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凤德应下了,不管这是周文德对他们宋家示好的信号,还是什么,他都准备接下。
宋家这次,要站在寒门士子这边,爹说过,寒门士子的崛起是早晚的事情,且对大夏朝来说,是如同腐肉上的刚刚长出来的新肉,是一股可以带来新生的朝气的气息,不可阻断,也不能打断,甚至,要保驾护航!
当鼓声响起,一天的考核结束了。
周文德站在高台,看着士子们鱼贯离开。李云鹤站在周文德身侧,看着士子们离去,还有官员们也相继离开,李云鹤低声问道,“你担心明天的考前检查会有事情发生?”
“嗯。”周文德低声应了一声,“也许不是考前检查,也许还会是考题……谁知道呢?”
李云鹤听了,无奈的叹了一声,“文德,真是抱歉,让你卷入这次的事情里。”
周文德听了,侧头看向李云鹤,“我不觉得麻烦。我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让我一展拳脚,也许,在将来,后人记载寒门崛起的历史时,会把我周文德名字记下也不一定……”
李云鹤听了,心头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
而此时,回到宋家的宋凤德快步走向书房。
书房里,宋长洲正在凝眉看信。
“儿子给爹请安。”宋凤德恭敬做礼。
“凤德,你回来了。敏德来信了。你看看。”宋长洲将手里的信递给宋凤德。
宋凤德拆开一看,一愣,惊愕不已,“爹,敏德他……”
“嗯,他加入了北甲神军的精锐军,然后……和沈高义一起洗劫了蛮族的王族聚集地,顺便,杀了一个叫做大汗的男人。很可惜蛮族的女人不合口味,没有掠走女人他觉得很遗憾。”宋长洲面无表情的说着。
116、凤凰于飞4
宋凤德听着宋长洲的话,神情也木然了,敏德这个笨蛋!!竟然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去了!
“爹,怎么办?”宋凤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头叫嚣着要把宋敏德这个白痴弟弟抓回来关祠堂的想法。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宋长洲苦笑一声,随即又释然的对宋凤德说道,“如此也好,敏德能够参与其中,为我大夏朝尽一份心力,也是好事。看来,沈高义也是想着要拉拢我们宋家的。”宋长洲说着,心里开始算计着,既然沈高义有着要拉拢他们宋家的心思,那么,将来要谈判的时候,就可以稍微提高一些筹码了。
“但是……爹,如此一来,我们宋家就全无退路了。”宋凤德低声说着,素来喜欢把事情考虑的更加周密的他,还是担心着,若是沈高义万一出事,敏德会被怎样拖累,宋家会如何?到时候若是宋家不幸被拖累了,宋家也许不至于倒下,但是阁议里只怕再无一席之地!
如今李家因为李云鹤的关系和帝君成了同盟,郑于两家就无需多言了,温国师因为雨妃关系,和郑家于家不断套着近乎。他们宋家却是不靠帝君,也不靠雨妃,尴尬的保持着中立。如果他们宋家选择了沈高义,那么,宋家可就要和其他五个世家扛上了。
“凤德,你思虑缜密,为人谨慎,这是你的优点,但,你却欠缺了一点果敢,而敏德虽然冲动,想事情不周到,但却有着你所没有的果敢。”宋长洲说着,侧头看向宋凤德,慢慢说着,“你还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吗?你还以为沈高义所作所为就是他一人的主意?蛮族的王族聚集地是你想打就能打得进去的?蛮族的大汗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这其中若是没有细致周密的调查,若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布局就能做到?还是在张君铭逼走大将,独自一人苦守栖霞关的时候?蛮族二十万兵啊,张君铭又如何凭借三万大军守住栖霞关?难道那张君铭是神?哪怕张君铭他是神,我也决不信他能够凭借三万大军守住栖霞关!这期间,他必定还有其他人的帮助,且,最重要的,凤德,情报!他必须手中有蛮族的详细情报,他必须知道,蛮族二十万的统帅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何种的弱点?”
宋凤德闻听这话,心头一震,对啊。这期间桩桩件件看上去很普通,民间百姓都说张君铭是军神,可,一个军神的诞生有那么容易吗?
那岂不是——背后……
“不管是沈高义千里走单骑也好,还是张君铭独守栖霞关也罢,这背后定然是有人,一个非常高明的人,一个……有着强大情报的组织!”
宋凤德一听这话,心头一凛,拱手低声问道,“那么,爹,我们……”
“我们要合作的不是沈高义也不是张君铭,而是他们背后的人。”宋长洲压低声音说着。
“儿子明白了。”宋凤德低声说着。
能够将沈高义那样的强硬派设入局中,或者说能够指使沈高义的……这背后的人该是多么的可怕!而如果有所谓的组织的话……又该是多么可怖!
