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吗?”
郝十三立马折断他的话“柳公子快吃饭吧,你来这两日未进食了”这样被生生打断自然也不好多问了。
面前是一盘比在酒楼里吃的还要壮实的菜花鲈,幻月不由心花怒放,不快的情绪暂抛脑后。悬天也挥手让他们先下去,坐在对面喝着温热的酒水,看着眼前心思简单的人,想要发笑,一盘鱼就让他忘了后面的疼痛和刚刚的话题,该说天真还是傻的可以呢?
说来,他对幻月,带着七八层的玩味心态。这种事幻月当然不知道。
当然,暮悬天从没将自己定位为好人之列。
西斜的太阳就快落山,暮色悄悄的漫上来,一天很快就要过去。白日里巡视过周围,但是暮悬天告诉他,这方圆几里布了阵一般人进不来,也很难出去。
悬天躺在院内的长椅上,豆苗大的灯火已经不足以照明,只是一撮点缀,月亮此刻已经迫不及待挂在半空了。
幻月吃完饭就一直躲着他,闷在书阁里看医书。他已经不去刻意想两人那一日的事,说起来……那时他也很主动的迎合着对方……
拍了拍脑子,命令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转而琢磨那瓶药酒,将空壶子找来,里面残余的一些倒出来,细瞧了半日,发觉里面有自己不清楚的草药,现在倒出来与空气接触还有些发酸,像是未熟透的果物味道。
他将那小碟子里仅剩的一点端的更近,似要看穿。没注意悬天又鬼魅的出现在他身后,只是拍了他的肩,就吓得他手一抖,将碟子滑落掉下地,摔得个粉碎,一股药味胜过酒味。
幻月看着那一滩物质,急的要跺脚,却被身后人一股难以决绝的蛮力掳住。掰过他的脑袋,强制的突入。
“唔……”
“再张开点”
幻月不由自主的听着对方命令,紧紧被钳住的腰,捏的生疼,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松开。
“呼……”幻月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抵挡不了悬天的魅力,像是蚀骨情药,难不成,这药还令人产生感情?
像是想要打散这说不清的堵在心里的东西,幻月清秀的面庞已朝向窗外,分开紧贴的身子,他便踱向那书阁外走道边,靠着栏杆,便抽出笛子随意吹奏起来,清风月白的寂静之夜,尤如仙乐般飘荡在阁宇间,庄内的其他人纷纷像那处凝望,沉醉在这悦耳曼妙笛声间。
“你的笛曲风似乎很像一个人,有谁教过你吗?”悬天那玉簪束起的黑发已经披散开,侧脸看去,那尖下巴,还真不像是个男人所有的面目,幻月只是微微一撇,不搭理,继续闭目吹奏。
等一首完了,才开始答他。
“师伯教的,说是”竹笛不仅能做武器,在外漂泊时,也能鸣一曲相思。“”
“你师伯是个多情之人呢。”
幻月想了想,若有所思般“师伯确实用情至深,据说当年为了诱拐师傅归隐,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可是他俩都没教我武学,只有师傅教我医术。”
“哦?”暮悬天好奇的侧过脸瞧他“你师傅会医术?”
“何止,不仅医术了得,年轻时也是个与你不分伯仲的翩翩美人,当然现在依旧风华犹在”
幻月抬头看天,花晨月夕的寂静之夜,风岩山此时也和这里一样处于安宁中吧,恍若世外桃源。
第三日,幻月依旧在书阁翻阅到一些曲谱,也有些武学书,里面的一些内功修法与正派学武路数似乎大径相反,如果没有人指点,根本就是天书奇谭。看到这些,幻月就联想到暮悬天那诡异的身手,和那惊人的内力,看来走的路法和一般习武之人不同,和这些书籍里记载的有关吧。
其实一般人是进不了书阁的,只是暮悬天令郝十三众人不要不要多加干涉幻月的自由。
郝十三在他家少主面前急躁不安“阁主,你让那小子四处乱窜可怎生得好,万一给他翻出个什么……”
“没关系”暮悬天扬着细长美目,无所谓的捏着扇柄前后晃动,“他要是敢乱翻,我不会饶他的”所谓的不饶,也无非是那方面的,他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十三,今夜备好马车,准备好干粮,我要去查明事情的缘由,阁内就托你打理了”
十三无奈应允,“阁主既然已经得到绿纹宝刀,还要冒险做什么?纳兰月的事尽管交予我们去办就是。”
“我想要出去玩一玩。”
听到这话,郝十三便闭嘴了,以往也是,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暮悬天经常出门敛艳,说起来这次将男人带回来相当不可思议,因为,阁主之前可没抱过男人,这方面的嗜好也还是刚知道。
而更令郝十三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年柳幻月,此刻因为看书看得累了,又实在觉得无聊,便爬上了最高处阁楼顶端,想要一览周围景色。
哪料到这庄外四处大雾弥漫,除了十万八丈的天际是碧蓝无暇,地面处却一里不见人影。或者说人都被雾给埋了。还真是给布了阵的,可惜的,说不定是一番绝好景色呢。
他不知道暗阁到底是怎么个地方,只觉得有点神异,不似人间,就如这阁宇的主人,明明是男子,却比女人还要美,武功又比一般男子还要强到不像凡人。
暮悬天和郝十三走出屋子,抬眼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高高立于屋顶的俊朗少年,一抹浅水灰色极朴素的长衫洒脱中带着清俊之色,眼神透着丝好奇,捉摸不透的神情似乎在自言自语。
第7章
悬天耳力极眼力异于常人,所以幻月就算轻微说了一句“咦,莫非到了仙境?”
