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如若情深——奈何徐缘

作者:奈何徐缘  录入:07-30

他觉得自己今天逗比了。

胖子还能扶一下许青鑫走位,而他自己则是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什么也不用做,隔壁是只需要回家练琴的张知起。

“知知,你们两个平时都聊些什么?”

“我们?”

“就是你和老三。”

“聊……你。”张知起不是开玩笑的,其实许青鑫平时都跟他抨击这个抨击那个,他不明白为什么就问一下,明白了就哦一下,只有胖子在的时候,他才转为抨击胖子,而最近这其中被说得最多的人还真要数高林峰。

“他说我什么?”高林峰听到张知起的话愣了一下,心中却莫名升起些期待。

张知起想了一下:“最近说的……一个男人若为了一个女人而沉迷不能自拔,这人……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不必去同情他,他看着你上周段考的成绩说的。”

高林峰小学开始就有女朋友了,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最近那个神烦,总是要求些月下漫步,小惊喜,小浪漫,他当初也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倒贴才应下的,没想到那女生进来得寸进尺的功夫学了不少……可是,虽然是这样,但在背后这样说他,而且这个人是许青鑫,他有些不爽,立刻黑脸。

但还是依旧问道:“他还说我什么了?”

“有一天,你不是发脾气了……一个人难受的时候,只有拿好朋友出气,因为,如果连好友都不能谅解他,那他后面就再也没有其他朋友了。”

高林峰的脸由沉了沉,他记得最近他因为输了球骂了谢云廷几句,要不是他迟到那么长时间了,把配合打乱了,一开始的比分就不会拉开那么多。

其实,表面上再多么大大咧咧宽容大量的人,也会有小肚鸡肠的时候;反而那些平时看上去尖锐深刻、不易接近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把那些个事放在心上。

排练完,其他人都陆续走了,而张知起留在屋子里等秦深。许青鑫洗了两个个苹果出来,递了一个给张知起,然后有点随意地问道:“你跟高林峰有什么好聊的?他就一纨绔子弟。”

“他问我们平时都聊些什么,然后我告诉他。”张知起也拿起苹果吃起来。

许青鑫皱眉,粗鲁地咬着一大口苹果问:“说什么了。”

听完,许青鑫现在已经不佩服张知起的记忆力了,也不生气张知起,他只是有点鄙视高林峰的三八:“我的知爷啊,以后不许把我的话说给别人听,会很麻烦的。”

“哦,那好吧。”许青鑫说很麻烦,就一定很麻烦。

“我那只是看了武侠小说有感而发,而高林峰自己又作了,才吐槽几句。我不是特意说他的,知道不。”

“这样啊。”

“我单独跟你说的话,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胖子也不要说,他口风不紧。之前有人像高林峰这样问你这样的问题吗?”

“……没有。”张知起说没有就是没有,许青鑫相信他的记忆力和话语。他们是同桌,平时又经常走在一起,还真没有什么张知起的学校生活他是不知道的。

“你膝盖好点了吗?”

“不动就不疼……你拉开衣服我看下。”

说着,许青鑫就自己动手了,看到张知起背上的伤,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昨天他们同时上药,他没看到张知起的背,但在去医院一起坐在后座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姿势别别扭扭的,但碍于司机叔叔还在场,也不好拉他衣服。但他知道那八成是伤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痛吗?”

“不动就不疼。”

晚上睡觉前,张知起说起了今天的事,他永远都是把记得的话都说上,包括许青鑫的,许青鑫说他们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其实他是会好好遵守承诺的。只不过,在张知起眼中,秦深从来不是别人。

秦深对每一个人的评价直接关系到张知起对他们的态度。每一天张知起把零零碎碎的片段说出来后,秦深也会说点什么。他总是要让张知起接近某些人,而远离某些人的。

像是张知起说了对许青鑫的承诺之后,他会说:“这样挺好的,答应了别人的话要好好遵守。”

“放学是回家练琴吗?”

“不是,要跟他们一起的,音乐室有琴。”

“练好之后打电话让我接你。”

其实秦深并不愿意张知起太过频繁接近钢琴,但却阻止不了。就在张知起还不能利索说话的那段时间,张知起却要求他买了钢琴。他曾经的两位监护人都是混迹在酒吧舞台的歌者,张知起从小就接触钢琴,他的手指十分修长。

在学业补习那段时间,他没有给张知起请过音乐老师,他故意的。但上一年,在学校上了音乐课之后,张知起就模模糊糊提出了这个想法。他就答应了,让秦菲菲找了老师,每个月上一次课。

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张知起弹琴,一次也没有。

秦深忍了忍,还是问了出口,“弹琴的时候,会想起妈妈和阿姨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是你让我想你的啊。”

秦深不知道张知起是不是真的不再想起,但他倒是觉得自己今晚唐突了,他很少提起张知起的妈妈和阿姨,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提起,张知起就会去想。

秦深并不是反对痛苦。痛苦的力量是强大的,他刺激着人们的神经,痛苦的人反应会变得敏锐,潜力更可能被开发。就像一匹马驹,当你用坚韧的绳索鞭打它,让他痛苦,他便会飞奔的更快。

