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持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苏亦偕再次觉得今天大概是真的哪里不对。他伸出手指，差点被烟花烫到。好在在他指过去的时候烟花正好烧完。周姜跳下来去拿新的烟花，摆了几个大的排开，然后拿了一把焰火棒过来。
“你……你是……”苏亦偕吭哧了一会儿没说出来。
林持笑着点点头，说：“我和纵横无双是好朋友。”
周姜在一旁笑了出来。然后被林持一拳头砸肩上。周姜不敢太放肆，所以立刻把焰火棒分成两把往两人手里塞去，自己跑去那点大烟花。
大朵大朵像幻影般不真实的绚丽光影在空中接连转瞬而逝，前一秒还残留着的色彩很快就被新的代替，林持凑过来帮他点手里的烟花。
“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斜阳杀的？”
林持看着他说：“感觉吧。反正游戏玩得开心就行了。”
“也是。”苏亦偕看着周姜一个个的点烟花，现在这个冲出来的时候还是绿色，到空中连炸了三朵，紫的，粉的，橙的，紫色的在空中变成一道小瀑布，稀稀落落往下掉光点，还没落地就在空中晕开。
不是不兴奋的，就是一时没能缓过来而已。苏亦偕心里是这样觉得的，他拿着烟花，看着的却是林持。
光影的衬托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想起游戏里只见过赤影斩魄一次。但是这一次却是印象深刻。又想到第一次见到林持的时候，他头发乱糟糟，胡子也没能全刮干净，整个人颓废在那边。游戏里的人物和他的身影重叠，一时间让苏亦偕更想靠近他。
周姜自己也拿着焰火棒玩的特开心，嚷嚷着一会儿放完了要去林持家喝酒。林持叫他滚。
最后一批放干净的时候，海面上忽然传来了烟花的轻啸声。三人一起转过头，就看到一朵朵烟花自海面上炸开，再滚落大海。
周姜偷偷看了林持一眼，看到林持很淡定的表情，就知道林持应该很早就知道这里今晚会有烟花。他再看了看苏亦偕，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不安。
“新年快乐！”苏亦偕对着海面上放着烟花的那艘船喊道。
周姜人来疯，跟着喊。只有林持这时候却认真地看着天。
“新年快乐。”在烟花炸开和周姜的笑声里，林持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他低头，说：“新年快乐。”
第十五章
苏亦偕再登陆游戏的时候，一切都感觉跟过了很久一样。一上线，赤影斩魄不在，纵横无双在。他在被周姜拧着去PK场。见斜阳杀上线了，他立刻退了队去组斜阳杀。
斜阳杀看到他却有点疏远，虽然进了队，但是却和以前不大一样，以往他看到什么或者想说什么会在一进队的时候就BLALA的刷屏，可今天没有。
纵横无双也没在意，就说：“任务去么？”
“今天不是很想去。”斜阳杀看了看帮会的列表名单里，赤影斩魄没有上线，也就是说林持不在。他有点失落，跟纵横无双说：“我想和帮会的去打本。”
纵横无双愣了一下，然后也没表示什么，就说：“那你去信箱那儿等我会儿。”
斜阳杀摸不着头脑，可他习惯性听纵横无双的话，所以也就去找了收信的地方，等了才十分钟左右，信箱就提示他有邮件。点开一看，纵横无双不知道从哪坑来了好几块剑士的石头附魔还有一套PVE装备。
确认他收到后，纵横无双就退队了。连斜阳杀发来的谢谢都没收到，就自己陪周姜去PK场了。
斜阳杀因为之前周姜告诉他纵横无双以前是去过赤影的，和纵横给他说的有出入，而且周姜也说，纵横无双对人就是这样。所以他一直梗在那，之前那么多天没上线就是没想好怎么面对纵横无双。
可是如果不算朋友，这一套几万游戏金币的装备……是他纵横无双吃撑了蛋疼么？
越想脑子越糊涂，所以进副本的时候他差点弄错了站位，被团长点名嘲讽。打过了老一的时候，纵横无双从PK场出来了。
斜阳杀来回想了想，还是以网老延迟做借口，黑了一个CD。团长也没怪他，谁让他是赤影斩魄带进来的。而且他作为一个新手能打过老一也不错了，爽快给他结了老一的工资，可斜阳杀也没要，一个劲的道歉，弄得大家再有怨言也说不出了。等他离开了副本，找了一个装备不错的输出小号顶上他的，也就继续打了后面的BOSS。
斜阳杀出本后，就摸着纵横无双显示的所在地图摸过去。如果是挂机的话，那斜阳杀还是能猜到纵横无双会在哪的。那个地图是给游戏情侣截图的地方，纵横无双第一次带他去挂机的时候，是在枫岸那块的一个断崖上。纵横无双逗他像个妹子，还特意截图一张。两个男号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游戏里的瀑布音效还有鸟鸣风奏的声音，因为前两天刚刚更新过游戏，这个地图停留在春天，姹紫嫣红遍地，不像隔壁的任务地图已经白雪皑皑，风霜雪雨。
他一路赶到断崖，果然纵横无双站在那，旁边站了个妹子，应该不是一个队里的，所以两个人就在附近频道聊着天，聊天内容斜阳杀也能看到。
妹子大概是之前PK场里认识纵横的，所以一直在说刚刚PK场里的事情。斜阳杀也就看看就能知道这妹子对纵横无双有意思。
纵横无双也破天荒的话多，一直在那跟妹子说弓箭手二转什么比较容易上手，又应该在医师放什么技能的时候怎么应对。这些他也曾经对斜阳杀说过。妹子不知道记住了没有，就往前走了两步，说：“我们来合影吧？”
纵横也把武器收起来，让人物自然地站着，等妹子靠过去截图。
