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望着曲殷的脸,宁封有些无力,你说身体病了可以医治,这心灵扭曲了,却要怎么拯救啊?
“哼哼,还追上来了。”曲殷眸中掠过一道寒光,足尖轻点飞落在十米外的树顶上,双手连环弹出,银亮的丝线交错纵横,瞬间形成了一张大网。他再信手一捻,那网便化作一道虚光收入他手中。
“不好。”宁封暗乎糟糕,曲殷在他自己身上种下了十余种蛊,而蛛丝蛊是最防不胜防,也是最柔韧最牢固的,一旦被他束缚住,修为不比曲殷高出一层是无法挣脱的。
“不要过来。”宁封下意识地大喊一声。曲殷却是微微一惊,也不知他是看穿了自己的手段,还是觉得同伴的实力不够。他冷笑道:“黄泉路上有人跟你做个伴不是很好么?”
宁封懒得搭理他,只把视线紧张地投向前方,生恐会有什么东西出现。他此时的心情有点复杂,既希望不被孤零零地抛下,又不希望有人来送死。是以,当他听见巨大的翅膀拍动中带起呼啸的风声的时候,他先小小感动了一下,才大声道:“千万别靠过来,用水灵波。”
闻言,曲殷的眉心一皱,俄而又哂笑道:“它才不会呢,它怕连你也伤到了。你就等着这头蠢兽自投罗网吧。”
这话宁封真的是无从辩驳,因为他已看到魑蛮兽气势汹汹地朝这边飞过来,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曲殷一口吞掉,却见曲殷不慌不忙的一挥手,耀眼的光芒闪过,魑蛮兽便被一张大网牢牢罩住,随着它的挣扎,网越收越紧,痛苦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曲殷再打个呼哨,铺天盖地的吸血蝙蝠从林中飞出,望着从魑蛮兽伤口中汩汩涌出的鲜血,疯狂地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噬,却只得先衔住一直往下坠的网,等到主人大开杀戒的命令。
“怎么样?”曲殷一脸得意,他很想瞧瞧宁封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就比之前距离他近些,看得也仔细一些,只是却是他脸色骤变,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真的是好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一想起墨云邪的脸,曲殷就不禁地从内心深处泛出阵阵恐慌,可他天生就是叛逆的性子,越是怕就越要挑战,几秒钟之后,他就恢复了平静,还很放肆的捏了捏宁封的脸,把语调放得很温柔,“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宁封被这个称呼恶心到了,他早知道曲殷难缠,所以还没敢说出他与墨云邪的关系,但显然只因长相,曲殷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现在真的是很后悔,要是当初墨云邪认他当儿子的话,曲殷还可能因为他少主的身份而收敛一些。
手下的皮肤冰凉细滑,叫人心中荡漾,曲殷不由地想之前碰到的女修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皮肤啊。
日前他才筑基成功,师父高兴,准他出来玩几天,他便在这条路上设下埋伏,盼着能掳个貌美的女修回去,可是等了几日都没有一个中意的,他就改了主意,打算捉几个人用来喂养他的蛊虫,也算是没白出来一趟。
“你怎么不说话啊?”曲殷见宁封鼓着小脸,一双眼睛锐气逼人,初时还觉得有几分可怕,可越看越觉得他可爱起来,就像是某种被气炸了毛的小动物,于是他就想安慰性地摸摸宁封的头,可是要冒犯的手才刚刚抬起来,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流水就窜过来,“噗”的一声,将他的手给烧着了……
第15章:护短师父
曲殷大惊失色,竟然有人在他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暗算于他,这要下的是杀招,他的小命儿就没了。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释放出灵力来阻止,可那团火焰看似寻常,幽蓝色的焰心却是炙热猛烈无比,以他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下去,片刻过后,他的右手就被烧焦了。
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曲殷咬牙承受着蚀骨锥心般的疼痛,却连喊叫一声都不敢,只因在他四周漂浮着无数团火焰,而他被困在中心,便是连逃路都给封死了。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如同澎湃的海浪一样向他涌来,瞬间便将他吞没。他浑身一颤,猛然扭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却登时惊得连呼吸都没了。
