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学院——羽小飞

作者:羽小飞  录入:03-15

西泽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前方,就这么呆呆地站了几分钟,不去思考这里是哪里,也不想考虑是否有危险。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因为他做出了选择,把艾伯纳和伯德留在另一边。

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西泽打了个冷颤,猛地回头朝着身后看去,但那堵墙在将他简单粗暴地丢进这个空间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一棵巨大的月桂树突兀地立在那里,浓郁的深绿向天空延伸而去,在最高处被月光稀释,颜色渐淡,像是被笼了一层轻纱,纯净如星辰的光球点缀其中,不沾凡俗烟尘般美丽。

这里不再是之前困在他们的庄园。

西泽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血液上冲,轻微的刺痛感从心尖弥漫,其他的感知才紧接着如潮水般一层层漫上来,顷刻间就能淹没全身。

吸了一口气,西泽面无表情地将所有情绪都狠狠压下去,只冷静地思考有用的事情。这个流程他很熟悉。

这里显然还是幻境的一部分,如果要救艾伯纳和伯德,他就必须先走出这里。如果他不行动起来,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还没有离开幻境……想到这里,西泽反而松了口气。虽然没有出去,但无论如何这都将是一个突破。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另一边远处草丛里传来细微的声音。几乎没有犹豫,西泽就朝着那里径直走去。

拨开一人高的茅草,他的手顿了一下。

里面蹲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脸可怜兮兮地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听到声音,她飞快地仰起头:“哥……”

但在看清来人之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灿烂的笑容定格在她的脸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女孩将自己又团得更紧了一些,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你是谁?”她问道。

西泽没有回答,因为他眼前的女孩就是十三四岁的莱维。虽然是罪魁祸首,但对着一个很有可能只是幻影的小女孩出手没有意义,他微微地皱起眉头,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西泽本来不觉得她会乖乖地回话,但莱维只是垂下了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我躲起来了。”

西泽不解地看着她。

“我想试试看,要是我不见了,是不是有人会来找我。”莱维接着说道,语气愈发低落:“已经很久了,没有人来。”

这里很安静,西泽盯着她,清晰地听到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衣袖上的声音。

看来依旧没有回到现实,西泽想起莱维之前的话,也许这里是一份记忆。

“伯德也没有来吗?”他问。

幼年的莱维如此快乐,而成年的莱维则有着一种不为所动的傲慢,与对世界的深深厌恶,不像眼前的这个半大孩子,虽然在静静地流眼泪,眼睛深处却还是闪耀着期望。

她在等着有人来找她,以此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既可悲,又可怜。

西泽在她旁边坐下来。莱维出现在这里一定有它的意义——必须要有意义。莱维的执念渗透了这个世界的每一部分,也许他应该尝试着说些什么,将女孩从泥潭中拉出来,从而解除幻境。

可惜他并不擅长劝慰别人,身上长满了尖刺之后,若是生生拔掉,就会血肉模糊。从被抛弃在贫民窟开始,他擅长的就一向是讽刺挖苦,并且永远也改不了了,这是生活给他的烙印。

更何况,对一个认定了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人来说,单纯的安慰与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她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反驳你,因为她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西泽忽然开口,直白地说道:“伯德不会来了。”

莱维抖了一下,没有回应。她的自尊让她不愿意接话,然而细微的动作却出卖了她的想法。

也许……

心里一动,西泽淡淡地继续说道:“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想承认。”

莱维的手指一颤,她吸了吸鼻子,瞥了西泽一眼,随后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骄傲地抬起下巴:“……我没有在等他。”

“那你在等谁?”西泽站起来,冷冷地俯视她,反问道:“不把你当一回事的父亲?还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佣人们?”

心底的想法就被人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来,莱维的脸色一下刷白,却仍旧嘴硬:“我谁都没有等!”

“是啊,你本来也没什么人可以等。”西泽残忍地开口,莱维有她的自尊,然而言语像一把刀子,冰冷的刀尖刺向她的心口,锋利的刀刃逼向她的底线。

“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你。”出鞘,鲜血淋漓。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莱维忽然站起来,挺起胸脯,杀气腾腾地盯着西泽:“父亲会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父亲一直忽略你,不是吗?他眼里永远只有无用的长子。”

“这只是因为哥哥喜欢惹事,所以父亲才会多花时间帮他收拾烂摊子!他不知道哥哥喜欢吃黑面包,却知道我喜欢鸢尾花!”

