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铿锵凄凉中,一抹修长红色人影缓缓走出山谷。有人说缘起缘落终究有个头。
这个头刚结束,也是刚刚好开始,打月挂在半山腰上,轩辕光凡睁开眼,听着身后喘着粗气的人吱呀拉门而去。他又将锦被拉至肩下,似乎毫不在意的注视着墙壁。
伏在床上的夜清穿好衣物将轩辕幽递来的解药捏住,便起身要走。
“怎么,你当真我不会向轩辕光凡要你?”
“你还没有那么无聊。”夜清已经恢复清醒,一神一色看不出之前刚刚在床第间那番生动的表情。令轩辕幽更加饶有兴致,不想放人走。
“你以为我的药是一次就好?等下个月这时候,你依旧会乖乖送来,否则,你会一次比一次失心,说不定还会杀了你敬重的主子。”
夜清没看他一眼,拉门就走。这半夜里来去自如也只有这暗卫敢这么做,外面许多死士像个鬼直勾勾的在隐蔽处注视着,忍耐着没出手。
“真是丢尽他师傅的脸。”其中一个男子自言自语道,应该认识夜清。
翌日太阳已挂在半腰,夜清冷冷的站在幻月门前。“给你。”
幻月端着红豆粥蹲在门前见夜清伸展的手中有一粒圆鼓鼓的药丹。“解药?”夜清没有反驳,所以没有猜错。“你怎么会有?”幻月吸了口粥,夜清将脸别开,红豆味有些难受。“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只有一个月时间,没办法的话,就配付毒药我自行了断。”
幻月眨巴着眼睛将药丸收入囊中,不介意道“那怎么行。”
“随便你。”
帝都有很大的药廊,所以幻月在药丹里发现了很常见的草药,他溜达在街上,上午多半是一些货贩在这儿卖东西,也有些乡下人把自己养的鸡鸭、种的蔬菜换成自己所缺的货品回去,所以显得很热闹。到傍晚时直至晚上,那些公子哥就多了起来。知道后,幻月也就不喜欢逛夜晚的帝都,因为和白日相差太大,夜晚太过奢侈的风向,令他不适。
幻月到达时,交易正热闹,因为已过正午,那些市集都收了不少,许多人都收起买卖不做了,却也没有离开,等着看一次热闹。
因为人群中站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穿了一身打着补丁衣服,只是浆洗得很干净,脸色也很白,手挽竹篮,里面有不少番薯,这东西不值钱,拿出来卖一箩筐也就四五个板子了不得,在这些繁华街上有些突兀,所以有不少人看着也不买,就像见了稀罕物,他虚怯地过来,凑近幻月“哥哥,要不要买。”
幻月见着周围有人带着看热闹般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穷小子与呆小子幻月。
小男孩有点着急,“要买吗?这个红薯很甜的。”这种寒碜的东西,虽说有卖蔬果的人带出来卖,但也不会只单单只带带番薯出来,因为实在是便宜的很捏。
幻月从怀里摸出个银币塞入他手中,将他冰凉的小手蜷起“这个留着自己吃吧。”
并不是瞧不起这几个番薯,只是自己实在不知道买回去怎么吃,况且这孩子白里泛青,已是秋季,却穿的这么单薄,不忍心又掏了几个金叶子悄悄塞入他的破口袋里,这金叶子还是暮悬天给他的,在帝都已是最高的货币值。环顾了四周一些人,无趣的哼了声,本来以为幻月穿这么好,是个有钱少爷会讥讽这个小叫花子一顿的。
虽一些视线散去,但是更不好的视线袭来了,那些摆摊的后面巷子,虽然是繁华之都,也有一部分人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人,在乞丐的地盘上总会有争执,何况刚刚塞了那些金叶子,肯定被人发觉了。
“哥哥,我是个穷家人,这是我唯一拿出来的东西,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你。你收下吧。”
幻月扫了四周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拉过他冰凉小手“小弟弟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男孩连忙低着头道谢,便指引着他自己家的方向,是一处老旧的别院。里面有四五家住户,都是农人。
一个面色同样发青的男子,两颊凹陷,双目却精光闪闪,令人不能理解,那男子见到自己孩子回来了,还掏出不少钱物,凸出的双目感动的渗出泪水,在厨房间倒了杯粗茶端来,感恩戴德。
幻月本想送来就走,却推迟不了,因为那男子见他不动那杯茶水便说“农家粗茶,小公子莫非嫌弃?”
