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和鲁夫见到阗明放过他们,也顾不得筋骨断裂的疼痛,彼此搀扶着挣扎起来,飞快的消失在这片战场上,但旻熙还是继续着他的脚步,等到来到阗明的身边,看着这个曾经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面庞,如今却要和自己兵戎相见,成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敌人,一时间情绪纠结,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相对的,阗明明显要从容的多,他放下流韶,柔声对她说道:“流韶乖,牵着欧阳叔叔去一边玩,一会皇爷爷再陪你玩。”
“好。皇爷爷说话要算数哦!”流韶很听话的牵着欧阳衶宇的手到旁边去,路过旻熙时闪亮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触动了旻熙内心的诸多情感,看着流韶渐行渐远,旻熙的袖中忽的显现出一把银剑,剑闪而过,周身即刻笼罩了一层熊熊的火焰,“容我如今再最后叫你一声父皇!从此刻起,你我恩怨分明,势不两立。”说罢,旻熙起身砍向阗明,熊熊的烈火包围这二人,剧烈的真气把周围的沙子都震得开始下陷,在周围还没有看清状况时,旻熙已经从跌落于地,银剑也已浑身粉碎,周围的侍卫已经把他团团围住,只见旻熙并未顾及伤势,反而周围的真气凝结的更为迅速,转眼间,旻熙以身化剑,流出的血在剑身四周也化为一柄柄鲜红的小剑,紧紧的贴着旻熙的身体,那些刚涌上的侍卫一次次被击退,他们身上的血迅速被旻熙身化的这柄剑所吸收,一起化作更为强悍的攻击向着阗明而去。
与此同时,旻熙的声音也响彻在天地间,“师父,下手!”原来,这天门派的阵法并非只有刚才的威力,但这最后的攻击太过狠绝,几乎不留一点人道,发动起来又需要极强的真气作为依靠,因此,刚才天虚等人看起来是在调整内息,实则是为这最后的发动做准备,可当这个机会到来时,他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起阵!”天虚望了此刻紧紧缠着阗明的旻熙一眼,迟疑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而化为了悲痛的力量,这两个字一出,所有启动阵法的人都面带着惊诧的表情,但转眼间,他们却和天虚做出了一样的选择,熊熊的真气被输送进了阵法中心,紧接着,一股震天慑地的光芒从中升起,向着苍茫的天空而去,“轰”的一声,本是灰蒙的天空仿佛硬生生的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黄色的光芒被灌注了进去,一个眨眼不到的瞬间,这些光芒撕开了另一个口子,在旻熙和阗明的正上方直下而来,强烈的巨压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大口的呼吸,即便想要过去援助或者逃离都无法移动一步。
“旻熙!”慕秋大声喊着,但喊声还未淹没,白光已经迅速的消散开来,只见阗明所带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却不见丝毫的血迹,整个所在的区域都被扬起的灰色粉末所笼罩着,见证着这一仗的惨烈,很快的,这些粉末被吹散,让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屹立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哈哈哈,这传说中能够毁天灭地的修罗阵法也不过如此,天不佑我,我自灭天,旻熙,我要你看看,你所依仗的人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阗明头发已经散乱的在空中飘着,衣服上血迹点点,但气势仍未丝毫消减,反而变得愈发的强烈,相反的,旻熙此时全身经脉都多损伤,丝毫再无与其抗衡的能力,可是他知道,若不是刚才阗明以一己之力挡住所有的阵势,他是不可能还活着站在这里的。
阗明向前走着,转身拍了拍旻熙的肩膀,一股强烈的内力摧毁了旻熙最后的防御,双腿一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而此时阗明双眼发红,地狱之气在他的周围萦绕着,他向前逼近着,所有的人内心感到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在这种强大的力量之前让本已真气透支的他们感到一丝绝望的感觉。
