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吃早饭时,他告诉我他得去临县一趟。那里的药店因为店面租约快到期,而房东提出的价格又过高,他必须赶过去处理一下。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带我去,理由是天太冷了,路上我要是晕车了,会很遭罪。
一听说我要一个人留在家里,我有些打蔫了。他肯定一两天回不来,那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若是冯玉坤不对我动心思,我还能找他一起出去玩,现在,我只能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了。
他看出我有些闷闷不乐,一边揉我的脑袋,一边笑着说:“我最迟后天回来,你要是太无聊可以上网玩游戏什么的。”
其实我不高兴的是,他不带我去的理由说不通。以前去东丰时,他都带上了我,虽然这次不是给人看事,但是带上我也多一个打杂的帮手啊。总感觉他不带我去另有原因,难不成……他是去约会,或是相亲?
呃……若是那样的话,我还是别去给他当电灯泡好了。
于是,我认命地留下来看家,五哥一个人走了。
说来也巧,五哥下午刚走,傍晚便有人把电话打到家里的座机上,说是找五哥有急事。我告诉他五哥不在,有急事我可以转告,他说他想找五哥给看一下,他家亲戚出事了。
我一想这种事还是早点给看一下比较好,而且我就能看出来有没有问题,另外我还这么闲,正好可以借此出去走走。于是我对他说,我是五哥的助理,虽然破不了邪煞,但是看一下有没有事还是能做到的。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让我过去试试看吧。
我赶到约定地点,见到了打电话的人。他叫宋岩,比我大几岁,说是别人介绍他找的五哥。我问他是给谁看,他说是他表妹,他表妹最近有些不正常,现在正在医院里。
我和他立刻赶往医院。因为是就近就医,那家医院不是很大。此时,外面天色已晚,医院里的走廊显得安静又空旷,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在回荡着。
来到最里面的那一间,宋岩推开了房门,指了下最里面的床位。屋子里有两张床,但是只有最里面靠墙的那张床上有人。那人坐在床上双手抱膝,面朝墙角,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上,看得出来是个女的。
我站在门口,没敢走进去,见宋岩要进去,我下意识地便拉住了他。他回头不解地看着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好。
这屋里有鬼,而且还不止一个!
那女孩面朝的墙角站着一个年轻的男鬼,从我们开门那一刻起就冲我们冷冷地笑着。窗边站着的是一个挺胖的年轻女鬼,没有看我们一眼,而是一直紧紧地盯着女孩看。而靠门口的这张床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兀自低着头,一动不动。
“怎么了?”宋岩见我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我呼了口气,小声说:“这事,得五哥来!”
他一愣,随即用眼神询问着我,我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脸色一变,看了屋里一眼,明显害怕起来。
我轻轻关上门,拉着宋岩走到离门口远一点的地方,才说:“我能看到,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他们弄走,你别急,我这就给五哥打电话。”
他哆嗦地问了一句:“他们?”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他,赶紧给五哥打电话,但是五哥电话竟然关机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这女孩的情况明显很危急,这可怎么办?我给五哥发了条短信,希望他看到后,能尽快给我来个电话。
宋岩见我眉头不展,有点慌乱,急切地问我:“打不通?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可以先跟那些鬼谈一谈。我看了眼肩上的胡长河,心说,有它在,我应该自保没问题。
“宋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问问他们什么意思。”我鼓起勇气做了这个决定。
他连连点头,说:“哦,那好,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
一听有鬼,他似乎更在乎自己的安危了。
我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做了个深呼吸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屋内的情形最能让人看明白的就是,那个女的是被他对面的男鬼控制了,而其余的好像是在旁观,至于那个胖女鬼为什么一直看着那女的,我还没有想明白。
我贴着与床相对的这面墙站着,直接问那男鬼:“你干嘛纠缠她?我劝你赶紧放手,赶紧走人!”
那男鬼哼了一声,冷笑着说:“少管闲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追问了一句。
“我要娶她!”
我不由大骇!他是鬼怎么能娶一个活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女的弄死然后带走她的魂魄!我的天,如果这就是他的心愿的话,那我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而且防止他再回来作怪,只能灭掉他了!
可是我没有那个实力,五哥又不在,这可怎么办?
我退了出来,宋岩见了赶紧走过来问我怎么样。我冲他摇了摇头,告诉他我弄不了,得等五哥回来。
我和宋岩不敢进去,只能站在病房门口干着急。这时,一个护士过来问道:“病人怎么样了?”
宋岩指了下门玻璃说:“还那样,就那么干坐着!”
护士说:“主治大夫说了,晚上要是不睡觉就先打一个安定,我去拿药!”
她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又拿着药回来了,见我们俩还在门口站着,说:“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进去照顾病人啊,你们不是家属吗?”
