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风快要发狂了,嫣歌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立马为他包扎。
还好,那一剑并没有正中心脏,应该说是舍脂的心脏本身有些偏移,若是常人早就丧命了。
不知怎么,洛风的心一直绞痛着。洛风一直守在舍脂的身边,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洛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叫舍脂为怜儿,梦见他和他在风雨楼。
洛风看见自己,在伤害他。
舍脂一直喊着哥哥,一直哭,一直颤抖,可是自己还是狠狠地对待他,强迫他看着自己。
风雨楼全是伪君子,全是叫嚣的野兽。
舍脂哭着喊着,背蹭着红柱,磨出血来,洛风还是疯狂地肆虐着。
终于舍脂昏了过去,洛风大喊了一声怜儿,莫名地心绞痛。
那个时候,舍脂躺在怀里一动也不动,嘴角也咬出血,不着半缕。
洛风昏昏沉沉的,有一种窒息感侵袭而来。睁开双眼,看到梦里的那个人。
舍脂还是没醒,嘴唇都是苍白的。
洛风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摸着舍脂冰冷苍白的脸颊。轻轻地问自己:“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
但洛风心里还是挂念着婴莲,又待了一会儿便回班竹轩了。
……
这时候在连云城,秦云飞正在教宝儿念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这首诗说的是,雁儿殉情的故事。”秦云飞有些后悔,怎么就不小心念了这首诗?小孩子就该读读静夜思就好了。
“爹爹,殉情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嘛,殉情的意思就是,生不同眠,死时共穴。”
生不同眠,死时共穴。这就是洛璃妃也是舍脂的心情吧。
……
舍脂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的,睁看眼看到的不是洛风也不是嫣歌,而是婴莲。
舍脂心口的疼痛已经让身体其他部位麻木,可是脸上的伤口太长太深,竟然刺痛了他的神经。
婴莲拿着一把精致的短刀,狰狞地笑着:“你这张脸毁了,哥哥就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了!哈哈哈哈哈……”
舍脂本来沉溺在梦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尖笑声吓得头皮发麻,舍脂惊恐万分地去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血已成河,右边半张脸传来剧烈的疼痛,钻心的疼,鲜血顺流而下,滴落在白色的衣衫上,舍脂的双手全是鲜血。
舍脂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无奈双腿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咚地一声跌坐在地上,舍脂全身发抖,脸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干了,更多的血液还在淌出来。
他奋力地支起身子,挣扎着爬着,却扯到胸口的伤口,白衣上又染了大片的血迹,可是他还是奋力前行:“镜子!镜子在哪儿?!给我镜子!”
舍脂绝望地哭喊着,可是没有人赶来,婴莲邪笑:“你怎么喊也没用,现在谷里是我说了算,你要镜子是吗?我这就给你。”婴莲饶有兴味地从梳妆台摔了面镜子给他。
舍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捡那面铜镜。
……
“啊……!”百鬼花谷回荡着尖锐刺耳的叫喊。
铜镜被用力甩出门外,在门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屋里是哭喊声和女子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这狐狸精还怎么施法?”
“救我!哥哥!救我!安哥哥!云飞!言哥哥!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啊?”
舍脂现在的样子极为丑陋,不,应该是狰狞恐怖。血和泪混杂在一起,那道狰狞的伤口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颚,完全看不到本来的精致,伤口很深很长,还有凝固的血液,舍脂的手上身上全是血迹。
“救我!救我!”舍脂无力地哭喊着,可是没有人来,婴莲满意地出了门,留他一个人跌坐在屋里,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一直瑟缩发抖。
“哥哥,云飞,言哥哥,你们在哪儿?”
洛风和洛珏回到谷中的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舍脂已经昏死在地上,地上也是一大摊血。
洛风大惊失色,但是最先跑过去扶起他的却是洛珏。
“来人,来人啊!全部死哪儿去了?!”
……
舍脂被毁容了!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整个百鬼花谷都已经传开,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舍脂是因为和婴莲长得很像才得以在花谷有一席之地,如今变成了丑八怪,肯定会像垃圾一样被丢掉吧。
因为伤口实在太深,根本不可能复原,后半生注定要留着一条丑陋的疤。
失血过多,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舍脂高烧不退。
洛风虽然大发雷霆,却没有对婴莲发作,那是自然,一个替代品被销毁了都不足为惜的。
一直陪伴在舍脂身边的是洛珏。
第七十九章:似是佳人非佳人
洛风从他毁容那天便再也没有来过。
“珏儿,他去哪儿了?他一直没有来过吗?”
“没有,喝药吧。”
“不,我不喝,苦。”舍脂排斥地推开那碗苦药。
洛珏突然发作,将药碗一把摔在地上,黑色的汤匙和白色的瓷片安静地洒落在地上。不懂洛珏没由来的愠怒,舍脂却不敢看他。
“洛璃妃!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算到你会利用婴莲,可是你却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你现在看到了吧?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现在你没了这张脸,他杀了你都可以!你到底还在等什么啊?!”