然后,其他人呢?既然爹推断出来了,那其他人呢?
“爹,李家他们?”宋凤德低声问着。
“哼,李云山这狡猾的狐狸!凤德,你且记着,李家最大的支柱不是李福泽也不是李家的那个老不死,是李云山!李家只要有李云山在,李家就败不了!至于于家,郑家,目光短浅,成不了气候!刘家和张家碍于自身是平衡者的关系,他们不会管谁是帝君,谁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只要大夏的江山和阁议完好那就行。当然,他们是不会坐视大夏完蛋的。”说到这里,宋长洲冷笑了起来。
——刘家张家,自视甚高,以为他们手掌平衡,就高于其他世家!却连蛮族大举入侵,栖霞关只剩下三万人独守的事情也不关,竟然打着平衡的旗号,不支持他和李云山的调兵支援的建议!
若不是那不知名的神秘人背后筹谋,大夏现在早就混乱了!
这样的平衡者有什么用处!
宋凤德沉默的拱手站着,对刘家和张家,他自然是甚为厌恶的。
若说郑家和于家是沉迷于权欲而目光短浅,那么刘家和张家就是不作为!
而很多时候,不作为比目光短浅更加令人憎恶!
“凤德,你一定要记住,站在高位者,身负的便是天下!”宋长洲一脸严肃的说着。
“是!儿子明白!”宋凤德恭敬说着,接着低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宋长洲听着,慢慢的皱起眉头,这次的恩科大考,几乎朝野上下,说得夸张点,包括天下人都在盯着!
如果恩科大考,寒门士子要是爆出点丑闻来,那就严重影响寒门士子的出头!世家豪门自然是不愿寒门士子的出头,他们恨不得将寒门士子紧紧的攥在手心里控制着,郑家,于家就是一个代表,而刘家和张家自恃平衡者,最为顽固,定然也是不愿大夏延续了几百年的格局被打破。
李家现在和帝君沆瀣一气,肯定是希望能够控制寒门士子,而唯独周文德,这是一个异类。明明有才有德却甘愿做着六品官,和李云鹤的关系虽然近一点,但却是和李家没有什么联系。
这样的人加入了恩科大考的这场博弈中……
“凤德,你做得很好。”宋长洲说着,看向宋凤德,“和周文德交好吧,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是!儿子明白。”宋凤德又抬头问着宋长洲,“那爹……这次恩科大考还有两天,估计还有事情要闹出来……”
“哼!你不用太担心,寒门士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宋长洲哼笑了一声,而且……那隐藏着的高人……神秘的组织……一定不会放过这次的恩科大考的!
在宋长洲分析着种种的时候,此时的京都某间茶馆的厢房里。
“哼!该死的于家!竟然敢诬陷陶明兄!”一高瘦书生愤然说道。
“只怕这种事情明天还会发生啊。”另一年长书生皱眉低声喃喃着。
“我们能够做什么?他们是主考官,想做什么还不容易?”
“不,正是因为他们是主考,他们要做的事情定然不会这么容易。”另一文弱书生神色严肃的说着,“今日之事,那周大人,宋大人,还有李大人不是都在为陶明兄争取机会吗?”
“没错,今日若无这三位大人,我陶明只怕早就拖累大家了。”陶明低声说着。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这么绝望,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大家提高警惕,同时,也要准备万一爆发事端,我们要怎么应对?”文弱书生继续严肃说着。
“没错。源少主给我们的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冷静,克制,自信。”
“对!对!源少主这话其实已经在提醒我们了。都是我们太大意了,世家豪门扎根大夏将近千年,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被我们打败!是我们太轻敌了!”
“因此,我们不必要自乱阵脚,我们先商议明日要做的事情。”
“好……”
而在这样的夜晚里,因为恩科大考一事还在商议的,还有——郑家。
“这么说来,还没有查到?沈高义背后一定有人,李家背后也肯定有人,否则他们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站到帝君那边去。几百年来,对帝君,我们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支持!李家李云山是个老狐狸,他既然让他唯一的宝贝弟弟亲近帝君,肯定是有了什么依仗!”面容苍老但目光阴鹫的老者用沙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可是,爹,我们查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啊。”
“废物!”老者突然厉声喝斥。
中年瘦弱男人赶紧低头,不敢多言。
“我们一直以来暗中操控,整个大夏朝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吗?!可现在,明明就有另外一股力量把我们多年来的经营全都打散了!李成玉,蛮族,那可是我们苦心经营多年的暗线!明明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寒门闹事,帝君夺权,阁议出现混乱了,这个时候引领蛮族入关,我们就可以趁机占据帝宫!但现在,毁了!全都毁了!张君铭,李玄雨,沈高义!就三个人毁了我们多年的布置!你说他们背后没有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王族聚集地你当初亲自去联系的时候找了多久?一个月!你整整找了一个月!还在聚集地待了半个月才能被大汗接见!但是沈高义只是一个晚上就取了蛮族大汗的首级!”
