏,依然会给了他们一笔钱,有什么不好?据我所知,林天成那个老混蛋得了中风,现在瘫了,每天的医药费护理费都要上万,你说,凭现在的林氏集团还能负担的起嘛吗?更别说林碧瑶那个大小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现在,我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能好好的过下半辈子,有什么不好?”
熊国平长呼一口气,脸上戾气褪尽,看着米泽理,意味深长的道:“对于林家,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我的意思传达给林碧瑶,就足够了。”
米泽理愣愣的看着熊国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却有了不安,这样的熊国平,他已经彻底不认识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林氏集团的千金小姐林碧瑶,在遭遇离婚、公司滑坡之后又经历了老父亲中风瘫痪的悲剧,现在整个林氏的确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林碧瑶作为林家的唯一继承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勉强支撑着整个公司,但也是力不从心,就算熊国平不动手,也会有其他大集团出手,或吞并或踩一脚,总之,林氏已经无力回天了。
米泽理仰头看着这栋平凡无奇的公寓楼,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居然会屈居在这种地方!曾经的豪宅大屋变成了陋居,没有佣人没有豪车没有华服没有美食,就算是米泽理都无法理解这样的落差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现在没心思担心别人,更多的是他要担心自己,正面和林碧瑶交锋,自己有没有胜算?
“啊,米律师,就是这里了。”朱萍对照着手里的地址,回头看米泽理,询问接下来给怎样。
米泽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朱萍之前,然后抬手敲门:“咚,咚。”
门里传来响动,没一会儿,门开了,出现了一个女人,素面朝天的脸庞有掩饰不住的憔悴以及岁月的痕迹。米泽理微微一愣,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林碧瑶,那是个风情万种光芒四射的贵妇,可现在眼前看到的女人,和最普通最平凡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气势,凛然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