只是洛珏万万没想到,婴莲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居然还把舍脂毁容。
舍脂虚弱地躺在床上,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争吵。略微揶揄道:“你发脾气做什么?我这样子,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语言尖酸刻薄,却虚弱无力。
洛珏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啊,他这样被折磨,不就是我所期望的吗?如果他能在这一世死了心,一切就可以停止了,罪恶的循环也会静止,死者也能安息。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是因为他不仅是阿修罗,还是洛璃妃,还是自己的父亲吗?
洛珏的精神开始错乱,不停地自言自语,舍脂觉得奇怪,问他:“珏儿,你怎么了?”
洛珏这次回百鬼花谷一直很奇怪,时而会精神错乱一般。
洛珏的表情不断变换着,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眼神游移不定,看着舍脂傻笑。
这些年,洛珏到底经历了什么?洛璃妃死后,洛珏就做了百鬼花谷的主人,一直隐居世外,未现江湖,世人都没有看到过洛珏的样子,只知道他是百鬼花谷唯一的黑眸主人,只有谷里的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了封印,眼睛变蓝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在人前,整日待在这谷中。
洛珏是在封印解开的两年后才娶的亲,生下洛杨和洛涟,夫人在生下洛涟后便不在人世。
但是第一次封印只能在初次圆房后的数月内才会解开。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生下了婴玄。
洛珏神神叨叨地跑出门去,房里又只剩下舍脂一个人。
舍脂想,也许他真的不会来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
高兴的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真的是洛风,而且不是做梦,因为洛风亲自把他扔进了地牢。
“哥哥,为什么?!”舍脂跪在地上抱着洛风的腿,却被无情地推开。
“为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连云城和婴剑山庄联合起来打压我百鬼花谷,花都现在已经有一大半掌握在他们手中,你敢说你不知道?!”
“哥哥,你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洛风掐着舍脂的玉颈,手上不断用力,舍脂呼吸不过来,开始挣扎,牵动了脸上和胸膛的伤口,疼得直冒冷汗。却没有力气去掰开洛风的手,嘴里喊着“哥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舍脂的没有血色的脸开始充血,那道狰狞的伤疤没有任何美感可言,只是觉得恐怖,洛风厌恶地放开了手。
“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从连云城来,那秦云飞还真舍得下血本,居然把自己的人都送过来了,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对百鬼花谷里的每一处都那么熟悉。而且那两人居然因为你联合起来,简言是你的旧情人对吗?!”
舍脂大口地吸气,说不出话,只剩剧烈的咳嗽,有些耳鸣,洛风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得可怕。
“本座让你去杀简言的时候,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舍脂,你是个聪明人,喜怒从不溢于言表,可是当时你的表情太过明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从你进谷之前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从望月峰来,对不对?!”
舍脂头上那支紫玉簪,只有连云城才有,可是他从来不愿意取下。
那醉仙楼的老板,就是简言,他花了十万两买的玉镯也是简言拿出来的,而简言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无从可知。
“哥哥,我没有。”舍脂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洛风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没有?那你说你刻意接近本座又是为何?”
为何?呵,舍脂冷笑,洛风皱眉,不耐烦地问:“你笑什么?”
为何?舍脂问自己。我来这谷中是为何?
“洛风。”舍脂冷冷地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在这阴暗的地牢里。
“你问我为何要接近你?好,我告诉你。我就是傻!傻到想当你的侍妾!像一个卑贱的男宠一样侍候你!像一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可以让你多看几眼。
然后被你骗,被你心爱的夫人伤得只剩半条命,现在再剩下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给你看地牢。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洛风,可还满意?!”舍脂恨恨地看着他,嘴角还微微扯着,丑陋的伤疤跟着浮动,甚是恐怖。
这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舍脂吗?
洛风很不满他这样的语气,看着那条伤口觉得很是碍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算起来婴莲已经回来两个月了,舍脂在牢里也已经待了半个月。花谷上下,没有人敢提舍脂的名字,没人敢问右护法是谁。
阴暗冰冷的牢里,只有嫣歌偶尔来给他送东西,有时会带几颗酸枣。
“舍脂,你这是何苦呢?凭你的武功不是出不去,你何苦委屈自己?谷主这半月没有来看你,但也没有过问我来看你的事,这地牢里一个看守都没有,想来他也默许了,就算你真的离开,他也许也不会说什么。
“嫣歌姐姐,你是不是说,我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我消失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是不是?”
嫣歌没有说话。确实现在舍脂的样貌,只会让人避之不及吧。若他本身姿色平平,被划了一刀也没什么。只是人最受不了的不是丑陋,而是从美丽突然到丑陋的落差。
“姐姐,你知道吧,我怀孕了。”
嫣歌怔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应该有三个月了吧,只是太小,还未显怀。
……
洛风在谷底抚琴。
“哥哥,以前从没有听你弹过琴呢?”婴莲乖巧地坐在他的腿上,洛风虽然还是温柔地抱着他,眼神却很冷淡。
“哥哥,你生气了?你心疼他是不是?”
