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再拖下去,他必须带金陵离开这里。
他解开绳子,将金陵绑在了自己背上,离他最近的兵哥愣了愣,急忙问道,“你想做什么?”
“谁的手电还能用,给我!”
“我……我的……”副领队将他手电递了过去,做了防水措施真是太幸运了。许菏泽伸手接过扭头对即墨道,“听着,我速度快,我来引巴蛇,它体积庞大,一旦离开水面,水位一定下降,机会只有一次,就算憋死你也必须得把湛卢剑拔出来!”
副领队大叫:“你疯了,你速度再快你能跑过它?”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众人没有吭声,即墨缓缓向着他游了过来,“把金陵放下。”
许菏泽摇了摇头,“她是为我而来,跑得过,我带着她一起出去,跑不过我就和她一起变成巴蛇的食物,我不会放弃她的。”
“你背着她会降低速度。”即墨声音淡薄,像是在说吃饭睡觉这样简单的事,小分队听出他的意思,大有放弃金陵的意向,虽心里不爽,却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许菏泽摇了摇头,轻声道,“保重。”说完他头也不会爬上湖岸,开始往黑暗的尽头跑去。巴蛇寻而不得打算盘旋着再休眠,小分队也纷纷爬上了岸,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步枪,副领队道,“既然许菏泽都打算牺牲,没理由这光辉就被他一个人抢了去,即墨你负责拔剑,我们会阻拦下巴蛇,即使只有几秒也好。”
即墨沉重的点了点头。
许菏泽一口气跑出老远,背着金陵的确有点费力,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绝不可能把她放下,他按下了手电的开关,伸手探向巴蛇的方向,其实他已经走太远了不太确定巴蛇会不会看见,等下如果不行他就再往前去一点。
湖边,小分队也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亮点,众人不都不太确定巴蛇会爬起来追过。这只怪物对光有着莫名的执着,大概将湛卢剑放在夜明珠中,藏剑的人目的也就是为了让巴蛇长期看守吧。
果然巴蛇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远方,一点也没有打算爬起来走的意思。众人急了,当下取出了放在步枪旁的手电,“大家准备,我把光指向哪里,你们就往哪里开枪!”
“是!”
副领队按下了开关,巴蛇的视线果然被吸引过来,众人一鼓作气疯狂的将步枪扫射过去,声音大得许菏泽都能听见,他大叫一声不好便开始往回跑。
巴蛇尚未平息的怒气,果真轻易被激怒,伸长了脖子便要张嘴咬过来,众人抱着步枪狂奔,必须要让他完全离开湖面。
但他们的速度太慢,很快就被巴蛇追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几乎一点力气都不费的便将人卷进嘴里,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人类,显得太过渺小,好比一个人面对一只蚂蚁,捏死踩死,不费吹灰之力,没有人发出一声嚎叫。
副领队跑在最前面,许菏泽将光照了过去,就见他青筋暴起的冲着自己大喊,“跑!”几乎是瞬间一张血盆大口将他吞了进去,“妈的,老子跟你这个怪物拼了!”
巴蛇顿了顿,嘴里冒出一缕青色的烟雾,许菏泽双拳紧握,便知副领队此时恐怕早已被炸成粉末了,他抬手将手电的光照射在巴蛇还能用的另一只眼上,那眼珠上反射出一道幽幽的绿光,然后他拔腿开跑。
巴蛇果然狂追过来,水面猛的一沉,即墨便知许菏泽成功了,他毫不犹豫的紧闭呼吸一头扎入水底。
湛卢尽在眼前。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但不能放弃,那个人说就算憋死你也必须得把湛卢剑拔出来!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白白牺牲。
手终于握住了剑柄,奇怪的暖流冲指尖直达发梢。他微微一用力,湛卢发出咔嚓一声响,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道几乎是瞬间将他冲出水面。
即墨重重摔在了地上,湖水也像刀刃一般重重的趴在他背上,那种感觉像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又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背上,但他不能有一丝松懈,急忙爬起爬起身来,开始往许菏泽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比不上巴蛇的速度,更比不上即墨的速度,巴蛇的体型庞大,只要他用劲,他一定能追上它的尾巴。
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一心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双眼,只要看见巴蛇的一点影子,就杀了它!
这洞远比许菏泽想象的更大更无穷,仿佛那就是一个黑洞,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到尽头,即墨应该把剑取出来了吧,副领队也不在了,其他的队员也不知还有谁活着,还好,即墨拿到湛卢。
这个世界还有救不是吗?
他开始有点发昏,还有点想吐,这速度比之前又不知快了多少,感觉自己简直已经快飞起来了。可他敢低头去看,他一点也不能松懈,巴蛇还在身后穷追不舍,他越跑越慢,眼睛也开始看见一些闪光,他知道自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哪怕即墨能拔出了剑,想追上来又谈何容易。
他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突然他眼前一黑,竟然摔倒了,世界停顿了三秒,许菏泽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不行他还不能放弃,他必须跑下去!
