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词摇摇头:“时间一直很准,没有误差。”
“那就好。”林宿稍稍放心了。
青叔刚计划介入他俩的话题,冷不丁听到妻子在楼上大喊:“开饭了,都上来吧,别再站在外面吹风了。”
听到妻子的话,青叔摸了摸肚子,冲几个年轻人笑道:“上楼,吃饭了。”
到了饭厅,林宿与青叔先坐下,聂玲和青词去厨房帮忙端菜。林宿上次来的时候,对清蒸鱼赞不绝口,于是今晚的菜肴为林宿新增了这道菜,林宿自然吃得特别满足。
起初气氛相对安静,五个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青词一边坐着聂玲,一边坐着林宿。
很快,饭桌赢来了一道附加新菜。青词方才带了大闸蟹回来,活蹦乱跳,个大肥美。所谓九雌十雄,如今正处于两个月份的交替之际,青词提回来的螃蟹,公蟹母蟹各占一半。
螃蟹连同捆绑的细绳一起入锅,刚蒸熟,每人手边一个蘸酱碟子,放有醋和姜蒜泥。林宿洗净手,刚要动手开选,青词先一步问道:“想吃公蟹还是母蟹?”
林宿想了想,两者都可以。
于是,青词拎了一只母蟹,解开细绳后放在林宿碗里,紧接着,青词又拿起一只公蟹解开绳子再次放入林宿碗中。
见状,青叔清了清嗓子:“强烈要求伤员待遇。”
他的右手受伤未愈,少爷都有人提前照顾,总该有个人为他挑选一只螃蟹吧。妻子没奈何地笑了笑,她为丈夫挑选了一只,剪断绳子,放在他碗中:“这个胆固醇高,别吃太多了。”
青叔不乐意的哼哼,他自我感觉他还年轻得很。
青词先为林宿选好螃蟹,随即,他扭头询问旁边的聂玲:“想吃公蟹还是母蟹?”
“母蟹吧,蟹黄很香。”聂玲扬起笑。
青词拿起一只母蟹,解开了细绳给她,聂玲笑着接下了。
最后,青词动手处理自己吃什么。
尽管碗里有两只蟹,母蟹先到,公蟹后来,但林宿先吃的公蟹,他个人喜好,认为公蟹的肉口感更好。他抬眼的瞬间,无意间发觉青词拿了一只公蟹。
林宿没想太多,低头继续吃螃蟹。
吃过晚饭,林宿不再多停留,青叔家来了客人,林宿继续留在这儿似乎不太适合。
更何况,青叔之前已告诉林宿,让女孩过来的目的。
林宿默默的琢磨自己该走了,可说不出为什么,心底始终有种莫名的迟疑。他犹豫之际,听到青词说:“这附近人少偏僻,我开车送你。”
林宿一愣,困惑的望着青词,他本想说不用了,偏偏没说出口。
青词转过身对青叔说道:“舅舅,我送少爷回去。”
青叔略微顿了顿,应了声:“也好,我手有伤不能开车,你就替我送少爷一趟吧。”
聂玲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仅看到了青词远去的背影。
青叔倍感歉意,他刚要解释,聂玲微微扬起笑:“青叔叔,你不用安慰我,我明白的,青词他不喜欢我。”
青叔十分欣慰对方的理解,他无奈的摆摆头。聂玲是一个开朗的好女孩,可惜,感情的事勉强不了,强扭的瓜不甜。他有心牵线,但更尊重侄子本人的决定。
第24章
青词把林宿送回明曦别墅,老管家正好站在大门边,林宿挺意外,老管家怎么会在这儿等他。
他一问才知道,方才家里来了老管家的一位朋友,对方刚刚才走,兴许路上与林宿他们的车擦肩而过。
林宿略感好奇,他平时少有听老管家提起自己的朋友。老管家年龄大了,如今在世的昔日友人已屈指可数。今天来访的这位,与老管家一样,也是一位管家,跟随霍老爷子,霍远翔左右。
走入别墅内,老管家取出一张请帖交给林宿:“少爷,霍家大宅明天举办庆宴,邀你过去。”
“霍家?”林宿接过帖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对以往的林家关系网一点儿不清楚。
老管家微微叹了口气:“少爷,或许你不记得了,但你小时候,霍老爷子可是非常疼你的。”
对此,林宿一头雾水,老管家这么说让他莫名心虚,他有点不愿去霍家。他对从前那个林宿完全不了解,他与过去的那些人接触越多,他心里越没底。
万一被人发现端倪怎么办?
