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寒鸦台

作者:寒鸦台  录入:05-07

然后,那个人微微弯起眉眼,鲜红的唇勾出个亲切的弧度:“你就是六太子嘉和吧?”

嘉和顿时想起别人与他说,冥主无心无情,整日一张棺材脸,然后他仔细端详着长欢的微笑,想要将那说话的人找出来踹几脚。

这么明显的一个笑,那人睁眼瞎么?

而那时,龙宫也是好日子,兄友弟恭,上下和睦。

第十一章:北荒行

嘉和离开后,长欢放下了他只看进去一半的书。

他缓缓从书桌站起来,来到等身菱镜前,镜子里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形。他对着镜子,一张脸,平淡的好似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剥离,只剩下一个空壳。他微微动了动眉梢,一种森然冷酷的感觉便蔓延开来,可是又顷刻间回复到那平淡的模样。

他试着勾起唇角,一张原本冷淡的脸却顷刻间焕发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彩,眉眼中光华流转,吊梢狐狸眼平添几分风流。

果然。

长欢对着镜子将那个笑容继续深刻地在面上描摹:“果然还是不需要。”

“不需要心就能笑出来。”

“不需要心就能体贴温柔。”

“不需要心就能演一场逼真的戏。”

长欢将手掌按在心口,那里,心规律地跳动着,可也仅仅如此而已,如机械一般,踏着节拍跳动,没有理由,没有温度,没有感情。那一日抱着东珞时,那一瞬间的痛感像是幻觉。

为什么要那样笑呢?长欢每一次看见东珞那与自己太过相像的微笑时,都会觉得刺眼。他不该那样笑的,记忆里他的笑容,应该是乖巧的,可爱的,活泼的,像是一切美好与干净的事物。比如阳光,比如泉水,比如初雪。

“我在想什么?”长欢讽刺地离开了镜子。

“我能进来吗?”东珞的声音传来时,长欢微愣,当回过神来时,东珞已自作主张站在他面前。“什么事?”调整好表情,长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东珞轻轻走到他面前,轻快的步伐好像舞蹈一般:“长欢殿下,我们去北荒吧。”

“你如果没睡醒请回房。”长欢看着东珞妖冶的面庞,心头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东珞扯住他的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言语间极尽风流:“长欢殿下,答应我吧。我想要看看北荒。”长欢推开他,声音已比寒泉更冷:“东珞!”

“我在。”东珞仍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变了,唇角微微上翘,很可爱的弧度,眼睛笑得弯弯,就像阳光落进去一样,太灿烂,也太没有防备的微笑。长欢一滞:“别任性。”东珞反而变本加厉,贴得更近:“我们去北荒吧,长欢。”

他笑着,那样灿烂而美丽,没有一丝妖气,一片天真与美好扑面而来。

“好啊。”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嘉和摇着扇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想到回来还有有趣的事情看。”他后面又伸出一颗头来,唇边两点梨涡,笑起来活泼又明艳:“殿下,就去北荒玩玩嘛。鬼界也没有什么事,平日里清闲无聊,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长欢冷淡地看着一干人等,终究只说了一句话:“随你们意。”

闻言,绛朱欢呼着跳起来,而东珞的面上,那份天真的笑渐渐淡了,转而多出几分妖冶。眉心一点朱砂,恰似残血。

第二日,绛朱吩咐着永夜殿各色人等,在这段日子里要安分守己云云,嘉和看着众人一面云淡风轻,好似少个冥主坐镇也没什么的样子,不由慨叹这鬼界的冥主果真是清闲。东珞将要带的包裹放进马车里,长欢则立在车前,回身望永夜殿。

“别看了,可以出发了。”东珞轻松地说道。

长欢看了他一眼,绛朱替他卷起轿帘,他便进了马车。嘉和也跟着进去了。绛朱和东珞赶车。当马车从花海与湖水上飞掠而过时,东珞笑着说:“这永夜殿的风景,怎么也看不厌。”绛朱轻笑,眉眼间珠光流转:“如若你对着这片永夜湖看了千年,那便会厌了。”东珞笑道:“那你厌吗?”

