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叶槿只得握住了叶槐的手。然而,即使依言照做,他仍旧上不去!因为,这种动作上马也是需要自身用上一定力道的。
“……这还不够轻松啊?”叶槐苦笑了一下,只得让马蹲了下来,“好了好了,这下总行了吧。”
“……”在大哥面前丢尽了面子的耻辱让叶槿羞红了脸,赌气般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又下意识地“哎哟”一声弹了起来。他的脸顿时更红,再次小心地坐下去。
“……!有那么痛吗?”叶槐有些担心地回过头,眼神中似乎霎时恢复了从前的温柔,“槿儿,你没事吧?!要实在痛的话,就别勉强了!我们下次再骑。”
“……!!”叶槿心中赫然一惊——刚刚不明明是叶槐自己说这或许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能骑马的机会吗?!——不,这还不是最让自己产生违和感的地方!最奇怪的地方是,自己忽然有种感觉,叶槐刚才那些话都是在背台词,只有这句才是发自内心!……算了,这怎么可能?叶槐在知道了自己真实的一面之后,怎么可能还会像从前那样对自己温柔相待?还是别想这些奇怪的事了吧。“……哼,我不痛,不用你操心。我们走吧。”
“……那好吧……驾!”叶槐努力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神情,扬起马鞭,开始绝尘奔驰。
“……喂!!你慢点!!!”一阵突然袭来的恐惧让叶槿不自觉地紧紧搂住了叶槐的腰。
“为什么要慢点?这只是很正常的速度而已。”叶槐感受着弟弟久违的体温,倒是觉得这种感觉也挺好的,再加上计划本身的因素,也就没有减速。
“……混蛋!!!”叶槿忍无可忍地怒骂了一声,却因惧怕落马而抱得更紧了,“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是想去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杀了我然后弃尸荒野?!还是想把我扔在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不丢你们叶家堡的脸?!”
“……随你怎么想!!!”叶槐听了这话,不禁有些恼怒——难道在叶槿眼里自己和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吗?!于是,他干脆狠狠挥了一鞭,更加快了速度。
“……”叶槿咬牙承受了一会儿后,终于彻底受不了了,“……姓叶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慢点!!你信不信我吐你一背啊!!!”
“……吁~”叶槐总算是勒住了缰绳,“得了,就在这里歇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吧。”说罢,他自己先跳下马,然后把叶槿抱了下去。
“……”叶槿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平时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全无血色,再加上臀上即使垫着软垫也被折磨得不时隐隐作痛,心中不由得委屈万分,喉中也是一痒,“……咳咳!!”
“……哎!”叶槐虽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像从前他咳嗽时一样,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这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好冷!!”叶槿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那么冷?!”
“嗯,的确是冷了点……”叶槐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叶槿身上,柔声问,“感觉有好一点吗?”
“……”看着叶槐再次现出无限温柔的神情,叶槿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怀念。
“好了,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吧。”叶槐微微一笑,转过了头,“你看,这么荒凉的地方,是在闹市中无法一见的景致吧?”
“……嗯。”叶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的确如此。
“呵,要是再一直往西走的话,就到你向往的西域了……不过……”叶槐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戏谑,“那里可更比这里冷多了,你确定还要走下去吗?”
“……!”叶槿听到这句话,终于隐隐有些明白大哥一连串的行为目的何在了,“……你们是想让我自己放弃去追求这一切?!”
“……”叶槐没有回答,却伸手搭在弟弟的肩上,话锋一转,“槿儿,我只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真的都只是一场骗局吗?”
“……我……”叶槿想要说一句“是啊,我都是骗你的”。但看着叶槐认真而带着些许期盼的神情,只觉得声音已哽咽得说不出口,“……我不知道。”
“呵呵……这个答案,已经够了。其实,与其说我们是让你放弃自己的追求……”叶槐再次微微笑了起来,转回了刚才的话题,“倒不如说,我们是想让你认识到,你真正想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承认,这些年我和爹的确都有一些做得不太对的地方……可是,槿儿,我想问你,上次你口口声声表达了对爹的不满,可你为什么没想过要强硬地反抗他?你觉得,如果你非要跑出去,他能拦得住你?”
