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鹰啸盟众人齐声应诺。
门外,有更多人冲了进来,杀声震天。
朝廷派来的官兵被杀,鹰啸盟想要逃脱抗旨之罪,已是不可能了,而谋反的罪名,只要平康皇煌德的一句话,便会坐实。
算算时辰,雾楼的人此刻已从密道离开,而鹰啸盟中,只剩下南宫苍敖的人抵挡官兵。
“不必担心,只要他愿意,即便再难,也会设法令所有人脱困。”刻意为此留下,不知那人是否也知道他的心意?南宫苍敖一跃而起,手起刀落,霎时血光四溅。
密道之外,身后砍杀声已经远去,雾楼所属跟随他们的楼主从密道内走出,君湛然被人用座椅抬着,几个手下也算是久经历练,不见丝毫慌乱,一行人走出,异常平顺。
他们揍的越是平顺,留下的人便越是危险,官兵没有发现他们的离去,便是所有人都围在了鹰啸盟之外。
“楼主!”肖虎早就准备大杀一场,而今却先行脱险,与她预计的不符,还有些不甘愿,“我等如何去救人,请楼主下命令吧!”
“三千官兵围堵鹰啸盟,我们才多少人,你难道要前去送死?”坐于椅上,君湛然不若肖虎那般急切,回首遥望身后。
鹰啸盟内密道通往城外,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官兵不知道他们已经脱困,城外无人拦截,只要不进黄城,无论他们去往何处,都不成问题。
“难道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骆迁手里还握着剑,顿感意外,“楼主……难道不打算回去救人?”
那可是鹰啸盟的人,是他们的盟友,更别说,鹰帅与楼主的关系……
先不说男人之间是否会有真情,单是结盟这一件事,便足够他们为鹰啸盟的人拼尽全力,楼主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几十人都心生疑虑,人群之中,有人冷笑,“他还是在利用鹰啸盟,可怜南宫苍敖,聪明一世,却栽在你手里,到现在他一定还以为你会设法去救人。”
雾楼之中自然无人敢对君湛然这么说话,南宫有余被反绑双手,狼狈的半跪在地上,他自行冲开穴位,一开口便没有什么好听的。
君湛然也不生气,目中闪过一道冷芒,淡淡瞥了他一眼,“肖虎,让他闭嘴。”
那一眼便如看着死物,肖虎早就熟知他们楼主的语气,若再让南宫有余说下去,说不定不会儿就会成为尸体。
当下手脚麻利的上前,随便撕下一块衣摆,把碎布塞进南宫有余的嘴里。
南宫有余一闭上嘴,再也无人开口,霎时安静下来。
晚霞渐弱,他们所处在城门外的偏僻之处,没有什么人烟,似血余晖之中,唯有草木声在风中悉嗦作响,一群人就等着他们的主子发话。
君湛然却没有开口,他让人将座椅调转过去,似乎在想着什么,遥望来处,久久没有说话,秋风过,衣摆随风而动,在晚霞之中那一抹浅淡的冷白,犹如剑上利芒,虽然停滞不动,却难以忽视。
“他在等我前去救人。”他眉眼一动,忽然说出一句谁都听得懂,却谁也不明白的话。
肖虎马上问,“谁?鹰帅?他当然在等楼主想办法救人,要不是所有人一起朝密道里走目标太大,又会让官兵怀疑,他们也该和我们一起出来才是。”
“可惜,要是所有人都走了,眼看本来在里面的同时不见,密道一定会被发现。”骆迁面露忧色,鹰帅带人留下,不知能抵挡多久?
君湛然却好像没听到他们说话,“他在等我救人,但说是里应外合,凭我们几十人,如何能从三千将士手中救出人来?”
“召集人手!和他们拼了!”手下有人大喊起来,“朝廷欺人太甚,还有兄弟被困伏弯山,他们这么做,是逼我们造反!”
