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奇怪……”
卓静之指尖一抖,下了步臭棋,:“你可知这本《幽国通鉴》的秘密?”
殷羽庭奇道:“这本书能有什么秘密?”说着落下一枚黑子,收了对方拱手送上的一片领地。
卓静之笑道:“据说这本书啊……”他卖了个关子,手中执着白子迟迟不肯落下,说话也没了下文。
殷羽庭等了好一阵子实在等不下去,指着棋盘催促道:“静之再不落子,这盘棋可算我瀛啦。”
卓静之眼望棋盘正出神,似被殷羽庭一语惊醒,缓缓落下了手:“据说这本书里记载了幽国宝藏所藏之处。”
“静之开玩笑吧。”殷羽庭笑嘻嘻的看着手中黑子,轻轻点在一处:“这局又是你输。”
卓静之敛手垂目:“不是开玩笑,幽国这个国家是真实存在过的。天宝廿三年被皇帝灭掉了,现在是咱们大唐的幽州。”
“天宝廿三年……那不就是三年前么。”殷羽庭收拾着残局,好像根本没有认真在听。
“听说在大唐军闯进幽国皇宫的时候正巧发生了地震,幽国国库坍塌,大批的金银财宝被埋在地下。这本《幽国通鉴》是唯一记录幽国国库地理位置的书。”
殷羽庭分拣黑子白子,并没抬眼:“原来是这样,那么大家找这本书就是想去挖幽国的宝藏喽。”他轻轻咦了一声,又说:“看过这本书的人可多了,怎么没有一个人找得到宝藏?”
卓静之轻笑一声:“因为手抄本记录不全……真正记录幽国国库地理位置的只有原书而已。”
殷羽庭拣起一颗有缺角的棋子,拿在手中把玩,:“可原书已经失传了。看来那堆金银财宝只好便宜土地公啦。”
“想看原书吗,殷六郎?”卓静之目光灼灼的问。
殷羽庭手中棋子掉到软席上:“难道静之手中竟有这本《幽国通鉴》的原书?”
“不是我有,是王爷有。”
“王爷怎么会有?”殷羽庭拾回掉落的棋子。
卓静之神色从容,却难掩嘴角勾起的得意:“因为王爷就是三年前远征幽国的先锋军统领。”
“原来如此。”殷羽庭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就算我想看,这么重要的书王爷也不会给我看。”
卓静之说:“西苑书房第三排书柜上放着一个金猊,按下金猊的头,你自会看到此书。”
殷羽庭露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没再说话。
突然有人掀开车帘,“喂,我们马上就到了。”喊话的正是裴青冈。
殷羽庭推了推还在睡觉的沈冰君:“快起来,马上到了。”
沈冰君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行人来到清泉山庄时,已经有刘子桓早前派来打点的小厮在这里迎接。车架经过了一座石桥,就来到了山庄的大门前。
下得车来,只见一座宅院临湖而建,掩映在绿树丛中,从外面看也就和普通大户人家的府第相似。进到里面,才知这山庄其实不大,却是傍山临湖,碧绿环绕,远远的已听见泉水的声音,环境好不清幽。
几人被小厮引到房舍休息喝茶,侍妾们则由丫鬟照顾去了另一个别院。不多时,一身凉衫的李春秋缓步而来。他这身淡蓝色的纱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将他那颀长的身材衬托出来。白皙的肌肤透过纱,甚至可以看见他呼吸时胸间的起伏。
李春秋挑了挑那双桃花眼,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怎么这么沉默,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大家要玩的尽兴。”
卓静之微红了脸刚要说话,李春秋却对沈冰君道:“冰君,你体质虚弱,据说这里的泉水有保养的功效,你一定要下水哦。”
沈冰君醒来之后依旧看他的琴谱,此时连看也没看成王一眼:“我怕水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春秋却不恼他,仍然温言细语:“都说了有保养的功效,你若不乖,本王可就亲自动手喽。”
沈冰君这才抬起了头:“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怎敢劳王爷亲自动手。”他虽目光冷淡,但殷羽庭还是注意到那双冷冷的眸子里闪烁的点点秋波。
李春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关心完了沈冰君,转眼就看见卓静之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李春秋故作惊讶的说:“静之,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最近没有休息好吗?”
卓静之别过脸去,闷声回答:“不劳王爷费心,臣没事的。”
成王也不再多问,走到殷羽庭身边,轻轻揽过他的肩,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一会儿到泉眼那边等我,有话跟你说。”
殷羽庭沉默的点了点头。刚才的一切,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14章
成王搂着殷羽庭说了句话就站起来对众人道:“大家休息好了就下水吧。”他说完这句,转身对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裴青冈说:“青冈,这里不需要你保护本王的安全,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好好玩玩。”
裴青冈黝黑的脸上表情庄重,坚定的说:“臣不去玩,保护王爷是臣的职责。”看他那一脸正气的样子,惹得殷羽庭和卓静之不住偷笑。
李春秋假意瞪了瞪眼睛:“本王让你去玩你就去玩,这是命令!”
