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雷衡甩开杨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从上回车祸之后两人就提前进入老夫夫模式,杨母带小侄女回了老家,雷母没事就幽怨地向杨二提孙子的事,杨二叔的公司开起来,十多年的经验和人脉可以说开业大吉。餐厅的生意也不错,杨二和雷衡每天同吃同睡,这样的日子他觉得很满足,一切都比他想象的好许多。
所以他也没在意雷衡闹点脾气,他知道无论哪个男人那方面出了问题打击肯定不小,他也一直向雷衡表示他不介意,甚至真的做了结扎手术。
可是雷衡这一走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出现,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杨二想他是不是要先道歉,他想不通雷衡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孩子,不说法律是否允许,他所顾虑的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要如何向不懂事的孩子解释他们的关系。
杨二正拿起手机的时候,宁凯突然匆匆跑进来,拉着他慌张地说:“杨帅,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没看到我。”宁凯说完就躲进隔间的小休息室,杨二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突然又有人闯进来。
“宁凯,你给我出来!”龙天一气势汹汹地往屋中间一站,昂着被墨镜遮了半张脸的头。
“龙先生,办公重地,闲人勿进。”杨二指了指门上贴的字牌。
龙天一全当杨二不存在,继续喊:“宁凯,是男人你出来。”
杨二盯着龙天一朝他靠近一步,龙天一下意识地摁住他的墨镜说:“我不找你,我找宁凯,你让开。”
“我知道。”杨二突然伸手搭上龙天一的脖子,“我就是奇怪你怎么就变成了宁凯的脑残粉了?”
“你以为全都跟你一样!”龙天一冷冷地哼了一声,一把推开杨二吼道:“管好你那个姓雷的,别再跟我爹打小报告!”
虽然龙天一实际比杨二还大两岁,但雷衡和他爹是生意上的朋友,那算起来杨二完全可以算得上龙天一叔字辈的。所以杨二觉得龙天一这态度实在是目无尊长,他坦然地往桌边一靠,抬眼望着龙天一说:“宁凯他直得杠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若是早几年你还有机会出钱捧他,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懂吗?”
龙天一这几个月天天围着宁凯转,那如司马昭的用心,别说杨二,就连店里的服务员才见过他两次都会切切私语。要说龙天一,其实就和大多数纨绔子弟一样,除了不成熟杨二挑不出别的毛病,可光这不成熟这一点就已经够让宁凯能离多远离多远。况且,以后想结婚生子这话确实是宁凯亲口对杨二说的。
“不许你这么说他,不管他过去经历过什么都不许这么说。”龙天一突然气急地一把拎起杨二的衣领。杨二愣了愣才想明白他说的哪句不妥。
即使宁凯想来也不会像龙天一这么生气,因为他曾经确实费尽心思报金主大腿,却没成功过,如今他名有了利有了,突然冒出一个金主来,他只想说您来晚了,明儿请早。
“你真的喜欢他?”杨二满眼惊讶,第一次、第二次、到第N次见到龙天一他都觉得龙天一就是没事拿钱乱玩的富二代,实际上龙天一也确实是。
“关你屁事。”龙天一松开手,挥了挥衣袖。杨二以为他要走,结果他却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仿佛在说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杨二不知道宁凯是什么想法,他收好账本,朝龙天一挥了挥手说:“你慢慢等。”
这间办公室本来就是隔出来的,旁边是员工休息室,中间的隔间是为了应付值班或午休特意隔出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另一边还有门可以进出,所以龙天一坐在这边苦等的时候,宁凯已经金蝉脱壳离开了餐厅。
杨二走出餐厅,宁凯在马路对面按了下喇叭,杨二快步穿过马路上车。
“他还没走?”宁凯狠踩油门冲出去,一边问杨二。
“他怎么会缠上你?”杨二不关心娱乐八卦,自然也不知道雷衡算计庄骐云不成,反倒成全了龙天一和宁凯。
“我怎么知道他哪根筋没搭对,我活了二下几年还真没见过像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宁凯说起来就气提眉头拧成一团。
“躲呗,他要哪天一个不高兴把我往死里整我就得靠你养了。”宁凯十分无奈。
杨二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突然想起龙天一刚才想揍他时的表情说:“要是躲不掉呢?”
“这种人我见多了,三分钟热情退了就忘了我是谁了。”宁凯淡淡地叹了口气。
宁凯本打算约杨二一起吃饭,不过杨二想起雷衡还在生气当中,只好说下次。最后宁凯把他送到雷衡公司的楼下,他无声不息的上楼,却在门口就被助理拦住。
“杨帅?你找雷总?他今天都没来过。”
“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我要是知道我也是袁总了。”助理笑了笑,她想说的是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杨二也没心情跟她开玩笑,说了几句就下楼去了,没见到雷衡他很失落,结果给雷衡打电话对方却是关机,他更加失落了。于是没精打采地挤地铁回家,发现雷衡竟然也不在家,杨二突然意识到难道雷衡离家出走了?
