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穿越 第一卷)下——三无斋主人

作者:三无斋主人  录入:06-16

第二种是“迎茅娘”。这是替未成年就死去的男孩子娶鬼妻,民间多用此法。就是用稻草束扎一个很像姑娘的草人(茅娘),然后遵礼迎娶,与殇男合葬,使成家室。只是这种茅娘有时为恶鬼怨灵所附,娶回家可能引来大祸;

第三种“配骨”。特别是大家族之中,凡是子弟未婚而夭亡的,大多选择一门互相对、年龄相称之亡女,与之订婚,迎接牌位。把双方的灵柩葬在一处;

第四种是女子“抱主成亲”或男子“迎柩归葬”。就是把活人嫁给死人,或者活人迎娶死人。这是四类婚仪中对活人要求最为严苛的一种。在活人成婚之后,他们就不能再另娶或者另嫁,直到死后,才在阴间与早亡的配偶完成花烛之礼。

听了饕餮殿下的讲解。联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四郎才对这场冥婚的前因后果理出了一个大致的头绪:郑家本来是打算用“配骨”之法替郑三少娶卢氏女,再选一房妾氏生一个带有郑家血脉的孩子给他继承香火。谁知被大管事截了胡。这事情表面看来是大管事痴恋郑三少,自愿倒插门进郑家,甚至愿意以后再不娶妻,还要负责替郑三少抚养日后的继承人。继承人估计就是绿萝肚子里那个了。可是仔细想一想,就能发现这个解释其实漏洞百出。

首先一个,绿萝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郑家的血脉。郑家为什么会答应这样不合理的要求?联想到郑家先前的遭遇,这场婚事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的东西。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四郎便猜想这是郑家和什么势力联手的标志。至于究竟是什么势力,要联手做什么,他就不肯费心去想了。

吃饱了肚子暖融融的晒太阳别提多舒服,这些勾心斗角诡谲隐秘的家族内&幕和四郎一个小厨子可没有多大关系。他把头枕着饕餮殿下的肩膀,两个人并排坐在小石阶上。四郎眯逢着眼睛听殿下讲一些古老而神秘的冥婚习俗,心里头觉得十分安稳。在殿下低沉华丽的音调里几乎快要睡着了。

冬日的残阳余晖洒下来,却只能照到门口这小一块地方。空庭小筑里寂寂无声。四郎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抓挠背后靠着的院门,耳边似乎响起婴儿娇嫩的哭声。但是仔细一听,门后又没了动静。

晒太阳听故事快要迷糊过去的四郎被这动静惊醒了,侧头看看,见殿下似乎一无所觉,就放下了心,认定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联想到了绿萝和红绡的事,他不由得问饕餮:“那个大管事……究竟是什么东西?”虽然这话有些像在骂人,不过四郎还真是单纯的疑惑而已。郑家会把嫡子嫁给他,总不会真的是感动于他对郑三少的痴心一片吧?铁打的门阀,流水的天家。这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如果郑家的列祖列宗都是这么容易感动的,只怕早就族破人亡,骨头全进了野狗肚子。再说,饕餮殿下肯来参加这次白喜宴,难不成是看在郑家的面子上吗?想必应该和新郎有旧。

饕餮听了四郎的问话,笑道:“他可不是什么东西。”然后凑近四郎,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只不过是从地下爬出来的巫族怨灵而已。”边说话边往四郎耳朵里吹气。

吃饱了的四郎反应就慢,他一边用手捂住耳朵不叫冷气跑进去,一边不解地问:“绿萝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怀的鬼胎?郑家能让这种鬼胎继承郑三少的香火?”

