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样的气味!
卡伊稍稍安心下来。
却突然看见朱利尔斯擦伤的手臂,不由得露出牙齿,怒吼几声,然后呜呜地过来舔舔。
静静抬眼,朱利尔斯说:“你在怪路米亚吗?”
“嗷呜呜!”当然了,那个臭家伙!居然害你!我饶不了他!
不爽地用力喷气,卡伊竖起耳朵,爪子也露了出来。
见状,朱利尔斯倒是很平静,他摇摇头说:“别说了,我们都活着,这是最重要的。”然后轻轻安抚卡伊,伸手环抱住他,让他冷静下来。
很快,夜幕降临了。
空中那一道狭小的光线伴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消失,当光线完全被黑夜吞噬的时候,悬崖下的世界真正陷入一片黑暗。
空气十分潮湿,但由于被蜷在卡伊的怀里,他感觉不到寒冷,于是不禁伸手摸了摸卡伊温暖的毛皮,他小心翼翼地把脸贴上,静默了好久,突然说:“卡伊,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嗷?”
突然怎么了?
卡伊不明所以,低头蹭蹭朱利尔斯,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温柔的。
“没什么,我问问而已。”轻轻的,朱利尔斯低头,然后笑了笑,依偎在卡伊怀里安静地睡了过去。
抖抖耳朵,卡伊却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跟平常的笨雌性不一样?
眼睛红了,语气和神态好像成熟许多,还听得懂自己的兽语……不过算了,只要笨雌性还在自己怀里,不乱跑就行。
嗅着朱利尔斯的气味,卡伊打了个哈欠,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等卡伊一醒来,竟然发现朱利尔斯不见了!
卡伊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硬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四处乱嗅朱利尔斯的气味,但由于他受了伤,加上四周潮湿且充满腐臭味很容易掩藏朱利尔斯的气味,他根本无从头绪。
硬是强撑走了几步,望着黑乎乎的前方,卡伊没注意碰到伤口倒在地上,拼命地向前挪动身子,竭尽全力呼唤着朱利尔斯。
“嗷呜呜——嗷呜呜呜!嗷呜呜——!!”笨雌性,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嗷呜呜呜呜——!!”卡伊越叫越急,越叫越大声,可就是见不到朱利尔斯回来,也听不见朱利尔斯的回应。
难道……被抛弃了?
不由产生这样的想法。
托起受伤的腿,卡伊还想勉强自己站起来,但他做不到,他的腿断了,身上也有好些地方受了伤,他站不起来,只好原地打起转转,然后趴在地上继续叫喊朱利尔斯,一遍又一遍的,声音越叫越小声,越叫越可怜。
半天过去了,朱利尔斯还没回来,卡伊心中的空洞感开始越来越强,他难过又伤心,觉着自己真的被抛弃了。
就像小时候,父亲、族人离自己而去,只剩自己一个人。
笨雌性也要丢下自己么?
明明昨晚还躺在自己怀里,明明说要跟自己回家,难道那些都是骗自己的么?
笨雌性一直在骗自己么?
被抛弃了。
被抛弃了……
“嗷呜呜呜……”愈想愈难过,叫声终于变成了哀嚎,卡伊低头舔舔爪子,时不时闻闻朱利尔斯留在毛皮上的气味,心好像刀割似的疼。
就在这时,朱利尔斯忽地从石壁上跳了下来,拍拍手上的泥,回到不可置信的卡伊身边。
“我回来了。”走进,朱利尔斯蹲下身子,摸摸卡伊的脑袋,安慰地说,“刚才听见你叫我,可是我刚才在上面,没办法回答你,”指了指崖壁,“别生我气。”
卡伊从怔愣中回复,却干瞪眼不说话,直直凝视朱利尔斯被岩壁划出血的手背。
以为刚才没及时回答卡伊让他生气了,朱利尔斯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些草药,解释道:“我见到上头长着一些针刺草,以前帮阿姆采药的时候阿姆告诉我针刺草对兽人治疗伤口很有效的。”
但卡伊还是不言不语,又看见朱利尔斯脸上有好几道伤痕。
更加心疼!
他不满地嗷了两声,立马扑到朱利尔斯,可劲儿地蹭。
“呜呜呜呜……”笨雌性你又乱跑。
见状,朱利尔斯只好被蹭,但是卡伊整个身体都趴上来,他根本动弹不得,于是无奈地说,“放开我,我还得给你上药。”
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卡伊竟硬着头皮化成人形,有气无力趴在朱利尔斯身上,死死压着他,然后握住他的手,不停舔着他的伤口。
“卡伊?!”朱利尔斯大惊。
还受着伤,卡伊怎么能变成人形呢?!真是乱来!