月亮从乌云中露出半边来,光华直直泻下,将墨云邪一张阴郁的脸照得格外清晰,双眉紧皱,星眸中火气翻涌,充满强烈的杀气。
他站在火龙之上,龙尾缠住树冠,龙身前屈,龙头高高扬起,而墨云邪就立在它凶戾的双眼之间,面容冷峻,颇有睥睨天下之态。
“教主。”曲殷迟疑了一下才连忙有些心虚地给墨云邪行礼,大脑却快速运转着,思考着各种可能。
入教有五年了,曲殷从来没见墨云邪动过手,是以一开始才没最先想到是他,按说教主很少过问底下人的事,就算他们有点过错,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因为在教主眼中,连四大长老也只有被他嫌恶的份儿,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喽。
那今天教主这一发火,便意味着他犯了大错,可左思右想,曲殷都觉得自己最近挺安分的,就除了这次出来……
心间猛然一跳,曲殷的眸光闪了闪,很是不可思议,不过联想到宁封那张与墨云邪有着七八分像的脸,他就很肯定墨云邪与宁封之间有着某种关系了,但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敢揣测。
他这人别看在他师父面前如何的嬉皮笑脸,甚至都敢骂他师父两句,但对墨云邪,他也只能背地里说上几句,在他面前是连想都不敢想,因为被墨云邪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总感觉像被他看透了似的。
这样想着,曲殷心中还觉得侥幸,好在只是一只手,回去之后敷上蝶蛊,还能长出新的皮肤来。
墨云邪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近些年他的性子被磨砺地已不再那么容易暴怒了,但是那也得分情况,四大长老的徒弟一批接着一批的,而他才刚刚有了一个徒弟,这就被人欺负上了,还动手动脚的,让他教主的颜面何在?
他就毫不客气的杀一儆百,也好给徒弟树立威信,毕竟要想在魔教中立足,资质实力虽是关键,也必须要有后台的推动力。
在这件事情上,曲殷当然是责无旁贷的,但墨云邪多多少少对自家徒弟也有点恼火,怎么就那么不小心被抓住了呢?可他也明白宁封与曲殷这间的差距,就是心中不太好受,要说为此去责怪宁封却也不至于。
墨云邪远远的瞧了宁封一眼,见他紧紧绷着小脸,“惭愧”地都不敢看自己,便心想:权当是个教训吧,也好让他日后加倍努力。
“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尊的徒弟也敢抓,还不快放人。”墨云邪不过问底下人的事是不过问,可他对底下人却是一清二楚,连来龙去脉都不用问,就直接责问起曲殷来。
本来么,他自家徒弟那么清水,那么单纯,哪儿跟曲殷一样,用邪恶二字来形容他,那还是夸他呢。修炼蛊术在魔教是司空见惯的,像他这样天赋好的不多,可提起双修,便代表着一大批女修要遭受迫害了。
墨云邪对这种事很反感,因为他是单系火灵根,只要跟女子发生关系,让阴性灵气进入体内,便会折损他的修为。
随着墨云邪冰冷的好似是千年不化的冰雪一样的声音,一股骇人的压力扑面而来,曲殷只觉胸口震荡,差点就吐出一口血来,心中叫苦连连,可不管他多郁闷,转头看向宁封之时,脸上就挂上了惯有的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啊。”
宁封看在眼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事儿弄成这样说来也有他的责任,可曲殷却连一点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但是你可别以为曲殷有多么的宽宏大量,其实他心里蔫坏蔫坏的,是想找个时机报复而已,而且用的都是叫人防不胜防的黑手、阴招。
这样的一个人简直是麻烦透顶,得罪他显然不好,而讨他喜欢的话,那更是绝对的要把自己搭进去的错误。宁封只觉日后的路坎坷无比,这时看着曲殷,相比较而言,他倒觉得墨云邪要好多了,起码是他的师父,尽管性情暴躁点,但是只要他顺好毛,也是能求个安稳的。
见宁封的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还仍然用怒气汹汹的目光瞪着他,曲殷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了,正欲为宁封解开束缚,却见宁封的视线突然垂下,落在了他的手上。
曲殷不禁一愣,而这时墨云邪也看出门道来,他是碍于教主的身份,才吩咐曲殷去放开宁封,可这样一来,以曲殷的不正经,不是惹徒弟厌烦么?