比起什么绿萝之类的,殿下明显对自家四郎更感兴趣,随口答道:“绮年阁里的女子产出来的郑家血脉都是饿鬼。这是郑家当时和番僧交易的一部分。不过饿鬼也分三六九等,一般的饿鬼对母体损耗不算太大,而厉害的地狱怨灵自然需要特殊的母体。绿萝被人换了命格,怀的是个什么不太清楚。不过看她的怀相,只怕鬼子出身之日,就是她殒命之时。”一边说,一边趁着四郎吃饱了反应迟钝的时机,恶劣的玩弄四郎的耳朵。

四郎是只小狐狸啊,耳朵简直是死穴,被人一捏住就要浑身发软的,此时被坏心眼的殿下这样那样的调戏,简直连尾巴尖都要红起来了。

不过四郎这方面是个糊涂蛋,每次被殿下调戏都只会茫然又无辜的睁大眼睛喊“不要”“讨厌”之类可爱的话。这话当然是真心,但是基本都只会被适得其反的欺负的更为凄惨。一贯宠爱他的精分殿下,无论哪一个都默契的选择了和文字原意相反的理解方式。

殿下本来是看四郎吃饱了后笨笨的样子好玩,腹黑的要欺负自己的小奴隶一番。如今被四郎在身上扭来扭去,也有些动了真火。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片死寂的郑家大门外传来了嘈杂的鼓乐之声。四郎“嗖”的一声捂住被蹂躏的红彤彤的耳朵窜了出去。

第41章:白囍饼5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又到傍晚逢魔时刻。

残阳的光晕给屋舍窗棂晕染上一道暗黄的色调。郑家宅院里的积雪早被仆人清扫干净,露出青砖石铺就的地面。

黑漆大门敞开着,宾客三三两两沉默地站在房檐的阴影中,静静等候迎亲队伍的到来。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在这些宾客身上,在地上拖出各种古怪的影子。

循着乐声响起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远处巷道投下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对迎亲的人马。四郎首先看到的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番僧,他老人家依然彪悍的晾着半边肩膀,肩膀上扛着两个招魂幡。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开道,口中念诵着“生死道异,不得相撞”。

接着就是一列吹打的队伍,由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前引。吹打队伍后面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新郎,形貌昳丽的大管事脱去了仆人的青衣,换上一身大红的新郎袍服,胸前还系着一朵夸张的大红花。

新郎后面是一顶黑轿,说是轿子,却与一般的喜轿大不相同。轿子后面跟着一列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中都是些壮汉,两人一组抬着沉甸甸的木头箱子。

郑家早就把家门口这条巷子封了路,这只队伍走在黄昏的光影之中,唢呐之声欢快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倒叫听众品出几分凄厉来。

迎亲队伍进门后,后面的那队壮汉抬着聘礼和嫁妆在郑家大院里环绕一周,然后跟着鼓乐队伍,吹吹打打的把箱子送到灵堂前存放。

郑家的灵堂门窗紧掩,灵堂外头早就搭好一个高棚。

虽然大管事又是倒插门,又是冥婚,但两边的嫁妆和聘礼都办的一点不含糊。

男子的冠带和服袍虽是冥衣,看上去几乎与真的一般无二。除了前面的一两口箱子装的是纸糊的衣饰之外,剩下的十余口里头装的全是金银玉器,棱罗绸缎,都是给郑三少准备的陪葬品。

尽管三少是男人,按照习俗,郑家依旧开箱晒了自家出的嫁妆。院子里的箱子一打开,众人都晃花了眼——真金白银,珍珠宝石,古玩玉器在夕阳的残照下熠熠生辉。这些聘礼除了冥衣要焚化,余者会在今天夜里葬入三少和大管事的墓中。

见到这些箱子里果然都是真家伙,那群被雇来抬箱子的壮汉互相对了一个眼色。这些人都是犯过事的亡命之徒。因为看到白喜这一行有利可图,就聚集在一块,独霸这个行当,不许其他同行接汴京城中的白喜事。当然,垄断滋生,独霸了汴京城中的白喜事之后,为了来钱更快,这群人也时不时做些偷人葬仪挖人新坟的勾当。

因为亡命之徒身上煞气够重,而且也有几分手段,一般的男女祥鬼被他们贪污了陪葬后哭诉无门,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作罢,故而他们虽然行事猖狂,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也因此把这群人的胆子养的越来越肥。如今居然把注意打到了郑氏冥婚的陪葬上头。

随着黑色的花轿在灵堂外面停稳,只听“吱嘎”一声,灵堂终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半扇。浮尘在那束射入灵堂的光线里头跳跃。郑二少抱着一个牌位从打开的半扇门内出来。牌位上面捆着一朵大红花,下面缀着一条缎带。四郎看到郑三少爷打着呵欠不情不愿的跟在他哥身后。