“你已经走火入魔了,一朝坠入魔道,你将会万劫不复,即便你今日活着走出这里,你也会遭到天谴的。师弟,你已经难以回头了。”天虚冷静的看着阗明说道。
“天谴?恐怕不久之后我就要取代这个天了,等到这天下被我真正的一统之后,我将会代天行事,所以阻止我的下场只有一个,死。”说完最后一个字阗明忽然发功向着天虚而去,这时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潜匿在阗明的身边,准备暗中向他出手。但只听见阗明不屑的“哼”了一声,缓慢的伸手而去,那个黑影就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差点忘了,当初没有斩草除根,之后为了得到姳华的消息没有动手杀了你,没想到,居然成为了心腹大患。”阗明一脚踹下去,只见地下断夜蜷曲的身躯变得更颤抖不止了,“不!”已经重伤的旻熙在地上大喊着,阗明听见旻熙为断夜求情,心中的杀意更加的浓烈,眼见断夜命在旦夕,慕秋立刻前去营救,下场也不过是意料中被打伤于地,天门派的其他弟子虽然心生恐惧,但眼见自己的人被一个一个打倒,不由得都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迎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只有天虚平静的盘坐在一旁,似乎周围发生的事都和他无关,等到几乎无人敢在上前时,阗明站在天虚的面前,这一仙一魔,彼此之间长久的对视着。
“该结束了,师兄,”阗明全身似火烧一般被流线状的真气所笼罩,渐渐的,这股真气从阗明的周围移到天虚的周围,如鬼魅般的向着天虚的体内侵入,但每次即将侵入天虚身体时,却一次次的被反弹出去,在这种来回的交手之中,红色的真气渐渐的强势开来,天虚脸上的汗珠和颤抖的躯体都证实着他开始虚弱起来,而阗明却不着急动手,面带微笑着看着天虚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你还能撑多久呢?师兄,不久之后,你就会失去神智,杀性大发,变得不人不鬼,这,才是真正的魔道。”阗明云淡风轻的说道,“在此之前,你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清醒吧!”但就在阗明得意之时,一股看不见的绿色的光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的眉头变得略微有些紧皱,身形忽的一转来到断夜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襟说道:“没想到你还会用毒,不过你以为这些小毒就能够对我起到作用吗?”
只见断夜冷的一笑,嘴角溢出大量鲜血,“这些毒,对你的作用确实不大,不过会让你渐渐迷失神智,变得不人不鬼而已。”
听到此话的阗明不由得火上浇油,不顾旻熙的呼喊,一股邪气从他的额中而出,像把利剑一样插入断夜的胸口,断夜即刻没有任何的声息。
“师弟,你已经够了。”忽然一阵声音从阗明的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却发现天虚的周围侵入的真气竟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变为一股清正之气,天虚手中握着一把同样涤荡着凛然之气的仙剑,直直的指着阗明。
“我还是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就算如此,你还不是我的对手。”阗明手中同样祭起一把魔剑,朝着阗明冲过去,二者即可在天空上方交锋争战,一时间,天昏地暗,风起云涌,所有的生灵都仿佛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只见两股光交相缠绕,你强我弱的在空中争斗不息,而沙漠中,旻熙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在沙中慢慢的爬行到断夜的身边,却只看见他的胸口已经被真气所震碎掉,脸色苍白,旻熙颤抖的手放在他的鼻前,竟没有探到一点的生气,“断夜,断夜……”旻熙嘶喊的摇晃着眼前的这个身躯。
“师兄,把这个给他服下。”还在悲痛之中旻熙忽然听到慕秋喊他的声音,抬头只见慕秋从怀中拿出一枚丹药扔给他,旻熙伸手接住,立马给断夜服下,但断夜却没有丝毫的反应,而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响声,两道光同时在交缠中分开,同时落地。