绛朱还是笑得可爱活泼的样子,让人忍不住要掐一把脸蛋:“自然是厌的,但是殿下在这,所以我不能走。”东珞一愣:“为何?”绛朱眼中闪过一分感激,纯粹如水光:“殿下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尊严。”东珞冷笑,暗想他尊贵的殿下在同时,却不知剥夺了多少人活下去的机会,与纵使活着,也得不到的尊重。

“那你们殿下厌吗?”这一回东珞的声音轻了些,似乎是不想马车里的人听见。绛朱一抬眼:“你脑子浆糊做的吗?我们殿下哪怕看一个东西看了千年万年,也不会有任何感触的。”他声音也轻,却清脆得很,就是说出来的话,太讨打。

东珞倒是没生气,只是掐了他一把:“你这小家伙嘴巴怎么这般不客气!”绛朱被他掐的泪眼汪汪,嘴上还不肯服输:“你个家伙快把你的猪爪子从我脸上拿开!”他这么说,东珞更不放,心满意足掐到绛朱挨不住,才松了手。绛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嗔怒模样,眼里水汪汪,脸上胭脂红,让人看了忍不住再掐一下。

着实可爱。

车内嘉和妙语连珠,将三界风情到了个尽,却也没见长欢偏首看他一眼。“喂,你不理我,会让我自尊心大打折扣的。”嘉和觉得有些受伤,自己往日里,只需眼神一动,那些美人就贴了上来,但是长欢始终不为所动。

对了,还有个东珞。

虽说这东珞小美人看上去妖冶得很,但是分明是一杆心思全放在长欢身上,对他也就是敷衍罢了。想来想去,嘉和还是觉着绛朱最可爱。

长欢卷起马车上小窗的珠帘,看着眼底云烟逝去,景色变换,风光万千。他们已过了鬼界,来到了人间。眼底是江南烟雨杏花,是塞北秋风烈马,终究变成茫茫一片黄沙。

等穿过这沙漠,便是北荒。

“嘉和,”长欢忽然的言语让嘉和一愣,他停顿了很久,方才说,“北荒要到了。”嘉和知道,长欢原本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话,但他不知他为何半途改了,既然如此,他便也不问。这么多年朋友坐下来,嘉和还不懂么?

马车从高空踏云落下,停在一处大宅前。

绛朱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大宅?”东珞跳下马车,笑得轻快:“我都说我是从北荒来的妖,你怎么不信?”绛朱看着这山青水绿钟灵毓秀的地方,不由慨叹:“没想到北荒内部如此美丽,我以前都是在北荒边缘待着。”

长欢和嘉和下了马车,看见眼前这一片大好风光,嘉和不免慨叹:“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仙境。”长欢却是漠然的模样,只是看见那处大宅时,目光闪了闪。东珞的笑声带着几分难言的深意:“这是我家,我们先进去吧。”

嘉和和绛朱一愣,看着眼前精妙绝伦美轮美奂的大宅,都有些惊讶:“这是你家?”东珞已踏上门前石阶,屋檐投下的阴影使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瞧见半翘的嘴角,带着几分诡异:“是,但只有我一个人。”绛朱不由一窒,这样一座大的宅邸,却只有一个人,又该是如何空旷?就算是永夜殿,也有婢女的,还能多几分生气。

“所以没什么人伺候,长欢殿下和六太子可要见谅啊。”东珞将那马车驱进后院。便引着三人进去了。

一踏进这大宅,迎面是庭前花园,小道用鹅卵石铺向主厅、西屋和东屋。庭内遍植梅花,此刻却不是梅花该放的世界,但桃花却也压了春色。这庭中小桥流水不必说,引流泉水入厅堂,种桃李花以添风雅,走过曲折长廊,透过雕镂花窗可看见另一头风光。

