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玄大人坚持,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仅是从书中所知,而您又没有亲眼所见,因此你我说得哪个是真,又或都是假的,也无法判断。”
江朝戈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如果它们也没死,仅是被封印了,那它们去哪儿了?”
大国师摇摇头:“我不知道。”
炙玄冷哼道:“如果它没转世更好,我想杀的,是原原本本的他!”他抓着江朝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朝戈想着大国师的一番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动荡不安。是啊,他之前为什么没想过呢,巫祖前身也是异兽,拥有强大的魂识,异兽之所以“不死”,无法入轮回,是因为阴界不敢收他们,而他们的魂魄又必须有一个地方搁置,所以才封印进了兵器里,同理,阴界也未必敢收巫祖的魂魄啊。可如果巫祖真的没“死”,那么他们被封印在了哪里?而另外一个困扰了江朝戈更久的问题,却是:巫祖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每一个巫祖都跟异兽同归于尽了?十二个巫祖,总该有那么几个幸存的吧,可是随着异兽被封印,他们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关于万年前的那场混战,关于两个世界的联系,封存着太多太多的谜题,让江朝戈想得头大不已。
回到他们的房间后,一路沉默的炙玄突然一脚踹翻了一架台灯。
江朝戈在一边看着他:“你要是生气就尽管砸吧,我负担得起。”
炙玄握紧了拳头,生生忍住了:“算了。”
江朝戈顺着他的背,劝道:“别每次提到共工你就气成这样,何必呢,他是死是活都不好说,说不定你这一世都不会再碰到他,别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精力。”
炙玄咬牙道:“你不懂。”
江朝戈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懂,炙玄的自尊心那么高,如果不把这个仇报了,恐怕是永世无法释怀的吧。
炙玄眸中寒芒迸射:“无论花去多少时间,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找到共工或是他的转世,哪怕损耗我的修为,我也要让他三魂七魄尽散,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江朝戈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脑袋:“好,若真有见到他的那一天,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炙玄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平缓了下来,他把头抵在江朝戈的肩窝处,久久无言。
焯烟在两天之后醒了,他看上去非常消沉、颓丧,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抽走了魂的人。
裂羽看着他手中那枚雕刻着美丽的莺尾花花纹的魂器,轻声道:“您要把母亲召唤出来吗。”
焯烟握紧了手中的魂器,嘴唇微微颤抖着:“即使我把她召唤出来,她也和你一样,不会认识我。”
“难道您不想马上见到她?”
焯烟闭了闭眼睛:“我想见的那个她,是会对我温柔微笑,与我心灵相通的那个她,而不是可能惧怕我、敬畏我、对我全然陌生的她……”他哑声道,“我要找到她的灵慧之魄,在那之前,我绝不召唤她,否则,我怕会伤了她。”
裂羽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那枚魂器,眼里充满了期待与哀伤。
焯烟将魂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口的内袋里,轻轻摸了摸,转身下了床:“他们的灵慧之魄,一定在某个地方被幽禁了,否则不可能翻遍两个世界都一无所获。”
“会是被谁幽禁,又是为什么被幽禁?”
焯烟摇摇头:“我想不出来。”
寺斯皱眉道:“为什么单单幽禁灵慧之魄?灵慧之魄是主记忆的,难道……他们记得了什么不该记得的东西?”
焯烟怔了一怔,表情突然有些微的变化,即使那么细小的变化,也没能逃过常年察言观色的江朝戈的眼睛,他冷道:“焯烟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焯烟摇摇头,没说话。
“既然您一时也没有思路,我们在这里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尽早回天棱大陆吧,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大国师也道:“我们该回去了,这两个世界的时间转化,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就不知道我们这次回去,是过去了几天,还是过去了几年……”
江朝戈心里也是担心不已:“事不宜迟,我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想办法回去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回到来时的那片湖?”
大国师点点头,“其实,那片湖未必真的是连接寐江湖的,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重走原路比较好。”
“这一次只有两只上古异兽,你们有几分把握?”