“哈哈哈,你永远都杀不了我。”受了重伤的阗明狂笑起来,明显的,在天虚用力一击之下,还是没能杀掉他,尽管已经给阗明造成了重伤,可是天虚的情况也不比他要强上多少,手中的剑上的光芒也明显的黯淡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师弟,就让我们同归于尽吧!”天虚还是平静的看着他,收起了手中的剑,身上的血迹渐渐的消失不见,整个人开始飘在半空中,头发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天地之间的能量似乎都开始向他的身体里输入,刹那间,竟有主宰万物的错觉。
看到此景的阗明虽然表情上还是一副不屑之意,但是明显也被天虚的举动所震慑,浑身盈满真气,充满了戒备。
第71章
就在一场天地大战即将爆发时,忽然间一阵沁香的轻风吹过,犹如从天山上带来的阵阵霖音,将每个人心中的暴虐通通抚平了下去,忽的,人们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清明,这生死交锋的战场此刻却莫名的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宁静,静而思后动,所有人的眼中不由得向着一个方向扭去,只见一缕轻纱抚着微风从天空划过,挠过每个人的心头,“母后……”旻熙在地上喃喃的说道,眼角流露出强烈的渴望,仿佛这十几年的时间不过是昨日的旧梦,暖玉生烟,浮生若梦,也仿佛是陷入了周而复始的泥淖,挣而不得,半生萧索,而与此同样眼中出现狂热的,还有阗明,他双手颤抖着,手中的魔剑竟也褪去邪气,跌落于沙中。
“姳华……”阗明收起了浑身的气焰,向着姳华一步步的走去,每走一步,都在沙地上出现了深深的脚印,当二者的距离不过四五步之远时,四目相对,无语然后凝噎,数十年的爱恨纠结到了此刻,无怒,无怨,可悲,可叹,相思可入骨,亦可蚀人,痴缠可百年,亦可瞬间,残梦可长恨,亦可魂消。
此时天虚看着他二人走近,竟收起了浑身已经积蓄完备的真气,放弃了这个绝佳的进攻的机会,一干众人陡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病,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阗明又痴痴的向前走了几步,眼中竟浮现了朦胧之意,他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手,略有犹疑却又转而坚定的向前伸去。
姳华一袭白纱的站在那里,长久的沉睡更令她浑身散发出神秘出尘的气质,眉目之间,欲语还休,却又化作一缕淡愁,笼罩于周身,纤尘不染,往事流芳,站在那里,不动即是永年,她的眼神忽的转向旻熙,一股怜爱之意从中涌出,就像是数十年之前她摸着旻熙的头一般,无声却又挚爱。
而旻熙却像是从这一个眼神中看到什么一般,脸上忽然出现了恐惧的表情,努力的挣扎起来却又摔落在地,只能在地上大声的嘶喊着:“不要,母后!不要。”
可只见姳华轻微的摇了一下头,握住了阗明抚摸她脸庞的手,二人忽然间相视一笑,转而只是鲜明的红色从他们二人身上散了开来,一开始只是衣服的一角,转眼间,二人仿佛就置身于杜鹃啼血的花海中,那种彻底的红色让人触目惊心,一瞬间,这种红色变为了一种透心的悲凉之感,渗入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当这种悲凉之感又深化为恐惧之情时,他们二人的身体忽然缓缓的化成了一阵风沙,从脚下开始,渐渐的向着身上扩散开来,而此时,阗明的眼中却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紧紧的看着姳华,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甚至于,多年坚韧的脸庞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柔和,眼角也出现了微微的湿润,感触,亦或是释怀?不得而知。
“不要!”旻熙还在地上竭力的嘶吼着,可是姳华只是扭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微笑,就像是昙花的最后一现,遗曲的最后一响,绝世容颜在陨落的那一刹那竟让人有了一种永恒的感受,在场的每一个人,究其这一生都不会忘了这个女子,绝代风华,不容尘世。
