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曾明?”小护士叫唤了两声,凑近话筒疑惑的听了听,“你还在吗,郝医生过来了,喂喂?”
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小护士对着赶过来的郝峰耸耸肩:“他挂断了。”
郝峰:“……”
曾明有点反应不过来。
安庆贺要走了,去C城办医院?去了就不回来了?
他第一直觉是这场调职和昨晚的事情有关。第一,平时都没听安庆贺提起任何要调走的事情,忽然就要离开,这也太过可疑。第二,安庆贺说过c城是他不想呆着的地方……
果然是为了躲开他而刻意接受的临时任命吗……
早上说让他当做没有发生过,原来“没有发生过”还得加上距离的砝码,这才是他的答案。
曾明很难过。
虽然也预料到这条路走得不会太容易,但他也想赌一赌自己日积月累在安庆贺身上的感情筹码够不够分量,至少在发生进一步关系之后,不要令两人马上变成陌路。
然而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大妙。
他低头穿过学校的西走廊,默默往更深处走去……
安庆贺也挂上电话,面上表情高深莫测。
刚刚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开头问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之后就直截了当的挑明态度问他何时回来、回来以后怎么进展工作以及开设医院的经费问题。
安庆贺不动声色的跟他聊了一刻钟才挂上电话。而后沉思了很久。
呵呵。
原来协会理事忽然达成一致决定在C城开展项目,还推荐他代理院长是有这一层利害在内。难怪事情忽然变得这么紧急,想来也是他父亲出面周旋,所有手续才办的这么顺利。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和工作里还有什么是他父亲没有干涉的……也许也只有昨晚那一场疯狂了吧。
安庆贺苦笑。
之前与陈米苏的相遇,他已经态度明确的拒绝了他提议的合作。这么些年没见,这个人还一如既往的想当然。两人陌路已久居然还觉得他们能在一起共事。
甚至埋怨起安庆贺两年多前的不告而别多么伤他的心。
“那时为什么要忽然跟我分手?”陈米苏满脸心痛的明知故问。浑然当做不知道自己跟安庆贺的前任未婚妻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情,还以为别人也得了健忘症似的。
“如果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好好说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就只差说当年只是一场误会了。
当然安庆绝不会弄错,那以自己陷入痛苦纠结多年不能摆脱、也连累了家人为代价的一段关系绝不可能只是一场误会。
安庆贺把回忆拉回来,仍然觉得心塞。因为父亲而想起陈米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安家和陈家的关系亲厚也有部分原因在于家里的小辈(安庆贺与陈米苏)是老(旧)同(情)学(人)交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都默认安、陈两家的政治站位是始终一致的。
直到重生后的安庆贺忽然转业了。
他疏远了C城里所有的关系,包括和陈米苏的。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家里大人的关系,大家只是觉得奇怪,安家小子要转业或者创业何必那么低调的跑到外省去,有家里支持难道不好吗。起初都以为这傻子是要证明自己。
后来人们渐渐明白了。
安家的准未婚妻和陈米苏逐渐浮出水面的关系,加上一年半后的退婚……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安家小子是为了逃离伤心地才一走就是两年多。
世家里污垢不少,却也最容不得这种搬到台面上来的背叛。不只是传出这样的事情有损声誉,更加因为陈家不懂得遮掩、没有手段,因为一段儿女情就把好好一个世交的安家给得罪了。
如果谁嫁到这样的人家,不是多了一个猪一样的队友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宰的透心凉……稍微有点理智的姑娘都对陈米苏望而止步了。
而那个被退婚的未婚妻就更不用说了。
她家里姓李,小辈里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本来这女人家世好人漂亮,和安家、陈家联姻都是上上之选。但如今这样一来,安家提出了退婚,陈家也势必不能把她娶进来。
她甚至比陈米苏更加惹人厌烦。
相反世家长辈对安家小子低调的处理风格大为赞赏。这小子两年多前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也没有做任何妨碍家里交情的愚蠢行为,表现出了世家子弟应有的风度后当断则断,干净利索的把自己摘出来,避走他乡后努力奋斗事业,现在据说已经小有所成。这简直是小辈之中的楷模!
安庆贺从商之路全靠白手起家这一点已经被传为佳话,况且现在人家根本是半个明星!一时间,各个世家主母都翘首以盼,只等着这位传说中的好男人回到C城,跟自家姑娘相个亲!
“爸,我暂时还没打算回去。”安庆贺在电话跟父亲说,“这个策划还未最后确认。”
安父爽朗大笑,以为自己儿子只是太多谨慎而已,在他看来新医院的开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回来儿子前途大好!
