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肆随着人群出来时有点囧，走过去：“怎么不去教师休息室啊，太显眼了吧。”
“显就显啦。”齐唯郁站直身子，“走吧。”
食堂人多得令人不忍直视，尚肆有些不好意思，让人家一个老师跟着自己在食堂挤好像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齐唯郁从善如流：“好啊。”
“那你别敲诈我。”尚肆有所顾忌，说，“我穷着呢。”
齐唯郁颇有些鄙视地看他一眼：“我是你吗？缺你那几块钱。”
尚肆想了想，觉得齐唯郁想得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只好诚实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哦。”
齐唯郁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走吧。”
尚肆有些不自在，抓抓头发：“噢。”
两个人终于和平一些，关系渐渐缓和，尚肆抛开自己的成见与怨念，齐唯郁不再口口声声要求他考虑什么，两人倒是更加亲厚了些，也更自然，平时更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尚肆几乎要忘记，那人喜欢男人，非我族类。
某日尚肆有事去找柴子遇，却远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认出齐唯郁那件熟悉的米色大衣，他正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面对面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男人比齐唯郁略矮一些，微微仰着头和他说话，两人的身体在夕阳下缠绵地拉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竟是和谐得很，后来就见那男人倾身过去，仰头在齐唯郁嘴角边轻轻地吻了一下，尚肆愣了愣，咂咂嘴仿佛才反应过什么一样，面无表情地转个方向走了。
游荡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尚肆的电话响起，他有些漠然地接起来：“喂？”
柴子遇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尚肆你自己说有事找我，我等了你二十七分钟三十五秒，你人去哪里了。”
尚肆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说：“我马上过去，等我一下。”说完直接挂断，有些自嘲地叹口气，又笑了笑，看看自己其实转了一圈离商学院已经不远了，便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角落早就已经没有了人。
16、表白
“尚肆？尚肆？”齐唯郁连叫了两声，尚肆仍旧视线飘忽，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齐唯郁皱了皱眉，伸手拍他肩膀：“尚肆！”
尚肆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嗯？什么事？”
齐唯郁叹口气：“你这两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说着伸过手来，尚肆忙向后仰，有些慌张地问：“你你，干，干嘛？”
齐唯郁看他反应这么大，愣了一下，将手伸回去：“你真的没事？”
尚肆摇摇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没事，可能这两天没睡好吧。”
齐唯郁点点头：“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尚肆点点头，心情很复杂，自从他意外发现那一幕，齐唯郁还是自若地与他来往，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若无其事地与齐唯郁谈笑自如，相处时表情总是有些僵僵的，也经常在齐唯郁说着话时不经意地就出了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但是那一幕就是一直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刚刚要说什么？”尚肆定了定神，问。
齐唯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说，最近有部科幻片上映了，要一起去看吗？”
“科幻片啊。”尚肆悠悠地说，并没有回答去或者不去。
“去不去啊。”齐唯郁又问。
尚肆突然问：“齐老师，你说，你对我的标准是什么。”想了想又纠正说，“也就是，你把我当成什么？”问完后他马上低下头去，不敢看齐唯郁的反应。学生吗？明显不是啊，那个老师会对一个学生这么有事没事地，额，找事呢？但是喜欢的话，他已经很久没对自己说过了，奇怪，搞得自己好像很期待一样，尚肆默默地唾弃了自己一番后还是犹犹豫豫地看向齐唯郁。
齐唯郁正在含笑地看着他，眉眼专注，眼神温柔，尚肆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脸红，结巴道：“你，你倒是，倒是说啊。”
齐唯郁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尚肆考虑了一下，不确定地说，“朋友？”
齐唯郁轻轻叹口气：“你看，你一点也不明白。”他的语气与眼神都无比温柔，轻轻地环绕着尚肆，尚肆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想落泪的冲动，他小声地说：“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一开始那么轻率，现在又……我不知道。”