斜阳杀就站在那这么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不是纵横特别重要的朋友，因为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时间，他和任何人都可以。斜阳杀打开好友列表，发现列表里一共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林持，一个纵横无双。
——但是纵横无双的列表里，应该不止有我一个吧。
斜阳杀这样想着，叹了口气，把一身装备都换下来，随后随手以比市场价低的价格丢交易所去了。
他一边看两个人在断崖上热热闹闹地聊天，一边等交易所的东西卖出去。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就揣着换来的钱走上去了。
“纵横，你在这啊。”斜阳杀开口打招呼，“这回是轮到我打扰你把妹了吧？”
纵横无双一看是他，也没什么尴尬的，刚要说这不是我妹子的时候，那个妹子弓箭手就开口了，说：“哪里呀，我在和纵横哥讨论PVP的事情呀。你这小剑士。”
斜阳杀“哦”了一声，点纵横无双交易，说：“我本打完了，装备钱还你吧。”
“客气什么。”纵横无双感觉不冷不淡的。随手取消了交易，“你装备提升的怎么样？”
斜阳杀暗自吐槽，说谁要你给的装备，看见妹子眼睛都直了，看着我跟死了什么人一样，去你X的。
不过这一回他难得的没纠结在这些小细节上面，说：“还你！拿好！不然我塞你邮件里！”
纵横无双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就只好先收下了。一时半会儿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在纵横无双看来，最先甩脸色的是他斜阳杀，现在抓狂的也是他，而且两次都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哪会知道周姜对他说了那么多，还有斜阳杀非常讨厌他身边的那个弓箭手妹子。
妹子不识相，紧接着开口说：“纵横哥，我听说再往南边过去一点的地方，有一个池塘做的挺好看的，我们去那边截图嘛。”
“不好意思。”
“啊，好。”
两个人同一时间打出回复。
纵横无双有点无奈地等斜阳杀开口。斜阳杀没想到纵横无双会答应，所以沉默了一会儿，说：“妹子，不好意思。你男人我要借用一会儿了。撒娇卖萌你可以留到后面么？”
妹子是挺不爽的，但是看到纵横无双和斜阳杀的头上都顶着赤影的帮会名字，也不是很敢招惹。她也听别人说过赤影帮会护短的厉害。
“你想去哪？”纵横无双也不怪他的反常，随手弹了个组队过去。斜阳杀进队后就切到队伍频道跟纵横无双说：“哪里都可以。”
纵横无双点出召唤兽，是一只麒麟。然后把斜阳杀拉上去。跟妹子说可以下次再聊后就带着斜阳杀走了。
纵横无双一路随意地逛，一边等斜阳杀开口。
而斜阳杀闷了很久，才闷出一句：“纵横，你说我们俩是不是朋友？”
斜阳杀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蠢，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本来就藏不住问题又不是那种很习惯打听别人心理的人，何况他也不知道纵横无双和赤影斩魄是一个人。所以他反复想了想，还是打算从这个角度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纵横无双倒是很奇怪。
“……我觉得如果是朋友的话，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吧，虽然我游戏是没有你们玩的犀利，但是没必要骗我吧？”
“骗你什么了？哟，杀少爷，你是在哪个818里面看到我和别的妹子梅开二度还是咋了？吃醋了？”纵横无双也只是随口开玩笑。如果不是系统设定，斜阳杀这时候大概已经把他从他那个威风凛凛的麒麟上踹下去了。
“你说你以前没去过赤影。”斜阳杀耿耿于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纠结在这点小事上，他是一个汉子，带把的汉子，居然跟个妹子一样在这种小细节上钻不出来。想想挺丢人的。可是就也许对方是纵横无双，所以他真的很烦躁。
纵横无双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他一开始还想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林持，隔着屏幕小心翼翼地探他口风，可没想到是这个。脚趾头想想也是周姜说的。所以他就说：“我不说，有我的原因。我不说不是没把你当兄弟，而是如果我对你有所隐瞒，那就是因为我有我不想说出来的东西。毕竟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对你撒谎，那就一定有我自己的道理。杀少爷啊，说到底你还是吃醋了？”
斜阳杀想起这些话，其实林持也对他说过，而且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但是他听林持说的时候虽然当时有点敷衍了事，但是却记到心里去了。可听纵横无双说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纵横无双很欠打。
