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裔之殇 下——芒点

作者:芒点  录入:06-04

皇甫冽几句轻描淡写就架构了一副运筹帷幄的庞大画卷。说了半截,风马牛不及的从衣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来放到嘉翊手中,宠溺的点点他的额头,“把这个吃了。看把你紧张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惊心动魄的都告诉你了。”

“……”嘉翊呆呆的望着眼前清冷英俊的脸庞,这就是他所爱的人,完美无缺近乎神一样的男人。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时而细心,时而又孩子气,曾经剥夺他一切又给与他所有的男人,此刻正眉眼如画的望着自己。

“早在你回皇甫家之前,我就已经在暗中和政府之间来往,我给你说过,天堂的原型是爸爸的H;J,社团黑道的影子一直是天堂无法摆脱的毒瘤。天堂能有现在的成绩,和政府之间的联系是必然。我只是眼光放得长了一点,不像宫严那个老头子,眼前利益就叫嚣得意。所以宫氏地产就只能是宫氏地产。”

“也就是说社长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宫严的阴谋咯?既然如此,不接受合作提议岂不是更能打击宫严。”所以他才会演了一出资金短缺的戏码,还让他参与进来。

皇甫冽目光转向晴川,深灰的眼眸深邃幽暗,“我的确是考虑要不要合作的,宫严的眼光向来独到,双楠那块地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未来前景都是相当可观,但是相对的价钱也高出很多,的确如果接受的话还未赢就已经亏。但是,某个晚上我听到某人对我说希望天堂能成为开发商,呵呵。这笔生意,好像就有了非做不可的理由。”

嘉翊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某人’就是自己。那是他最后一次去双楠,遇见了老奶奶,就跟皇甫冽说他希望由他来作开发商,当时满脑子就想着让房子快点拆掉修好,哪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成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差点让天堂陷入万劫不复,罪恶感蒙上心头浸出眼帘,落入男人眼底。

“好了,下午还有贵客到。大家先去吃饭。”

弦外之音大家心知肚明。识相的纷纷离去,晴川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嘉翊一眼。

曾经晴川问过皇甫冽,这一切是否真是为了嘉翊?如果嘉翊知道皇甫冽的回答是个反问句而不是肯定句,会作何感想……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皇甫冽带着嘉翊从VIP电梯下去。

狭小的空间里死寂般沉默,皇甫冽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脸蛋,呵,真是个单纯的傻瓜。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喜怒哀乐都在那张脸上一目了然,想撒谎都难。

“现在,某人一定被一大堆有的没的罪恶感填的满满的,是不是?”

“我在想什么,都逃不出哥哥的眼睛。”

“傻瓜,是你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有吗?”

“没有吗?”

“……”无话可说。他就被罪恶感填的满满的,以前的,现在的,蜂拥而至,无法收拾。

“所以我说不让你来,你硬是要来。来了自己又难受。”

嘉翊本来心中就淤堵,再加上他几句话语更是酸涩苦楚,五味瓶打翻汤汤水水一塌糊涂,啪嗒啪嗒几滴眼泪夺眶而出,滴答滴答的砸在地板上。惊得皇甫冽不知所措,慌了手脚,上前替他擦眼泪,“就说了一句就哭鼻子,还跟小时候一样。”

嘉翊躲开皇甫冽缩到角落里活像只受欺负的小动物令皇甫冽掌心落空,一时失神。看着他抱着肩膀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点,断断续续的哽咽在密闭的空间震耳欲聋,“小时候因为我固执的要让爸爸给我过生日,只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就真的没有带任何保镖。结果爸爸死了……被我害死的……”

……

第二百零九章:去年,今天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以后不要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

“杀人犯!是你害死了爸爸!”

……

“从此之后,你姓林,和皇甫家再无任何关系。”

……」

好多年了,那些记忆在他的伤口幽居。不痛不痒。但无疑一直是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心病。如今想来昔日绵延不绝的恨更像是对今日的讽刺。那时候送走他时的心为何就能如此恨绝,如今又怎么会只是一滴清泪就叫他心疼怜惜。

“现在,又因为我的一句话差点害的哥哥也陷入困境。自从我回到皇甫家,发生了好多事……因为我开始,结果我根本就无法承受让哥一次又一次的收拾残局……。”

“你要承受什么?你需要承受什么?”镜子里的男人红着眼眶,剑眉紧皱,低头俯视着墙角的人短暂的一分钟从未有过的长久。电梯门眼看着快开,皇甫冽深吸了口气,拳头砸在按钮上。哐啷巨响震的胸口绞痛。

