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么感谢我的话,就祝我幸福吧!”
祝福我,有一天,也能得到与你们同样的幸福与快乐吧!
房门咔嚓一声响,正在厨房与糖醋鱼奋斗的霄宣头朝门口歪了歪:“回来了?”
“嗯。”轻轻的应了声,戚任在门口换拖鞋。龙鞘天为他们找的新房子,距离他的办公大楼很近,走个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发觉戚任今天异常沉默,霄宣将锅里的鱼转到盘里,就扒掉自己身上的围裙,将鱼往桌上一放,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好久没去,所以觉得工作起来没劲?”他把戚任随手往沙发上扔的公文包拿起挂好,回过头看着那张带了窒闷的脸。
“明姚走了。”闷闷的声音钻了出来,彰显着戚任极度郁闷的情绪。
“所以……?”霄宣怔住。明姚走了,戚任吃味儿什么啊?!拜托,别现在告诉他,他突然钻出了一个情敌来。
“小义恋爱了……”戚任声音里的郁闷更甚。
霄宣却放下心来,几乎要用手拍自己那饱受惊吓的胸口。原来这件事才是他吃味儿的主因啊!
“戚义恋爱了啊……”在脑海里搜索一下戚任那个瘦弱的弟弟的面容,霄宣没来由的因为这件事而开怀:唔——戚义恋爱的话,就不用担心戚任的时间被他那宝贝弟弟占去,真是个好消息啊!
“是和明姚吗?他们私奔了?”直觉的将这二者扯上联系,霄宣几乎忘记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
“不是!”戚任顿时大吼,娃娃脸涨得通红:“才不是!小义他是看上了一个女孩子啦!才不是明姚……”
同性恋又不会感染……
霄宣愣了愣,复而有些失笑的拍拍自己那面红耳赤的情人几下,嘴里嘟嚷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于性别还是有意识的啊……”
这真的是那个爱慕自己好多年的小鬼头的心思吗?
戚任瞪了他一眼,又有些颓丧的低下头,喃喃着:“反正你不会懂的……”
“那么,和我分享一下吧,你在害怕什么?”坐到他的身边去,霄宣的语气正经了些。
“我……”怔了一阵,戚任将头抬起来,看着身边的霄宣。
在害怕?!
是了,在害怕。
每次看到戚义,戚任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对自己那不堪回首的曾经。
即使小义什么都没说,可是看着他一拐一拐走路的样子,看着他眼里偶尔闪过的无奈,看着他因为担心自己而一次又一次的茫然,戚任心底总是会浮现出愧疚。
那个该受到惩罚的,明明是自己,却降临在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
回想起中午见到那个长辫子的女孩儿,她原本稚嫩却又带了坚定的眼,却在小义起身为她倒水一拐拐的走向茶水间时泛起了难过的光芒,他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任,怎么了?”耳边传来霄宣的声音,戚任有些茫然的抬头。
“不想说吗?”霄宣的声音里带了理解,和着他眼里的温柔一齐跌入他的眼中:“那就不要说了,我们吃饭吧……”
“我……”戚任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吃饭吧。”
『那眼中的温柔,是为我的什么而生?』
又是这个梦。
视觉所到之处,是一个熟悉却又偏偏从脑海里抠不出任何画面来的地方,戚任不由捶捶头。
其实可以睁开眼睛醒过来,对于在梦里就已经清醒的自己。可是此刻,他却一动也不想动。
有声音自心底响起来,在梦里人的头脑即使清醒了反应也颇慢。他凝神听着,一边慢慢的思索这是谁的声音。
『人与人的经历、情感,有时候并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有所改变。如果你要执着于一事,就必须承受它所带来的冲击,更必须承受因为它自己要失去的东西的打击。』
那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一丝冷调。脑海里浮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来,但有个名字却慢慢的出现。
明姚。
是了……这声音,是那个才走了不久的明姚留下的。
他说,那是有个人让带给他的话。
为什么……带这样的话给他?……
又来了,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一瞬间突然灌入他心口的风,让人冷得哆嗦。原来梦里也会冷,甚至……比现实还冷。
戚任抖抖身子,想要暖和一点,仍旧不想醒过来。
他看到了……从前在梦里不断浮现的那个场景……
有一束微弱的光在前方,带着黄晕的,微弱的光芒。
他不由自主的朝前走,想要追逐,却发现那距离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近。即使他开始用尽全力奔跑向它,它仍旧像是彼岸的灯火般,远远相隔。
彼岸……
戚任猛的停住脚步,脑海里浮出一个场景来,硬生生的劈断了他的所有想法。
那灯火……
那日……
那个人……
梦里的光突然清晰了过来。
戚任怔怔的看着那个场景,动也动不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凳子不用来坐用来抱的人。”