“……!!”叶槿被他问得心头一惊——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帮你回答吧。因为反抗是件很累很麻烦的事,如果触怒了爹,他可能骂你,甚至打你,这些为自由所付出的代价,是你不愿去承受的。所以你宁愿用一种偏执的方式去发泄你的愤怒,也不愿用正当方式争取你的权利——是,那些的确都是你的权利,但它们是你真正想要的吗?其实是因为得不到,你才会觉得它们格外美好吧?事实上,你天性恬淡,追求的是轻松安逸的生活……你觉得一个连反抗都嫌累的人会觉得练剑不累?骑马不累?至于我,没错,大多数时候我对爹是很孝顺,但要不是偶尔也有那么点叛逆,尤其是在更年轻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有时也会愤怒地责打我?还有,你真的不喜欢看书?要不是我和爹都能看出你其实是乐在其中的,也不会那样做……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他被压迫得忍无可忍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会反抗的,不是有句话叫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所以,你其实并没觉得整天看书的生活有那么难熬吧?当然,既然知道你对新鲜事物的渴望到了这个地步,我和爹以后都会尊重你的——至少可以多带你去些气候比较平和的地方,是吧?不管怎么说,只愿你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你之前是认定即使我和爹发现了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吧?!我可告诉你,就算被你猜中了一次,可没有第二次了!”叶槐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篇话,这才停住。
“……”这番话中过大的信息量,让叶槿一时间已经呆在了原地。
“……呵,说来也惭愧……”叶槐的语气又从严肃转变成了轻松,“我和爹也和你一样是当局者迷,这些东西,有很多都是左兄和展兄帮我们分析出来的……尤其是左兄,今天的整个计划,包括我要说什么,都是他安排的……说起来他也真厉害,连你的每句反应都被他完完全全猜中了……”
“……你说什么?!!”叶槿听到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我就说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出那些欺负人的话来!!原来都是这个左飞搞的鬼!!我哪里遭他惹他了?!他要这样处处和我过不去!!”
叶槐笑道:“人家都答应不把你做过的事说出去了,你还骂人家?”
“……”叶槿又沉默了半晌,终于认真地说出一句话,“大哥,以前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嗯,知错就改,还是我的好弟弟!”叶槐说着,在叶槿脸颊上一吻。
“……干嘛啊?!”叶槿红着脸别过头。
“……”对于这种情难自禁的行为,叶槐自己脸也有点红了,“……不过……”他忽又神色一凛,“你以后若是再敢仗着我和爹对你的爱胡作非为,我一定还会好好管教你!”
“……我明白了。”叶槿服顺地回答。此刻的他,终于觉察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也终于感受到了父兄对自己深深的爱。
第24章
左飞和展竹开始准备返回熙山派。
“哎,为了等他俩回来,又耽误了一两天啊……”左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这次在叶家堡逗留的时间已经超过预期了,不知道回去之后爹会不会生气?”
“对不起啊……”展竹有些抱歉地笑笑,“不过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目睹一下我们努力了那么多之后的最终结局吗?”
“是是是~”左飞也笑了起来,“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你这大媒人满意了吧?……走吧,我们去大殿和叶堡主叶少堡主他们告别。”
等两人来到大殿,才发现叶家堡现在两位意外的客人——确切地说,是主人才对。原来,是叶榈的小儿子叶椰和他师兄,也就是星月山庄少庄主程涤陪同一起回家探望。
星月山庄在江湖中素有“天下第一庄”的美称,靠着其成名绝技星月剑法闻名于武林,其地位与熙山派乃至傲天派都不可同日而语。这星月剑法必须由两个纯阳之体同时修炼,凭借其高度的默契发挥出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而每代之中那仅有的两个修习星月剑法的弟子,被称作“星月双使”,也是星月山庄中除庄主之外地位最崇高的存在。这一代的月使是程庄主长子程涤,而星使就是叶榈的小儿子叶椰。叶家堡作为江湖中同样重要的势力,和星月山庄也世代交好,所以星使之位常常都由叶家堡的弟子担任。
叶椰在几年前拜入星月山庄门下的。从他踏进星月山庄那天起,或者更确切地说,几乎是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在朝成为星使的方向努力。虽然叶椰自己对此倒并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但正因为他有朝一日必须离开家和亲人的身不由己,叶槿对他一直心怀同情,敌意倒也比之前对其他家人轻了很多。再加上叶槐忙于帮父亲处理庄中事务,就是稍有空闲时也用在了照顾叶槿上,所以叶椰从小就更粘二哥叶槿。
这次久别重逢,叶椰更是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叶槿很久,才和他分开,道:“二哥,你最近还好吧?!”
