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馋鬼，就知道吃，”看着小孩儿闪亮亮的眼睛，周路也不舍得逗弄，于是将手摊开来，一枚椭圆的玩具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这枚玩具蛋是他逛商城的时候看见的，一个和欧小阳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儿玩的不亦乐乎，围着父母咯咯笑个不停，他忽然就想起了欧小阳，觉得把这个玩具送给他，他一定也会笑的那么开心。
果不其然。
“奥特蛋，是奥特蛋哎！”小孩儿激动地手舞足蹈，一个起身扑到周路身上撒娇，“周叔叔我爱你！”
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周路心底一阵柔软。
“喜不喜欢？”
“喜欢！”
等欧霸过来接他的时候，他还对着那个奥特蛋爱不释手，并拉着周路的手向他爸爸炫耀：“爸爸，周叔叔送我的哦，特别神奇的奥特蛋。”
欧霸左眉一挑，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软发：“谢谢叔叔了没？”
“嗯嗯，谢叔叔了。”
确定儿子在礼貌这方便没有给他丢人，欧霸心满意足地抬头，向着周路伸出手：“你好，欧霸，欧小阳的父亲，谢谢你送小阳的礼物。”
周路回握了一下笑着说没事。
欧霸拍了拍欧小阳的头，直接将他扛上肩往外走，他的视线全都落在儿子身上，也就没有发现周路的异常。
第5章
总算回到家里，欧霸将欧小阳从肩上放下来，活动了几下胳膊便去了浴室。小家伙长得还挺快，又重了不少，以前抱着他徒步上八楼跟玩儿似得，现在竟然累出一身汗。
换楼层还是选择电梯，这是个问题。
欧小阳也感觉出爸爸今天特别累，把小书包放好后就颠颠跑到冰箱里拿了一袋面包当晚餐。等欧霸洗完澡出来，他的小肚子已经鼓了起来。
“爸爸，我已经吃饱了，”欧小阳挺了挺小肚子向欧霸炫耀，“你不用给我做饭了哦。”
“乖儿子。”欧霸很是欣慰儿子的孝顺，他揉了揉欧小阳的头以示鼓励，在沙发上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后朝着得意洋洋的小孩喊道，“给爸爸也拿一包。”
……
刚开始的时候，欧霸真心后悔一时冲动给自己整了个儿子回来，软软嫩嫩的小孩就像个瓷娃娃，太不好养活，就怕手稍微一重，他就被捏碎了。
欧小阳很小的时候，他坚持做过几天二十四孝好爸爸，晚上定好闹钟按时给儿子喂奶换尿布。一个星期后，他恨不能自己就是奶嘴小尿布，让儿子吸两口给儿子垫一垫，只求他别哭……
“儿子，过来给爸爸捶捶背。”想起那段黑色养儿史，欧霸的胃还会一抽一抽地疼。他付出过那么多，求点回报也是应该的不+_+
“哦。”欧小阳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奥特蛋，又颠颠跑到欧霸这边，爬上沙发给某人捶背。那轻轻软软的力道，直捶得欧霸昏昏欲睡。
有儿如此，夫复何求。
欧小阳一边挥舞着小拳头一边瞅他爸爸的脸色，看着欧霸在他的捶打下享受的表情，小家伙开心地小脸通红。看吧看吧，他是多么贴心的好孩子，才不像赵州说的那样！
十分钟后，欧小阳的动作越来越慢，鼻尖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爸爸，周叔叔送我的奥特蛋很好玩哦！”所以我可以去玩儿了吗？捶了这么久小阳的手好疼。
“嗯，是吗，明天爸爸再给你买几个，”欧霸昏昏欲睡，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对着欧小阳说，“儿子，往右点。”
……
爸爸，不是这个点好嘛！我的手好疼。
“爸爸，你会玩吗？”不会我教你哦。
“哼，小孩子的玩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欧小阳怒了！
“爸爸，那是周叔叔送给我的，不是玩意，是礼物！”说完不等欧霸反应，欧小阳快速爬下沙发，拿了奥特蛋挪动着小短腿便冲进了自己的小卧室，然后是砰一声关门声，显示着他的极度不高兴。
欧霸摸了摸鼻尖，囧了。这人还没长大呢，脾气倒是见风长。
“爸爸错了，爸爸向你道歉。”
“哼！”
……
那边父子俩闹翻天，这边有一人孤枕难眠。
以前欧霸来接送孩子，周路都是远远看见一个侧面或者背影，模模糊糊觉得像那个人，今天这么近距离看着，确实是那个人无疑。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年里，有的人可以功成名就，有的人却是一塌糊涂。
周路属于后者。