他抬起头发现眼前有光,心中大喜,难道要到洞的尽头了?这份喜悦他迫不及待的想传递给金陵,但当他爬起身来却发现金陵已经不见了!身上的绳子也不见了!
金陵!他大惊,他在什么时候把她弄丢了?!
光越来越强,长久的黑暗让他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强光,他不得不伸手遮住了眼睛。
“妈妈——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妈妈!求求你们了,妈妈——”
他将手放了下来,离他不远的地方,赫然是一个黑衣的男人死死抱住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小姑娘满脸是泪,惊恐的看着面前缓缓被合上的灵车,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又这般似曾相识。
金陵,他双拳紧握。
黑衣的男人死死抱着她,“陵儿,爸爸在这里,别怕。”小女孩挣扎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递来一根棒棒糖,许菏泽扭头过去,就看见徐莲慈眉善目的脸,“去,把糖给妹妹吧。”
他缓缓走了过去,世界曾将她抛弃过两次,金晟出走,白玉兰死,所以当即墨说放弃她的时候,他摇头拒绝了,他不会再放弃她第三次。
她是他的妹妹,朋友,伙伴。
他还没能将棒棒糖递过去,四周的却如同泼墨画一般开始褪色,站在他眼前的却又突然变成了长发的即墨,穿着一件古怪的长袍,像古装电视剧里的侠客般,手心握着的是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血顺着刀柄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脚边,许菏泽大惊,急忙想靠近却见他手中的棒棒糖不知为何却突兀的变成了一把匕首,在他无法控制的时候一把插入了即墨的胸口,即墨抬头诧异的看着他,眼里有不解,疑惑也有一丝委屈。
许菏泽手一松,几乎摔倒在地。
“梦……中梦……”
“谁!”他眼睁睁的看着中刀的即墨又突然一转变成了一个蓝衣白纱蒙面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太过古怪,白纱缠在头头顶,像个古人又像个阿拉伯人。“你是谁?”
“你是……特别的。”显然她说普通话有些吃力,难道真是个外国人?“你的梦……可以预见……你是特别的……”
“少唧唧歪歪的,你他妈到底是谁?”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他早一拳打过去了。
“你觉得……我是谁?”
这话把许菏泽问懵了,他觉得她是谁?“这是梦境?”
蓝衣人点点头。
“你是神女?”
她还是点点头。
许菏泽猛的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神女似乎想躲,但奈何他速度太快,身体是有温度的,“你是人还是鬼?”
“我不是鬼,也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
“许菏泽……我……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敌人?现在的状况不是你引起的?”
“你所看见的就一定是真相吗?你的梦,可以预示,那么……你、你杀了他是为了什么?”许菏泽知道她所指的是刚刚他杀了即墨的画面,他颓废的抓了抓头发,“真的假的,我怎么知道。”
“就好像……你以为……是你父亲让你成为实验者吗?其实……不是的。”
他愣住了,不是许印书,那会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我挑出来的实验者啊。”
“为什么会是我……”
“你的脸……”
“我的脸?靠,你也觉得老子长得好?”
神女点点头,“地球上总有相似之人,但你的脸是独一无二的,你是特别的。”
许菏泽被她气得差点吐血,莫名其妙跑来一个神女,又莫名其妙的同他说一堆废话,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梦境?是他的还是神女的?不,他能在这里,这绝对是他自己的梦境。
“来找我吧,在梦境里,只有我能帮助你们。我会给你最后的答案,你想知道的一切。”一口气说这么多,舌头好像撸直了。
“小爷没兴趣!”
“我可以替你救下那个女孩。”
“真的?”金陵恐怕连一诺也没有办法了,她真的能救?但转念一想,她是神女嘛,有什么是她不能的。
神女点点头,“醒了吧。”
19.爸爸抱我
他呛了一口,猛的把眼睁开来,即墨见他醒了,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腔,许菏泽急忙伸手去摸即墨的肩,“你受伤了吗?”
即墨将手中的剑放在了地上,摇了摇头,“血是巴蛇的。”
“你干掉它了?”问出这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许菏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即墨点点头,伸手将他扶起,两人搀扶着往往巴蛇倒地的尸体而去,许菏泽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都是黏糊糊的,非常的恶心,头发上也粘着一种诡异的液体。他原想扯衣服擦脸,结果发现全身都是这种东西,扯即墨的吧,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全是血。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即墨扭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被吞进去了你都不知道?”
许菏泽震惊的看着他,“你这个是……”话没说完,他偏头想吐,但张着嘴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好把头偏了回来,“金陵呢?”