老管家瞅见林宿一脸完全不知情的表情,他慢慢向林宿解释了林家和霍家的关系。
霍老爷子霍远翔与林老爷子林睿,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同时相中了一个女孩程曦,为了获得女孩的芳心,两人经常争得头破血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来二去,这些闹剧竟让三个人成为了朋友。
后来,程曦嫁给了林睿,霍远翔默默退出,衷心祝福他们。
霍远翔结婚时,程曦已临近预产期,林睿打趣的说,他家即将添加一个大胖小子,以后娶霍远翔的女儿当媳妇。霍远翔高兴的说了一声好。
他前两个全是儿子,第三个终于盼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惜,小女儿与林睿的儿子不合拍,最终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尽管没能成为亲家,之后的岁月,无论是林家祖业的玩具店还是曦锦公司,霍远翔都给予了林睿大量的帮助。
眼看着路越走越顺,事业蒸蒸日上的林睿却连遭家人离世的重创,先是程曦的离去,再是儿子和儿媳出事的噩耗。
林睿一夜间苍老,他默默地搂着年幼的林宿,守护自己最后的精神支柱。
霍远翔的公司生意越来越大,日子越来越忙碌,但他总会抽出时间来明曦别墅看小林宿,陪林睿说说话。
孙辈们一天一天长大,霍远翔和林睿终于感到自己老了,太多事已力不从心。
霍远翔身体状况不佳,事业早已交到后辈们手中,他做了两次手术,一直在国外静养,本来计划精神状态好转就回来看望老友。
结果在他进行第三次手术之前,得知了林睿去世的消息。
林宿的不争气是林睿心底最深的无奈,获悉林宿和吴衡结婚,林睿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深知自己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守在林宿身旁,林睿想方设法尽可能多的为林宿的未来铺路。
他临终前,让老管家替他向霍远翔转达一个请求。他没能力管好自己的小孙子,可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如果霍远翔哪天回来了,如果看到林宿过得不顺,帮林宿一把。
林老爷子向霍老爷子的请求,老管家没告诉林宿,免得林宿不愿去霍家大宅见霍远翔。
霍远翔术后身体稍稍好转,不顾反对,立刻赶了回来。霍远翔身边的管家带来请帖的同时,也捎来消息,霍远翔调查了林宿在国内的现况,大发雷霆。
林宿和一个混球结婚,丢失了家产,弄丢了曦锦公司,还闹出明曦别墅的丑闻,玩具店被人逼得快关门大吉。对方告诉老管家,让林宿做好心理准备,肯定要被霍远翔骂得狗血淋头。
老管家无奈,不过,如今除了霍远翔,又还有谁有这样的身份狠狠地骂林宿一顿。
不管怎样,被霍远翔骂也是好事,至少林宿多一个依靠。依照目前的情形,老管家实在担心,玩具店倒闭的那一刻,也就是林宿崩溃的那一刻。
林宿已退到角落,无路可退,偏偏林宿身上没有透出强烈的反击情绪,处事态度过于柔和。
柔和有时是好事,但面对凶狠的敌人会显得相当无力。
林宿需要一个强势的人为他开路,霍远翔将扮演这个角色,如同当初扶持林睿那般。霍远翔为林家所做的一切,老管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老管家再明白不过,林宿具有先天优势。他眼里眉间与程曦颇有几分相似,更何况还有林睿这位老友的临终嘱托,只要霍远翔还活着,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宿没落。
“少爷,”老管家想了想说道,“霍老爷子脾气烈,嘴硬心软。你明天见了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和他争执。”
林宿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霍老爷子是长辈,几次手术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自然不能与霍远翔争吵。
不过,以老管家的口气,林宿隐隐能感觉到,这个与林家颇有渊源的长辈,恐怕要教训他一顿了。