这样一处大宅,果真是清雅。

“这里好漂亮,是你建的?”绛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屋子,不免好奇。东珞停住脚步,许久方才回答:“祖先基业而已。”

这一回来北荒游玩,本就是一时兴起,嘉和是想让东珞来带路引他们游玩的,所以衣食住行也就都托付给东珞了。东珞引着三人看了一遍大宅,便让嘉和和绛朱住在西屋两个院子里,自己仍旧依着少年时习惯住在东屋小院,而长欢,就住在他一边。

绛朱停了安排不由得奇怪:“主屋不住人吗?”东珞笑着答:“主屋原本是我父母尚在时居住,他们死后我早已封尘,多年未曾清扫定然破旧,已不适宜居住了。”

四人觉着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出去游玩,便各自散了。

因为东珞与长欢俱是居东屋,所以二人是一道走的。但奇怪的是,今日长欢的步子有些快,总是先东珞那么一二步。待走到院门,长欢忽然说了一句话,冷而淡:“你是有意的。”东珞站定,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笑了:“殿下所言之事,我不懂。”

“你装聋作哑也没用。”长欢言罢,转身便走。

东珞看着他的背影,讽刺地笑了,暗想:有意又怎样?只不过让你故地重游,免得忘了当年似水年华,还有我们之间的债而已。

毕竟,你当年住的院子,我还给你原封不动的留着呢。

第十二章:罗浮春

休整后,东珞和绛朱来了厨房。

绛朱看着一堆厨具,叹道:“没想到我们也有要做饭的一日。”

东珞看着这些,愣了一下:“你难道以前从没有做过?”绛朱没好声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需要侍候殿下就行了,谁没事往膳房跑?”纵然东珞一向八面玲珑的手段,此刻也得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会啊。”

绛朱一愣:“你不会那你来厨房做什么!”“我以为你会。”东珞摊摊手,叹了一口气,“带银子了吗?”绛朱漂亮的白眼一翻:“废话,当然带了。”东珞笑得亲切:“那么就去镇子上的酒楼吃一顿吧。”绛朱有些惊讶:“这里还有酒楼?”当初他在北荒时,只知道北荒被一支妖族盘踞,所以他只能在贫瘠的边缘乞讨,后来那支妖族被冥府所灭,想来是百余年之前,那么后来这里面渐渐有了小镇和宅子,还盖了酒楼,也就正常了。

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四面山清水秀的确美丽,但是更像世外桃源,压根没看见有集市模样的地方。东珞指着东边,道:“这里从前死了许多人,所以没人愿意呆在这。否则你以为这么好的地段,我怎么占着的?向那走三十里,就能到小镇。”

绛朱叹了口气:“虽说北荒风景秀丽,可是居然要走三十里的路,真是后悔。”东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路?驾车去不就行了?”

绛朱这才想起来那辆马车:“那我去叫嘉和和殿下。”东珞笑着目送他离开厨房,然后他轻轻地仰首,看那已经许久不曾见过的一碧如洗的蓝天。灿烂的阳光洒落,像是金色的丝线串在虚空中,桃花盛放,胭脂也比不过的艳丽。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映入他眼中,他那双魅人的眼里,只有一片空茫。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笑,唇角半勾,眉眼上挑,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五官,自己贪恋无比的温柔,多少个孤寂与痛苦的夜晚,他在心中描摹那个男人的五官,泯灭了所有的爱意,将恨死死咬在牙间。

“骗子。”东珞的脸庞第一次那样冰冷,他看着虚空,冷冷吐出那两个字,就像是狼被逼到绝处的嘶吼。

来到小镇时,绛朱很兴奋。他平日里都呆在永夜殿,已不知多少年未曾看过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了。青石板路宽阔,两边酒楼客舍林立,酒旗飞舞,小贩们的吆喝声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笑着看着小摊上的东西,看中了,便买下一个来,送给情郎或中意的姑娘。

还有一些商人旅客坐在酒楼的二层俯瞰街道景象,用饭时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这北荒,果然是个好地方。