“放心吧,这事儿很可行!”
“我不是不放心方案的可行性,”安庆贺不欲多言,但语气坚持,“我想先处理好私事。以后再详细告诉你……。”
“……”
从两年前离开之日起他就没打算回到世家云集的C城,加入这些无谓的争斗,人生一世只会浪费在无聊的算计中。与其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倒不如安安静静和和美美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现在的安庆贺忽然觉得在早晨刚醒来的那道阳光中,看着怀中人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的画面多么美丽……
!
第十九章:我也没有被迷倒
郝峰被曾明的不明所以的耍了一通,转头就跟老板告状去了。恰巧安庆贺接完父亲的电话,从办公室出来。
“老大,你小弟什么意思啊,打电话叫我去接,我好不容易从病人那边溜出来,他却挂了……”
“明明?”安庆贺疑惑,“他找你什么事?”
郝峰歪了歪嘴角,把手边的档案册递给接待台的小护士:“我怎么知道,他又没说……”
小护士插了句嘴:“不就是为了践行会的事情吗?我都跟他说了……”
“什么践行会?”安庆贺闻言转了过来。
郝峰瞟了多嘴的小护士一眼,怪她提前泄露了秘密。不过既然说都已经说了再瞒着也没意思了,干脆痞里痞气的在前台坐下来抖着二郎腿:“就是你升任院长的践行会啊!”
“……”
“今天理事会不是说好让你去C城做前期筹备吗,我们估摸着你这一回去就如鱼得水逍遥快活了,短期内还会轻易回来吗?所以想在你出发之前必须做一个践行会,省的以后见不着了惦记……”
安庆贺哭笑不得:“你们还真是未卜先知!”
“呵呵,那当然!”郝峰笑着顿了一顿,抬起头来问,“老大,升职谁会不想去呢?”
……
曾明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可是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
不过绕着学校走了三四圈,他终于下了决心。为了一辈子的幸福,不能就这样算了。
曾明从后勤楼下面拐进来,直接就去了院办申请休学。表格上的休学理由一栏他用了令老师也大吃一惊的“结婚筹备“。
院办老师年纪有点大了,对于这些小年轻的脑回路接受无能。要放在他年轻的时候绝对不可能为了结婚而放弃求学,或者说求学期间也绝不可能跑去休学结婚。
这才多点大的孩纸啊!老头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珠子瞧了曾明半天,愣是觉得恨铁不成钢。最后给他的系辅导员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胖乎乎的辅导员追到了办公室,劈头盖面就抓着曾明问:“你搞什么啊!怎么忽然要休学?”
“我要结婚。”曾明直直的看着系辅导员,眼神淡然而坚定,“帮我在表格上盖章吧。申请报告明天补发到邮箱给你。”
辅导员郁闷的抓头皮。
院办近期要选学生参加一个省里的程序赛,曾明专业成绩名列前茅,又参加过一次大型比赛成绩不错,本来是这次参赛的不二人选,可是忽然闹出休学的事情,这不是给学院添堵吗!
“是哪个女同学吗?你这个老实孩子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也没听别人说起。”
“不是学校的……”女同学。
“那就是社会上认识的了?”听说不是同学,系辅导员莫名松了一口气,“你和家里商量过了没有?学校不是反对你自由恋爱,这个时代在校生结婚也不是不行。但是何必闹得休学呢,你完全可以和女方好好安排时间,暑假结婚度蜜月,也不会影响学业嘛!”
“不行。”
“你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平时交女朋友也悄无声息的,是不是……”辅导员低声凑过来,“不小心让女生怀孕了?”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曾明的脸色,如果当真如此,结婚看来也难以避免。
曾明淡定的想象了一下安庆贺大着肚子的模样,发现太过违和,连忙摇了摇头道:“他没有(可能)怀孕。”
“哦。那就没事啦。其实老师觉得你们都还年轻,这么早结婚有点操之过急了,”辅导员圆圆的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意,“不过既然你们自己觉得好,那结婚也是好事!”
“嗯。”
“但也不用大张旗鼓的耽误学习,你和她再商量一下,就假期搞定吧!”