“这种小事什么也不代表,只是凑巧罢了。”西泽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那么伯德呢?或者说你根本不希望他来。承认吧,你恨不得他去死。”

莱维一窒。西泽看到一些黑影在她的眼底跃动,但少了那种阴森残忍的味道,更像是燃烧着的黑色火焰。

“不是这样的。”女孩一字一顿道:“哥哥对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西泽不为所动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哪怕最细微的表情:“那么,他为什么不叫你们的父亲分点注意力给你?”

莱维猛地抬起眼睛,后退了一步,像是面前有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虽然真实情况恰恰相反。西泽顿了顿。虽然一直表现得冷血无情,但他其实也是有感觉的。可这些都不重要,他必须继续,一向如此。

“伯德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在乎过你,那个伪善者为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在独占一切之后再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连良心上的煎熬也不必负担,想想看,这是一个多么合算的交易。”

莱维呆呆地看着西泽,像是在拼命理解这段话的含义,她的表情痛苦而迷惘,脚下缓慢地渗出一些黑影,舞动着,沾染她的衣角,爬上她的头发,发出让人不舒服的窸窸窣窣声。

然后她听到西泽继续说道:“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爱你。”

“闭嘴!”莱维歇斯底里地尖叫。

黑影猛然暴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出手猛然掐住西泽的脖颈,巨大的力量扬起一片尘土。西泽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扯向莱维的方向。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到西泽的脸上,毫不留情的力道让他的脸颊很快红肿一片。西泽侧过脸,忽略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不为所动地看向面前的人:“就算你不信,这也是事实。证据就是,你在这里待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找你。”

莱维握紧拳头:“那不怪他们,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我躲起来了,只会以为我到花园里看书。”

“已经是晚饭时间了,餐桌上少了一个人,难道真的没有人发现?”

“哥哥一定以为我在房间里。他知道如果打扰我,我会生气,所以肯定偷偷地把晚餐放在我的房间门口了!”

“至少你的父亲不会过问这件事情。”

“但他第二天一定会吩咐厨房做我喜欢的餐点,希望我能够出来吃饭!”

“是啊。”西泽忽然淡淡地说道:“他们是爱你的。”

“……”莱维习惯性地想要继续反驳,却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西泽重复:“你其实是明白的,不管是对伯德,还是对你父亲来说,你都是重要的家人,不是吗?”

他不擅长开解别人,那么这个家庭伦理事故就该交给莱维自个儿去解决。相信不管是谁,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反驳让自己不快的言论。而自己说出来的理由才最为可信。

但说实话,西泽没有想到莱维的反应会这么大——大概连莱维也不会想到。也许艾伯纳说得有一点对,人们确实会为了真正在意的事情而愤怒。

西泽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不擅长做出这样的表情,但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是值得微笑的。

“伯德和你的父亲,他们算不上是什么模范家人,可能他们总搞不清楚你的生日,忘记你的喜好,也许他们没有细心到时刻留意你的心情和行踪,花好几个小时才会迟钝地发现你离家出走。但是当你遇到危险时,他们会做些什么?”

莱维愣愣地看向他,眼底的黑影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一如它侵蚀时那般果决快速。尽管眼珠仍然是黑色的,但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里面闪耀着璀璨明亮的色彩。

“是啊,我想他们会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的。”她呆了一会,慢慢地眯起眼睛,看着西泽的笑脸,忽然也跟着笑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三岁小女孩。

“我肯定。”

第28章:解决(二)

幻境开始崩塌,西泽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声势浩大的过程,然而身边的灌木和头顶的星空都像是沙砾一般缓慢而优雅地飘散,无声无息。

那些虚幻美丽的光点扶摇直上,好像一条倒悬的星河。漫天的银雨驱散了黑影,西泽身上的束缚被解开。随后他身体一重,莱维倒在了他的怀里,双眼紧闭。

在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开始拔长,这会儿功夫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但覆在莱维身上的东西吸收了太多力量,以至于她现在甚至有些站立不住。

西泽微微皱了一下眉,想将手放到莱维的额头上试试温度,然而下一刻,怀里的人却被粗暴地扯了出去。他抬头,发现艾伯纳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而一边伯德则手忙脚乱地接住昏迷的莱维,他的手看上去已经恢复了。

两人都没事……

西泽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但下一秒,只听砰地一声,伯德就连带着莱维一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于是他的表情只好改成了嘴角抽搐。

如果是之前的小孩形态也就算了,一个男人柔弱成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看来把巴斯时刻呆在身边是他唯一明智的选择。

“不是这样的!”伯德涨红了脸,嘶哑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挣扎道:“我的手受伤了!”