那男人脸上带了笑,弯起的眉却没能勾起眼睛浮出同样的弯度。他右手的烟一闪一闪,发出的光芒有时甚至自己身后的路灯还亮。
那孩子抬起了头。
他十四岁,饿了一整天,肚子时不时的在打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哦——他想起来了,他是想等着天亮。
如果看到阳光,那就回福利院去,面对不再有人需要的生活,继续与黑暗同行;如果没有阳光,那么,就从前方的高台往下跳,去下一个人生。
多么幼稚的想法,以为有了光,就可以一直往下走;以为没有光,任何事都没有了意义。
吃过苦的人,并不一定会变得坚强。
那个男人呵~随意弹弹自己手上的烟,突然一把抓其他。
“小鬼,坐在这里妨碍交通可是不对的。走,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
戚任的眼睛睁开来。
有人搭了只手在自己的胸口,压得心口不舒服。他推开它,顺手把被子捞了些回来。
难怪觉得冷……被子全都被这个家伙占据了。明天一定要把他的被子抱过来,一人一床。
身体扯出疼痛,额头有些微的炙热传来。听说男人做了那种事会发烧,原来竟是真的。
戚任揉揉头,坐起身来,想起身找口水喝,却在回头时不由轻笑。
霄宣是会照顾人的,明祈说得没错。他拿起床头的保温杯饮了一口,水温保持得正好,虽然不会让人觉得热,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冷。
把杯子放好,回头见着霄宣在睡梦中仍旧掬起的眉头。
戚任微微的笑一笑,伸手欲覆上他那褶皱的眉头,但突然愣住。
“明祈……”他嘴角嘟嚷。
戚任拍拍自己的头,浅笑起来。
“明祈……那东西不能吃……”他仍旧喃喃,眉头紧了又紧。
戚任仍旧是笑,动了动身体。仍是痛,不过干爽的下半身让他猜测,也许是霄宣睡前给他擦了身体。
“明祈……败给你了……”他的声音无奈了,却带上了温柔。眉头已经松开,嘴角甚至有笑。
戚任拾起床前的衣服来,笑容慢慢的消去。
因为一段梦话就吃味的自己,这别扭的样子可真是难看……
思绪在他轻轻关上房门时涌上来,还有他无奈的笑容。
“霄宣,我……”
少年的眼里其实是有懦弱的。他不安惶急得想逃走,但是却固执的定住脚步。
男人很忙,忙着从床前的书柜里翻出一堆堆的书来。他要找一篇资料,为了写一个文章。
“霄宣,我喜欢你。”
告白来得是气势汹汹的,在少年正处于变声期的声线里拉出一丝波动。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脸红得像小关公的孩子,消化一下他的句子,然后拍拍他的脑袋。
“傻孩子。”他说。
“我喜欢你,霄宣。是真的。”男孩有些手足无措,拼命从自己贫乏的词语里搜索相关的句子:“你说过,男生也男生也是可以的,虽然奇怪了一些……我不会告诉别人,反正我们住在一起,我会洗衣服打扫……呃,虽然这些一直是我在做,哦,我开始学做饭了,以后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而且……而且……我也可以……”
男人回头来,再度看看少年脸上的红晕和努力想该说什么的样子,眉头皱了皱。他是认真的?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手边的事因为他的出现而打断,他索性停下手来,认真的看着他。
“这样的感觉只是错觉而已,总是会过去的。很快,你就会忘记了。”
戚任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一件毛衣,顺便换了条破旧的牛仔裤。
他又开始犯别扭了,他自己知道,却仍旧苦笑。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因为睡眠不足而带上了红丝,娃娃脸上开始冒出胡渣,好颓废。
床头的灯上显示着此刻的时间:3:23。
距离他们第一次缠绵才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又开始犯别扭,仅仅因为他的一段梦话?
不是。不是的。
戚任苦笑,即使他此刻有再好的自制力,也冷静不下来。
他胡乱的揉搓自己的发,苦笑从脸上褪开,换上了冷漠。
他需要好好想想了。
对那些早就该知道的事情,好好的想一想。
对戚义终究会成家,继承戚强的事业,一家和乐融融,不再需要自己的事,好好的思索一下,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
对霄宣只是把自己当成明祈的替身的事情,好好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想一想该在以后,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才会让身边的人不再推开他。
他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任何人的痛苦了。
开门。
关门。
15.暖心
“出了什么事?”戚强一进门就不由大声吼。
他是不想在霄宣耳边吼的,他是想在霄宣面前表现自己一贯和颜悦色的好伯父形象,因为他还要把霄宣拉到『零章』的……
“你给我说话,臭小子!什么叫做‘戚任不见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房里炸开。去他妈的什么『零章』!他的宝贝儿子丢了诶!宝贝大儿子诶!那个被小义带回来最听自己话的大儿子诶!居然被这个家伙给弄丢了!