只得答应,喝了茶就走,扑鼻的是清香的茶水,幻月有些沉醉,但是手却突然止住了,眼神也凌厉起来。只是抬头两人视线一触碰,幻月砰的将茶碗洒向地面,在地面泛起阵阵刺鼻气泡。
那男子也不慌张,从腰间拿出刀子,那孩子也变作凶样。声音变得异常粗狂,就像是三十几岁中年汉子的声音。
“这傻小子还有些脑子。”那“孩子”朝门外不知道喊了什么暗号,一时间,忽然门外站了不少拿武器的人,仔细一看,都是之前在院中的住户。
幻月呼了口气,后衣里拿出笛子。
“这岩茶可是采摘、秘制,数量极少的品种”幻月知道这种茶也是因为王府中奉的各色茶水。本来他还不会怀疑,所以一觉有异,就变了脸。他虽医术高超,却没有太多防人之心,这种毒略一观察便会发觉的。现在看来,这个小孩子似乎就是个侏儒。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子,见你眉清目秀,皮嫩细白的,本来不想动粗的,现在就算将钱物都拿出都不行啦,卖到花街小倌馆里,更来钱呐。”
那凹脸男子不知练就什么武功,喷吐的气一股恶臭,对着身边的“小孩”说,“大哥,这种公子哥你就在边上看着罢,何必你出手。”
那死小孩透着成熟万分的目光往一边靠去,似乎等着看一场好戏。人多,幻月几斤几两实在太过明显。就算眼前单打独斗,都没几分胜算。
那男子说着左手化抓,首先抓向幻月的门面,腿上一展劲扫来,直逼而来,居然是个会家子,而且出手狠毒,两招都是要人命的杀着。
但是幻月却早已防备,他侧身转过一条腿,以股间承受了那一扫踢,同时笛子往后迅速扫去,虽然没有击中,但也一时逼退了那人。在王府经常见小五练武,不知不觉也学了不少,只是没有实战过。
第38章
但也是玩儿似的,对方步步紧逼,幻月已经招架不住,身上被削了几刀,本就不宽敞的屋子,现在桌椅横七竖八烂作一堆。
幻月赶忙捏爆了颗香蝶,浓烟四起,香味扑鼻,幻月踮脚抽身往外冲去,却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一掌拍向幻月的腹部,只是一瞬间,幻月已经是被震向最里边,登时嗓子一甜,哇的呕了口血。
香蝶维持的时间不长,一会就散了,本来幻月可以撒毒将这些人全部杀个透的,但是幻月连杀鸡都抖抖簌簌,哪里像他师傅那样耍毒耍的那么利溜。但是此时,他深知腹中胎儿再不治,恐怕难保,从怀中摸出一把毒粉往那群就要堵来的人撒去。
一时间哀嚎不断,幻月捂着耳朵,浑身像个筛子似得。这些人不死也得落个半残,但是却不见那个小孩的身影,艰难的想起身。却被一阵咯咯声震到。面前人不高,眼睛狭长,看上去阴险十足,但又有些说不出的韵味。声音与之前的小孩儿如出一辙。
“我还以为你是侏儒儿。原来是缩骨和假面皮装的。”
“怎会。倒是你也有些手段,看上去单纯,用的毒却狠辣的极啊。”幻月被这句话噎住了,这些人虽然没死,但是瞎的瞎,伤的伤,毒虽厉害,但是对于真正高手说,毒完全可以避开的。幻月已经没有什么余力再抗衡横空出来的人,眼睁睁见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逼近,单膝蹲在自己面前,两指捏抬高他的下巴。
“无妨,那些废物死多少都无所谓,倒是你,能活着逮到我就意外的惊喜了,没想到暮悬天这么松懈,独自出王府,我还以为你有些本事的,看来也就是个一般的宠物而言。”
幻月费力折开他的手“滚。”
“你还挺烈,不过暗阁已经崩塌,你也别指望暮悬天现在还能抽身出来救你,他现在可被他的得意下属拦截呢。”
“而我的人早在数月前已经偷龙转凤将暗阁大多数人换去,暮悬天又将心思全放在你身上,倒也是一件好事,虽然最近他发现异常,但是有郝十三在蒙骗他,他也傻透了相信。”