中年瘦弱男人扑通跪地,羞愧的说着,“是儿子无能!”
“罢了!你起来吧。”老者长叹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也已经尽力了,是爹……过于急躁了。”
中年瘦弱男人惶恐的抬头看着老者,“爹,要不……我派人去接近他们?”
“不,这没用。现在还是把恩科大考一事解决了再说。”老者缓慢摇头,抬头看向外头的漆黑的夜晚,喃喃道,“早晚,早晚,会知道的……”
“是!”
“环儿,你且记住了,这次的恩科大考绝对不能成功!”
“是!”
“下去吧。”
中年瘦弱男人退下了,这只点了蜡烛的书房里只剩下老者一人,然后,老者哑声开口,“药王的徒弟是谁?”
“周文德之二子周乐雅。”
老者眯起眼睛,那个当初被清河周家毁了声音终身失语的孩子?
“盯紧他。然后……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药王不好对付。”
“哼!药王只有这么一个徒弟,再难对付,他也不会坐视这唯一的徒弟不管!另外,周家的事情,你要仔仔细细的给我调查清楚!”
“这就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者沉默了一下,咬牙说道,“好!就算是最后一件事!”
“那么,告辞了。”
117、凤凰于飞5
翌日,恩科大考第二天。
儒学院跟前,应考的士子们自发排成队伍,当周文德到来时,就看见这些应考的士子们不但自发排成队伍,每人手中只持有笔墨,一只手拿着油纸包,油纸包已经打开,可以看见,所有的士子们手里的油纸包都是干馍馍。
周文德沉默的站着,看着这排成队伍的神情肃然端正的……只着了亵裤的士子们。
“哇哈哈!快看!快看!就这样子,还是读书人呢!”
“唉,世风日下,有辱斯文啊!”
“呸!就这样的还参加恩科大考!没得丢了祖宗的脸皮!”
……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其中不少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但不管围观的人如何辱骂,寒门士子们依然沉默的排着队伍,一手持笔墨,一手端着打开的油纸包。
“这是怎么回事!”李云鹤惊愕的声音在周文德身后响起。
“你说呢?”周文德说着,抬脚朝儒学院走去。
“哼!一群斯文败类!”于姓官员冷笑一声。
“于大人!慎言!”宋凤德冷声说着。
于姓官员转头冷笑了一声,就不屑的转身走了上去。
宋凤德侧头看着那群排队站在儒学院门前的只着亵裤的寒门士子,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周文德站在寒门士子跟前,在门官击鼓示意四周围观百姓安静下来后,周文德沉声开口问道,“为何如此?”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吾等所为,不过是为了清白而已!”领头的陶明朗声回答着,神情平静而坦然。
周文德挑眉,原来如此。
站在周文德身侧的李云鹤也恍然,看着这群只着亵裤,在这个秋冬交错之际依然挺直背脊,神情镇定坦然的寒门士子,李云鹤不由微笑了起来。
——这倒是群妙人啊。
宋凤德也暗自颔首,不错,光着身子前来应考,一来可以免除在检查的时候出现的栽赃陷害,二来在天下人跟前昭示他们寒门士子的自爱!当然,这样也很危险,若是在接下来的两天考核中再出现任何问题而没有很好解决的话,那就是狠狠打脸了!
虽然够果断,可惜,思虑不够周密呀。
周文德微微点头,转身进了儒学院,李云鹤也跟着转身进去,紧接着便是宋凤德,而剩下的张家和郑家代表,对视一眼,便也跟着进去了,于姓官员很不忿,但也只能狠狠的瞪了那领头的陶明一样,拂袖而去。
周文德大步而入,在寒门士子一一落座后,便接过考题,看了眼手里的黄布包着的考题,周文德垂下眼,放到一边。
“咦?怎么了?”李云鹤上前,看了眼被周文德放置一边的考题。
“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是真正的考题。”周文德说着,示意一旁的史官上前,大考是必须写进历史的事件,因此每次大考,都会有史官进来记录每一次的大考。
而这次,史官还承担了另外一个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任务,那便是护送第二天的考题。
恩科大考的考题由阁议的六位阁主所出,每人一道题,三天大考,六场考试,每场一道题,刚刚好。
“今日两场考题是李阁主和郑阁主所出,为了不让考题发生意外,我特意请楚史官前往李阁主处,请今日的考题。护送今日的考题。”周文德说着,接过史官手里的黄色布包,然后,全场走了一圈,让众人看清楚手里的黄色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