绛朱经过布庄时,看见一段红匹,觉着料子十分不错,心想着有空买上一匹回去裁制衣服。“东珞,这地方你熟悉,你觉得哪一家酒楼的饭菜更好?”嘉和已饿的腿软,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六太子,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东珞指着前头一家酒楼,上头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字“玉春楼”,他半侧着脸,阳光落在他面上,格外妩媚妖冶,胜过千红百媚:“那就是玉春楼,整个北荒最好的酒楼。”嘉和道:“甚好,甚好,我们快进去吧。”绛朱啐了他一口,面上却是笑意盎然,眼珠子转起来,如流光墨玉,教人想在他粉扑扑的面上咬上一口:“你就想着吃。”

长欢走在最后面,春风和煦,吹到他身旁却生生成了寒风。他那双眼,一直盯着最前头那个走路都走得妖冶多姿的人身上。

他忽然觉得头痛。

他知道东珞恨他,自己干过什么事他清楚,不恨才是奇怪的。

可是真正令他觉得疑惑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样一了百了,他死了,也就免得夜长梦多。可是每一回,看见他笑得风尘世故,他都会想起,东珞而今这模样,是自己一手造成。每一回他拽着自己袖子,说要嫁给他,他就会想起当年那个单纯可爱的孩子,说:“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所以每一回,都放过他了么?

罢了。

长欢跟着三人入了玉春楼,东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勤快地跑了过来,问道:“客官要吃什么?”嘉和悠悠摇着扇子,笑着看向东珞:“你是北荒人,要不你做主吧?”东珞笑容满面地对着小二:“那就来一份平桥豆腐羹、水晶肴肉、蟹粉狮子头、西施含珠、另添一份鱼米之乡。”小二笑着又问:“那么要什么酒呢?”

东珞闻言,笑着看向长欢:“北荒的罗浮春最好,不是吗?”长欢抿住嘴角,从东珞说起第一道菜时,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然而当东珞说要一坛罗浮春时,他就知道东珞是有意的。

“长欢殿下也应当尝过罗浮春的,我觉得那是酒中上品,不知殿下意下如何?”东珞斜眼问道,他嘴角似笑非笑,却有一种天生风流体态。长欢冷笑:“随你。”

二人言语间,饭菜就已经送了上来,还有一坛用冰寒玉坛所装的罗浮春。小二殷勤地给每个人都斟了酒,嘉和举着金樽对着长风,慨叹道:“难怪前人说‘三山咫尺不归去,一杯付与罗浮春’,这酒,果真是上品啊。”绛朱掩口笑问:“你怎么忽然学着凡间的酸书生一样,喝酒还吟诗?”嘉和瞪了他一眼:“这叫风雅。”

东珞悠悠然道:“这些菜品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你们不尝尝?”绛朱闻言忙尝了一口豆腐羹,只觉得润滑入口,鲜而不腥,果然是美味无比。嘉和也跟着尝了一勺。

东珞端起酒盏,浅浅饮了一口,酒香醇厚,口味清甜,和少年时,父母所爱的口味分明没什么不同,可是东珞却觉得,味道变了,似乎承载了什么。浅浅一口,却好似兜兜转转几百年时光都凝结于此。

这样一杯罗浮春,藏尽岁月哀与乐。

长欢也动了筷子,他吃得很慢,有条不紊的模样。东珞看着他,忽然觉得奇妙。是啊,这个人还是当年的模样,眉眼沉静,一身风骨,好似所有的仇恨与鲜血都与他无关。而这世界早就已经变了,只有他,还是原来。

一样的无心。

酒足饭饱后,东珞提议去看看北荒有名的怒蛟台。这怒蛟台是有传说的。听说是远古时,东海一条不服管教的蛟龙成了魔,与天界众仙为敌,怒杀七十二个天仙,最后被陵穹君收服,尸骨就埋在北荒梨花林里。也许是因为其虽身死,尸骨却仍有神力,所以这北荒梨花林四季不败。人们就在此修葺怒蛟台,以做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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