“……我……”看着弟弟亲昵而关切的眼神,叶槿满是愧悔,对于很多事更是难以启齿。
叶槐笑着帮他接了话:“我们最近都挺好的……是吧,爹?”
“是啊。”叶榈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椰儿你在星月山庄过得如何?”
叶椰笑道:“我又不是刚刚才去,早就习惯了,再说又有师兄照顾我,当然很好咯!”
程涤笑道:“师弟这是什么话?你现在还用得着我照顾么?能得你这样一个独立能干又精明勤奋的弟子,是我星月山庄之福。”他这话既是夸叶椰,自然也夸了培养出他的叶家堡。
“……”叶槿有些没想到父兄会替自己隐瞒这件事,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当他看到左飞和展竹二人恰好也在这时出现时,不禁又瞬间变了脸色。
不过左飞也没去拆穿他,只是对程涤和叶椰道:“程兄,叶兄,好久不见了呐……呵,叶兄你还是那么标致啊~我差点又要忍不住像上次一样叫你一声叶美人了~~”
“……”叶椰眼睛一瞪,但语气还是保持着礼貌,“左兄还是那么爱说笑。”
程涤则笑道:“也未必是说笑啊~”
展竹心里捉摸着,这程涤看起来是既有和叶槐一样成熟稳重的一面,也有和左飞一样爱开玩笑的时候。总之,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挺舒服的。而叶椰在傲气中不失谦恭,也是个各方面都无法挑剔的青年英豪。这两个人……似乎挺般配的嘛。
不过,既然今日已是要辞行,还是暂时别多管闲事了。
之后,左飞和展竹二人就向众人告别,离开了叶家堡。
但月老之心仍在蠢蠢欲动的展竹,还是忍不住在回去的路上向左飞提起了两人的事。
左飞深以为然地笑道:“那两个天生一对的男人,给我印象也挺深的。看到他们,就像是小一号的我们一样~~”
“……得了吧!”展竹白了他一眼,“还小一号呢!你才比人家大几岁啊?他俩年龄应该都和你我差不多吧?”
左飞笑道:“我不是指年龄……我们是他们人生阅历上的前辈啊,不是吗?毕竟他们还没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啊~”
“谁说人家非要迈出那一步了?”展竹笑道,“说不定是你思想太复杂想多了而已!”
“是吗?”左飞玩味地一笑,“你真的不觉得他们有朝一日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其实展竹心里也承认,自己对此的判断和左飞是一样的。
“要不要听听他俩的故事?程兄上次可是给我讲过的哟~~”
“要!当然要!”展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下面,就是程涤讲给左飞和展竹二人听的故事。
叶椰那时的功夫底子虽是不俗,但毕竟从未修习过星月山庄的功夫,所以不可能一开始就练最艰深的星月剑法,而必须从星月山庄入门剑术开始。当然,由于他之前的功底,入门这个阶段的进程可以加到最快。
当时训练他的是程庄主的夫人,也就是程涤的母亲、叶椰的师娘。程夫人是个十分泼辣凌厉的女人,对弟子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她甚至每天带着一根戒尺带练武场,只要弟子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就会大打出手。就是对于这位从小被叶家堡堡主夫妇当成心肝宝贝般宠着的叶少爷,她也从不留情。好在叶椰的天赋极高,也还算勤奋,所以每日都能达到她的要求,在起初一段时间内也没被她暴力对待过。
但是,这样的事实也不免让程夫人开始琢磨是不是要进一步提高对叶椰的要求。
一日,她问叶椰:“我如果让你今晚勤加练习一番,明日一早用我今天教你这套剑法接我十招,你能不能做到?”
“当然可以啊!”一向心高气傲的叶椰一口答应。
“……咳!”一旁的程涤却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苛刻,所以就连母亲也罕有的用了询问而不是命令的语气,连忙插嘴道,“娘,你这是不是也太为难我可爱的小师弟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不等程夫人答话,叶椰就抢着道,“师兄你别小看我!这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甚好,就是要有这样的骨气。”程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明日一早来检验椰儿你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