“就因为我一句话,你背负了是十年的罪恶感。就因为我说你是害死爸的凶手,你就一直做着相同的噩梦。我的一句话你又承受了多少,我送你走的时候12岁,现在二十二岁。走的时候,我恨你,现在我爱你。这就是你唯一要承受的。”

眼前的人,时而坚强,时而又脆弱的不堪一击。让他措手不及。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就能惊起敏感又自卑他千丝万缕,上一秒还是晴朗无云,下一秒就狂风暴雨,换做其他人早就磨碎了他的耐心。奈何是林嘉翊,只是林嘉翊,搁在心口的一块顽石,取之则死,碰之则痛。

再次走近他,握住他胡乱抹着眼泪的手,苍白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红,“要我细细数来你这十年都承受了什么吗?要我再说一遍我为什么一定要和宫氏斗的原因吗?”

“……”嘉翊咬着唇角隐忍着抽泣,泪流满面。

皇甫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托起嘉翊的下巴低头含住他自虐的唇瓣,挑开紧咬的贝齿,扫过浅浅的印痕。一点一点的啄着他的唇,“你的罪恶感是我给你的,现在我要向你讨回来。把我的罪恶感还给我。”

“……”

“从此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一辈子让我来承受。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做,待在我身边爱我就够。”

“……”

“听明白了吗?”

“嗯。”点点头,最后一滴泪珠滑落脸庞。

“你委屈的落泪,难过的伤心,我都为你扫平。但是你再因为罪恶感哭,我绝对不会再管。”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哭。”抽抽鼻子,嘉翊嘟囔着抬眼望着眼前人。

“我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怎么当你的爱人。”

爱人……他是他的爱人……这是他要承受的未来……奢侈的未来……或许在不就的将来,他的罪恶感真的会一点一点的减少也说不定……在皇甫冽再次按了1,在这部电梯里他是头一次经历一场两分钟的洗礼,嘉翊的眼泪浸湿了空气,就像是才下过一场大雨潮湿粘稠。

“你啊,眼泪怎么会这么多。说来就来,水龙头吗?”

“对不起……”

“去吃粤菜,流了那么多泪要补回来。”

“白肖说流泪是排毒的。”

“我是说我要补回来,不知道刚刚死了多少脑细胞。”

“呵呵。”

“又哭又笑,疯子。”

……

皇甫冽最怕两件事,一是嘉翊的笑。融化千年寒冰的笑容浸入心扉,以这样的笑容要求天上明月都会为他奋不顾身。二是嘉翊的眼泪。晶莹剔透的泪珠如同珍珠般璀璨凄厉,一滴滴落在心中开出冰花水莲,招人心疼。

一笑千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他莫属。

午后两点,果真如皇甫冽所料,国土局的局长亲自来访。

秘书小姐进来报告说已经在楼下。皇甫冽轻声作答,生怕惊倒正在小憩的人,“请他们去会客室等我。”

“是,社长。”

关上门,皇甫冽转身走向沙发里卷缩的小家伙,一向浅眠的人已经在刚才的动静中转醒。眼睛还未张开,呢喃荡进空气里,“哥,他们来了?”

“嗯,我让他们去会客室。”坐在沙发边,皇甫冽手指把玩着他耳畔的栗发,“你是和我一起去呢,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好。”掖了掖毛毯,提了提覆在上面的外套,俯身在他脸颊吻了吻,“再睡一会儿,我保证你醒了之后我就在你面前,给你想要的答案。”

“我不想听坏消息哦……”

“呵呵,是,属下听命。”

……

其实嘉翊早就没有了睡意,只是赖在他余下的温柔里不想动弹。就算有毛毯,皇甫冽还是习惯了把他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这样的习惯,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改变。在过去漫长的时间洪流里,他时常静静的想着从前,想着从前他就会有生活在明天的信心。

以前他只能在杂志电视里得到皇甫冽的消息,不敢奢求靠近他半分。就算是提到名字都会如鲠在喉。只有每年爸爸的忌日才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他一次。算起来,两只手刚好数的清见他的次数,一年一次。

去年的3月26日,仿佛就在昨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一大早挑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对着镜子用心打理了头发。前天在花店定好的百合花是爸爸最喜欢的。从租的房子到墓地要转两趟车,所以嘉翊每次都是提前两个小时出门才能赶得上皇甫冽给他规定的时间。