转而间,最后一阵风沙带走了他们的身影,一时间,天地绽开了光芒,许久阴霾的气氛就在这一刻只见涤荡开来,胜负已了,可是,真的已了吗?旻熙在最后闭上眼之前,深深的叹了口气。
“啊!”噩梦还在侵袭着旻熙,他沉浸在当日的画面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脸上的冷汗不断溢出,又被人擦拭掉。
“师兄怎么样了?”已经清醒过来的欧阳衶宇问着在一旁替旻熙擦汗的慕秋。
“还好未伤至要害,但是按理说已经昏迷了三天早应该醒过来了,师兄如今看来是陷入了梦魇中,一时难以挣脱出来。”慕秋仔细查看一番说道。
“那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说……”
“欧阳叔叔,我害怕……”流韶在一旁拽着欧阳衶宇的衣角说,她和欧阳衶宇在战斗的一开始就被慕秋点晕藏至安全处,因此能够侥幸不受任何波及。
“流韶,别害怕,这是父皇啊!你忘了,我经常和你说,等你懂事之后,父皇就会回来,你看,父皇不是在这里嘛!”欧阳衶宇牵住了流韶的小手,把她牵到了旻熙的旁边。
“父皇,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不理我啊,是不是他不喜欢我啊!”流韶天真的看着欧阳衶宇说道。
“你……”欧阳衶宇看着这对从没有相见的父女,看着流韶那对天真而又带着一丝畏惧的眼睛,不禁内心感到一阵心酸,“你去摸着你父皇的手,然后轻轻叫两声,这样他就能够醒了。”
“是吗?”流韶天真的趴在床边,看着旻熙沉睡的脸庞,试探的捉住了他的手,小声的喊道:“父皇,父皇……”
稚嫩的声语让大家听了之后都一阵心酸,流韶还是坚定执着的捉着旻熙的手,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话,一遍一遍,小小的声音没有因为过多的重复而变得渐弱,反而愈加的坚定,愈加的洪亮,忽然间,旻熙的手一动,反握住了流韶的手,在场的人都一惊,只见旻熙睁开眼睛,有力的双手把流韶抱在怀里,看着她天真的双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把头轻轻的抵在流韶的额头,慢慢的摇着,慢慢的摇着……
直到流韶在旻熙的怀里贪恋的睡着后,旻熙才把流韶放在床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对着他们说道:“带我去见师父!”
而此时的天虚还在密室中疗伤,他暗觉到有脚步声传来,便提前睁开了眼睛,一挥手,密室的大门悄然开启,旻熙看着师父苍白的脸庞,走上前去半跪在师父的面前,哽咽的说道:“他们……”
“他们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不过一时执念,也算在这一刻了结了,你不用难过,这本不是你的选择,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情,应该是……”说着天虚身后一道暗门打开,缓缓的看见了本是安放姳华皇后的暖玉棺材中赫然的出现了断夜安详的脸庞,旻熙忽然感觉到一阵屏息,觉察出断夜的呼吸声之后心才略微放宽,但是,仅仅这一刻,另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间涌上脑海之中。
“师父,他这虽有气息涌动之声,但并无些许活人之色,难道说他已经……”旻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熙儿,你听说过活死人吗?”天虚平静的望着他说道。
“活死人,难道说就是当人在濒死之时,硬用灵丹妙药或者大量内力保住其躯体不腐,与常人无异,但却陷入无尽昏迷之中,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不得入轮回,却又难以苏醒的这种人吗?”旻熙吃惊的回答道。
“没错,你母亲当时是被奇毒麻痹躯体,因而不能醒来,可有时我宁愿她沉睡下去,”说着天虚的眼中不禁出现忧伤哀婉之意,旻熙的思绪也回到了当初的那一天,黄沙漫天,杀人噬血,最后相视一笑,恩怨两销。
“可是断夜不同于你母亲,他全身经脉十之八九尽被摧毁,我们几位长老用了全身的真气才勉强使他成为这个样子。幸是他尚有几丝求生意志,否则的话,那么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救得了了。”天虚从之前的所想中抽出,对着旻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