他立即拿起手机给每一个可能知道雷衡行踪的人打电话,结果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你男人你不知道他去哪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杨二简直郁闷极了,他烦躁不安地不停从楼下跑到楼上,再从楼上跑到楼下。一边不停地拔打雷衡的手机,一边不停地想难道因为他不同意收养孩子雷衡就抛弃他了?
最后他实在累地跑不动,就趴在沙发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睡梦中他突然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没好气地接起来。
“杨帅不在,有事留言。”
“我临时有事,要去国外几天,等我回来。”
“雷衡!”杨二突然精神起来,他迅速爬起来看到手机上确实是雷衡的号码,“几天?你不是已经不在国内了吧?”
“刚下飞机,需要几天看事情的进展,可能会久一点。”雷衡的回答证实了杨二的猜测。
“我以为你离家出走了。”杨二听到雷衡平安无事,安心下来,他替意识里总觉得雷衡会遇到危险,这是上回车祸给他留下的阴影。
“幼稚。”雷衡微不可闻地笑声传见杨二耳中,“我有事,早点睡觉。”
杨二只听到雷衡跟旁边不知是谁的人说了不知是什么语的话,然后变成断线的忙音,这一夜他一人霸占着大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杨二思考着这个问题。
第二天杨帅顶着耀眼的黑眼圈出门,餐厅生意越来越好,他常常都要去帮忙,今天比往常都去得早,早得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开门往后面的办公区走进去,一开灯赫然看见龙天一竟然还在这里。
龙天一躲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怕是昨天下班的人都没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就把门给锁了。可杨二觉得以龙天一的性格,别说几扇玻璃门,就是铜墙铁壁他也会毫不犹豫砸烂,怎么可能傻傻在这儿等一晚上。
“龙先生,你不是还在等宁凯吧?”杨二不确信地问。
“对呀,他来了?”龙天一揉了揉眼睛,和杨二一样一双熊猫眼。
“你怎么这么蠢?你自己去看看,这里边两头通的。”杨二指向身后的休息室隔间,此时此刻他神清气爽,第一次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别人蠢,他感觉很解气。
但是龙天一却懒懒地一动不动,依然翘起双脚坐着说:“我早看过了。”意思是他知道宁凯不在这里。
“那你等啥?”杨二不解。
“我等的是他的心,不是人。”龙天一突然愤愤地起身,头也不回去走了。
杨二望着龙天一的背影啧了两声,心说男人这么扭扭捏捏地稿毛,有种你直接上去脱裤子啊!
就在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雷衡依然没有回来,但龙天一真的脱了宁凯的裤子。就在这隔间休息室的单人床上,龙天一被宁凯敲破了脑袋,宁凯提起裤子跑出来时正好碰到进来的杨二。
外面正是晚餐时间,忙得热火朝天,杨二只是进来拿东西,却不想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别让他死在这里。”宁凯冷静地穿好衣服,看起来没事似的,说完就匆匆往外走。杨二小心地推天休息室的门,看到龙天一捂着头趴在床上,血已经染红了床单一大片。
杨二把龙天一扶起来,想帮他止血,却见伤口太大,不是他能处理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龙天一茫然地转头看着杨二问。
“你做了什么?”杨二看了看龙天一,虽然全身都乱了,但还好好穿在身上。
“强了他,可没成功。”龙天一眼中竟然露出一丝委屈。
杨二见他这表情,忍不住想再给他头上一下,但看血没止住忍下来了。强拖着龙天一去医院,一路上龙天一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快要晕厥了。杨二想宁凯这下真狠,若是龙天一要报复,宁凯肯定不讨好。所以在对待龙天一的伤这事上,他算是尽心尽力,龙天一指使起人来简直比雷衡更理直气壮。杨二忍着气对他说宁凯的好话,不料对方却满脸笑意的说,“他哪儿好不用你说,我都知道。”
“你不生气?”杨二感觉到巨大的偏见,当初他只是揍了他两拳就被要求跪下道歉,害他差点摔断了腰。
“我又没吃亏,他都被我看光了!”龙天一舔了舔嘴唇,像是占到了大便宜。
顿时杨二油然而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情,他觉得这事已经不是该他管的了。于是,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龙天一扔在医院里,然后给宁凯打电话。
“龙天一在一院,就是失血过多,养几天就好了。”
“不会死就行,反正以后江湖不见。”
“你不是打算出家当和尚吧?”
“你才当和尚,我是接一个剧本,要去绕国界走半圈,没个三五个月回不来。”
“都走吧,再见!”杨二不满地挂断电话,连宁凯也走了,可雷衡也还没回来,他很寂寞。
然而,寂寞的不只是他,还有龙天一。不过龙天一得知宁凯走后,连输到一半的水都扔了,拍拍屁股就追过去。
杨二突然唱起来,“雷总,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番外(二)
转眼临近春节,雷衡在和杨二提过一次领养孩子的事后,因为杨二拒绝就突然跑到国外,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回来。虽然雷衡一再表示他是因为公事出差,但杨二坚信雷衡没说实话,因为从雷衡回来后,雷衡变得情绪低沉,甚至连跟他接吻的时候减少了。
一大早,杨二嗖地一下从床上翻起来,“雷衡,今年春节要回家看你岳母吗?”