大国师道:“其实,打开异界之门,强大的魂力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应该是巫力。”
“巫力?难道当时是因为有你在才……”
大国师道:“我不确定异界之门前几次的开启,是不是也有大巫祖的原因,但在我唤醒焯烟后,我们尝试过多种释放魂力的方式,都没有成功,加上我的穿越之巫术也无法成行。所以你们来找焯烟之时,我们才想模拟当年天兵、巫祖讨伐时的情景,让三只上古异兽战斗释放强大的魂力,同时,我施展穿越之巫术,才成功打开了异界之门,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确定,究竟是什么起了作用,还是都起了作用,只希望你们此次尽量释放魂力。”
江朝戈恼怒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省得我们还要打一场。”
焯烟冷哼道:“我说了,你们便会配合吗?何况,我绝不会再和饮川合作,是他唤醒天地之元,酿成之后的所有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假惺惺地要封印天地之元。”
“你说饮川唤醒天地之元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东西?”
“天地之元的真相,真有饮川一人知道,但我能猜到一二,天地之元,定于玉帝渡劫有关,饮川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不得而知,所以我不相信他,也绝不会帮他!”
炙玄冷道:“那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江朝戈心中微寒,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饮川又隐瞒了太多东西,也许是时候好好想想,饮川究竟值不值得跟随了。
第95章
在出发前,助理打来电话,说找到了那个大巫的行踪,大巫肯定也没想到江朝戈会回来,所以并没有刻意藏起来,只是不堪江朝戈公司的人骚扰,暂时去了酒店住。
江朝戈把行程推后了一天,带着炙玄和大国师,去找那大巫。江朝戈感觉大国师似乎不太想去,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江朝戈还是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猜出来。
在车上,江朝戈故意套他的话:“国师大人,你猜这大巫会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接连把人送去天棱大陆呢。”
大国师谨慎地说:“他肯定知道一些你我不知道的事。”
江朝戈笑了笑,眼神阴冷:“我会让他把所有他知道的事,都一一吐出来。”
大国师沉默不语,不知道心中有何打算。
到了酒店,江朝戈直奔助理给他的房间号,他敲了敲门。
“谁?”屋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服务员。”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屋里的人在看到江朝戈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想都没想就要关门。
江朝戈一手按住房间,目光阴冷地瞪着他,一寸一寸地把房门推开了。
“你……”那老头,也就是当初送江朝戈去天棱大陆的大巫,眼里透出惊恐,他显然已经感知到了江朝戈身上脱胎换骨般的魂力!
三人进了屋,发现屋里不知一人,还有三个当初他见到的年轻人,都纷纷站起来,往门口冲来。
江朝戈一把掐住了大巫的脖子,冷道:“都站在那儿别动。”他感觉得到,大巫的魂力在他之上,但见他手臂细瘦,不像习武之人,很可能不是魂兵使,果然,那大巫都没来得及闪躲就被他制住了。
大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回来?”江朝戈冷笑一声,“拜你所赐,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应该是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阎王爷没舍得收我,所以我回来找你算账来了。”
大巫恢复了冷静:“你先放开我。”
江朝戈非但没放开,反而收紧五指,将大巫抵在了墙上:“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让我成了今天的我?”
大国师道:“先放开他吧,你不是要问话吗。”
江朝戈看了看那三个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你们几个给我老实坐下。”
三人不服,怒道:“你放开爷爷!”
江朝戈寒声道:“坐下!我不用一秒钟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三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炙玄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沉浑厚地低吼,那吼声音量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刺痛,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狠狠一颤,一股令人恐惧地寒意仿佛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三人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喉咙好像被无形之手扼住了一般,而大巫更是脸色骤变:“这……这是……”
“神级魂兵器。”江朝戈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你没想到吧,没想到你送我去天棱大陆,却让我得到了它。”
大巫面如死灰,喃喃道:“醒了,他们真的醒了……”
江朝戈冷道:“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大巫深吸一口气,对那三个年轻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三人恐惧地看了炙玄一眼,默默离开了客房。
江朝戈把大巫扔到了椅子里:“我问,你答,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我会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大巫叹道:“你问吧。”
“你是不是从天棱大陆来的,你在这个世界呆了多久了。”
“是,大概七十多年了。”
“天棱大陆的异界人,是不是都是你送过去的?”
“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大巫沉声道,“我是一个不该存在于天棱大陆的人。”
“什么意思,别跟我拐弯抹角。”
大巫的目光移向了大国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大国师道:“能猜到。”
江朝戈皱起眉:“有话直说,我没多少耐性。”
大国师恭敬道:“大人可是天棱国第十二世圣皇陛下。”
江朝戈一惊,圣皇?圣皇不是早该死了吗,不,不对,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所以他还活着也算合理,可是堂堂圣皇,就算退位了也应该在皇都养老,怎么会跑到他的世界来,还成了大巫,到处拐卖人口?