幻月的心猛地抽紧,什么……郝十三,怎么会?眼前人既狡猾,又深知他想什么,“郝十三虽然是他心腹,不过自从暮寒死了,要不是那个鬼功夫,有几个真的服暮悬天!”像是想到什么可恶至极的事,拳头捏的死紧。
幻月觉得非常难受,尤其是受了一掌的腹部,像是利刃在内翻绞,他拱起背,一阵一阵抽搐,大口吐着血。“喂,喂,你可别给我死了,你死了,交易可就做不成了。”
逼不得已,自己的人还没来,沈衣将他抱起,往自己驻扎的另一处地方走去,还招呼一个活得的手下去找个大夫来。
以前看上去庞大的暗阁组织,一夕就被瓦解,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郝十三与沈衣的勾结。院中发呆的暮悬天忽然右手往身旁栏杆一拍,整个身子飕的箭一样越栏飞出,飞过空地上空,飞过短墙,手一伸,抓住了墙外一支竹树,收住了势子!
凭他现在的修为,王府这处院子,只消短短数分钟,便可催毁,但是他收住了。幻月没有回来,郝十三死在他面前,最后告诉他,是沈衣想要对付他。
柳幻月一不在身边,暮悬天本性毕露,尤其是现在这个形势下,他的眼神已经是濒临危险边缘,散发着淡蓝的诡异的光,连远处的小五都觉得暮悬天不正常。夜清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对此毫无畏惧,“到底是暗阁的阁主,现在看你的功力,都写在脸上了。”强。强的不可估量。
“我已经不是暗阁阁主了。”
夜清点点头,“我知道。”
“哼,你们王府的探子果然也不能小看。”
“我还知道你的手下私下触怒轩辕幽,挂罪在你头上。”夜清望了望今夜半圆的月光,不是那么亮。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话,一直受用。世上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对你和柳幻月没有敌意,我防备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帝君。”
“况且柳公子是为了给我找解药出门遭劫。我会和你一起找人。”
“你知道是谁吗?”暮悬天吧嗒一声捏开了一个竹树枝干。
“我不知道,但是暮公子肯定心知肚明。”
“沈衣。”
自古,沉迷武学的人多到不胜数,就连武功不行的施鸿雪都有心想去帝宫寻找秘籍,与施鸿雪一样想法的人,太多了,层出不穷,前仆后继的人像是海浪,一浪盖过一浪,何况本就在武林中有些地位的沈衣。
毒面郎君那个称呼可不是挂名,沈衣神出鬼没,早在十年前就与双鬼厮杀过,没死,就足以证明,那人也非同一般。
现在忽然又现江湖,将暗阁瓦解,也不知用了什么将郝十三囊入利用,他觊觎至高武学,帝君的秘传武学,以及慕寒传给暮悬天的水隐神功,他也希望能得到双鬼的本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本就武艺高凡,照这势头,还想独霸天下了。
夜清笑了,有些勉强,他确实佩服暮悬天的洞察力,但是还是有个致命缺点“你唯一比不过王爷的就是,对手下太信任。王爷可都从不信任我丝毫。”
第39章
如此深夜,本该寂静却暗藏汹涌。那大夫说完那些话,沈衣一掌拍向那老者颈项,像是轻提破布将人甩出门外,立马有人将尸体妥当处理。
沈衣一把拎起幻月“你他娘的是个什么怪物?”他嘴唇有些发抖。
“哈……哈哈哈。”幻月眼神恍惚,看着面前的人觉得好笑,也觉得自己大脑中某根弦断了。
“我现在这样,你还以为能要挟的了暮悬天吗?腹中的东西没了,你以为我会构成威胁吗对他。”幻月气血不足的脸上摆明了嘲弄。
“妈的!”沈衣将他扔下,对着门外的人说“看好了。”
