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也的确不能怪云槿。
他从小身体底子就差,又没有内力,现在又北上,不穿多点难道等着冻死吗?而且他不光穿得像颗球,大氅里面还抱着两个暖炉呢!
云槿裹紧衣服,从车辕上跳到简轻侯怀里。
他穿得实在太多,饶是简轻侯接住他的时候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叫你穿这么多,重死了。”他低声抱怨道。
云槿鼓着脸,用额头撞了下对方的……下巴。
没错!就是下巴!
小皇帝这段日子又长高了一点么么哒!
已经距离表哥的鼻子不远啦!
相信再过几年一定能完超表哥成为大周第一高!
云槿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围猎场边上的行宫。行宫里放了许多炭盆,烧得屋内暖洋洋的。
云槿舒服得抖了抖肩膀,把大氅脱下给宫人,露出了原本被包得只露出半张脸的清秀面容。
看清当今圣上长相的宫人们又沸腾了。
当今圣上长得好可爱,脸像红苹果!
当今圣上的脸红彤彤嫩嘟嘟,好想捏一下啊咬手帕!
当今圣上辣么萌,回老家时又可以炫耀了好感动!
当今圣上……好想抱回家啊嘤嘤嘤!
云槿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让简轻侯给他擦手。
太后和其他王公大臣已经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再过不久,冬猎便要正式开始。
云槿抱着暖手炉,问简轻侯道:“待会儿我要说些什么?”
第一次主持大局有点小紧张。
简轻侯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太后会好好主持的。”
云槿:“……”
第一次就这么破灭了。
简轻侯笑道:“你这么想做一次主?那我去和姑母说。”
云槿连连摆手,道:“还是算了吧,万一我说错什么,非得被母后骂死不可。”
简轻侯将帕子递还给宫女,对他道:“你要记得,待会儿狩猎,牢牢跟紧我,哪怕不猎也行。”
云槿恹恹道:“我就算想猎也猎不到啊。”连箭都射不出去。
简轻侯想了想,倒也是,便道:“那你就骑马吧。”
“……”这不废话么!
云槿朝他做了个鬼脸。
小憩片刻,众人便皆从房间里出了来,到一个偌大的营帐里就位。
云槿坐下后,发现简轻侯说得极对。自己的确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太后和那些王公大臣们聊得十分开心。
云槿心中顿时产生几分被排挤的落寞感。
简轻侯站在他的身侧,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云槿回头,朝他一笑。
站在简轻侯身后的小宫女突然脸红了,低下头。
云槿:“???”
小宫女心声:啊啊啊看到陛下笑了好星湖!脸一定很软好想捏一下啊咬袖子!
如果云槿能听到她的心声,表情一定是这样的:“……”
很快,太后寒暄完毕。
众人跟在云槿身后出了营帐。
宫侍替云槿牵来了一匹马,通体雪白。
“你去摸一下。”云槿靠着简轻侯,扯了扯他的袖子。上次在马场被甩下来的经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简轻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让宫侍仔仔细细地把马鞍检查了一遍。
云槿这才安心上马。
出发时,云槿和简轻侯并列前行。太后和唐观在他们身侧,落后半个马身。
然后……
一个王公大臣跟上去,两个王公大臣跟上去,一群王公大臣,他们一起跟了上去。
侍卫们包围在他们周围,做好了完善的防护措施。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走了不多久,云槿有些手痒。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狩猎,也不想亲眼看到一条生命死在自己眼前。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朝空中射了出去。
那支箭朝上冲进了几米,然后颤颤巍巍地挂到了树枝上。
简轻侯:“……”
云槿:“……”
某位王公大臣鼓掌道:“陛下好箭法,居然能把箭射到树上去!”
云槿:“……”
他郁闷地想:这是讽刺?
突然,不远处跳出了一只灰色的兔子。
简轻侯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拉弓,一发射,便是一击毙命。
他回过头正要朝云槿炫耀,就见他用一副你是杀人凶手的表情瞪着自己。
简轻侯:“……”
简轻侯无奈道:“那我不射了。”
云槿还是有些蔫蔫的。
简轻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云槿从小到大没有亲眼见证过杀戮,这样一来,让他出来看着别人狩猎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正想着,某位王公大臣也射中了一只兔子。
云槿的神色更加沮丧了。
毕竟人家是来冬猎的,他作为皇帝总不能说:啊!你们不许杀生吧?