“顶多让你抱不住莱维,不至于让你自己摔成那样。”

“……我的、我的脚也受伤了。”

“难道不是因为刚刚那一跤扭的吗?”

“……”

“西泽。”对于自己被晾在一边很不满意,艾伯纳冷飕飕地开口:“那个女人中途忽然消失,如果知道她是赶着来投入你的怀抱的,我是不会这么快放她回来的。”

“……”感觉这小心眼的个性有点熟悉,西泽挑了一下眉,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我总得早点恢复,免得你到处沾花惹草。”艾伯纳不满地耸耸肩:“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话?”西泽淡淡地说道:“‘不用谢’吗?”

“我不希望你卷得这么深。留信息给你,只是想要让你联系法师协会,我以为你一定会明白。而且我猜,你之前也一定冒险干了什么吧,否则幻境不会破解。要知道,我让你先走,不是叫你去做这种事的。”艾伯纳的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表情,那双金眸背后却流淌着复杂沉静的光芒。这次的事情解决得太过容易,让他仍旧觉得不安。

“如果你因此死了,我会郁闷上好一阵子的。你应该对自己的生命更加负责一些。”

“那只是一个意外。”西泽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投向扛着自家妹妹气喘吁吁的伯德,冷淡地说:“而且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大概因为我是你的导师?”艾伯纳很高兴这个身份在这种时候能够派上用场。他俯下身体,凑近西泽,将他的脸扳向自己。

看着西泽眼神里明晃晃的不屑,艾伯纳轻笑一声,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西泽的表情立刻从鄙视变成了震惊。在他反应过来推开自己之前,艾伯纳自觉地后退一步,举起双手,无辜地扬扬眉。

“这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是嘛。”西泽危险地眯起眼睛。

艾伯纳笑起来,看起来欠扁无比:“你看上去很生气,也许我应该补偿你些什么?”

西泽刹那间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他的动作永远比不上身为精灵的艾伯纳。下一秒,他就被拉到艾伯纳身前,温热的体温让他一激灵,可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么点不快。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艾伯纳的舌尖在他的唇上缓缓游过,修长的手指钳住他的下颚,些微用力,西泽轻哼了一声,便被他长驱直入,辗转着唇齿交缠,如此激烈凶狠,甚至让西泽一时忘了挣扎。等到西泽的身体微微发软,艾伯纳才离开,他舔去对方嘴角带出的银色丝线,心满意足地微笑。

“这是谢礼。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其实我很高兴。”

原本西泽想要一把推开他,闻言动作一顿,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哼一声。

……

伯德在旁边默默地站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一把捂住自家妹妹的眼睛。虽然莱维已经昏过去了,但是这情景还是很容易让人闪瞎眼睛。

而且他们难道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讨论吗?生怕他们再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下去,伯德趁着这短暂地沉默,勇敢地咳嗽几下,插话道:“那个,巴斯蒂安大人,我们为什么还是没能出去?”

暧昧的气氛被打破,艾伯纳斜睨了他一眼,伯德抖了抖,然后接到西泽赞赏的眼神一个。

“这需要一个过程,维持这个幻境的能量还没有用完。”发现西泽也在认真听,艾伯纳的心情好了一点:“不用担心,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们意识就会回到各自的身体。”

“额,就像这样?”伯德看着艾伯纳和西泽逐渐变得有点透明的身体,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犹豫地问:“我怎么完全没有变化?”

“莱维作为创造者,周围的能量残余较多,你既然抱着她,那么和她至少还要一起在这里呆上大半天。”

“在这快碎成渣的鬼地方?!”伯德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您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艾伯纳意味深长地笑笑。

太好了!

伯德用期待的闪亮眼神看向他,就差长根尾巴猛摇了。可惜下一刻,那一望无际的银色飞尘微妙地动荡了一下,眼前两人的身影随之暗淡,艾伯纳和西泽就这么无情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伯德:……

这应该就是个巧合,不会是艾伯纳故意掐着时间耍他的,绝对不算打击报复……才怪吧!

第29章:卡菲尔

这种发展,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是怎么回事?买二送一吗?

当西泽睁开眼睛的一刻,心里默默地浮现出这句话。

他正仰躺在那里,或许也不一定就是躺着——这一看就不正常的鬼地方实在没什么可供分辨的指标,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雪白,以至于让他简直难以判断是否要爬起来。

推书 20234-03-15 :包子在手,老婆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