他是他们那个村子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当年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整个村子都为他高兴。对于小村庄来说，Q市法政大学，那就像九天的月，没有飞天的本事，谁能够考得上呢？周路却以高出录取分十几分的优异成绩考上了，在大家的口口相传里，周路差点成了神。
如果按照既定轨迹走，四年后毕业，他能拥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然后买车买房，娶妻生子……但是，命运总爱给人开玩笑，在你把人生蓝图在脑海中描绘了千万遍之后，它却忽然飞流直下三千尺，摔得你头晕眼花，毫无招架之力。
周路家不富裕，再确切点说是扯了社会主义后腿的典型：为了得来一个儿子，他前边已经有了四个姐姐。为了能顺利念完心仪大学，一进学校，他就开始四处打听怎么赚钱。他发过小传单，当过促销员，刷过盘子洗过碗……也算他倒霉，在酒吧上班第一天就遇见了欧霸他们那群人。
那时候欧霸刚和米冉订婚，为了庆祝，约了一大群人去酒吧买醉，周路就负责欧霸他们那个包厢。等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就剩欧霸一个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地板上。作为一个还在实习期的服务生，他觉得他有必要把客人拖到沙发上去睡以确保自己能更好的抓住这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
然后，他被欧霸当成一个叫米冉的女人给睡了。不要问他为什么不挣扎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大学生能拼得过一个经常去健身的壮小伙么！如果你们非要说能，那将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好么╮（╯_╰）╭
仓皇跑回宿舍后，他恐慌了好久好久，确定没有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来找他后，他的心才渐渐安稳下来，然后强打起精神，做回那个人人羡慕的优等生。
就在他庆幸噩梦已经远离的时候，他的肚子竟然像气球般一天比一天大，还会经常恶心想吐。他想他一定是遭报应得绝症了，他就要死了。
没想到却是怀孕了！
男人怀孕，多么的可笑！除了自杀，他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周路蜷缩着身子对自己说，“没什么可怕的，都过去了。”
可是，就在今天，在认出欧霸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那段绝望的岁月，以及那个被他刻意遗忘了的从出生就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他现在在哪儿呢？
会软软糯糯地开口喊一声爸爸么？
会原谅爸爸么？
第6章
“欧小阳，昨天我奶奶给我做了一大盆红烧肉，可好吃了！”欧小阳刚跑到幼儿园门口，蹲点的赵州就一个箭步窜出来，跑到他跟前炫耀。
欧小阳一直跟着欧霸住。
因为米冉的事儿，欧霸和赵暖阳闹决裂，欧爸欧妈跟着在中间调和了几句，就招欧霸记恨到现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登二老的门。欧小阳也跟着成了不能经常进爷爷奶奶家门的小炮灰。
“撑死你。”欧小阳看着赵州那个嘚瑟样，小小声回嘴。
赵州只看到欧小阳嘴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还以为欧小阳正因为他的得宠伤怀呢，一时间得意非凡：“欧奶奶还给我送去了鱼汤，都让我一口气喝没了。”
欧小阳这下子是真委屈了。
自己奶奶做的鱼汤他还没喝过一口呢，就让赵州给喝了，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撇了撇嘴，想哭。
“今天我还会去奶奶家，他答应了给我炖排骨！”
你还有完没完了！欧小阳忍了又忍小拳头开了又握，最后一扭头跑了-_-|||
“小气鬼！”赵州每日一欺负完毕，再次浑身舒爽。
下一个目标：数学小老师。早看数学老师不顺眼了，每次都对着他爸爸抛媚眼。哼，想跟他抢爸爸，做梦。
欧小阳气喘吁吁地在周路跟前站定，仰着小脑袋哀求：“周叔叔，你能帮我给爸爸打个电话么？”
周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耐心地重复了一边：“给你爸爸打电话？”