其实不用看着,幻月现在也没有能力逃出去,血是止住了,不仅肚子空空的感觉,连心都被挖空似得。
夜清与暮悬天,往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今天却一起行动了,虽然暗阁的人无法再信任,但是夜清掌握着王府踪鬼所寻的信息。
两人翻在墙上气息微弱,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所以两人出现在沈衣面前,那个男人还真有些动摇,一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找上门。
“你来了。”
倒是没多问,暮悬天可见已经是气愤到一定程度,所以本来好看的脸也变得有些可怖,在蓝色水雾环绕四周,夜清并没有出手时,沈衣就已穿肠破肚,暮悬天的手捅入他的正心,生生扯出了心。
沈衣嘴角勾笑“我本来的目的就已达成,江湖人都以为我重心名义武学,但其实我就是想毁了你父亲的暗阁。”
“沈衣,这话你还是到下面和我父亲炫耀去。”暮悬天白衣尽染刺目的红,等沈衣咽了气,夜清也找到了幻月的人。只是场面也是不忍睹目。
之后是一场空决绝后的腥风血雨,暗阁的大多数人一夕间全部消失踪迹,江湖人传的沈衣就像是沿海一粒砂,在一丝动荡里不过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而去。连夜清都不知道暮悬天那夜到底杀了多少人。
直到翌日才见到人,幻月面色还有点骇人,那是一种特别惨白的颜色。他丝毫不顾身子,坐在丈许高的横枝上,那横枝少说也有尺许粗细,树下的人仰面瞧着他,过了一会,他仍不曾觉察。暮悬天,先将腰间掖着的长衣服放下,晨风过处,杉角飘飞。幻月见到来人,面色渐渐变好,眨眼间已和普通人一般,只是双眸中仍然流露出些悲切的神色。
暮悬天蓦然一抬臂,单掌往上面虚虚一拉,便坐在他身边。“幻月,责备我罢。”如果之前的事只是一场梦,这结束的未免也太快,幻月始终没有看那张魅惑的脸庞,他的耳边是暮悬天不断地歉语。
“应该是你责备我。你以后是什么打算。”暮悬天拉过他的头,笑了“你师傅那挤不挤?”
“什么?”
食指点了下他的脑门,“我和你回去,我不放心你的身体”
“哎?”两人终于决定要回风岩山。
幻月看着隔壁院子幽幽道“我才刚发现夜清被迫服用的致幻药其实有办法……”暮悬天纵身将幻月带下了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先休息。”
至现在,轩辕光凡是有五日有余,没见着夜清,等到的却是暮悬天。“前些日子,我听说这两日帝宫忽然来了位国师,传言能呼风唤雨,着鲜丽红衣,蛊惑百姓断言说本朝需要一位男妃,才能安稳的度过二方年间。”
轩辕光凡拉着脸“你不关心你的暗阁,却操心不痛不痒的事。”
“帝君像王府要人,这大街上的昭告都贴飞满城了,说是王府的第一侍卫夜清是合适人选。”
终于在一声长叹后,轩辕光凡妥协般的“如果那时他自己意愿,我想拦也拦不住。”
“王爷要是真有那个意思,何必拉扯到现在,还不表明心迹。”
光凡现在武学不在轩辕幽之下,应该不会畏惧,他担心的无非本人,真到要分开,他踌躇了。
“你有办法?”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怕做不到,只怕没想到。暮悬天套在幻月耳边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在解药里加最烈的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