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们在大榕树下等,我自己来找路,结果迷路了,是这位叔叔送我过来的。”
胡图图擦擦眼泪,对着旁边的金爸爸千恩万谢,又是握手又是鞠躬的,“谢谢您了,真是谢谢您了,您能再帮个忙把我们送回大榕树那里么?”
金爸爸一脸黑线,果然不靠谱的学生一定有一个更加不靠谱的老师啊,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不用谢,我送你们过去。”于是金爸爸带着大小两个路痴,向村头那棵百年老榕树走去。
等一行三人走到榕树下一看,霍,小毛头们一个都没少,东倒西歪地在树下或坐或躺,全都睡得跟小猪似的。周围的一圈零食还好好的维持着完美的圆形,不,不对,那不是零食,那是一圈吃剩下的零食包装袋,个别的太轻怕让风吹跑了,还往里面装了几块小石头压分量。郑子阳瞅了瞅,嘤嘤,我的零食也被吃掉了,牛奶恐怕也凶多吉少了。T^T
因为下午就要乘车往回返,要想再去庄园时间已经不允许了,所以很遗憾,此次春游就在老师和学生们的各种迷路各种睡着之中混乱地结束了。金爸爸是个好男人,他和胡图图老师一起把孩子们叫醒,还帮着他们处理掉所有的零食袋,然后就在胡小班组织孩子们上车回家时,冲郑子阳挥了挥手,说了句“有空来家里玩啊。”就离开了。
等郑子阳坐上返程的大巴车,望着窗外树影掠过时,他突然惊觉⊙﹏⊙肿么办!忘了问小天使叫什么名字了!!!!!
是的,郑子阳,金小圆,金爸爸,还有发花痴的金妈妈,他们全都忘了问同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想起刚刚金爸爸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有空来家里玩啊,郑子阳郁闷地鼓起一张小脸儿,嘤嘤,您倒是告诉我您家在哪里啊!!!
郑子阳好想下车去追,可是怎么可能呢?何况即使下了车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追。胡图图看着他扒着车窗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他舍不得离开,摸摸他的头轻声安慰:“子阳别难过,这回是老师不好,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来的。”
还有机会吗?郑子阳想,恩,是的,只要小天使还在这里,他总会有机会回来找他(她)的,那可是他媳妇儿呀,他一定会回来的。(灰太狼:这话听着耳熟啊……)
回去以后,胡图图小班利用晨会的时间,在班里郑重做了检讨:
同学们,关于这次失败的春游,我表示灰常灰常的抱歉。
不光没去成薰衣草庄园,还让你们拿零食当午饭,真是灰常灰常对不起大家。(鞠躬)
虽然我名字叫胡图图,但我不应该真的糊涂涂啊。
我怎么能扔下你们自己去追小鸡小鸭大白鹅呢?
老师下次一定会带上你们一起追的!
咳咳,我的意思是老师不会再丢下你们了。
还有,对于路痴这一点,老师决定从今天开始背地图!先背区的,在背市的、国的,最后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往后绝不让路痴这一障碍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同学们那天真的辛苦了,老师用一人一块巧克力赔罪好不好~
毕竟都只是一年级的小孩子,有巧克力来赔罪大家还是很开心的,况且春游的精髓不在于到达目的地,而在于一路上的欢歌笑语和零食的陪伴,所以对孩子们来说,他们并没有失去多少。小班被同学们的宽容感动地泪眼婆娑,孩子们,你们真是太可爱了!
“同学们我决定了,我要把名字改成胡精精,胡图图不再是糊涂涂了,胡图图要开始冒精气了!”
这一说可不要紧,本来还算安静的教室顿时炸开锅了。
“啥?洗洁精?”
“你听错啦,不是洗洁精,是葫芦精。”
“什么葫芦精,还葫芦娃呢。老师说的明明是狐狸精才对。”
“老师你为什么要改名叫狐狸精?妈妈说狐狸精都是坏女人。”
“老师,狐狸精不应该都很漂亮吗?”
“老师,狐狸精也有胖胖的吗?”
胡图图看着这帮七嘴八舌的小毛头们,默默无语两眼泪,孩子们,你们真是太不可爱了!
郑子阳一直坐在下面没有说话,对班里的争论也没加理会,因为他的心思不在这里呢。他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若有所思。嗯,到底怎么才能去找小天使呢?
可是后来发生了两件大事,郑家一件,金家一件,就是这两件事彻底改变了这两个孩子的情感轨迹。
第九章
先说郑家这边,郑子阳回来后就心心念念地想回去找小天使,奈何自己的能力实在是有限,于是只能场外求助了,求助谁?排除不靠谱的妈妈,那就只剩下他爸爸了。可是谁知就在春游回来后没两天,郑熙年出车祸了。得知消息时郑子阳正在上数学课,被胡老师半截从班里叫了出来,旁边站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郑妈妈,“呜呜……儿子,你爸爸要死了!!!”