大巫闭了闭眼睛:“正是。”
大国师单膝触地:“在下天棱国第十七任国师,见过圣皇陛下。”
大巫摆摆手:“我早已经不是圣皇了,我是个罪人,没有资格接受国师大人的朝拜。”
江朝戈道:“你既是圣皇,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仔细看大巫的头发,确实白里掺银,只不过他一开始绝没往这人是皇族那个方向想。
“我是负罪来到这里的。”大巫道,“让国师大人说吧。”
大国师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道:“你可听说过一个传说,天棱国史上有一人圣皇,为了复活自己的兄弟,将兄弟制成了魂器,最后却被怀有异心、觊觎皇位的兄弟反噬……”
江朝戈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听过,难道他就是……”
大国师点点头:“传说那位圣皇陛下饮下毒酒,和他的兄弟一起消失了,具体真相如何,由于过了百年,已经不得而知了。”
“那你是怎么猜到他是那个人的?”
“据史书记载,那位圣皇陛下是个魂导士,寿命符合,同时他又是巫祖传人,和当时的国师关系密切,暗自修习了武术。每一任国师,都将得到前任国师流传下来的秘史,这些秘史一任一任积累下来,到了我手中,是跟天棱大陆的正史有相当大出入的,就连圣皇也不能随意翻看,而且都是用古巫文写就,还有国师间口耳传承的密码,一般人也看不了。我在当年那位大国师的秘史中,看到了他的记载,说他被委命杀死圣皇,但他下不了手,于是将圣皇送去了一个绝不会再祸害天棱大陆的地方。这些线索,使我推断出这位大人正是当年的圣皇陛下。”
“那被你制成魂器的你的兄弟呢?他不是已经反噬你了吗?”江朝戈上下打量着大巫,“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魂器。”
“我既是人,也是魂器,即是十二世圣皇,也是九亲王,我们几乎已经融为一体,当时将你送去天棱大陆的,其实是九亲王。”
江朝戈心想,难怪他感觉这个大巫和当时那个老头气势有点不太一样,当时那老头更强势冷硬一些。
“九亲王一开始将我反噬,但却没有杀我,他将我控制了一段时间后,又被我反噬,我们俩人在魂力的较量中两败俱伤,一时谁也无法控制谁,变得孱弱不堪,被长老会囚禁,若不是当年的国师大人将我们送来这里,我们已经死了。”大巫露出一抹苦笑:“我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无数人,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希望能为天棱大陆赎罪。”
江朝戈怒道:“你赎罪的方式就是把一些无辜之人扔到陌生的世界让他们饱经危险、妻离子散?!”
大巫面有愧色:“其实,你们原本都是归属于天棱大陆的。”
“什么意思?”
“传说当年天神将世界一分为二时,就是为了创造一个没有异兽,也没有魂力的干净、和平的世界,但分割的时候,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于是这个世界最早也有异兽,只是随着人类的发展都消失了,当然也有具有魂识的人,只是大部分人没有得到引导,终身都不会知道。”
“天神为什么要将世界一分为二?”
大巫摇摇头:“天神之意,非我等凡人可以揣测。”
“那你将我们送回天棱大陆是干什么,难道天棱大陆缺我们这几十人?”
大巫定定地看着江朝戈:“是为了你。”
“什么?”
“神级魂兵器只有唯一对应的魂兵使,传说有魂兵使被扔到了这个世界,我毕竟把神级魂兵器的魂兵使送回天棱大陆。”
“你他妈到底是从哪儿看来那么多的传说的!”
“当年的国师大人告诉我的。”
“你也知道?”江朝戈恶狠狠地瞪着大国师。
大国师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们到底是想让上古异兽苏醒,还是不想?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棱大陆,却把能唤醒上古异兽的魂兵使送回去,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大巫摇摇头:“上古异兽的苏醒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人不可逆天命,只有顺势而为,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江朝戈觉得自己再听到命运这两个字就要吐了,什么大巫、大国师、大饮川,一个个的都他妈跟神棍似的,故弄玄虚,藏着掖着,话只说一半,另一半靠猜,他现在是知道的越多越糊涂,甚至有时候,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了,如果不是他还有着挂心的同伴,他是死都不会回天棱大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