宋岩明显哆嗦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说不能进他就坚决不进去似的,我说:“咱进去吧。”总不能就这么扔下那个女人不管啊。
进去以后,护士因为什么也看不见,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这让我突然觉得,“无知者无畏”这句话说得太对了,这种时候,看不见的要比能看见的幸福多了。
护士拍了下那女人的肩,说:“曹蕊,打针!”
曹蕊?我不由一愣。我有一个女同学和我一个村儿的,就叫这名字,该不会就是她吧?
那个叫曹蕊的没有回话也没有动,护士又推了她一下,可她依旧纹丝未动。无奈之下,护士转过头瞪我们俩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呀?让她躺下!”
我和宋岩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上前。也许是因为胡长河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我身上的玉坠有道符的关系,在我伸手按向女人的肩膀时,那男鬼森冷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消失了。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和宋岩一起推了女人一下,希望她能躺下好好打针。可我们俩连推了几下都没推动。
护士见我们两个大小伙子都没能推动她,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最后只好说:“算了,让她坐着打吧。”
可她双手抱膝不肯把胳膊伸过来,我们又费了半天劲,终于把她的胳膊拽了过来,护士给她打上了吊针走了,我和宋岩留下来陪床。
宋岩从下午就开始忙活他表妹的事,此时一脸的疲惫,他也没多想直接坐到了一旁的空床上,我刚想拦着,见那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消失了,便又住了嘴。
反正,只要没和鬼撞上,他就不会触霉头。也幸好那鬼没有恶意,知道主动躲避活人,不然这要是撞上了,够宋岩难受一阵子的。
一瓶药快打完时,女人身体一软往一旁栽去,我上前一步又觉得由我来扶不妥,便喊了一下正在瞌睡的宋岩,他抬眼一看,赶紧走过去将他表妹扶正,让她好好仰躺了下来。
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怔了一下,同时暗叹了一声,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巧,她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曹蕊。
小时候我们因为是同学又是邻居,还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她家搬到了县里最好的地段去了,加上她没考上重点高中,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想不到再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第55章: 鬼抢亲(二)
眼见已经十点多了,我打算回家睡觉明早再过来,但是宋岩死活不肯放我走。他几乎是哀求着对我说,只要我留下来,他愿意多加钱。
这倒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这屋里就这一张空病床,还那么窄,两个人要怎么睡啊?
我想了想,最后做出了决定,让他回家,我留下。
宋岩愣了半天才问我:“这样好么?”
“你留下也帮不上忙,我身上有护身符应该没事,你明早早点过来就行!”
我没有说我认识曹蕊,我怕他怀疑我意图不轨。他虽然害怕,但是看不见那些鬼,如果能看见,他一定会相信这种时候即使曹蕊长得跟天仙似的,也没有男人敢碰。尤其,那男鬼还说这是他的媳妇儿……
“那,那我走了啊!”宋岩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也没跟我客气,也没怀疑我的动机,转身走了。
此时,屋子里除了我和曹蕊,只有那个胖女鬼。
我见外面走廊很安静没有人来,便小声问那胖女鬼想干什么。那女鬼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便不再理我,继续盯着曹蕊看。
我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又小声问胡长河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从我第一次进门时,胡长河就抬头将屋里的情形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趴下了,只是眼睛一直睁着。此时见我问它,它回道:“那女鬼是在等空壳。”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突然一个激灵,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的天!也就是说,曹蕊的魂魄被男鬼带走后会剩下身体这副躯壳,然后胖女鬼就会趁机上身占有这副身体,然后以曹蕊的名义重新活下去!
难怪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这八成是个无法投胎的老鬼,好容易等到这么个重生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借尸还魂,真的可以么?”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不会遭雷劈么?”
胡长河嗯了一声,说:“这身体不是她抢来的,所以如果等到了,算是她修来的福分。”
我想到了之前空床上的老太太,难不成她也是有此目的?不过,她肯定没戏,气场和胖女鬼不在一个层次。
那胖女鬼肯定会一直这么守着,我就算是想赶估计也赶不走,索性,我也就随她去了。
我看了曹蕊一眼,她比以前瘦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没了,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清秀了。只是,此时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了,唇色也很浅,静静地躺在那,若不是我能看见她肩头上微弱的火气,我都要怀疑她已经离世了。想到此,我还是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她的鼻尖很凉,鼻息很弱,呼吸得也很慢。
看来,不赶紧想办法,她真地撑不了多久了。
我拿出手机又给五哥打了个电话,结果还是关机状态。唉,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好歹给我来个电话再关机啊!