裴青冈黑着脸道:“是!”
殷羽庭实在憋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卓静之也捂着嘴强忍。
沈冰君抬头瞧了瞧裴青冈,又瞧了瞧发笑的两人,又低头继续看琴谱。
李春秋俏皮一笑,他那桃花眼却没有看裴青冈,而是望向殷羽庭那边,幽若的眸中荡漾着涟漪。
成王前脚刚走,卓静之就抓住了殷羽庭的手,急切的问:“殷六郎,刚才王爷跟你说了什么?”
旁边一直专注看琴谱的沈冰君也微侧过脸。
殷羽庭道:“王爷说有话跟我说。”
“听说上次王爷与你泛舟回来很不高兴,莫不是你惹王爷生气了罢。”一直很安静的沈冰君突然说道。
殷羽庭颔首轻言:“上次泛舟……我的确说了些不应当的话。”
卓静之抿紧嘴唇,沈冰君冷笑一声。
殷羽庭起身走出了房舍。
清泉潺潺,水声幽咽。
殷羽庭询问过小厮,走过一座亭子便找到了龙口泉眼。
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跃入眼中,成王李春秋正倚在一块临水的石头上晒着太阳。纱衣掩盖不了他修长美丽的身形,骨骼瘦而不弱,肤质白而不滑。全身雪白的皮肤毫无瑕疵,雄健的肌肉在衣下时隐时现。他眯着眼睛,黑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掩隐那一双清莹而多情的瞳仁。
殷羽庭眉心的朱砂暗光频闪,不自觉的摈住了呼吸。
听到脚步声,李春秋张开了眼,看见来人是殷羽庭,他立刻露出一个迷人笑容:“奴儿,过来。”
殷羽庭迟疑一瞬,还是抬脚缓步走到李春秋身边与他同坐。
李春秋拉过殷羽庭的手,柔声道:“奴儿是在气我赴了十三弟的满月宴么。”
本想说一句“臣怎敢生王爷的气”,转念一想又把这话吞下,改口道:“不是。我倒很高兴王爷没有听我的建议。”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样,王爷便知我说的话到底是对是错。”他勾起唇角,笑得动人:“是不是呢,王爷?”日光在他莹白的脸上流动,眉心的朱砂红得妖韶。
李春秋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指尖轻撩殷羽庭的下颌,虚着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莫名的情愫:“是啊,奴儿说的话的确……”手指慢慢勾上唇角,“从这么漂亮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王爷……”殷羽庭蹙了蹙眉,甩开那只越来越放肆的手:“王爷叫我过来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成王将两臂背在脑后,慵懒的得靠在晒得发烫的平滑石头上,一只脚探到水里悠闲的拍出水花,幽幽发问:“奴儿,上次你说让我放弃争夺太子之位。那么……”“放弃做太子,又如何登上王位呢?”
殷羽庭眸光一变:“羽庭请王爷放弃太子之位,并没有说将来不能再夺回来。”他笃定的道:“如今的局势与王爷不利,王爷不如静待大皇子做了太子,然后再在他背后狠狠捅上一刀!”
李春秋瞪大眼睛盯着殷羽庭的侧脸,方才悠闲的情绪倏忽消失,讶然很久没有说话。
殷羽庭脸色阴冷看着流水,粉唇轻轻开阖:“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爷为什么要做螳螂,而不去做那只黄雀呢。”
李春秋突然觉得眼里很冷,分明是艳阳高照时光,却在对面人的眼中看到了狂风暴雪。——张子房。或许,殷羽庭的确是最佳的人选。轻柔的揽他入怀,下颚抵着他的额角,抚摸他黑长柔亮的发丝:“好,奴儿的话我都明白了。”
殷羽庭不动声色挣开李春秋的怀抱,正色道:“如今皇帝去了东都洛阳,大皇子监国。我们只能夹起尾巴,不能被大皇子抓住一点破绽,王爷可明白?”
李春秋叹了口气,埋首低眸,多情的桃花眼隐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难道我生来就低大皇兄一等么。”
“是的……因为……”殷羽庭眼似寒灯:“因为王爷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妾的孩子!”
李春秋哑然无语。摇摇头,饱满朱红色唇角噙着苦笑:“不聊这些了,你也去泡泡泉水吧,这里的泉水清澈的很。”
“好的,我知道。”殷羽庭起身要走。
李春秋道:“你去把冰君叫来,我想见他。”
殷羽庭点点头,走了。下回分解
第15章
暖风拂过,一阵落花如雨。
清泉山庄分好几个池子,成王爷独自在一处长柳掩映的小池,侍妾们在一个池子,另外四个男子在一个池子。沈冰君被王爷叫走,小厮引着另外三人来到池边。
泉水分外清洌,金子般的日光给水面染上斑斑点点的金光。碧波斑斓,引得人只想化成鱼儿遨游水中。
裴青冈看见泉水,高兴的欢呼一声。他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肉。他可真是从头到脚的黑,就连股间那物亦是黑得发亮。
卓静之站在裴青冈旁边,看着他脱得精光,不由失笑道:“阿冈你动作真快,也该穿个亵裤遮挡一些。”
裴青冈拍拍胸脯道:“卓大哥说哪里话,都是男人,穿什么亵裤。男人还怕看男人。”
卓静之目光落到裴青冈身下,掩口偷笑着转过身拿起带来的木盆走向浅滩。
裴青冈一头雾水,转脸去看正在慢慢宽衣的殷羽庭。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青冈发现殷羽庭其实很好相处,加之了解到他不幸的家世遭遇,对殷羽庭的态度早已变好。两人都是为成王做事的,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说话也就随意起来。
“喂,殷六郎,我说错什么了,卓大哥为什么笑话我?”