生平头一次,曲殷觉得窘迫起来,手停在了中途,不知是该向前,还是该收回来,却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气流贴着他的身侧划过,“砰”的一声就将蛛丝斩断,然后便有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宁封吸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他回过神来,宁封已然站在了墨云邪的身边,墨云邪的一只大手还揽住了宁封的肩头。
看到这一幕,曲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墨云邪在教中积威甚重,大家对他避之而无不及,谁也不敢与他亲近,而他也从没瞧上谁过,这忽然的,就出现了一个让他很看重的人,估计谁见了也会奇怪,而曲殷的心情之所以急转而下成了郁闷,却是因为宁封连墨云邪这样的人都喜欢,却偏偏貌似很厌恶他。
他的性格不比墨云邪好上百倍千倍么?他的长相不比墨云邪更讨人爱么?他不比墨云邪更年轻,更风度翩翩么?真是难以理解啊!!!!
用余光扫了扫搭在自己肩头并没用多大力道反而叫人很安心的手,宁封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墨云邪并没有怀疑他。尽管墨云邪刚现身时,他的心犹如掉进了万丈深渊中,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被抓回或者说是被找到的现实。可他是怎么找来的呢?
第16章:教主为人
把宁封救出来之后,墨云邪就不再往曲殷那边多看一眼,面无表情地微微抬起右手,掌心灵气翻涌,搅起层层气旋,便轻而易举地将罩在魑蛮兽身上的网吸过来,再有一道火焰从掌心吐出,蛛网连带着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吸血蝙蝠便在顷刻间化成了灰烬。
宁封还是头一次也是如此近得看墨云邪施展法力,心砰砰乱跳个不停,只恐哪一天他被识破了,也会被那毁灭性的火焰烧得灰飞烟灭。不止他,曲殷看得也是心惊肉跳,连精心驯养的宠物被杀死了,他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走。”随着墨云邪的一声轻喝,火龙摆起长尾,龙身游动,带起剧烈的颠簸,宁封身子一歪,还以为要掉下去,却觉搂在肩头的手一紧,将他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也就出于本能的伸手抱住了墨云邪。
火龙在空中翻个跟头,咆哮着俯冲而下,浑身鳞片发出熠熠的火红色光芒,就宛若撕裂长空的急电,眨眼功夫便降落在地上。
“等……等”曲殷还有话要说,却见人家把他当成透明人一样,根本不搭理他,心中又憋屈又愤懑,尤其想起宁封看他的神色,更是不自在,眼中渐渐氤氲起浓郁的阴狠之色,心道:哼,咱们走着瞧!
墨云邪从火龙上跃下,将环住宁封的手松开,却发现他仍死死抱着自己,几乎是挂在了自己身上,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他这个人说傲慢也好说孤僻也好,总是喜欢与别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只有在他愿意的时候才会适度的去接近,就像最初他见到宁封的时候,而要是有人对他有放肆的举动,他会毫不客气的拍出一团火焰。
现在这样被宁封抱着,墨云邪虽然极其不习惯,换成别人,早把他甩了出去,但对自家徒弟,尤其是徒弟才被人欺负过,他觉得他这个当师父的不能太冷血,就只沉着脸想把他拉下来,而这个动作,也在望见宁封无辜而惊慌的眼神时顿住了。
怎么连自家徒弟都这么怕他呀?墨云邪的心中一痛,他很清楚他虽是教主,在魔教中说一不二,但四大长老都与他有嫌隙,他们的徒弟又与他们是同气连枝,而他的五大护法呢,更不用说,个个居心叵测,这样算起来,他就是一孤家寡人啊。
“好了,没事了。”墨云邪的手改为极其生疏地拍了拍宁封的背,眼中流露出一抹自嘲之色。
他本来还想言辞厉色地批评徒弟一顿,让他记住教训,决不能再给他丢脸,这时看着徒弟受惊的模样,是再也发不起脾气来。他的徒弟,可得好好拴在身边,可不能被他给吓跑了,再便宜了别人。
感受到后背一下一下不太温柔的拍抚,宁封怔住了,有些无法适应这种忽而地狱忽而天堂的变化。他原以为墨云邪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训斥他,刚刚如蒙大难,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正慌乱着呢,出乎意料的,墨云邪却反而安慰起他来。
真是受宠若惊啊!!