青词给青叔打了电话,夜里留在明曦别墅,林宿认为自己该劝对方回去,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管家拿来了相册,里面收藏有许多老照片,老管家向林宿介绍了霍远翔以及家人,让林宿先熟悉一番。
林宿看了一会儿,他合上相册,来到露天阳台透气。这儿有太多他所不熟悉的人和事,有时让他忍不住想要逃。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是林宿。
往后的路只能是林宿。
他没有地方可逃,他必须面对林宿的过去,然后规划自己的未来。
走到藤椅边坐下,林宿仰头望着星空回想尚雨泽的过往,那些记忆慢慢的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不一会儿,林宿听到附近有动静,青词在旁边的藤椅坐了下来。
“怎么了,睡不着吗?”林宿问道。
青词摇头:“只是觉得你有心事。要去见霍老爷子,你很紧张?”
被青词猜中自己的想法,林宿扬起嘴角:“不知道该怎么说,突然要去见一个完全记不得的熟人,好像始终少了什么。”
“少了熟悉的情感。”青词说道。
林宿望向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兴许青词说得对,他对霍老爷子缺少熟悉的情感,所以他在对方面前不懂如何是好,他不清楚自己在对方眼中曾经是什么模样。
然而,他深知自己不能缩在明曦别墅内,永远不面对外界的人。他必须要走出去,才能为自己,为陷入危机的玩具店寻得一线生机。
第25章
林宿夜里睡得不安稳,第二天起床时,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他洗了一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已慢慢适应了这张脸。从今天开始,他即将迈入林宿过往的人际圈,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他都必须积极努力的去面对。
不退缩,坚定的往前走。
青词起床后,留下来与林宿一道吃了早餐,之后,青词返回舅舅家,老管家陪着林宿出了门。
一路上,老管家反复叮嘱林宿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当然,念叨最多的内容仍是关于霍老爷子。
林宿见到霍老爷子,对方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安安静静的听着,切勿顶嘴。对方让他做什么,林宿就做什么,千万不能与霍老爷子作对。
霍老爷子的身体健康早已大不如从前,林宿莫要再气他,尽可能有多老实听话就多老实听话。如果霍老爷子特别生气,林宿就乖乖的喊一声霍爷爷,霍老爷子自然不会对他发太大脾气。
老管家仔细的交代,林宿一边静静的听,一边默默的记着注意事项,免得一会儿面对霍老爷子再添事端。
霍家大宅依山而建,四周山清水秀,风景极佳。
难得霍老爷子回来一趟,儿女们纷纷忙于表现,孙子外孙们也不忘极力讨好霍老爷子。
林宿与老管家到达霍家大宅时,恰好十点半。霍家的管家微笑着前来迎接他们,随后立刻带领林宿去霍老爷子的书房。霍老爷子早早说了,林宿一到,马上带去见他。
霍老爷子腿脚不利索,书房从二楼改到了一楼。林宿跟随管家往前走,不由忐忑不安。尤其在管家敲了敲门,推开书房的门那一刻,林宿格外紧张。
林宿见到了一位面容严肃的老人,老人坐在轮椅上,他在窗边,凝望窗外的风景。
倚站在轮椅旁边的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人,她见林宿他们进屋,笑着说道:“外公,林宿来了。”
听到这话,霍老爷子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他的目光径直落在刚进门的林宿身上。
莫名的,林宿打了一个冷颤,霍老爷子的注视让他头皮发麻,紧张陡然加倍。他僵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过来。”霍老爷子说道。