“借口。”斜阳杀继续嘴硬，“而且我凭什么吃醋？我又不是妹子。”
“这有什么，这个社会很开放的。大家都懂的呀。”纵横无双拿周姜的话逗他，也顺便想试探一下斜阳杀到底是几个意思，“杀少爷是不是芳心暗许好久了啊？”
“呵呵。”斜阳杀一点没给他面子，“哥就算是个基佬，也有喜欢的人。跟你个贱人没半毛钱的关系。”
第十六章
那天和纵横无双说晚安以后，苏亦偕就去睡觉了。第二天一上线，就看到昨天的那个弓箭手又站在了纵横无双的旁边。他愣了一会儿后，没说什么就自己任务去了。
在电脑边上等了一会儿，反而是纵横无双下了，大约一刻钟后，提示上线的却是赤影斩魄。苏亦偕对着这个名字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帮会的大家都炸开锅了。不少人都喊着老大，还有人说你丫终于知道上来一次了云云。
赤影斩魄说：“我带个妹子进来。纵横推荐的。”
斜阳杀听赤影斩魄那么说，下意识地去看了看自己头顶的帮会名，忽然就有些失落，他知道他不是纵横无双唯一的朋友，但是他一直以为他会是纵横无双最重要的朋友。可是……
那个一直缠着纵横无双的弓箭手进来时，纵横无双也跟着上线了，赤影斩魄什么都没说，估计是在围观，纵横无双也没说什么，倒是妹子一直在帮会频道里说谢谢无双哥。所有人都意味深长的“哦”！斜阳杀却没跟着凑热闹，号停在那，好久没动。
而林持那边双开着两个号其实是有点事情。一来是红莲凝月又找上门了，二来是周姜一直在和他说着话。所以他一时也没能顾上斜阳杀。好不容易空下来，忽然门铃就响了。他跑去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苏淮站在门口，脸上脏兮兮的。
他把苏淮带了进来，退了两个号去厨房给他倒果汁，问：“你过完年了？这是怎么了？”
苏淮瘪了瘪嘴，一脸委屈样，想哭又少年心性忍着不肯。林持把杯子放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问：“怎么回事？”
“林老师，你排斥同性恋么？”苏淮喝了一口饮料，故作成熟，板着脸看着林持，生怕林持会瞧不起他一样。
林持倒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干脆直接坐到了他旁边，在他头上摸了摸，说：“我不排斥，就是我觉得一个人要知道自己是同志，需要一定的经验。”
“为什么这么说？”苏淮的眼眶有点红，“我和叔叔说，我想和陆辉在一起，他说要告诉我爸妈。”
“你是不是只喜欢你班上那个男生？”林持点了根烟，知道这不过是最简单的问题，“如果是，那你叔叔做的没有错。”
“哪儿没错？现在不是都说自由恋爱？”苏淮气鼓鼓。他抿着嘴的样子和苏亦偕还是挺像的，有时候看着他，林持就会觉得他和苏亦偕不愧是叔侄。
林持想了想应该怎么说，后说：“首先，你没有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吧？所以你不能确定你对女性有没有感觉。其次，你叔叔会说告诉你父母，这是他出于长辈的责任，你的父母是你真正的监护人，你只是因为父母的工作繁忙，所以借住他那边。你的父母有第一时间知道你一切变化的权利。何况，你要知道喜欢或者爱，都是一种责任。”
“什么责任？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有什么不对？”苏淮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他不过是个初三的学生，搞不懂林持的那些话。
“喜欢不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么？”林持靠在沙发背上，舒舒服服地坐着，“但是一辈子太长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你们班那个小男生，这样一直到七八十岁，碰上各种各样的事情，还能一起进棺材，那就是爱情。而且做到了为这段感情负责。”
苏淮很坚定，“我觉得我做得到。”
“既然你做得到，那就可以告诉你的父母。”林持叼着烟，“告诉父母你喜欢的是一个同性，也是你们必须面对的。”
苏淮做了个鬼脸，说：“我爸妈会打死我的，我就是觉得叔叔他会比较理解我，所以我才告诉他的。”
林持暗笑，他脚趾头想都想得出苏亦偕那时候的表情。他忍着笑，说：“那你叔叔除了说要告诉你父母，还说了什么？”
“他说我胆子太胖，脑子太瘦。”苏淮翻了个白眼。
林持又摸了摸他的头，说：“是挺有勇气的。就是懂得还太少。”
“走一步看一步不行么？”
“你叔叔是担心你。”林持真的不觉得同性恋是怎么回事儿，反正跟谁在一起不是过日子，有个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和苏亦偕岔开了，非常能从苏淮的角度去考虑一件事情，“毕竟，他跟我不一样。”
“所以我来找你了。”苏淮说：“他们都太顽固了，我就想林老师说不定能理解。”
“嘿。小鬼。”林持被他逗笑了，说：“我理解但是我不赞同。”
“那你不喜欢我叔叔？”苏淮看着他，说：“我以为你喜欢我叔叔。所以才觉得你能理解我，你要喜欢我叔叔，你应该能赞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