胡图图老师差点儿没一跟头栽过去,郑妈妈你是多相信你儿子的承受能力啊……她赶紧跟郑子阳解释:“子阳你别怕,你妈妈是被吓到了,情绪有点儿不稳定,你听老师说啊。刚才医院给你妈妈打电话说你爸爸出车祸了,不过只伤到了右腿,其他内脏器官目前没发现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但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快跟你妈妈去医院吧。”
郑子阳听了,刚才被他妈妈那一句噩耗吓得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他懂事地点点头,然后去扶摇摇欲坠的妈妈。胡图图本来以为应该是郑妈妈领着被吓哭的郑子阳去医院,可是看着现在郑子阳扶着还在抹眼泪的郑妈妈一步三晃的样子,哎,不放心啊,我还是跟着去一趟吧。
胡图图叫了辆出租车,和郑家母子一起到了医院,在途中问清楚了病房号,直接向412病房进军。到了412门口,郑妈妈死活不去开门。“呜呜,我不敢开门,要是看到他爸爸被白布蒙着脸可怎么办?呜呜,子阳你也不要看,小孩子看到一屋子血会留下阴影的。”
胡图图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又不是犯罪现场,哪里来的一屋子血啊?哎,你俩都不开,那只能由我这个坚强的女汉子去开了。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扳动,打开了门,可是刚看了一眼就又立马关上了。
郑子阳被她胖墩墩的身躯挡着,什么都看不见,见她不知为何又把门关上了,着急地问:“胡老师您看见什么了?我爸爸在里面吗?他怎么样了?”
“额……”胡小班心里忐忑,不会吧,还真让郑妈妈说准了啊,“子阳啊,你爸爸在里面……可是……你爸爸他脸上还真蒙着块白布……”
郑妈妈听了,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郑子阳心里也咯楞一下,他绕过胡图图,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看到了让他内牛满面的情景……
只见郑熙年右腿被高高地吊着,脸上盖着块白……毛巾正给自己擦脸呢……
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郑熙年看了过来,“哟,儿子来了呀,你妈呢?快过来吃块西瓜,医院免费送的,可甜了~那位是班主任胡老师吧,你也来一块~”
郑妈妈听见丈夫生龙活虎的声音,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直接蹿到了床边,见他不缺胳膊不少腿,抱着郑熙年又一通大哭。“呜呜,年年你没死,太好了,呜呜,我都要吓死了。”郑熙年把毛巾扔到一边的脸盆里,搂过妻子安慰:“没死没死,医生都细致检查过了,就是右小腿骨折了,其他地方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你老公身体好着呢,几天就好了。”
胡图图刚才搞了一个大乌龙,尴尬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看着人家夫妻二人一副劫后重生你侬我侬的样子,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跟个人造小太阳似的,实在是碍事。“子阳爸爸您没事就好,我刚才看错了,还以为您……额……子阳这两天我准了假,留在这里陪着您。您好好养伤,多喝点猪骨汤,吃啥补啥哈。”
咳咳,吃啥补啥……郑熙年刚咬了一口西瓜,又差点儿没喷出去。这小老师挺有意思的啊……
“谢谢您啦胡老师,还麻烦您跑一趟。”郑爸爸笑得一脸和善。
“不麻烦不麻烦,分内的事。那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胡图图一边摆着手,一边咻地一下就跑出了病房。
“呵呵,子阳你们班主任跑得挺快的啊。”
郑熙年看儿子半天还站在门口那里,招招手叫他过来。
郑子阳跑到床边,摸摸他爸爸的手,是热的,摸摸爸爸的脸,也是热的,虽然因为失血有一些苍白,但看起来也还算健康。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胡茬也是一如既往的扎人。真好,爸爸还在。他把小脑袋埋在爸爸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郑熙年知道,自家儿子从小就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表情丰富,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他的感情并不外露,不是情到深处是不会明显得表现出来的。除了出生时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是活的,能呼吸,而象征性地哼哼了两声之外,这是郑熙年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哭。连哭声都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撕心裂肺,而是隐忍的、低低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可是胸前的一大片湿热告诉他,郑子阳是真的很伤心。
郑熙年左拥右抱地倚在病床上,心中感叹:有这样爱自己的妻儿,夫复何求啊?他亲亲儿子的发旋,“乖儿子别哭了,爸爸会很快好起来的。”
郑子阳抬起哭得红彤彤的小脸,“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第十章
“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话听了确实感动。可是,郑熙年扶额,儿子你每天想起来就跟我说一遍是闹哪样啊?尤其是郑子阳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时的表情,心疼,无奈,焦虑,还夹杂着一丝……怨念?郑熙年觉得自己没看错,可那股子怨念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天,当郑子阳又一次抚着自己的伤腿对自己说“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时,郑熙年实在是忍不住了。
“子阳,你是不是有话要对爸爸说啊?”
郑子阳抬头看看他,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熙年一看,果然是心里有事啊,继续引导,“是有事要爸爸帮忙吗?”