林宿心底有点慌,不懂自己该如何面对霍老爷子,但他依旧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他低着头,不敢正视对方。
霍老爷子猛然提高了声音:“别整天低着头,畏畏缩缩像什么样。”
闻言,林宿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他抬眼看着面前的老人,喊了一声:“霍爷爷。”
霍老爷子看着林宿,他的表情凝重了些,他侧头对身边的外孙女说道:“去拿过来。”
外孙女一愣,她瞅了一眼林宿,随即低声劝道:“外公,这样不好吧。”
“好不好我说了算,立刻拿过来。”霍老爷子不高兴的皱眉。
外孙女没辙,连连安抚他:“我马上去拿,你别生气。医生说了,生气血压高,你要心平气和的静养。”
外孙女一边微笑劝着,一边在林宿十分迷茫的视线中走向了书柜。她打开柜子,取出了一米长的细木条。霍家的家法,一根黄荆杖。
见状,林宿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虽说他做好了随时挨骂的准备,可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要挨打。他年纪也不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实在是颜面无存。
外孙女把黄荆杖递到霍老爷子手中,霍老爷子随即扬扬手:“林宿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外公。”外孙女正欲劝说,奈何话语被霍老爷子打断了,霍老爷子重复道,不要再让他反复说同一件事,其余人全出去。
林宿疑惑的目光投向老管家,老管家没奈何地轻轻摆了摆头,转身出门了。外孙女见外公心意已定,说道:“外公,那我可就出去咯,你乖乖的不要动怒。”
说完,她也走出了书房。路过林宿身旁时,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别再惹外公生气了,他身体不好。”
很快,书房内仅剩下林宿和霍老爷子两人,林宿顿感愈发的压抑。
霍老爷子来到书桌边,静静命令道:“过来。”
林宿深吸了一口气,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霍老爷子的跟前。
“跪下。”霍老爷子眉头紧锁,怒视林宿,眼底闪过一丝怒其不争的气愤。
对此,林宿犹豫了两秒。老管家叮嘱,霍老爷子说了什么,林宿就得听什么,况且林宿也不敢再气面前这位病人了。
林宿跪下的同时,霍老爷子手中的黄荆杖猛地抽在林宿左边胳膊上,一阵生疼,林宿痛得缩了缩。
“你还知道痛?”霍老爷子说道,“那你怎么做得出那么多打脸的事,林睿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中用的孙子,成天丢人现眼。”
霍老爷子说话之际,另一只手抓起桌面的一叠资料全数砸在林宿身上。纸张纷纷扬扬的落地,林宿偷偷瞄了一眼地面,有关自己的近况,几乎全包含在内。
有报道明曦别墅性爱派对的,有介绍曦锦公司的新股东的,还有林宿和吴衡在荷兰登基结婚的资料。有关林宿近期的一切,霍老爷子都调查过了。
林宿着实不懂自己该说什么,默默的不吭声,紧接着,他胳膊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
“你就这么丁点骨气,别人欺负你,你只会去跳河自杀。”霍老爷子连抽了两下表达自己的愤怒,“你还好意思撞了脑袋失忆,你怎么不干脆死掉算了,反正活着也相当没用。”
林宿不说话,咬着牙忍着痛,霍老爷子说的没错,可是他并非原来的林宿,他不要如此轻率的死去。
可惜的是,他也比原来的林宿争气不了几分,许世昶入股曦锦公司了,他仍旧一点儿应对办法都想不出来。
就连吴衡打压玩具店,他都没能反抗,眼看着手工艺师们走的几乎没了。
片刻,霍老爷子放缓了动作,情绪激动使得他身体负担加大,他大口喘气。
林宿担忧地问道:“霍爷爷,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你还气不死我。”霍老爷子用黄荆杖指了指吴衡的照片,“这种角色你都解决不了,为了这种人逼垮自己,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