骆迁却没那么冲动,先安抚了手下,“楼主说的是,我们如何救人!你与鹰帅到底是怎么计划的?!”他心急起来。
“没有计划。”君湛然居然这么回答,看着远处仿佛注视着空无,眼里多了几丝奇异的笑,“救人谈何容易。”
“难道不救?!”肖虎不信,“难道楼主眼睁睁的看着鹰帅他们被困在里面活活被擒,或是被杀?”
“怎能不救,我当然不会看着他出事。‘君湛然回答的异常绝然。
敛目,那奇异的笑容却浮现在了脸上,他勾了勾嘴角,”这是他出的难题,他要我证明给他看我对他的心。“
“什么意思?”骆迁不解,在这里听他们楼主说起和鹰帅之间的事,那感觉分外奇妙。
“他是要我向他证明,我对他并非虚情假意,也是要我偿还以往欠他的债,也许,他也是想试探,我对他到底已用了多少心。”
沉沉的语声在草木空旷之间随风散开,君湛然摇头轻笑起来,低语道:“我有多认真,多着急,便是有多牵挂于他,用这个法子要我表示,也只有那个男人想的出来。”
轻笑变成大笑,他摇头抚额,仿若自语。
这样的主意,除了南宫苍敖,世上还有谁会想的出,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敢使的出?若非自信,若非也相信他,又怎会在此时冒险?
听不明白的人听的一知半解,听明白的人却竟皆骇然,无话可说。书囡萫尒媾荬
若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如此,他们这些人情愿这辈子都不找媳妇了,如此惊心动魄,可不是普通人玩的起的。
笑声渐歇,待君湛然抬起头来,脸上已只有冷峻,甚至,还有一抹鬼魅般的冷酷,“人是要救,但不需要你们来救,骆迁,听令——”
“在!”
“把此地所有人带走,回伏弯山,将官兵引开,设法令山上弟兄脱困,我们在赤霞城外汇合。”
不需要他们出手,那谁去救援?他们都走了,谁来与官兵周旋?骆迁领命,却还是满腹疑惑。
椅上的男人望着鹰啸盟所在的方向,又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要我证明,我便证明给他看也无妨。”
第一百章:搜魂
晚霞映天,鹰啸盟内一地血色余晖,激战正酣。
南宫苍敖要的不是制敌,而是拖延,所以他也根本不与官兵硬碰,三千官兵人数不少,但又一大半包围在鹰啸盟之外,真正与他们交手的人数不会过千。
即便如此,千人之数与百人之战,若非鹰啸盟中人大多都可以以一当十,定然早已损失惨重。
七十二夜枭,各个都有一手不俗的武艺,眼下在这里的并非全部,却也无一弱手,再加上鹰啸盟中的守卫,这股力量绝非他人可以小视,与养在皇城的官兵相比,无论对敌经验还是出招速度,都强上不止一些。
但他们能拖延的了官兵一时,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南宫苍敖看了看天色,暮色落下,已经入夜。
“盟主,雾楼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来?!”殊衍心急,到了他身旁,抹了抹脸上的汗。
不止是殊衍,这恐怕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雾楼的人何时才来?阴鸠就在南宫苍敖不远处,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别急。”满身是血的南宫苍敖却不见半点忧心之色,他好似十分肯定,他要等的人一定会来。
他等的人是君湛然,而非雾楼。阴鸠知道,其他人心里却未必清楚,只是心焦,再这么下去,眼前的这批官兵,自有另一批调换上了,三千官兵不是儿戏,他们的人再强,百多人之力又如何与上千人相较?
“盟主!”温如风从外面冲杀进来,臂上冒着血,已看不见半点俊秀公子的模样,“快要拦不住了,弟兄们已经尽力,要是再没有人援兵,就……”
“不知君楼主与盟主可商议过,多久才能来?!”殊衍杀的满目通红,满心焦急,起初战况僵持,相持不下,但时间久了,总有力尽之时,眼下就是这种时候。
南宫苍敖没有回答,若是他说他们之间根本不曾商议,不知他的这些手下会是什么反应,踱了几步,长刀归鞘,他问,“俞豹何在?”