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却和往年不同,天空裹着烟灰色的布黑压压的飘着蒙蒙细雨,嘉翊抱着怀里的花快速的跑到附近的车站。因为这场雨的关系,每一辆车都装满了人,硬是挤上去又怕坏了他的花。心想,再等下一辆,没想到这一等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淹没了车水马龙的声音。他没有带伞,裤腿已经浸湿,缩着肩膀护着怀里的花,一起等车的人看着男孩奇异举动的就像那花才是他的命根子。公交车一到站成群赶车的人争先恐后你追我抢,他被挤在人群里又被赶出人群后,头发湿了一层,狼狈的滴着水珠。白色衬衫贴在身上冷冰冰的极不舒服,衬出单薄的身体曲线,突兀的肩胛骨就像一对折断的羽翼。

这时几声窃窃私语飘进雨幕里,一些奇异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

“你看,肯定是家庭暴力造成的。”

“我看是,不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疤。”

“太可怜了,不知道被虐待成什么样子了。看脸蛋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该不会是哪位达官贵人的那什么吧。”

“不知道……”

嘉翊察觉到旁人的眼光就好像他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似的,和他四目相对之后又立刻躲避。起初还不明白是为什么,以为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转头看着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他才恍然大悟这些人惊讶的原因。后背的疤痕若隐若现的印在布料上,赶紧靠着站牌挡着背。下巴都快抵着胸脯,缩着手臂紧紧的抱着花,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瑟瑟发抖。

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确定衣服干了大半嘉翊才敢挪身。站台上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他回头看了看玻璃。后背的布料已经干得差不多,眼看着下一辆车就要来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上去,刚才那会儿不知道耽误了多久,会不会已经错过了时间。不管了,就算挤破头皮他也要坐上车。

……

那天他怎么上的车,怎么被挤得变了形还能护着怀里的花,都好像还在眼前。好不容易从人缝里看到了时间,9点30.离皇甫冽给他定好的时间不到30分钟,而车程最起码还有一个小时。那一天好像特别倒霉……迟到了……堵车了……下雨了……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提前一个站下车,不能跑步的他那天跑了好几公里,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别人都是奔向干燥舒适的地方,他却奔向墓地。奔向那个男人可能存在的地方,唯一能见到他的时候。错过了和他见面的机会,就要再等到下一年。下一年,他不确定还有没有活到下一年的勇气。

跑啊跑……跑的气喘吁吁,全身又再次淋湿,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当他是在大雨中抱着百合花奔跑的疯子。如今想来,那时候他满脑都是奔向墓地与某人见上一面,还真有一些哥特式的浪漫。

冲进墓园,就被保镖拦住,他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时间,但至少他还想把花放在爸爸墓碑前。那是他最喜欢的百合花,也是自己用了一个星期打工的钱买的。

可是他根本就无法接近,被拦在外面,远远的只能看见两把黑伞。那其中一把伞下,就是皇甫冽。他只要微微转头就能看到自己,结果转头的是他身旁的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认出自己,听着他唤着自己的名字,心跳加快,就连呼吸都快停止,“嘉翊!”

……

白肖一定是他命里的贵人。那一声改变了他的一生。倒霉的一天因为这一声呼唤而变得有了意义。十年来,他头一次和皇甫冽靠得这么近,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未打理干净的胡渣。可惜自己一定很狼狈,衣服湿了,头发乱糟糟,就连说话都吞吞吐吐像个结巴。从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他看到了一丝怒意,他知道一定是他的出现坏了他的心情。嘉翊很早就发现皇甫冽会在他离开之后的一个小时才来祭拜,目的是不想看到他。

第二百一十章:有你便是晴天

「哥,好久不见……」多想这么对他说……

可是就连开口和他说话都失了资格。他只好敷衍对白肖说自己弄错了时间才会巧合与他碰上,看着他转身离开,而自己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收回。

那一天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天,白肖硬拉着他上了皇甫冽的车,毫无意外的听到他下逐客令,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掩饰的很好,毫无破绽。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同他道别,还差点叫错了他。

「哥……」

呵呵,他真的是叫错了吗?……还是故意的……

“哥……”多想这么叫他,哪怕一次就好。

……

“我在。”只有做梦的时候,他才会温柔回答。

……

“下雨了,我坐不到车。所以才会迟到。”

“我不喜欢迟到的人。”

“可是……如果不迟到就见不到你……要见到你就要等到下一年……”

“傻瓜,要见到我只需要一秒钟。”

“做梦吗?”

“睁开眼。”

睁开眼……睁开眼之后他就会面对冰冷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没有终止的奔波辛苦。睁开眼他就会走远,远的无法触及……

“听话。”

十年来这是他头一次在梦里听到他对他说了这么多话,霸道的命令里透着无尽的温柔。真是一道残忍的命令,明知道他只能在梦里幸福一刻,偏要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好吧,既然如此。他就如他所愿,一秒睁眼,看看这个世界还是否能有他近在咫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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