他们说这些话时是在校外一家很简陋但相当受欢迎的小面馆，周围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只有他们这里仿佛被隔离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尚肆就这样轻轻地说着话，一点一点落进齐唯郁的耳朵里，羽毛一样轻轻地骚动，齐唯郁觉得心有些痒痒的，伸手去摸尚肆的脸：“笨蛋，因为你说不喜欢啊，你不喜欢，我就不那样做，反正，我在你身边时间长了，你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我的，我可以等你，等很久都好。”
尚肆愣愣地听他说完，任他抚摸自己的脸，连躲开都忘记，好温柔，好温柔，温柔得像一片沉寂的海，仿佛下一刻就会溺死其中，无从躲避。
17、思索
“所以，你的回答呢？”齐唯郁最后轻轻地问。
“我……”尚肆刚说了一个字又想起什么一样，问，“可是那天我明明看见……”
“看见什么？”齐唯郁问。
“看见，你……和另一个男人，然后……”尚肆犹豫了一下瞥了齐唯郁一眼又迅速转开视线，小声说，“他吻了你。”
一时沉默，尚肆有些不安，又不敢去看齐唯郁的表情，只好一直低着头，用力地抻着自己的衣角，抻平又拽皱，如此这般，循环往复，乐此不疲。直到齐唯郁轻轻笑了一声，他才诧异地抬起头来，齐唯郁的表情很愉悦，嘴角微翘，他说：“所以，这是原因？”
“嗯？”尚肆反而有些不明白起来。
“所以，你这两天的反常行为，我可以作出解释了吗？”齐唯郁笑眯眯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说。
尚肆脸一下子红起来：“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怀疑？嫉妒？吃醋？”齐唯郁一脸笑意地问。
尚肆不想再说话，好吧，他承认，他心里是一直不大舒服，可是，那也不能就代表，代表他真的，吃醋了，吧？
齐唯郁看他不说话，看了看周围，站起身来：“我们走吧，这里太乱了。”
尚肆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起身，一直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一直走回学校都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尚肆宿舍楼下，天气转寒，天色早早地黑下来，路灯乍亮，有些许昏黄的灯光下，齐唯郁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生气了吗？”
“为什么生气。”尚肆低着头，闷闷地说。
“那人是我从前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我来，还跑到学校里来。”齐唯郁解释道，对那人的身份却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那人其实只是自己刚回国的那几天一起滚了几次床单而已，说好各自不打扰的，却又追了来，害自己头疼了几天。
尚肆不了解内情，不再多问，应了声“嗯”又陷入沉默。
齐唯郁也不知道应该再如何，伸手捧起他的脸：“尚肆，现在开始，真的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尚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胡乱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嗯”便急匆匆地跑走，好像害怕再多留一秒就会忍不住直接点头应允。
尚肆想，自从遇到齐唯郁，好像一切都开始失控，或者说，从最初，就是一个失控的开始，然后，失控的发展，失控的自己，一切都不对了。
像是在做一道选择题，左边是Yes，右边是No，每个选项通往不同的方向，自己只能选择一个，只能选择一次，因为即使错了可以重来，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选择，不是当初的起点，没有什么是可以回流的。
也许，自己可以试试，顺着这条早已经失控的路一直一直走下去，看看最后路的尽头能发现什么，收获什么，后悔什么的，也都等到以后再说吧。尚肆作下决定，轻轻地笑了笑，唉，这次可真是把自己埋进去了啊，以后想要爬出来时，谁能来挖他呢。
18、愿意
好几天没见到齐唯郁，电话也打不通，尚肆怨怨地趴在课桌上听课，思绪左飘右荡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什么啊，才说了喜欢自己让自己认真考虑，转眼间人都不见了，联系也联系不到，到底是在闹那般啊。
中午下课尚肆无精打采地收拾自己的书，舍友招呼他一起去吃饭，尚肆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去了，回宿舍睡觉了，你们去吧。”几个舍友便一起走了，尚肆慢吞吞地要走时，口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一喜，急忙掏出来，看看是柴子遇，又蔫了下去：“喂？”
柴子遇一听便笑了：“看来我是让您失望了啊。”
尚肆撇嘴：“你管我，说，有什么事，我可是很忙的。”
“想请你吃个饭还挺难的，那就算了吧。”柴子遇故意装作不经意地回答说，“再见。”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一二三”后却没等到尚肆往常的那句“等我等我”，他有些诧异，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尚肆有气无力地说：“嗯，你和许廿去吧，我回宿舍睡觉。”
柴子遇大吃一惊：“尚肆，你怎么了？”
怎么了？尚肆很想苦笑，我特么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搞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小女生一样，自己比她们稍强那么一丁点也就是没有痛哭流涕罢了，真是没出息。
“我没事，真没事。”尚肆说，在对柴子遇说，却更是对他自己说，抱着幻想什么的，简直是傻透了好吗？