郑家不愿意打开灵堂,只肯在灵堂外面搭高棚设喜宴。虽然是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的陈设也一应俱全,并不显得仓皇寒碜。高棚的北边角落备着香案。上面摆着苹果、白囍饼,各色喜果若干盘,此外还有“鹅笼”、“酒海”和油汪汪的猪肘子。香案前头停着那顶黑色的轿子。离得近了,四郎就看出来那压根不是什么轿子,而是一口乌七八黑的棺材板,板子用的是素面柏木。

番僧把肩上扛着的小幡立在棺材板后面。两个小幡长约一尺有余。此时正在吹北风,但是魂幡却古怪的纹丝不动。

郑二少带着族人,把弟弟的神主牌位递到番僧手中。

番僧接过来后,焚香大声念道:“今年十二月廿五日,月吉日良,星得岁对,宿得天仓……冢前交车,作舍作庐”到这里,他停下来把牌位交到跪在棺材旁边的新郎手中。

番僧一边抬手示意新郎把牌位放到棺木中,一边继续祝祷:“共上苍天,共作衣裳,共作毡被,共作食饮,共上车,共卧共起,共向冢,共向宅,共取薪,共取水,共产儿女,共使千秋万岁不得犯害家人。”听到这一句时,站在一旁的郑三少就对着四郎做个鬼脸,然后慢腾腾的爬进棺木中仰天躺好。

他躺着也不老实,估计是心中有些不愤,躺了一阵子就诈尸起来抓前头香案上摆的白囍饼吃。

四郎旁边站着的白家小伙计看到盘子里的喜饼无端端的不断减少,被这种诡异的氛围吓得直哆嗦。

番僧停了停,看郑三少进了棺木后,提高了声音念了最后一句“穆穆雍雍,两家合同,雍雍穆穆,两家受福。焚此誓约~~~~~”话音刚落,他手上的那张纸就无火自燃起来,而一直凝立不动的两个魂幡也微微飘动,末梢在空中交缠纠葛,最后结成一个死结。

因为是倒插门,冥婚礼成后,新郎和棺木还要去一趟郑家的祠堂,然后才能移柩下葬。而郑璞便带着在场的族人先去开宗祠。

院子里摆开了冥宴。大管事穿着大红的新郎服,挨桌敬了一回酒。遇到那桌桌面上没有客人,大管事就把酒泼在脚下的地面上。敬了一圈酒,他也匆匆赶去祠堂。

四郎悄悄问身旁的饕餮殿下:“这就算是冥婚礼成了?”

殿下摇头:“没有人殉,如何礼成?”

“人……人殉?”可是人殉不是西周时候搞出来的殉葬之礼吗?听说已经废弃很久了。

饕餮殿下仿佛看出四郎内心的疑惑,示意他去看那群抬箱子的壮汉。

郑家在灵堂前面的高棚里点上儿臂粗的蜡烛,摆了八十一桌宴席以飨宾客。因为要给冥席倒腾地方,郑家的仆人就过来叫他们把陪葬(陪嫁)箱子抬到另一边的空地上摆放。

眼看着主家都去了祠堂,灵堂前面摆的这十几口箱子反倒没人看管。抬箱子的男人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在挪动郑家出的嫁妆时,其中一个人故意使个巧劲,把手中的那口箱子打翻在地,一箱子的珍珠宝石滚了满院子都是。在烛光的照射下发出迷人的光彩,晃得人眼花心跳。郑家的仆人见状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收拾,抬箱子的几个汉子也赶忙弯腰去捡。只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偷偷在袖子里头掖上了那么几颗。

天色已经渐渐转暗。郑家的花草树木都染上了暮色,变得冷寂起来。

郑家就有仆人过来请这些人也去厨房喝几口热汤。横财到手,这群亡命之徒心下暗暗得意,他们干这一行有些时日了,怪事见得不少,并不把郑家冥婚发生的异事放在心上。做人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怕什么郑氏嫡子,如今做了鬼,若有冤魂来纠缠,有的是办法叫它灰飞烟灭。于这些阴损之事上头,这群壮汉都算的上是个中老手,此时都不以为意地跟着那个仆人走出院子。