郑子阳有些惊讶,半晌点了点头。
郑熙年见猜对了,很开心,果然是有求于我啊。他拍拍胸脯,“怎么了儿子,有什么事只管说,你爸我腿折了又不是残了,想干什么等爸伤好了一定陪你去做。”
有了爸爸的许诺,郑子阳心里踏实多了,可是该怎么和爸爸说呢?才7岁的他语言组织能力还没那么好,脑子里春游、迷路、小天使、大豆包还有胡茬叔叔等词语转来转去,就是理不清个思路。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憋了半天终于冒出了一句:“爸爸,我想让你带我去找我媳妇儿。”
“矮油,我以为什么大事呢,这还不好办嘛,不就是_______吗?”在郑子阳组织语言的时候,其实郑熙年已经悄悄在心里都打好腹稿了。他那时候早就自己开公司当了老总,生意红红火火蒸蒸日上,不算龙头老大也算个中翘楚了,因此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很有信心,觉得不管儿子提出什么问题都能百分百解决。待会儿只需要根据儿子的回答把句子中的空白部分填上,慈爱又全能的好爸爸形象往那一树,然后就等着享受儿子投来的崇拜的小眼神吧~~~
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等郑子阳话音一落地,他也没过脑子,就直接根据上文填空了——“矮油,我以为什么大事呢,这还不好办嘛,不就是带你去找媳妇儿吗?”
等这话说出口,郑熙年听着小病房中自己慷慨激昂的回音时,终于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啊。
“媳妇儿?你媳妇儿??你什么时候有媳妇儿了???”郑熙年完美地cos了低、中、高三个声部。
郑子阳翻了个白眼,刚才还以为他爸爸未卜先知了呢,不然怎么那么淡定,果然是假的,装不下去了吧,哼~
“臭小子又拿白眼球翻我,快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哪来的媳妇?”
他拿了个靠垫垫在后腰处,使劲坐直了身子,还努力往前探了探,那一脸急切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焦虑,倒是好奇居多。毕竟儿子才7岁,又一直比较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八成是觉得谁家小闺女长得好看,玩一些无聊的“等我长大后娶你,到时候拿草编戒指来换钻戒哦”的儿童游戏罢了,闹着玩的成分居多。
不过,能让自家这小冰山心动,那小女孩也绝对不简单啊,会是谁家的孩子啊?
隔壁的妞妞?不不,那孩子长得实在有些对不起社会,儿子虽然小但是审美水平还算可以的。楼上的美美?她倒是很喜欢追着子阳,见到子阳老远就打招呼,跟只花蝴蝶似的就飞过来,可是子阳每回都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绕过她继续前进。那不然是李总家的千金小馨吗?孩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聒噪,当时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郑子阳还专门找服务员阿姨要来了棉花堵耳朵呢。(郑爸爸:其实我也好想把耳朵堵上 QAQ)再不然,是李秘书家的闺女?不对不对,那孩子才6个多月,光源氏计划不可取不可取。
艾玛,到底是谁啊?真是好奇心杀死猫啊~
“是我前几天和班里去春游时候遇到的。”郑子阳不忍心看他爸爸那张快被问号糊满的脸,一语道破天机。
“春游时遇到的?”郑熙年想了想,“你们春游不是去到一个什么什么村吗?哎?你看上了个村里的孩子啊?儿子你这口味还够原生态的,不错,纯朴型的哈哈。”郑熙年揶揄道。
“您不要拿这种语气说话,我是很严肃的!”郑子阳不高兴了,自己明明在说那么重要的事情,可是爸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上心。
郑熙年看儿子嘟起了熟悉的豆包脸,跟只充气的小皮球似的,哟,是真的生气了呀。他收起戏谑的笑容,“好吧,那我们说正经的。你把事情跟我交代清楚我才好帮你呀。”
郑子阳这回总算是组织好了语言,从头到尾把胡图图老师怎么丢下他们跑走啦,自己怎么走丢啦,小天使怎么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投食送奶啦,俩人怎么迷迷糊糊睡着啦,最后小天使又是怎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抱走啦,巴拉巴拉全部给他爸爸说了一遍。当然了,说的最多的还是小天使怎么怎么漂亮,怎么怎么可爱,怎么怎么善良,自己怎么怎么喜欢人家。郑熙年怀疑自家儿子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能用来赞美人的词汇都用上了,啧啧,还小天使呢,肉麻死了,果真是喜欢上人家了吗~
听起来那孩子倒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助人为乐了,难得,难得。郑熙年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准儿媳妇加了十分。
“总之”郑子阳为自己的讲话做了收尾,“我很喜欢小天使,我已经盖了章了,他(她)以后就是我媳妇了。”
不用说,这盖章一定是孩子他妈教的,哎,郑熙年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一大一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既然是你媳妇了,那你告诉爸爸你媳妇叫什么名字,咱们好去找啊。”
郑子阳摇了摇头。
“那她住在哪里呢?”
“那个村子叫草明村。”
“然后呢?具体地址呢?”
郑子阳再次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你不是见过她爸爸吗,她爸爸长得有什么特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