殷羽庭正在叠脱下的衣服:“他是笑你少脱了一件。”
“啊?”裴青冈更不明白了,浑身上下一点不剩,哪来的少脱一件?
“你怎么不把那身黑皮衣给脱掉啊。都是男人,男人还怕看男人?”殷羽庭坏笑着道。
裴青冈过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三跳两跳跳到殷羽庭身边,抓着他笑道:“原来殷六郎笑话我黑。告诉你,黑才是真男人。瞧你这白白净净的身板,还长了颗美人痣,跟个女人似的。”
殷羽庭被他抓的痒痒,伸手撩了他一脸水花,“我就跟个女人似的,你能把我怎样。”说着使劲一推,裴青冈失去平衡往旁边栽去。噗咚一声,白花四溅,裴青冈砸进水里还不忘一手扯住殷羽庭,两人一起往泉水里滚去。裴青冈一边把殷羽庭的头往水里按一边开玩笑道:“让你尝尝老子的氵壬威!”
两人在池中嬉戏打斗,不仅溅了在旁边洗衣服的卓静之一身的水,还顺便把他逗得哈哈大笑。闹了一阵,殷羽庭败下阵来连连告饶,裴青冈这才收了手。殷羽庭被拖到深水区,无奈不会游泳,只好紧紧抓住裴青冈的肩膀求他将自己往浅池边推。裴青冈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划水,只觉臂弯中人腰身纤细,不足一握:“喂,你多大了,怎么瘦的跟小鸡子似的。”
殷羽庭斜他一眼:“我十七了,裴公子呢?”
“裴公子裴公子听上去真变扭,你就跟卓大哥他们一样叫我阿冈吧。我今年十八,哈哈,比你大。”
“都说姑娘十八一朵花,阿冈要是个姑娘,估计也是朵墨梅……”
“噗……”岸边的卓静之听见殷羽庭这个比喻,憋不住笑喷了,手中的一件衣服漂进了池中。
“阿冈,阿冈,帮我把衣服勾过来——”卓静之喊了声。
裴青冈已经游到了岸边,他肩膀一甩就把殷羽庭甩到浅岸,爽朗而得意的笑:“殷六郎,你见我过这么帅的墨梅吗?”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水中,过会再抬头时已经抓住漂到池心的衣服,他把衣服扔给卓静之,又掉头往深水处游去。
卓静之接过衣服继续洗,看他身旁的一大木盆,估计洗到晚上也洗不完。
殷羽庭游到卓静之身边,看了看他额头挂的一层汗珠,又看了看那一大堆的衣服,奇怪的问:“静之,你哪来这么多衣服要洗。?不如交给小厮去做,你快点下水来,水里可凉快了。”
卓静之浅笑道:“这是王爷的衣服,贴着王爷身子穿的,我一定亲自洗才能放心。”
殷羽庭道:“起居官难道还管洗衣服吗?那我做典鉴的还要给王爷打扫书房喽。”
卓静之笑道:“呵呵,我是给王爷做惯了,不做心里都不舒服。王爷出生时我刚九岁,我从九岁起就给王爷洗尿布了。”
“啊,那王爷才二十一岁?”
“对啊,你以为王爷多大年纪。”
“……那刘子桓多大年纪?”
“他与王爷同岁。”
“……那沈冰君多大年纪?”
“他啊……”卓静之想了一想,才道:“我记得他是两年前入府的,今年应是弱冠之年。”
“原来如此。”殷羽庭躺在附近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闭目养神,两条腿还放在水里。他只穿的亵衣已经湿透,贴在洁白而光滑的肌肤上。少年的身形完全展露出来,水珠凝聚在他身上,然后顺着那几近完美的曲线流过。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枫叶间隙漏下,和着淡淡的暖风,和着淡淡的木香,熏人欲醉。
卓静之余光看他,不禁黯然神伤。三十岁对男子来说或许正当年,但是对他来说却已经老了。看到少年人新鲜美好的身体,他徒然感到深深的无力。
“好香啊。”静之也迷茫的眯起了眼:“哪里传过来的花香?”
“是啊,好香。”殷羽庭也被这花香吸引。
“殷六郎能否将这花采来给王爷熏熏衣服。”卓静之一脸恳求的神情看着殷羽庭道。殷羽庭看着他那张脸,觉得这个男人也有他的可悲之处,终于不忍拂了他的意思,循着那花香向柳荫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