那句嘀咕他也都灌入耳内,暗自发笑,但是随即那笑竟已凝结在脸上。
“小心!”
他大意了,这守护庄内的空中侍卫,郝十三养的鹰正目光似剑向幻月俯冲去。他实在不敢想象幻月的武学是有多差劲,身后那股厉风竟毫无察觉。
使出了六成功力,所施展的轻功,平步青云而又快到令人眨眼便会错过,暮悬天展开那白玉扇刷刷几下就将鹰鸟扇出几尺,那鸟是识人的,扑哧扑哧的折身往别处飞去。
呆傻的幻月还在观这美景,不知道刚刚差点被鸟袭击。他的腰突然被环住“别乱动,两人站在这很危险。”熟悉的声音,是他。
“当然危险,这是一角,稍不留神便会栽下去”幻月没好气的说。
“这么挤的地方,你还凑热闹上来做什么。”
悬天也没恼,只是说“今日就回帝都,幻月”他摸着那粗黑的束发,只是简单的用丝带扎起。
幻月瞳孔忽然放大,闪着精光“真的?”
“这般开心?”
幻月直叹道,这里太无聊。
当夜,乌云遮住月辉,雾气又大,在这种极其无利的环境下,幻月坐在马车上踌躇不安。撩开帷裳,外面即黑又伸手不见五指,雾气在手中顿时化成黑色水气滴下来。
暮悬天赶忙将他捞到身边,用袖子轻轻拭去黑水。
“有毒的!笨。”
说是笨,不如说是反应慢一拍,毕竟懂毒的幻月,是分晓的清的。
幻月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坐着也不敢乱伸出手了,似乎经过了一片颠簸之地,马车剧烈的摇晃,坎坷不平的地势像是山道,又过了会,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啪嗒啪嗒的落在马车顶上。后来还能听到动物的叫唤声,此起彼伏的瘆人之夜。
“悬天,这里好诡异。”
“那是,这里是人迹罕见的窟鬼林”
窟鬼林幻月是知道的,成形不知多少年月了,连师父都说窟鬼林在他小时候便有了,到处是光秃秃的树,千年不死老榆树,传言这些树都成精了,误入的人必死无疑,大罗神仙都拉不回。
此时他提起袖口,心跳声大的骇人,太过紧张而口齿变得结结巴巴。
“这里,这……可是有进无出的”
悬天丹凤眼一刻没合拢,从刚刚就在分神,看到他断断续续的问话,才拉回神。注视了一会才说。
“想要出来必然要路过窟鬼林。”
“……啊……”幻月瞠目结舌。“就是说,想要进暗阁,也都必经此处?可是我问了,这窟鬼林可是有进无出的”
暮悬天点点头,“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暗阁的人,几乎都是这下场。但传闻毕竟夸大其实,这里只是容易迷失方向,长时间在毒雾下会导致昏迷。”
即使只是容易迷路的地方,但这氛围还是瘆人的慌,既然有了这个高手本应该放宽心。但幻月又开始胡思乱想,好奇是谁在赶车,不怕这毒雾吗?
“我觉得赶车人比你更厉害哈”幻月半开玩笑的的打趣“外面黑漆漆的又有毒雾,不怕毒,而且视力是该有多好啊”
悬天脸色突然沉寂下来,用扇子轻轻拍着幻月俊俏的小脸蛋。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说又在考虑该不该说。
“你想知道吗?”