俞豹?是了!俞豹!温如风霎时面露喜色,一击掌,“不错!我们竟给忘了,那俞豹还在我们手中,正可以将他们这些人当做挡箭牌!”
“我说怎么这些官兵一句话不说就开打,原来就是怕我们拿俞豹做人质!”殊衍被他提醒,万分后悔,“我怎么没早些想到,若非盟主提起,我早就将那厮给忘了!”
俞豹和他的手下被绑起,扔在树下角落,一片混乱之中被人遗忘,眼下应该还在,几人喜形于色,南宫苍敖却另有一层想法,“外面领兵的早已知道俞豹在我们手上,却一句话都不提,看了就算以他的性命要挟,也很难让他妈退兵。”
“盟主早就想到,到现在才提,莫非还是为了拖延?”殊衍突然恍悟。
“不错,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天色已晚,到了晚上,更容易掩人耳目。”等天色完全暗了,也该是君湛然出手之时了吧。
举目望天,南宫苍敖一身黑衣如成红衣,上面的人血多半是别人的,他的小腿上中过一剑,幸好只是剑刃擦过,不算严重。
阴鸠去把俞豹带了上来,俞豹眼见鹰啸盟被围,自己将要脱困,眼中流露出喜色,被殊衍一巴掌扇了过去,“高兴什么?外面的人要是不顾你的死活,你活着也没什么大用,到时候第一个解决了你!”
当时怕他乱说话,俞豹不光被绑,口中还被东西堵住,这时候还是口不能言,闻言一阵慌乱的摇头,只盼着外面来的人别忘了他的安危机,千万别连累他才好!
还没把俞豹带出去,鹰啸盟的大门之外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官兵将整个鹰啸盟围的严如铁桶,而今却松开了一条缝,门外有人大笑在,“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堂堂鹰帅也会有今日,你与雾楼结盟就是个大错!”
鹰啸盟里的人还不知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听那声音又说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大门敞开,门里门外,全都是人,有活的,也有死的,活人听见这句话,便都知道形势有变,官兵停了手,夜枭们趁此机会暗暗调息,保存体力,除了零星角落里的交战,场中的人都静了下来。
门外官兵往两旁分开,空出一条路,还未看见人,但众人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南宫苍敖眉间一动,凝神朝门外望去,在他身侧的阴鸠能感觉的到,他脸上虽然不动声色,整个人却都紧绷起来。
看见被官兵带上来的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肖虎被绑也就罢了,在肖虎前面,那被人用刀架着抬进门来的人……黑发微散,身着浅色长衣,面容沉着,一脸冷峻淡漠,不是君湛然又是谁?!
雾楼楼主居然被擒!好似冷不防被一个霹雳打在头顶上,温如风等人的心霎时往下一沉,直坠谷底。
他们下意识的都去看一个人,被视线环绕的南宫苍敖不言不动,也不见失望之色,只是与遥遥相望的人对视,君湛然在官兵包围之内,人群之中,尸体之间,一把座椅摆放的突兀,他就在其上,脖颈边抵着一把钢刀。
“你竟然也会受伤。”他看到南宫苍敖身上的血,眼神锐利,一眼便看出那不光是别人的血,衣物破损之下还有伤口。
他竟然还能闲聊,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夜枭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优势已失,难道还能用俞豹去换那鬼手无双?就算他们盟主愿意,对方恐怕也不会答应。
“没事,只是小伤,你如何?”南宫苍敖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颈边的那把刀,目光一顿。
君湛然也看着他,似乎在笑,“我很好。”
颈边有一把刀架着也能叫做很好?众人无话可说,南宫苍敖却似乎动了,“那就证明给我看。”
是证明他很好,还是证明别的……这句话唯有阴鸠听出了几分深意,看了看场中的这两人,没有理由的,只是一种感觉,他忽然觉得今日未必会是败局。
“别急。我会证明给你看。”悠然回答,君湛然抬起手,拨开颈边的刀刃,拿刀之人自然听过他的名号,哪里敢疏忽,刀刃往下一压,“别动!”