见时间不早了,明天肯定还有一大堆事要忙,我闭了灯躺到了那张空床上,也顾不得这里的被褥有多脏,直接拉过被子闭眼睡觉了。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总是在做梦,一会儿梦见和曹蕊一起玩,一会儿梦见她妈妈找上门指着我和我妈骂。
也许是我妈因为我挨骂的这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所以再见到曹蕊时,便在梦里翻出了旧账。
我和曹蕊因为是一个村儿的,所以小时候都在村办小学里上学。我们俩同岁,从学前班起就是同学。那时候,老师为了学生安全,会在放学后按照家庭住址把相邻的同学编成一个小队,然后由稳重一点的同学领着这一队的其他同学回家。我们那一片就我们俩同岁,所以每次放学都是我们俩一起回家,后来,上学也一起走。
也许,因为那时候都很小,所以家长们也赞同我们一起走,觉得路上有个照应。
后来上了初中后,因为学校离家有点远,我们就都买了自行车,还是一起上学放学。
可能因为女孩成熟得比较早,在我还什么都不懂时,班里已经有女孩和高年级的男生谈朋友了。而且,这事还是曹蕊和我说的,说完了,她还问我有没有看上哪个女孩。我只记得当时老脸一红,尴尬得让她别胡说。
初二时,有一段时间,曹蕊说她的自行车坏了,便总让我带着她上下学。那时我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她塞给我一封信,我回家打开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说她喜欢我。
我那时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比较被老师看重,平时不仅努力学习,还很听老师的话,老师说了不能早恋,我哪敢接受她啊!便又将信还给了她。
也就是这封信,导致了她妈妈来我们家大闹一场。
我还记得那天我和我妈刚吃完晚饭,曹婶气冲冲地来我们家了,进了屋二话没说便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学好勾引她家闺女,还说我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快要绝户了,竟然敢惦记她家独生女儿。
我妈在一旁觉得莫名其妙,便问怎么回事,结果曹婶又把气撒在了我妈的头上,说我妈没好好教育儿子,当初不答应她三姐介绍的好人家非要跟我爸那个短命鬼,现在知道日子不好过了便让儿子去勾搭别人家的姑娘……总之,她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曹婶走了后,我妈只是平静地问我怎么回事。我如实答了以后,我妈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说:“既然咱没做错,那就挺直了腰杆!”我问她生不生气,她笑了笑,又说:“刚才很生气,但是现在已经不生气了。错的是她,我们不能因为她不对再气坏了自己。”
虽然我妈那么说,但我一直挺愧疚的,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却因为我平白无故地挨了顿骂。
后来,曹蕊在她妈的安排下转到另一所中学读书了。她有一个舅舅,在县政府当了一个不小的官,也因此,他们一家都改了红卡片(城镇户口),她爸他妈更因为关系硬进了一家大型药厂上班,这几年攒了点钱,这事情过后,索性在县里买了楼房搬离了村子。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见过曹蕊。当然,估计那时候见了,我也会因为生气装作看不见的。
我正在梦里纠结这些陈年往事时,就觉得有人一边小声叫着“康恺”,一边推我。
“快醒醒!”那人又叫了一声。
我终于醒了,睁眼一看,宋岩正站在床前,见我醒了,他指了下曹蕊,说:“你快看!”
我坐起身往另一张床看去,就见曹蕊不知何时醒了,依然面朝墙角那么坐着,只是她不是一动不动,好像在忙活着什么。
“有血的味道。”胡长河突然来了一句。
我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立刻跳下床冲了过去。当我板着她的肩膀将她稍微扭转过来一点时,顿时吓得低呼一声,随即让宋岩赶快叫大夫。
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上宋岩给她盛饭的一只白瓷碗被她打碎了,此时她正拿着那碗碴不停地往脖子上划着,伤口已经很深了,胸前的衣服早已被血湿透了!
“曹蕊,你快松手!”我赶紧去抢她手里的碗碴,可她抓得死紧,我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抢下来。
她冲我嘿嘿冷笑着,声音有些粗,一边跟我撕扯着,一边说:“我今晚就带她走,嘿嘿,你们拦不住……”
宋岩及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全赶了过来,帮着我一起将她按倒了,然后我使劲一拽,终于将那碗碴抢下来扔到了一边。
“快,别让她咬舌头!”一个大夫惊呼一声。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嘴角两边往外淌着血。我赶紧让宋岩帮忙掰开她的嘴,然后我看见她嘴里竟然含着一个东西,我以为那是另一片碗碴,怕她咽下去伤到,来不及多想将手伸进她的嘴里去掏那东西,掏出来一看,吓得我“啊”的一声将东西扔了。
我的天!那竟然是一根手指!
“别扔,还得给她接上!”大夫出声提醒。
我们一看她的手,果然右手小指没了,刚才见她右手全是血还以为是握着碗碴的关系,想不到是因为小指被她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