但卡伊丝毫不在意自己,他在意的只有朱利尔斯身上的几道伤。
低头轻舔,尝到血味后更是心疼的要紧,于是狠狠抱住朱利尔斯,因为断腿,所以他喘着气,咬紧牙,仿佛用尽全力怒吼道:“你这个笨蛋!我让你去采药了吗!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要是有危险怎么办?要是你刚才分神回答我掉下来怎么办?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笨雌性!真不让人省心的笨雌性!”卡伊抱得非常紧,就好像要把怀里人嵌入自己身体里一样,他不顾伤痛,就算扯到伤处也只是闷哼了几声,他不放手,因为他总怕自己一松手,朱利尔斯就又消失了。
“我以为……你抛弃我了。”梗着嗓子,他低声说。
并不是不信任朱利尔斯,卡伊只是本能的害怕,总是饱受饥饿与虐待的童年让他学到,只要是自己的东西,就一定死咬住不放!所以他不分享猎物,甚至连骨头都不愿意分给别人,人家说他小气自私,他根本不在意,独自艰难长大的卡伊非常明白弱肉强食才是世界的本质,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心狠手辣,在他眼里,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曾经是他唯一信奉的真理。
然而,在遇到朱利尔斯之后,他动摇了,他渐渐觉得这个笨雌性对自己越来越重要,然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愿意为笨雌性献出生命。
他怎能忍受笨雌性离自己而去?!
卡伊紧紧抱住朱利尔斯,闭上眼,眼角微微湿润,他颤抖着声音大声说:“是的,路米亚说的没错,我是很自私,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我的食物,那是因为我曾经被人当做猎捕野兽诱饵好几次差点死去,但那些人却没有因此多分给我食物,还毒打我,我的童年只感到饥饿,我总是害怕自己会被饿死,或者真的成为野兽的口中食物……”
“那段时间真的很痛苦,”手微微使劲,卡伊使劲咬唇,“饥寒交迫,又被人毒打,我以为我对人生已经不再保存任何希望,我以为我的未来就是在孤独中流浪,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害怕别人骗我,害怕又被人丢弃,所以我只靠自己。”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寒冷,卡伊的手竟在微微发抖,“可我如今有了你,笨雌性,你是我唯一拥有的。”
微微睁大眼。
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寒冷,卡伊的手竟在微微发抖。
“不要丢下我。”孤独的声音,连带着心脏都开始痛起来。
替卡伊揉揉眼睛,一直缄默的朱利尔斯轻轻拍着卡伊的背脊,抱住他,垂下眸子,温柔地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身替卡伊处理伤口。
而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卡伊不解,凝着专心为自己伤口涂药的朱利尔斯,那静静的侧脸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想不通,于是卡伊问:“你的回答呢?”
“回答?”朱利尔斯望过来,好笑地反问,“我不是回答了么。”
“你那算什么回答?有想法也总要说出来才行吧?”不免着急,卡伊死死扯住朱利尔斯的手臂。
“我的想法么。”微微低头。
“对,你的想法。”
闭上眼,脑袋抵着卡伊胸口,朱利尔斯缓声说:“只要卡伊愿意,到我死了为止,我都会在你身边。”
回过神,揉揉朱利尔斯的脑袋,卡伊嗤鼻扁嘴,直接环住朱利尔斯,狠狠亲了他一口,道:“笨雌性,别说不吉利的话。”
“只是打个比喻。”朱利尔斯笑着说,视线微微离开,安静地闭眼,“我会努力活下去。”
“笨雌性,这要什么努力啊?”被朱利尔斯的话惹笑,卡伊不住捏捏他的脸颊,然后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整个抱住他,紧紧地,舍不得放松。
而朱利尔斯却不住望向手心的黑痣,神色凛然。
已经……向外扩散了呢。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觉醒的力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现在这种情况,这样的环境,还有受伤的卡伊,让他如何放心地沉眠,把一切交还给那个懵懂的自己?
真是残忍呢。
朱利尔斯叹气苦笑。
母父当初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特地将自己的兽血封印起来,否则狂躁的兽血早在多年前要了他和别人的性命。他的兽化来得比任何人都早,同时,由于年幼的兽化,兽血过早侵蚀意志,使得失去理智使朱利尔斯变得异常危险。
记得当时,母父为了制服失控的自己,被自己抓成重伤,卧病在床,几乎死去。
为此,他只得央求母父把他封印起来,力量,记忆,甚至……自我。
而当他逐渐长大,兽血带来的负担更重,身体开始渐渐吃不消,为此,母父曾告诉他,若想活得久一些,就必须继续封存本能,并告知他,如果放任兽血流淌,自己会死得很早。
在平常,他是没有兽化的记忆的,唯有现在,他才拥有完整的自我。
或许是自己不想记得那些可怕的场景,又或者,是愧疚使然,可无论怎样,他都非常清楚,绝对不能让手心的黑痣扩散……
他轻轻摇头,然后叹了口气,握紧手心。
第37章: 寻问
经过好几天的奔波,雷哲跟赫姆两人终于来到下游部落。
亚素刚好在村口拾掇捡回来的火石,突然看见两名陌生的兽人,便迎了上去,问:“你们是谁?”
面对陌生的兽人,雷哲冷着脸,而这时,后面的赫姆只好干笑着出来,略微尴尬地上前说:“你好,我们是从中部部落来的,想来你们这儿打听一些消息。”
“中部部落?”听见这个词,亚素眨了眨眼。
敏锐觉察到眼前的兽人知道什么,于是雷哲两步上前,黑着脸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兽人带着一名雌性路过你们村子?”