“南宫苍敖,我还叫你一声鹰帅,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鬼手无双君楼主没能跑远,落在我的手上,这就是天意!你要真如陛下所说,对他甚为重视,还不让你的人放下手里兵刃,束手就擒!”
带兵的不知是朝中哪一号人物,能领着三千官兵前来找鹰啸盟的麻烦,自是被平康皇看重的角色,昂首走入,那为首的是个中年人,已觉得胜券在握,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身边带着不少人以防万一。
簇拥之下进了门来,料想之中南宫苍敖气急败坏的模样并没有出现,“要我束手就擒,为何你不亲自来试一试?若能在我刀下不死,我就束手就擒。”
只见他笑意发冷,遮日刀再度出鞘,刀刃之上犹带鲜血,煞气腾腾,那带兵的中年人退了几步,却是几阵冷哼,“君湛然在我们手中,我就不信你还敢动手,你要动上一动,我的人就马上杀了他!”
“卑鄙!”温如风呸了一口。
殊衍在他身后忽然想了起来,上前几步指着地上的俞豹,“得意什么,你们的人也在我们手里,这家伙的命你们不想要了吗?”
那人瞥了俞豹一眼,似乎在犹豫,俞豹不断睁大眼睛对他示意,自己才升任侍卫统领之职,怎么能在这里丧命!决计不能!
晚风过处,更见凉意,天色暗下,这片混乱的场地被夜色笼罩,领兵的中年人想到俞豹毕竟是侍卫统领,一时没能决定,神情不断变幻,几支火把被点了起来,松油的气味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中弥散,每个人的脸在火光下都变得扭曲狰狞,蒙上一层红光。
“他的命你留着!君湛然的命归我——”已经决定,那领兵之人一摆手,“南宫苍敖,再不下令,我就杀了他!”
刀刃陷入脖颈,一缕血色留下,染红衣襟,南宫苍敖沉声吼道:“你敢!”
“时间到了。”刀光映照在君湛然脸上,一片冷芒,他没有理睬自己的伤口,也一直没有说话,忽然这么一开口,拿刀之人顿时惊觉,却已晚了。
刀刃被一双手拿捏住,他发力一挣,陡然眼前一黑,咕咚栽倒在地。
谁都没看到君湛然做了什么,他身侧之人一倒下,看守他的其他官兵就围拢过去,他却不动,一如眼前空无一人,动了动嘴角,在光火之下那丝笑意分外诡秘。
更诡秘的事接着就发生了,先是一个,接着是第二个,接二连三,君湛然身边的官兵竟接连倒下,毫无半点征兆。
仿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半空轻轻撩拨了几下,便将魂魄收走,起初是几人,接着是几十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谁都不能阻止。
持着火把的人也倒在地上,没有熄灭的火把掉落在地,在风中忽明忽灭,昏暗中,只听见一声叹息,“这叫搜魂。我本不想用,你们错就错在,不该轻视我这个残废。”
三千官兵,竟倒下大半!
第一百一章:有情难抑
半空中若隐若现的仿佛有一团黑雾,雾霭飘渺,似有若无。
身在迷雾中的男人语声淡淡,但还活着的人却无法平淡视之,刚才还在眼前的同伴就这么莫名其妙倒下死了,这叫人如何冷静的下来?!
这并非发生在一瞬之间,而是接连不断的继续下去,不知何时,等声音静下,君湛然身边已没有几个活人,奇异的是肖虎也在人群之中却安然无恙,就好像确实有一只搜魂之手,选择了谁能生,谁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