“把她接过来吧,二叔也在这里,杨骏这该放假了,叫他直接来这边。”雷衡昨晚被杨二毛手毛脚摸到半夜,现在不过才六点,他不知杨二犯的什么毛病。
“我姐还在老家,她大着肚子怎么来。”杨二不满地把晾得冰冷的手伸进雷衡的衣服里,雷衡被冻得不断往后缩。
“到时再说,一大早的你安分点。”雷衡说着把杨二拉回被窝里,只是杨二这一折腾,只有两人挨在一起的地方才有点温度。
“去吧,我们一起去给我爸磕头认错。”杨二的声音很小,淹没在被子里。
雷衡抱着杨二的手紧了紧,轻声回了一句,“好。”
于是,腊月三十这天,雷衡和杨二早早赶往机场,下飞机之后雷父雷母才知儿子被‘儿媳妇’拐跑了,气得二老年三十两人吃完了四人的菜。
到了之后是杨二姐夫和他侄子来接的两人,也没有回镇上的老房子,直接去了杨二姐夫家里。其实杨母是一直坚持要回去的,可是镇上邻里间人多嘴杂,她也不愿自己儿子被人说三道四的。杨二叔也因为赶工期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杨骏留下来等他爸一起。再说杨娇眼看要生了,她只好答应留下来,也好照料女儿。
这晚的年夜饭是杨二和杨二姐夫包办的,杨二姐夫家里四代开餐馆,和香园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起来的,已经有好几十年的历史。杨二姐夫的爹对吃的向来挑剔,在饭桌上也赞扬了杨二的手艺,杨二一下尾巴翘起来。
雷衡对于这样的场面不太适应,以往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大饭店里陪人你来我往地打太极,就是和父母三人一起席间无话地吃完一顿就走。虽然他偶尔也会插两句,但明显与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格格不入。倒是在吃过饭后,他和杨二姐夫聊起来。他觉得杨二姐夫是个务实又有野心的人,于是说着就说到事业发展上去了。
两个小孩看着春晚不到九点就开始打瞌睡,杨二姐夫的父母也起身说要回去。杨二和雷衡的关系杨二姐夫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会儿眼看住不下这么多人,就让杨二和雷衡去他们那儿。杨二姐夫和杨二姐结婚后就独立出来,没有父母住一起。
姐夫怕杨二和雷衡不习惯,于是主动提出他跟二老一起去。
雷衡原本的打算是和杨二住酒店,可眼下如果他这么说肯定会引来异样的眼光。所以在姐夫动身时他主动跟上去,表示他和姐夫一起。杨二狠狠地瞪了雷衡一眼,雷衡却反笑了笑。
因为少了两人,杨母抱着小侄女去和杨娇睡,小侄子自己睡一个房间,空出来的房间就杨二一人独占,结果他又失眠了。一方面是他睡觉不老实的小侄子偷偷跑来非要和他睡,小孩磨牙不说,还讲梦话,另一方面是因为旁边少了一个人。
杨二毫无睡意地翻过身给雷衡发了条短信,‘我想你。’
‘我也想你。’
雷衡很快回过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显然雷衡要不是也睡不着一直盯着手机不可能这么迅速。所以他精神抖擞地又回,‘我想得睡不着,怎么办?’
‘我睡了,晚安。’
杨二想了想再回,‘雷总,我知道你也想我想得睡不着!’
十分钟过去,手机没有反应,杨二继续发,‘你是想我想得睡着了?’
结果还是不回,他再发,‘雷衡,老子这么精神你睡个屁!’
杨二一连发了几十条信息后终于有了睡意,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他一出房门就引来他姐夫注视的目光,他不自觉地抹了一把脸,第一反应是他侄子是不是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了什么。
“我脸上有啥子?”
“没得,昨晚上我被短信的声音吵得睡不着,我看下你睡好没得。”
杨二满不在乎地说:“睡得好得很。”只是说完就连打两个哈欠。雷衡在一旁没忍住笑。
“那就好,来吃汤圆。”姐夫招呼杨二过来,今天他是除杨娇外起得最晚的。
杨二也不客气,三两口喝完,就说要回家去上坟,不等人回应就拉着雷衡出门。
就现在来说,杨二也算个小小的小土豪,但他没去时很低调,低调得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可从小看他光屁股长大的,哪里能认不出他。
“杨二,赚大钱了哟。”
“哟,杨二,回来看你爸呢?他没享到你的福气哦。”
“唉哟,杨二呀,你啥时候回来的哟?进来坐。”
一路从头走到尾都是这样的招呼声,杨二嬉皮笑脸的回应,但其实他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就开始心里发抖。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对于他爸的死他始终觉得他是有责任的。
明明是大年初一的好日子,天空却一片阴沉。杨二和雷衡走到杨母的坟前,两人都伫立了半晌没有动,也没说话。杨二吸了吸鼻子,蹲下准备烧钱纸却发现地上有几个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