院办老师也赞许的点了点头,表示对此安排非常满意。
曾明站了起啦,依旧把休学的申请表格推过去一点,像没听到刚才的劝说似的坚持道:“老师,麻烦你帮我盖章吧。我这几天就要走了。”
“……“
“我回国读书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如果追不到他,我留下来读书也没有意义。”
“……”
……
安庆贺急急从诊所回到家才发现,原本应该在家休养的人不见了。
难怪手机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会去哪里了呢?”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冰箱里做好的午饭曾明没有动过,水槽里倒放着一个牛奶杯,“该死,只喝一杯牛奶有什么用,饭不吃,身体又不舒服,到底去哪了!”
安庆贺打定主意下次一定要好好教育这臭小子手机要随时保持畅通的道理!然而眼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天的功课表上也没有他的课,曾明又不交朋友。
等到天都黑了,大门玄关还是毫无动静,安庆贺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渐渐习惯了没有光线。有些事情之前冲击太大没来得及沉淀下来,现在得到一个安静的机会,居然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原形,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父亲病床前伤心欲绝、恍然一醒之后再世重生、独自在雪地里寻觅新生、最后遇见像个流浪汉的少年……
故事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他一反过去的人生态度,收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为他奔波找关系、为他装修房间安排学校、为他烧菜做饭买衣服、为他不出差不去聚会。
为他……
不知不觉间突然发现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多的自己都分不清是亲情还是……
安庆贺重生以后好像对异性同性的感情都失去了兴趣。
可……今天仔细想想,是真的没兴趣吗?
还是……一直都被满足着,所以……
抹了一把脸,他深深呼吸:“妈的,你个傻逼。”
他呼了自己一巴掌,痛感让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能性,猛地站了起来:“该不是听说我要去C城……所以生气了玩离家出走吧!”
一想到曾明可能就此离开,他再也不能冷静的呆在房间里,着急的快要抓狂。先把要开践行会的郝峰骂了一千遍,接着就开始担心起曾明的安危。
以过往的经验,昨晚的事情受方一点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是早晨醒来时因为尴尬,他连帮他检查一下都没有就匆匆出了门。
曾明后来午饭都没有吃,一定是不舒服极了。就这样饿着肚子带伤出门,安庆贺心疼想要锤墙,可现在人在哪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安庆贺等不下去了,抓起钥匙就要出门找人。
冲出门时太急,差点撞到外面站着的一个人。
论高度,那人只到他的鼻梁;论身形,则比他瘦弱太多。如果真被撞到估计能当场摔个四脚朝天。不过好在安庆贺反应奇快,一瞬间已经做出了宁愿自己撞到门框墙壁也不愿意伤害对方分毫的反射动作。
“你没事吧!”对方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去扶。
安庆贺揉着肩膀嘶了几声,紧接着就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我没事。你……你去哪了?”
“……”被抓住的人一愣,露出犹豫的神色。赫然就是安庆贺等了一晚上的曾明。
见曾明的眼神躲闪,露出想说不说的为难神情,安庆贺心头一沉。
“你该不是……”去外面租房子了吧。
曾明低下头从他身边挤过去:“先别说这个,我们进去吧,让我看看你的肩膀有没有撞青……”
……
随后两人便进了门。
“怎么不开灯?”黑暗中传来曾明淡淡的声音。他手里拽紧了那张休学申请表的复印件。
“哦,刚才我……”安庆贺话音未落,却听到曾明走进卧室的关门声。“啪”的一声隔断了他未尽的解释,也把一整晚焦虑的等待连续成满满的忐忑。
——这家伙不是说要帮忙看看肩膀么?
安庆贺想去敲敲门,但双脚却迈不动步子。犹豫的站了半天还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套家居服出来,借着倒水喝的由头去偷看隔壁房间的动静。
曾明已经打开了门。药箱就放在门口的地上,看来的确是打算帮忙检查的。
——可他刚才在干嘛?
安庆贺往里面张望,只见少年弯着腰露出白皙的一截皮肤躬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皮箱,床上已然摆了好几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连袜子内裤也放了好几套。
——这是在收拾?问都不问就收拾行李搬走?!
熊孩纸这是闹哪般!
“你在做什么!”安庆贺不假思索的冲进房间,声音里难掩怒火,把曾明惊的一怔。
“我……”
“你要去哪里?”
曾明略一凝滞,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我听说你要调走的事情了。”
“所以呢?”安庆贺不怒反笑,重重的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我要调走所以你就想要先一步离开了?你是不是觉得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
“诶?”曾明露出吃惊的表情,“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这样想过!
“对,我承认早上的时候是我脑袋有些不清醒,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昨晚的事情,也没帮你做好事后清理……是我混账!”
曾明放下手里的衣服,耳朵尖红红的看着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