“还没找到她。”
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幻觉,尽管难以相信,他还是宁愿那是真的,他真的见到神女,因为她说她能救金陵。
脚下巴蛇的血已经淹没了他们的脚腕,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血腥味了,两人望着山一般的巴蛇尸体沉默了一会儿,就突然见一个东西从巴蛇身上掉了下来,许菏泽大喜,急忙跑了过去伸手将起接住,金陵重重的咳了两声,“咳咳,我……我还活着?”
许菏泽拍了拍她的脸,“祸害遗千年知道不?”看来他是真的遇见神女了。金陵茫然的看着他,“其他人呢?”
许菏泽低头沉默,既然他也被巴蛇吞了进去,现在还活蹦乱踢,其他人应该活的几率也还蛮大,只是副领队恐怕就真的不在了。
他有点伤感。
即墨靠在了巴蛇身上,直接坐在了血水里,“你们去找找看吧,我休息一下。”
许菏泽点点头,尽管很想问即墨是怎么一人一剑弄死巴蛇的但现在明显不太是时候,他拉过金陵,两人开始在黑暗中摸索着其他人的声音。
即墨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仿佛倾注了一生的力气,可是,他别无选择,看见许菏泽和金陵被吞进巴蛇肚子里的时候,他几乎是脑袋一片空白,握着湛卢剑便冲进巴蛇嘴里,由内而外将它劈成两半,即便仅仅是劈的这个动作,也费了十分钟,他从来没觉得十分钟有这么长过。
等他醒来的时候,金陵已经领着小分队站在他面前了,众人身上都挂着粘稠的胃液,十分之恶心。
金陵不知为何精神好得不得了,明明都快死了,却莫名奇妙又活过来,虽然大家都很费解,但她死而复生的确也是件好事,精神最好的金陵指挥着众人找到了山壁上的缝隙,几个人相互搀扶着缓缓往洞外爬去。
光线照过来的时候,几个大老爷们都差点哭了。虽然他们是早上进去的,此时也仅仅只是半下午,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
剩下的八人连同金陵一起对着山峰行了个大大的军礼,那是对死去的副领队的告别。
金陵咬咬牙,还是没忍住大哭起来。她接受小分队的时候大家都不服她,是副领队一直在默默支持她,鼓励她,让她一路走到现在,现在这个像兄长一样疼爱她的人不在了,她难过得难以自持。
许菏泽拍了拍她的肩,她便转身用力抱住了他,在山洞的时候周遭全是血还闻不到别的问道,现在空气清新了,金陵又扑了过来,两人身上的臭味差点没把他薰晕过去。
即墨握着湛卢转身要走,许菏泽拉开金陵蹦了蹦,“喂喂,哪里还有河,让我们洗洗啊,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即墨头也没回的摆摆手,灰白的僧衣被血全部染透,头发也耷拉在他头顶,没来由的许菏泽突然想起了第二场梦境,那是他亲手杀死即墨的梦境,神女说他的梦可以预示,为什么……他会杀了即墨呢?
他摇了摇头,他不会杀即墨的,绝对不会。
太阳下山是时候他们才回了帐篷,林梓潼远远的瞧见他们回来,欢天喜地的要扑过来,许菏泽心头一热,有人这么盼着你平安的感觉也不耐啊,结果林梓潼在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伸手捏住了鼻子,扭头便要往回跑。
许菏泽哪里能让他逃掉,一个箭步将人抱了过去,林梓潼哭天喊地的骂臭爸爸不要抱他,身后沉重的队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诺从即墨手中取过了湛卢,又吩咐弟子取来干净的衣物,让他们去河边洗洗,金陵是女孩子不大方便,将衣服放下后,弟子又取了木桶将水提进帐篷内,林梓潼还是小孩子,被金陵命为护花使者让其守着防人偷窥。
林梓潼像模像样的握紧了拳头。
几个人来到河边正打算洗净身上的粘液,就见河水里透着一股血色,愣了一会儿,很心照不宣的想明白了,雪山崩塌后,巴蛇的出现将洞中湖水水面提升,地下河水汇入洞外的堰塞湖,才形成了现在的小河,巴蛇死了,血顺着河流出来也没奇怪的。这地方也不能住人了,他们得离开这里。
沉默的洗净身上的污秽,一行人哆哆嗦嗦的进了帐篷,一诺煮了写热汤让他们一一喝下,这才回复了点血色。四个伤员问道副领队的时候,众人一致沉默,那四个伤员也就了然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沉,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痛的,更多少是在洗干净之后才看清了身上的伤。
一诺找来剑鞘将湛卢放入,脸上是难以明说的忧伤。
第二天,大家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山,那夫妻档的旅客也准备随着一起,金陵拦住了他们,“你可以走,你太太不能离开锦城了。”
“为什么!”一直没怎么吭声的男人愤怒的瞪着她。
“留在这里,她至少可以等到诛梦者救她,带出锦城,所有的受感染者只能被销毁,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