“怎么会?你现在的样子明明就是心疼。”
洛风看着婴莲的脸,一时竟然觉得她黑色的瞳孔有些碍眼,甚至想要是蓝色的就好了。
“我这样子那里是疼?你那一刀一剑放在他身上,你就没想过他会疼?”
婴莲眼神黯淡下来,推开洛风的怀抱,起身欲走:“哥哥,你变了,你竟然会因为别人的伤口感到痛?”
没有等到洛风的回到,婴莲便独自离开了。
痛?怎么不会痛呢?我倒想着,你要是痛到不痛了,就离开吧。
古琴声,响了一整晚。
第八十章:自古多情空余恨
百鬼花谷的地牢也是石室,只是冰冷阴暗,已是冬季了,室内却比外面还冷,可能是因为四壁都是空空的,只有一张石床吧。
整个牢房只有一扇小小的木窗,在高高的房梁下安静地栖息着。
舍脂坐在床上,听到外面呼啸的风从小窗灌进来。真是冷呢,又该下雨了。
从窗口飘下一只小小的花瓣,躺在手心里,娇柔可爱。樱花,还没有谢。
天帝曾说:“舍脂,等你看遍了人类纷繁复杂的感情之后,你就会知道,在这宇宙中,只有孤是最爱你的。人类无论走快走慢,都赶不上地老和天荒,只有孤对你的感情是纯粹的,不关生死的。”
舍脂望着威严俊朗的天帝,任性地回道:“你若真的爱我,便不会娶我的姐姐,你骗我说我将是你的第一夫人,可是你那善见城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位夫人?难怪世人都说帝释天是一个多情种,你这样的爱我不屑得到。”
你凭一眼就说爱我,可我却从未见过你。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纯粹的唯一的爱。母后说,人类可以为了情而生死相许,尽管人类的生命风吹一样短暂。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在我的身侧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放开,那么死又算什么?
其实舍脂并不是帝释天唯一的夫人,作为天帝,和人间的帝王一样,拥有的佳丽不止三千。而位置最高的一共有三位,舍脂是第二个,第一位是也是阿修罗王的女儿,舍脂的姐姐伽罗。
当年帝释天也是风风火火地上门求亲,弄得天界人人皆知。天帝的女人从来都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哪有女人能迷住天帝,让他亲自上门求亲的?何况对方还是天界的死对头——阿修罗。
可戏剧化的是,天帝就这么轰轰烈烈地爱上了,说曾看到过伽罗,并且一见钟情,后得知她是阿修罗王的女儿,便奉上厚礼,说要风风光光地娶伽罗进门。
毕竟是天帝求亲,尽管天界与阿修罗纷争不断,但看他一片痴情,阿修罗王便破例将伽罗嫁给了他。
婚礼声势浩大,三十三天齐来庆贺,伽罗头戴喜帕,美美地嫁给了帝释天。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天界和阿修罗界友好关系的开端。但是不到一年,伽罗哭哭啼啼地跑回了阿修罗的王殿,原来帝释天娶了伽罗之后,却对她不冷不淡。而且还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妃子寻欢作乐。伽罗本来以为帝释天是真的喜欢自己,谁知却是自己丢尽颜面地跑回来。阿修罗王大怒,宣称和帝释天势不两立,一定要讨个说法,否则阿修罗的颜面何在?
伽罗回去之后,天界和阿修罗便爆发了一场恶战。阿修罗元气大伤。
帝释天,其形象依《大日经疏》等说,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金刚杵,身骑六牙白象,住于须弥山,有诸天及众眷属围绕。帝释并不断七情六欲。据《譬喻经》说,阿修罗王之女容貌姝丽,帝释天以重金聘求,并且扬言,如若不允,即诉诸武力。阿修罗王大怒,遂爆发大战。经多次酣战,互有胜负,最后讲和,阿修罗王以女纳于帝释,而帝释则以甘露作为回报。
这个女子便是伽罗。
天界与阿修罗两界万年不再来往,关系比以前更恶劣。
更戏剧性的是,帝释天不知又从何处听闻阿修罗王的另一个女儿也是绝色,且在伽罗之上端庄秀丽,美貌姿容,天上地下,没人可与她相比。帝释天想着这样美的女人,我一定要娶她做妻子。
帝释天喜欢罗喉罗阿修罗的女儿,威逼利诱抢走了她,阿修罗王暴怒,带领重兵打伤忉利天,双方各有输赢,阿修罗军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好退入莲藕藏躲。后来帝释天忆起神咒,就在帝释掳走了全部的阿修罗女后,罗喉罗派出一位使者前往谈判,指出帝释天身为佛弟子,不应犯戒偷盗。双方几经谈判最后达成数项协议,双方几经谈判最后达成数项协议,帝释天承认犯下偷盗戒,愿归还阿修罗女,并赠送天上甘露;阿修罗则除将爱女献与帝释,并自愿受持三皈五戒,成为佛弟子,此战终得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