墨云邪又谆谆教诲道:“日后切记要小心一些,就算是魔教中人也得防。这次要不是为师凭着你手心的驱兽符文找到你,你可就危险了。”
宁封眨眨眼倾听着,从墨云邪略显生硬的话中,他感觉他是关心自己的,起码不想他受到伤害,不然也不会乘着火龙火速来救他,这让他很踏实,但是他再细细一琢磨,就发现了两个关键问题。
其一,墨云邪的人缘很差,在教中树敌甚多,身为他的徒弟,平白无辜的,自己也就多了很多敌人;其二,凭借他手心的符文,墨云邪就能找到他,那除非他将自己的左手剁掉,不然他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墨云邪的手掌心。
这特么的越来越水深火热了!
“知道了么?”见宁封愣怔不语,墨云邪便高声问道,目光扫过被宁封抠去玄石已变得与普通衣服没什么区别的法衣,露出丝不悦,但这等芝麻绿豆的小事就无需提了,等回到魔教再让人给他制作几件便是。
“嗯,知道了。”宁封一个机灵,忙用力点了点头。
“这便好。”墨云邪又摸了摸宁封的头发,从开始到现在他的脸色都很凝重,只因还有一件事儿悬在他的心头,“对了,之前那个挨打的孩子没跟你在一起么?”
墨云邪会问起闻凌天在宁封的意料之中,他觉得闻凌天肯定是出了事儿,因为就算他死了,曲殷也会把尸体带回去的,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据实回答道:“我们在路上遭到了吸血蝙蝠的袭击,我被抓了,他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被墨云邪夹起,风驰电掣般来到大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墨云邪目光如电往四处一扫,便沿着吸血蝙蝠的尸体追踪过去,穿过茂密的树林,一直来到了悬崖边。
崖底一片漆黑,呼啸的风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野兽的吼叫声。墨云邪用神识探测了一下,方知这悬崖有千丈深,闻凌天没有任何修为,即便不会被摔死,也会被猛兽吃掉。
与墨云邪的想法截然不同,宁封却为自己祈祷起来,电视剧中但凡有掉下悬崖的情节,往往意味着不是死亡,而是奇遇。闻凌天这要是又开了金手指,那他……愿老天保佑啊。
既然闻凌天已死,关于他的事情,墨云邪便懒得再问,他将火龙收起来,抱着宁封跳上了魑蛮兽的背。这里离紫霄门仅有不到百余里,他是情急之下才骑乘了火龙,虽然就算引来紫霄门的修士围攻,他也并不在乎,但他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选择低调处理。
有混元兽鼎在体内,魑蛮兽的伤很快就痊愈了,它展开双翼,扑腾而起,并没有飞得太高,只是贴着树木飞翔。宁封被墨云邪护在身前,感觉他的身体就如同火炉一样,温暖地熨贴着他的后背,让他十分的舒服。
这一天经历了那么多,宁封早已疲累得不行,刚开始还能用力挤挤眼让自己精神些,渐渐的实在撑不住就睡着了。
“这徒弟,实在是……”墨云邪望着他安谧的睡颜,失笑着摇了摇头,便撑起防护为他遮挡住迎面刮来的狂风。
等宁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东方鱼肚白,他们正在大海上翱翔,海风中带着潮湿而腥咸的味道,深吸一口气,顿觉浑身舒爽,他忍不住就想振臂高呼一声,但想到墨云邪在就放弃了,不过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