什么和颜悦色的好伯父!滚!
吼了几嗓子,才发觉屋里根本就没有霄宣的身影,倒是有两个女人回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自己的讨论。
“姑姑,你说戚任为什么走啊?是不是他也突然发觉了霄宣的劣质,所以打算逃了?”林姗姗想想霄宣对自己的‘恶性劣迹’,不由得皱眉。
“不知道。”李源淡淡的道,顺便朝戚强招手,示意他坐下。
“如果是的话那可怎么办?姑姑……”年轻的女人苦下脸:“如果连戚任都走了,那家里人又要逼他娶我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挣脱开这个大包袱啊……
戚强愣了愣,不太明白二人对话里为什么要扯上戚任。
随他进门的戚义,倒是倒了一杯水端给他的父亲,也一并在沙发上坐下。
“哥哥不见了多久了?”戚义的脸色不比李源两小时前见到的霄宣好多少,他身上紧张与怒火并发的气息被他压制着,但仍能从声音里分辨出情绪来。
“具体时间不知道,但从发现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小时。”李源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说话简洁有力。
“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九点。”林姗姗快言快语的答。
看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戚义看看窗外,眼底闪过一丝焦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那么,戚任离开时肯定是在九点或更早以前。昨夜一夜大雪,他的身体又一向不好……
“他呢?”戚义沉声问。
这个小子远比他哥哥和老爸来得冷静。李源眼底闪过赞许:“他出去找人了。”
戚义站起身来,也准备往外走。
“你就在这里等吧!”出乎意料的,李源出声阻止他。在他带了审视和讶异的目光里缓缓起身,顺手拉起还没回神的林姗姗:“我们出去找。”
她的‘我们’,并没有包括他和戚强。
戚义的目光沉稳的放在她身上:“你想说什么?”
李源与他对视了一阵,微微的笑一笑:“明瑶给了我电话,说希望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我想,横在他心里的,除了霄宣,还有你们吧!”
戚义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狼狈。这个女人说话真是一针见血。
“他会回来的,你在这里耐心的等。”李源拿起衣服和手提袋,眼里含有真诚:“他是个好孩子,吃了很多苦。不过最苦的是,他学不会善待自己。戚义,如果要成为他的家人,那教会他这一点,就是你们的任务。”
“这也是明姚说的吗?”戚义的目光凛冽了些,与李源淡淡的对视。
“嗯。”李源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笑,但并不向戚义解释此‘明姚’与彼‘明瑶’的区别。有何区别,反正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虽然对明家那个阴阳师带了些抵触,但看看戚义脸上的表情,再想想自己那慌慌张张往外冲的侄子,这一切都与那个女人向自己暗示的吻合,李源无奈又有些敬畏。
几年前从明瑶那里得知自己小外甥那所谓‘命定’的将来,她还是不愿意让他把未来和一个男人绑在一起,所以才出现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在自己的目光下狼狈不堪。
他低哑着嗓子向自己身边那不知何时高了自己一个头的外甥发问,问题明明幼稚可笑却让人带了沉重。
“霄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如果,我在马路对面。走过马路要十秒,跑过来要五秒,红灯亮了,要等待20秒,从旁边的天桥跑到我这里要三十秒。你是会闯红灯?过天桥?还是等绿灯亮了再过来?”
“这是选择题?”
她的外甥脸上铺上了冷漠。
“是。”局促的少年音低沉了下去,伴着他的头。但他旋即又抬了起来,里面全然是坚毅。
那眼睛里有一种光,让人想起来仍忍不住叹息。那种光照耀了他多少年,伴着他从稚嫩到学会思索。
她看得清楚,悔悟也是在那刻生成。
然后听到外甥的声音慢慢的响起在耳际,连她都觉得刺耳而不堪。
“我不会过去。”
她怔仲的看着那个少年,看他眼底的光芒慢慢的消失。那光芒……代表着他的自尊。她知道,却只能一语不发的看着它消失。
因为,这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现实里。
少年缓缓的低下头,看不清楚他眼里究竟是受伤还是失望。随后,他又像来时一样,掀起一阵风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