但是,张知起还太小,他还不懂得如何面对痛苦。因为,有时候,痛苦只会适得其反,正如负了伤的野兽只会比平日更疯狂残酷,正如有些人会被痛苦击败,从此一蹶不振。

现在,秦深还舍不得让在几年前突然就闯进他生活的小精灵,承受苦痛。

12、旁枝

韫华实中文体节开幕式那天,秦深其实是有去,但他没有告诉张知起,他担心张知起会因为他而失误,他不希望张知起在花季雨季的美好回忆中留下遗憾,他知道青春期的遗憾即使是细小的,也许都将伴随一生。

他并不知道第一次在台上表演的少年在刺眼的灯光下,在一片漆黑的观众席里,追寻不到他所期待的目光,那才是真正的失落和遗憾。

初二的少年已经有了小心眼,知道大人工作忙碌,便没有提出让大人到场的要求,却缘何打不碎心中的期待?

正式表演的时候,其实只有很少的灯光打到张知起的那个位置,加上张知起穿的是中规中矩的黑色礼服,所以那位安静地弹着钢琴的少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人们的目光总是随着舞台上最亮的地方而去的,而那些灵动的跳跃的和弦,只要耳朵听得到就足够了。但秦深眼里,那些音符的出处才是舞台的中心。

最后一天男子5000米的时候秦深去了,那个人山人海的运动场,为这个细雨飘飞的暮春增添了一丝暖意。帅气俊朗的高挑的大人总是十分显眼的,况且他还要挤到离比赛场地最近的地方。

秦深到场的时候,轮到张知起为高林峰陪跑。大人看着穿着班服,一套红色的短裤短衫的张知起,拿着一瓶水在跑道内的足球场上跑着,不断做着大概是“加油”、“不要急,慢点”、“好,保持”等口型,表情认真严肃专业,不由会心一笑。

张知起在谢云廷接替他之后回到班级大本营,才发现秦深来了,他已经洗过脸了,脸上是闪闪发亮的清清淡淡的水珠。有点惊喜地接过秦深手上的矿泉水,慢慢喝了一口,身体里才真正找回一丝清凉的气息,对于没有接受训练的人而言,陪跑也是一份苦差事。

他放下水,身心愉快道:“你也来了,今天好多家长都来了,我给你看一下我们班的金牌。”

因为有高林峰、谢云廷等积极能力分子的存在,他们班上的奖牌数量不少,都几乎装了半小书包了,书包是还是高林峰提供的。

秦深说了两个字:“厉害。”

“哎,早知道你也来看,我也跑个。”张知起叹了口气。

“不是不喜欢下雨?”秦深给还没有顺好气的少年抚背。

“可是,如果知道你要来,即使是下雨,我还是会跑的。”

大人只是来了一会,交待即少年几句便会公司了。很多家长都会到文体节溜一圈,鼓励鼓励自家的孩子,有些自家小孩没比赛的也爱来凑个热闹。这时候的运动场与开幕式时的小体育馆不同,既然那么多家长都去了,秦深也必然要空出时间出现一趟。不然,少年会更加失落。

少年其实是很敏感的,如果他愿意的话。

秦深走了之后,有些在大本营的家长,尤其是女家长,都不约而同过来跟张知起说讲几句。“那是你爸爸吧”、“你爸爸今年几岁啦”、“家里还有哥哥、妹妹吗”、“果然是基因关系啊,你们父子都好看”云云。

许青鑫看到秦深走的时候,才回大本营找张知起,他对秦深其实是有点敬而生畏的。看到张知起安静地站在一圈阿姨中间时,立刻扶额。果然这个世界上的人,不管是未婚的、已婚的还是离婚的,本质上都是外貌协会。

“知知,快跑好了,出来,我们一起去接高林峰。”说完,已经在文艺晚会的出色表演中从小三、万年老三晋升为三爷的许青鑫挤进丰乳肥臀中直接把人拖走了。

“我们不是去接高林峰吗?”走在榕树葱葱郁郁的林荫校道上,张知起问。

“接什么,那么多人,你和我挤得进去吗?……况且,几乎整个班都去接他了,我们还去干嘛。”

“先别回去,就是接你出来透透气,冷静一下,这几天都兴奋疯了吧你。”

不过一场架,一场文艺晚会,一次运动会。

许青鑫忽然有感而发:“理智永远敌不过集体情感啊。”

“什么?”张知起刚刚直接就地而坐,闭上眼睛呼吸了几次,就听到许青鑫模模糊糊的话声。

“没什么,坐下吧,闭幕式开始前我们就要回去了。”

微风轻抚,牛毛春雨渐停。

归队的时候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战况,还猜测自己班大概能是第三名,两人刚归队,闭幕式就开始了。宣布最终成果的时候,他们果然是第三名,男女生都欢呼狼嚎起来,在初三那帮已经疯了的人手里能抢到个第三已经是不错了。张知起在一片混乱中也跟着嚎了几声,方才还在感慨的许大才子也不觉嘴角上扬。散会意味着放学,谭梦溪早就瞒着班主任偷偷组织庆功会,地点定在南国桃园。