简轻侯看出了他的心思,转头对后面的人道:“陛下想要去别处看看,猎些猛禽,你们不要跟过来。”说罢,就让唐观领了一队侍卫,朝另一边去了。
如果不让云槿亲眼看到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好受些。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简轻侯一眼,跟进了他们的队伍。
云槿也是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既然不能狩猎,那么除了看风景,也就没什么事情好做了。
然而现在正值深冬,围猎场里连风景都没得看。
云槿正想和简轻侯说话解解闷,就感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简轻侯似乎是在一瞬间就冲过去抱住他,落马后就地一滚。一支泛着阴冷银光的利箭就插在了两人身前的那棵树上。
云槿惊出一声冷汗。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哨响,四周突然冲出三四十个黑衣人,便朝他们袭来。
简轻侯不能离开云槿,便在他的身边保护。
他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手搂住云槿,一手与刺客交起手来。
没过两招,简轻侯就连连皱眉。这刺客的武功完全不像之前的那些人,只比自己自己低上些许,若是在巅峰时期,甚至可以与唐观一战。他的心底泛起了一阵心悸,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发现之前的刺客都是来探路的,而这些刺客是来彻底完成的。
幸而简轻侯武艺高超,抱着云槿对付一个还算游刃有余。然而当第二个刺客加入时,简轻侯发现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眼睛一扫,迅速打量了下身边的战况。几乎每个人都和刺客缠斗得难舍难分,连太后也不例外。
他心下不敢松懈,将云槿往身后一推。其中一个刺客想趁机冲过去,却被简轻侯的奋力出击一剑抹了脖子。另一个刺客也不退缩,缠着简轻侯,与他越打越远。
云槿扶着树站起,发现身边的人不是在打就是死了,手心满是冷汗。
他慌忙四顾,就见太后正在与两名刺客颤抖,鬓发都乱了。而她身后的一个刺客,刚解决了一个侍卫,转身就要朝太后砍去。
云槿心中大惊。他恍然发现弓箭还背在身上,急忙取了支箭朝他射出。距离并不远,竟是射中了那名刺客的肩膀。
云槿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对方拔出了浅浅刺入的箭支,朝自己飞身砍来。
云槿想要躲到树后,却是避之不及地被砍到了手臂,幸而他穿得厚重,只觉得手臂一凉,划破了道口子。
那刺客不依不饶,云槿只觉对方的刀就要砍到自己的头,根本无法躲避,放弃般的双头抱头蹲下。
不远处的简轻侯看见这一幕,目眦尽裂,红着眼一剑刺入对手的胸膛,想要飞身赶来,却被另一个刺客再次缠住。
就在云槿几乎要认命之际,只听一阵清脆的叫声,一道白影从他眼前掠过,重重地咬上了刺客的脖子,血花四溅。
而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
我叫云槿,今年十六岁。
我今天带着王公大臣们出来冬猎,差点冻死我。
而且我不想看他们杀生。
表哥就带我来到了树林深处,没想到遇到了刺客。
而且他的刀砍到我了。
我怀疑自己快死了。
不高兴。
******
我存电话号,跟我关系好的我都存的儿子,儿子什么的。
然后有一天我一个哥们翻我电话录看到他是小名不是儿子什么。
他把我大骂一顿,当着好多人的面对我吼道:我为啥不是你儿子!为啥?!
第028章
大周朝,云英帝十七年,十二月廿九,小雪。
“哎呀呀,看来我不赶来,你们还真对付不了这些刺客嘛。”云桩摇着扇子,优雅地走到了云槿身边。
他话音一落,立刻遭到了在场不少人士的白眼。
云槿几乎想要喷他一脸唾沫。
你有本事在这里扇扇子你有本事去打架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冷天还扇扇子!
冻死你!
云桩在云槿的怒目而视中,笑意盈盈地加入了战局。
饭团咬断那人的脖子后,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蹭着云槿的小腿邀功。
云槿抹了把被溅一脸的鲜血,蹲下身摸它的狗头。
软乎乎暖烘烘的,心都要化了。
饭团亲昵地在云槿的脸上舔了一口,然后脑袋一歪,大声地叫了起来。
记得当初云桩送来饭团的那一天曾对简轻侯说过,这只狗从小服食药与毒长大,遇毒便叫。如今他的叫声如此强烈,在场知道此事的人脸色都不甚好看。
云槿却是一点不知,还以为饭团出了什么事,便把它抱到了身上安慰。饭团趴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小脑袋一个劲儿地凑过去,伸出舌头便要舔。
云槿虽然常识知道的少了些,但也知这种伤口也不是能能随便让小动物接触的。他用力扒开饭团的狗头,饭团不明所以,委屈地“呜呜”了两声。
云槿刚要安慰,便觉眼前一黑。手臂反射性地去撑一旁的树干,却是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向后一仰,人事不省。
那厢简轻侯听到狗吠早已是心急如焚,如今又眼睁睁地看着云槿倒下,心头怒气猛涨,竟是接连斩杀了三名刺客,匆匆朝云槿奔去。多年后,简轻侯也曾多次尝试过当时的招式,却是怎么也使不出那种魄力和速度了。
后话暂且放在一边。
要训练高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淮阳王能一下子派出这么多武艺高超的刺客,想必他那里的存货也是不多了,因而之后并没有什么第二波出现。反倒是因为朝中卫队的出现,以众暴寡,生擒了三名刺客。