柴子遇没有多问，只是再叮嘱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尚肆恹恹地再度起身，打算回宿舍，刚刚走出教学楼就发现齐唯郁站在一棵树旁，微微笑着看他，尚肆心狂跳了两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是欣喜的，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你回来了。”
齐唯郁并不多说，先拉过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尚肆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呀，在外边呢。”
齐唯郁并没有生气，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尚肆装傻。
齐唯郁叹气，宠溺地拉拉他的脸：“别装傻。”
尚肆破功，嘟囔：“你这两天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
“临时有点事。”齐唯郁解释，“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你生气了？”他贴近尚肆，低声地说。
尚肆低着头，耳朵还有些红红的，还是嘴硬：“我才没有生气，我凭什么生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啊。”声音说着越来越低。
齐唯郁无奈，语气无比温柔：“我不是说了吗？你只要答应就好了啊。”
尚肆抬眼看他，眼睛里却没什么神采的样子，不想开口说话，他就是不愿意承认，承认自己其实很在乎，也很喜欢齐唯郁，甚至也想了答应，可是真的再面对时，除了害怕就是担忧，完全没有什么希望与期望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还是不愿意吗？”齐唯郁有些失望的样子，却还是微笑着说，“那好吧，我只能……”
“我答应你。”尚肆突然打断他的话，颇有些义无返顾的样子，看着齐唯郁微微诧异的模样，又重复了一次，“我答应你。”
19、前任
齐唯郁看着他认真而庄重的神情，终于情难自已，一把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不顾周围仍旧偶尔经过的同学，尚肆想推开他，胳膊却紧紧地被桎梏着挣脱不开，他索性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齐唯郁的肩上，想着反正也没人能看见自己的脸，异样的目光什么的，都让齐唯郁自己一个人承受吧。这样想着，头埋得更低。
齐唯郁察觉他的想法，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仍旧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说：“傻瓜。”你不愿和我一起面对，你害怕，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一直在，一直这样陪伴着你，保护着你，那就够了。
静谧持续了很久，过了许久齐唯郁才放开他，看着尚肆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样子，出声问：“饿不饿？”
尚肆老老实实地点头，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太过饥饿的明显的感觉，现在所有的心情都收拾好，饥饿感开始源源不断地浮现，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话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尚肆便也顾不上什么，眼睛放光：“我们去吃火锅吧。”
齐唯郁无奈地笑笑：“好吧，冬天吃火锅倒是确实不错，走吧。”
尚肆心满意足地吃饱，靠在舒适的椅子里，像只慵懒的猫一样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齐唯郁，热气氤氲里，气氛分外温暖。
“你前几天去做什么了呀？”尚肆问。
“不是说临时有事嘛。”齐唯郁毫不在意地说。
“哦。”尚肆点点头，齐唯郁既然不想说，他也就懒得再去问，舒服地闭上眼。
“吃饱就睡，连什么地方都不看，真把自己当成猪啦。”齐唯郁笑着说，语气宠溺。
“管我。”尚肆闭着眼说，“你吃好了叫我，我回宿舍睡。”
“那走吧。”齐唯郁说，“我送你回去。”
“嗯？”尚肆睁开眼睛，不解，“你吃饱了吗？说起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在吃啊，你好像都没怎么吃，不饿吗？”
“我吃过了，来陪你的。”齐唯郁说。
“噢，那我们走吧。”尚肆有些脸红，额，自己是不是有点耽误别人的事情什么的啊，也没问清楚齐唯郁就拉人家来吃饭了。
“就是特意带你来的，别乱想了。”齐唯郁说，“你下午没课了吧。”
“嗯。”尚肆点头。
“那走吧。”齐唯郁起身。
“好。”
齐唯郁去开车过来，尚肆在店门口等着齐唯郁，漫不经心地张望四周时，听见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叫：“尚肆？”
尚肆转过头来，看到许久未见的方茗，穿米白色的大衣，黑色长靴，整个人看起来精致美丽，只是脸色稍微有些憔悴，尚肆定了定神，冲他笑笑：“方茗。”
两人无言一会儿，异口同声地说：“好久不见。”
尴尬地笑了笑，又同时问：“最近好吗？”
气氛沉默下来，尚肆猜测着方茗不会再说话了才开口问：“一个人吗？”
方茗点点头：“嗯，有些东西要买，你呢？”
“我……”尚肆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和别人一起来吃饭的，现在在等他过来呢。”
方茗点点头，两人又沉默下来。
两声喇叭响，尚肆转头，只见齐唯郁的车子停在两人一旁，正降下车窗，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尚肆，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