南国桃园是一家集电影院ktv和中餐厅于一体以青年和学生为主要消费群体的知名娱乐场所,张知起和许青鑫都是第一次去。

张知起给家长打了个电话再报备一下,便和许青鑫一道被胖子拽上了包车。根据要去的人数,他们一共租了4辆小面包,谁知道,又有几位女生决定要去,男生们就只有挤一挤了,但夺胜的光辉掩埋了这几个小小空间内的不适。

高林峰是班上的绝对主力,除去接力赛的铜牌,个人还拿了800米金牌,背越式跳高金牌、5000米铜牌。韫华实中的运动会虽然三年一届,但却是混年级排名,根本不管那一年两年的巨大的体格差异。虽然项目名额规定是2人,但个人的限制项目却达到五个之多。虽然也有人埋怨不公平,但这间名牌老校实行了这么多年,这也算是一大特色,就没有改制,反正宗旨是凭实力说话。

而高林峰除了跳高是真正的小学时练过之外,其他都是赛前找体育老师商量了一下对策练了一个星期而已,没想到真能拿牌子,这也抵消了他听体育老师的意见占这么多名额的尴尬。

他把接力赛的铜牌和800米金牌捐给女生,自己留下了5000米的铜牌,那跳高的牌子呢?

当众人吃过饭,在KTV包厢里鬼哭狼嚎的时候,张知起在许青鑫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告诉他,秦深鬼鬼祟祟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书包。这件事当然也只有张知起看到。

许青鑫拉开链子看了看,皱眉。高林峰什么意思。

“送给你,反正我还有。”胖子把张知起拉去唱歌了,高林峰立刻坐到三爷身边说道。

“无事献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许青鑫继续吃着他的丸子。

“哈!你当然不是鸡……”

“但你一定是黄鼠狼。”

“哥们,别这么说啊,好歹我今天也是为班增光的积极分子,你就给个面子收下把。”

“你都为班增光了,我不是还得感谢你么。”

“我也谢你啊,谢你那些刺话,我已经把那神烦女的甩了,并且反省了一下我平时对哥们的态度。”

“刺话……那好像不是我主动告诉你的。”

“反正原话是你说的。我唱歌去了……那牌子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别给我丢了。”

高林峰留给许青鑫一个高大的背影,许青鑫不明所以。他还以为高林峰因为他在背后说坏话,已经气死他了呢。

高林峰刚开始当然是气的,但有一天晚上忽然惊觉,那许青鑫说的话还真集中要害,他交的那女友,漂亮是漂亮,但老拖他后腿,上一次他对谢云廷生气就是因为谢云廷带着他那些兄弟给那女的收拾烂摊子迟到了,才毁了那场跟外校的球赛,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刷了谢云廷一顿,也亏得谢云廷跟他自小铁得要命,换别人不给他一拳算便宜他了。

那一晚他就消气了。

后来再想想,自己逗比地先去娘们般的八卦了,八卦得不开心就生气也显得不太宽宏大量,于是为了不影响自己在那个高傲的许青鑫眼中的形象,便有了今晚憋屈的一出,他才知道送人东西也是很难的,他心里嘀咕着有些人就是故作清高,不知好歹,有人问他要他还不给。

张知起唱歌简直五音不全,明明都弹钢琴了唱不准调的事让班上的人调笑了一番。许青鑫最后当然也被推上去救场。嘻嘻闹闹中,一场狂欢就结束了。高林峰和班长看着每一位同学被家长接走了才离开。家长接回是这一次聚会的条件之一。

张知起出来的时候,秦深已经在门外的停车点等了十几分钟。霓虹灯闪烁不停的繁华街道,秦深的脸上投影下了点点斑驳的彩影,只能看清硬朗的脸部线条,这样的脸容显得有些神秘而落寞。看到张知起从车门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少年的成长总是伴随着家长的放纵。现在是22点45分,而平时这个时候,少年已经叨嗑得差不多,准备睡觉了。

或许,错过一次晚上的闲聊时间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毕竟现在的张知起,他的小流浪儿已经能够通顺流畅地说着每天发生的趣事,有了可以分享喜悦和分担烦劳的朋友,也开始跟他探讨人间世事的纷纷扰扰。也许有一天,当他能自己照顾自己的衣食住行时,他的小流浪儿又要开启另外一段流浪的旅程,离开他的羽翼之下。

这是一个伤感而无可奈何的想法。

“好累啊,但是太开心了,我们今天是第三名!……”少年在副驾上开始说起今天的事情,刚开始的兴奋渐渐被睡意打败,他在车上很快便睡着了。

秦深把人从停车场抱回家,在少年嘟囔着“我不洗澡了,我要睡觉了”之后把人抱进放好水的浴缸,亲自给张知起洗澡,除了刚来的那几天,这还是秦深第一次给张知起洗澡。少年的骨骼明显伸长了不少,但因为刚进入青春期,还是很消瘦。热水的浸泡使张知起从白皙变成粉色,还舒服地哼哼。秦深算是细致地给张知起擦过一遍,便把人用浴巾包住,稳稳地抱上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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