简轻侯并没有心思去处理那些刺客,他在其他人能够游刃有余地对付余下刺客的之后,就抱着云槿翻身上马,回行宫去了。
一回宫,简轻侯就吩咐宫女去把唐定虚给他们准备的药箱拿来,里面有他准备的解毒丸。虽然不能对症下药,却也能相对减缓症状。
而唐定虚此时则是在密切地监视淮阳王,自从上次淮阳王进京,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云槿双唇发黑地躺在床上,手臂上的伤口不大,早就不流血了,但他的脸色却是苍白得可怕,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简轻侯知道他畏寒,先将他包在了被褥里,随后再解开他的衣服。
长长的刀伤从云槿的手肘处延伸到手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简轻侯眉头紧皱,先喂他吃下了解毒丸,又在他的伤口上撒上了金疮药,包扎伤口。
纱布还来不及打结,云槿的喉头便动了动,“哇”的突出了一口黑血,人却是不醒,这回连眼睛下方都抹上了两摸乌青。
简轻侯虽不懂医理,却也知云槿这反应并不是解毒的症状,急得满头大汗。
恰逢此时太后带着人马归来,看望云槿的病情。
简轻侯一把拉过唐观道:“快去将你父亲寻来,云槿在服下解毒丸之后吐了血。”
唐观闻言也是十分震惊,急忙去找人。
但唐定虚的武功高强,一旦隐藏很难被人发现,这也是他被派去淮阳王的原因。直到唐观带着坏消息让他尽快赶回去,也已是在一盏茶之后了。
唐定虚坐在床边,手搭在云槿的手腕上,面色凝重。
云槿的脸色较之刚才已经又难看了几分,原本白嫩的脸现在几乎已经全部发黑了。
唐定虚沉声道:“这次是我大意。对方的毒中有一味毒草正好与我所制解毒丸中的药材相冲,云槿也是因而吐血。若我所料不错,他们定是看准了我会给云槿准备解毒丸,故意配制了这种毒药,抹在了刀锋上。一旦云槿服用,便会加重病情。”
简轻侯问道:“那唐先生可有办法解毒?”
“毒我是必然能解的。”唐定虚顿了顿,“只是云槿的身子骨弱,若要根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哪。”
太后不等简轻侯开口,便道:“时间长短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完全治好。师兄把药方配出,哀家派人去做准备。”
简轻侯看了她一眼,没再做声。
唐定虚点点头,道:“皇后唐观留下,你们负责用内力轮流替云槿护住心脉,并将他身上的毒素逼到他手上的手臂上,切记不要勉强逼出毒血,否则双方都会有性命之忧。”
他又转头对余下众人道:“其余人跟我来。”
“不知晚辈可否留下?”云桩上前一步道。
唐定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带着其余人一一离开。
简轻侯和唐观双双上床。
简轻侯将云槿扶起,盘腿坐在他和唐观的中间,双手贴着他的背部,缓缓用内力催动他体内的毒素,沿着血脉往手上的左手上流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槿的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不少,而右手却截然相反,乌黑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待简轻侯脸色发白时,唐观便迅速接手,一边将毒素压制在手臂上,一边替云槿护着心脉。云槿的脸色慢慢恢复苍白,右手臂却是愈发黑沉。
然而即便两人内力深厚,相互交替,如此大功率的输出,不过半个时辰,他二人便力竭。眼看着被压制了半个多时辰的毒素就要再次从顺着云槿的肩膀蔓延开去,被冷落在一旁许久的云桩终于派上了用场,接替了两人的工作。
三人就如此交替输出,总算是熬到了唐定虚的归来。
唐定虚一回来就看到屋内的三人脸色发白,浑身虚汗。
给他们一人服用了一颗恢复身体的药丸,便赶出了屋去。
唐定虚坐上床,从袖管里逃出一盒银针,注入内力,快速地在云槿肩膀四周几个穴位扎下,抑制了毒素的再度扩散。
他往云槿口中塞入了两枚颜色各异的药丸,又拿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沿着云槿原本的伤口划了下去。云槿在昏迷中痛得闷哼出声,皱起了眉头。
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下来,落到被褥上,竟是冒出了淡淡的白烟。
唐定虚从云槿的手指开始,用内力将毒素向上推进,聚集到手腕的部位,用银针封穴。他又从云槿的肩膀开始,如法炮制,银针封在了手肘处。
如此一来,就只有伤口的那一段手臂还带着毒。
唐定虚一边排血,一边给云槿服用补血的药丸,否则如此失血,云槿恐怕在毒素清除之前就要受不住了。如此排排扎扎,一直到日落西山,唐定虚才抹着汗从屋内出来。
“暂且没事了,找一个人把药端进去吧。”
此话一出,守在屋外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连一向严肃的太后,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简轻侯不愿如此虚弱的云槿被人看到,更担心会有人在喂药时动手脚,便自己接过了太后监督下熬出的药,独自端了进去。大家都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便都散了去,唯独唐观等与云槿亲近的人不甚乐意。
他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唐定虚的一句“你们站在外面太久身上寒气太重,过多人进去只会加重病情”给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