“雌性?”
“嗯,一个长着兽耳的雌性,你应该会印象的吧?我们听路过你们部落的旅行者说过,有一名兽人和雌性前段时间住在你们村子。”赫姆接过话。
明显感到眼前绿色眼睛的兽人气场很压抑,亚素不喜欢,于是晃着脑袋退后几步,望了望他后面和颜悦色却也面露焦急的红发兽人,突然想到朱利尔斯临走前拜托他们的事,便抿了抿唇,问:“你们找那雌性有什么事么?”
“他是我们部落的雌性,前段时间被人掳走了。”赫姆说。
果然如此。
眼珠转了转,亚素吸口气,又看了看两人,却在下一刻摇摇头,摆手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兽耳雌性。”说罢要走。
雷哲眼神一闪,过去用力抓住亚素的肩膀,亚素吃痛一叫,赫姆见状想来调解,但雷哲却没松手,只是冷冷瞪着亚素,愠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快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虽然很痛,但亚素就是死咬着不承认,反倒冷笑道,“路过我们部落的旅行者那么多,我怎么可能都知道?”
手指越收越紧,雷哲知道眼前的兽人在撒谎。
眼看亚素面色越来越惨白,赫姆看不下去了,忙过来帮忙,雷哲不悦瞪着他,沉眉道:“你做什么。”
“人家不知道,你再逼也逼不出来啊!”赫姆摇摇头,回头对捂着手臂的亚素说,“对不起,那家伙太激动了,我为他向你道歉,我们再去问别的人好了。”
看了眼赫姆,亚素一声不吭,转身跑走了。
叹了口气,赫姆转身,对雷哲说:“你这么凶,人家怎么会告诉你。”其实赫姆也看出亚素大概知道什么,但他不想逼人家。
“哼,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跑掉就问得到信息了?”雷哲反讽。
白身后人一眼,赫姆叉腰说:“至少比你逼人的好,你看着吧,我待会儿马上就能问到朱利尔斯的下落!”
但是,之后问的每一个人竟然都说不知道!
当最后一个人冲他摇头的时候,赫姆觉得尴尬无比,而一旁的雷哲则抱臂,脸上露出嘲讽又深沉的表情,赫姆悻悻然回头,对雷哲说:“没一个人知道。”
雷哲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他缓缓放下手,说:“这是当然的。”
“嗯?”
“他们都在骗你。”雷哲说。
“骗我?”赫姆大惊,“怎么可能?!一个村子的人都在骗我?”
哼然一笑,雷哲转头望着街上的路人,他们都用一种奇异的余光看着赫姆和雷哲,好像在提防着什么,雷哲从一踏进村子就感受到了这种违和感,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什么,不过,就他猜想,大约跟朱利尔斯和那名兽人离不开关系。
思索着,雷哲突然转过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赫姆不解,跟在后面问:“去哪儿?”
“来了你就知道。”高深莫测的话,雷哲眯眼冷笑着说。
赫姆不明白,他只好歪头,紧跟在雷哲身后。
亚素一回来就告诉大家要小心外来的两个兽人,他拜托所有人都不要回答那两名兽人提出的问题,然后急急忙忙赶回家,他的母父尼雅见他如此风风火火的,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点点头,亚素抹抹额头上的汗水,对尼雅说:“外面来了两个兽人,说是从中部部落来的,要找朱利尔斯。”
“找朱利尔斯?”尼雅张大眼,然后缓了缓气,问,“是朱利尔斯的家人吗?”
“我没问,”亚素说,“都是年轻的兽人,其中一个看上去特别凶,我没告诉他们朱利尔斯的下落,回来的时候也让大家什么都别说。”
“万一真是朱利尔斯的家人怎么办呢?”尼雅沉眉,若有所思。
摇摇头,亚素坚持道:“是也不能说,朱利尔斯已经跟卡伊在一起了,要是告诉他们朱利尔斯的下落,他们去拆散那两人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朱利尔斯和卡伊都是自己的朋友,而且还救过自己全家,他不愿出卖自己的朋友。
但是尼雅却有自己的看法,他觉得有必要告诉朱利尔斯的家人,无论怎样,被掳走对雌性来说总归是件很难释怀的事。
况且朱利尔斯也拜托自己了。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两名高大的兽人走了进来,尼雅不明所以,而亚素却很快挡在了自己母父的面前,瞪圆眼珠子,狠狠盯着两人,怒道:“你们怎么能随便闯入别人的家呢?!”
扯嘴冷笑,雷哲不以为然地说:“那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要隐瞒朱利尔斯的下落,甚至还让全村人为你隐瞒!”
“你……!”没想到被看穿,亚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赫姆倒是惊讶不已,他看看雷哲,又看看面色铁青的亚素,然后发现房间里还有一名雌性,于是急忙制止雷哲,上前小声说道:“雷哲,别着急,我们冷静下来好好问。”然后缓了缓气,有礼貌地走过去,冲亚素和他后面的雌性点点头,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的确是急着找人才会冒犯的,不过如果你们知道我们要找的人的消息,请你告诉我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