四郎从头看到了尾,注视着这些人大摇大摆的背影,不由暗暗叹口气。

也许在这些壮汉的眼睛里,郑家虽然排了整整八十一桌的冥席。席位上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客人。而郑家的仆人只顾着来来回回送菜,黑灯瞎火里面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却不知道院子里其实挤满了观礼的客人。冥席旁边围满了各种鬼怪,在暮色中伸出黑黢黢的手在撕扯什么。

而他们打翻箱子,四处寻找的动静吸引了不少鬼怪,此时,这些鬼怪都一个接一个跟在他们身后走出了院子。怪道老人家常说做人要慎独,只因有些事纵然人类看不到,身旁鬼神终究不可欺。

不过,四郎依旧没有明白饕餮殿下叫他看这群壮汉的意思。难道他们就是这次冥婚的殉葬品?

饕餮殿下独自霸占一张桌子,看四郎的眼睛就知他心中所想,于是殿下肯定的点点头:“大管事的身份决定了这场冥婚与众不同。这些壮汉身强体壮又心术不正,正是人殉最好的材料。”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群人实在手贱,居然偷到了从地府重返人间的怨灵头上,四郎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他和饕餮独自坐一桌。槐大和槐二立在他们身后。摄于饕餮的威势,周围匍匐的饿鬼都不敢到这一桌来。虽然四郎是掌厨,也不可能一个人作出上百桌席面来。他只负责做几样糕点和供在香案上的肘子,其他的菜品,都是白家的伙计和厨子帮忙做的。桌子上的菜色十分丰盛,白家果然擅长冥席。不过,由于冬天天气太冷,肉菜从厨房端过来之后,面上凝了一层浮油,吃到口中冷冰冰油腻腻的,饿鬼也许不在乎这个,生人却有些受不了。四郎尝了一口饭菜就不肯再吃,饕餮殿下更是筷子都没有动过。

好容易快熬到散席,四郎忽然听到东南边乱作一团,有郑家的仆人高声呼喊:“走水啦,走水啦,大厨房又走水啦。”“烧死人了,快!快去救火。”

四郎和饕餮对视一眼,就跟着救火的仆人一同前去查看。

厨房这次是真的着了大火,火光把东南边的天空映的红彤彤,配合着祠堂那边传来的吹打声,倒显出几分诡异的喜庆来。

四郎从外边透过燃烧的门窗看过去,火苗扭曲了光线,厨房里头的情景也被映的扭曲起来。尽管如此,任然可以看到那群抬箱子的壮汉在火中呼喊挣扎,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脚腕,怎么都跑不出来。地上还躺了几个死人,浑身被烧的黑兮兮的,发出一股肉烤焦了的臭味。门外也有男仆提着水桶水罐在灭火,可门窗上的火苗看着不大,却很难浇灭。估计是因为厨房常年烟熏火燎,日久天长,门槛上都沁了油水,着了火之后,遇水反而烧的更旺。

很快大火就吞噬了这间厨房。

白老爷子带着几个白家的伙计站在厨房外面,看到四郎赶忙过来打招呼。

四郎就问他:“白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白老爷子长长地叹口气:“那几个男人不知被谁领到厨房。他们来了之后只顾着大吃大喝,估计是抢了厨中那些东西的口粮,后头不知怎么回事厨房就忽然着了火。因为这地方本来有些不对劲,我一直提着心,后来果然出了事……我们这些沾手过白囍饼的人好歹逃了出来,那几个厨子和过来歇脚的壮汉们都被永远地留在了里面。”说着他心有余悸的对着四郎拜了一拜:“若不是胡小哥你出手相助,只怕我老头子也会被困在这间厨房里,做个火中冤魂。”

说完他又对着火光飞快的念了几句往生咒,逃也似的带着自家人告辞离去。

既然郑家发生了这种事,宾客都不好多留。四郎觉得反正冥席也做完了,冥婚仪式也结束了,再不走难道还要跟着去看郑三少下葬吗?饕餮殿下这次前来郑家,想看到的都看到了,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所以也打算回有味斋去。

二人商议好后,槐二便去向管事的告辞。

如今郑家乱做一团地灭火,主子们又都在祠堂忙冥婚之事,此时听槐二过来告辞,管事的并不虚留。因为这两位是主家亲自吩咐要好生招待的贵客,管事的还亲自把二人送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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