幻月狐疑的看向他。突然凑过来一双薄唇轻轻在耳边摩挲“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或者说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人赶车,还是说有人赶车、但是人或者不是人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非常拗口,在这个寂静有丝凉意的山道上,幻月眼睛都红了。他自幼就怕鬼神之说,原因就是小时候他大师伯总是带着面具在夜里吓他,逗他。
“开……开玩笑的吧”
他忽然往马车门边挪去,不敢靠近那前面。他也的确意识到紧隔一扇木板的前面似乎没有任何声息。
一般马车夫都会不时和人说几句话打岔吧,这都已经半个时辰了,闻所未闻,也没有停下休息补充水之类的。
“幻月”暮悬天喊他,但是幻月只是摸着腰间的笛子,说来这笛子也是作武器之用。
悬天一把将他捞入怀里解释,“是住在林外不远处的聋哑老头,所以呢,才不会回应。而且外面有毒雾,野兽,车门在外锁着,一般不会停车的。”
“我现在内急想下车呢?”幻月没有说谎,他先前因为恐惧而催生了尿意。
“糟糕,我都忘了”之前都是由十三准备好小型的便器带着,这次走的匆忙,似乎没有带。眼下幻月尿意说来就来。
“大约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出来了。”这话刚落,幻月便面如死灰的瞪着他。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幻月将头贴近前面隔板处喊道“大哥,可否行个方便,”
“喂喂”无论怎么拍喊都没有回应,还真是聋子啊。
“你这样只是更催生尿意。”
悬天转头向那唯一的窗户,嘴角生出笑意。三尺高的窗户,站也不是,坐也不行。不过两个人的话倒是有办法可施。
他悄悄的对幻月说“我抱着你在窗户那解决吧”
幻月瞪了他片刻,看着那窗户,死活不同意。“我不会看的,你放心好了”
悬天合起扇子,打定主意道“来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事,我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没见过”作势就要去抱他。
“不。”幻月连退余尺,那种事他绝不会发生二次。
悬天看着这别扭的人,本来就没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何况幻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有点愠火,一拳砸向那幻月身后的厚隔断上,砰砰几声,倒是马车忽而加速向前驶去,那路上平生的石子碎块,将两人颠的晕头转向,马车突然倾斜向一边,两人就势滚到一起。
“啊……好痛,”幻月那身衣物已经被刮撕了许多,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着。
“抓好,他以为我们在催促他快点而已。”
“早知道,宁愿累点带你骑马过来了。”
但是趋马赶夜路,也是危险横生,没有十三在身边,悬天也难辨别方向。所以还是马车安全的多。
在这诡寂的夜里,四轮轱辘飞驰的噪音充诉其间。在下车的前一刻,幻月一直以为自己会失禁。
鱼肚白的天际已经昭示着清晨的到来,马车在两人下来时便疾驰远去了,因为急于排泄尿意,却没注意到那个赶车的老头。
第8章
这边是条官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个歇脚点。“幻月,我们先去那茶棚休息,买两匹马再继续赶路,到京城也只需半日。”
话落片余,悬天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脸面皮缓缓贴合面部,只需几分钟,幻月见到的已是另一幅脸,这副脸也相貌平平,并不出众,不过比孟振生那副耐看,唯一能看出端倪的,大概就是眼睛,那邪魅的丹凤,瞳孔深不见底似一旺深泉,唯独这双眼与面容格格不入。
“你要不要也试试?”悬天又从包里拎出另一副,咄咄逼向幻月,已经没有反驳余地。三两下就贴合上去。
“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皮出来。”
“W我的容貌太过张扬”这话分外有理,上次在酒楼,他也被他的面貌所吸引,但如若不是那张本身的脸,自己一开始兴许真的不会注意到,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老天真是偏心,即使易容,也遮挡不住你那股引人瞩目的风气。”
悬天目不转睛的盯了易容的幻月,忽然笑的灿烂。
“这个蛮适合,这下你也很引人注目呢。”
“真的吗?”幻月想揭下好好看看,却发现吸的牢固,连边缘都摸不出。
“别费力了,这个可得要特制的水才能洗下来。”
悬天那张忍俊不禁的神情,让幻月很怀疑到底自己脸上贴的是怎样的面皮。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眼睛本就杏圆的幻月,这下变得竟有些委婉动人,身材也不算壮实,而且他的衣物是悬天打理,也精致入华。两人站在这白云缭绕的山峰边的官道边,俨然像一对赶路夫妻。
村落前有一个简易搭建的茶棚,后边有马圈,虽然不大,但该有的还是齐全的,馒头点心也是热乎的,每桌几乎都占着几个人,随身佩戴武器,放在桌上,或者背在腰侧。
这里竟然出现这么多武林人士,幻月狐疑的环视一圈,好不容易寻了个空桌,有一条桌腿竟还是矮了些,有些不稳当。他将包裹扔在矮腿边,才稳住些。
烧茶的年轻妇人,颇有姿色,马圈那边有个男人在劈材火,撸起的袖腕处小麦肌肤结实健康。
“客官,需要些什么?”老板娘给隔壁桌添完茶水,便过来招呼。
悬天顿时扬着眉毛道“茧儿羹,芙蓉糕点,碧螺春茶一壶”
那妇人稍许惊讶,随即面不改色道“客官,鄙店简陋,只有馒头和茶水,要是吃那鱼羊海味还请移步那帝都的十一街福如酒楼。”
周围已经有耳尖的人听闻,已经侧目两人。幻月一看这悬天到底是好日子过惯了的,竟然一点眼见没有,故意找茬似得。
在这荒郊,匪类甚多,有一次大师兄刚下山就被一群盗火截去那银两,所以在外决不能太豪气,他忙接过话头“老板娘,上些馒头,一碟咸菜,茶水什么就一般的上些就行,乡野村夫,不讲究的,不要听他臆语。”
两人的衣着怎么也不像是乡野人,顶着漂亮女人脸,粗着嗓子说话的幻月,令旁侧目的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位新夫人倒是识大体。”
这一句新夫人犹如当头一棒,敲得幻月头晕目眩,他黑着脸,瞅向悬天,鼻间吐着怒气。大体能料到这个面皮是什么样的,等大碗碟子上来他迫不及待将茶水轱辘倒进,将脸凑近那细波观察。
果不其然,是一张精致的女人脸,虽是漂亮但是他心头一股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