“嗯，”欧小阳点了一下头，说道，“我要去奶奶家喝鱼汤，让他不要来接我了。”
……
打电话给家长什么的不应该是老师的工作么？周路囧了，“可是叔叔不知道你爸爸的手机号啊，要不让老师帮你打？”
虽然是个问句，但周路真心希望欧小阳能够听懂他的心声，掉转头去找老师求救。对于欧霸，他是想有多远离多远的，一是为了忘怀，二是避免尴尬，虽然看欧霸的反应他可能一丁点儿都不记得那晚的事，受苦受折磨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爸爸说他不希望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欧小阳决定断章取义，自动舍弃了“告状”二字。他才不去找老师呢，老师打电话的话赵州就有可能知道，赵州知道后又会跑过来笑话他。
“我记得爸爸的手机号，158。”
“呃，好吧。”看着小孩儿湿润润的眼神，周路再一次心软。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手有点儿发抖。
“您好，是欧小阳的爸爸吗？”
“哪位？”
“我是大地幼儿园门卫，欧小阳放学后想跟他奶奶回家，您不用来接他了。”
欧霸貌似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了一个字：“好。”
完了？！
接到陌生人的电话不是应该仔细盘问一下以确定孩子的安全吗！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忙音，周路看向欧小阳的眼光里充满了怜悯：跟着这么不靠谱的爹，孩子你辛苦了。
“那是不是再给你奶奶打个电话？”
“不用，爸爸会通知奶奶来接我的。”欧小阳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对着周路挥挥小手，“谢谢周叔叔，周叔叔再见。”
看着如此聪慧乖巧的欧小阳，周路顿觉心酸难耐。最近真是太不正常，父爱有点过于泛滥了，竟然越来越想念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孩子。
他收回视线，低头翻看手机，犹豫了几秒钟后拨出去了一个号码。
“周路？有事儿？”
“韩良，我……我……”我想问问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周路握着手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当初是自己决定舍弃他的，现在再去思念又有什么意义，徒招孩子记恨呢吧。“没事儿，上次答应给你带的咸鱼我抽时间给你送过去。”
“就这？我以为你又不好了呢，”韩良在电话这头笑了一下，让对面的小护士顿觉羞涩难当“先在你那里放着，有时间我过去取。”
周路有点后悔自己打了这个电话。
“嗯，到时候再说吧。”
他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与其说不想见韩良，还不如说不敢见来的准确。韩良，知道他太多想要彻底遗忘的过往，并且，韩良给他的温暖太多，他觉得他快承受不起了。虽然面对韩良，他口口声声说着他还要娶妻生子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可能么，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许诺别人一个完美的人生。
欧小阳背着小书包风一般跑到校门口，就看见了笑得异样慈祥的奶奶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他开心急了，大叫一声奶奶便飞了出去，都忘了跟旁边冲着他微笑的周叔叔说再见。
“乖孙子，想奶奶了没？”欧妈抱着欧小阳连亲了好几口，越亲越上瘾，直觉自家孙子是世界上最可爱最香甜的。
“想了，昨天做梦还梦见奶奶了呢。”欧小阳咯咯笑着说，一双小手紧紧抱着欧妈的大腿摇来晃去，煞是可爱。
“还是孙子疼奶奶，不像你那个爹，就知道气我。”不见孙子想孙子，见了孙子难免想起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欧妈也每天生活在纠结里。
“奶奶别生爸爸的气，他也想奶奶的。”
“奶奶才不生气，一气都变老了。”欧妈接过小书包，拎着欧小阳便往赵妈那边走。几十年的老邻居，一起接孙子放学神马的不要太有爱了！
到了跟前，欧小阳甜甜地喊赵奶奶好，顺便喊了句赵州哥哥好，给赵妈喜得前仰后合，给赵州气得头上冒烟！
“哼，小馋鬼。”想贿赂他奶奶呢！赵州对着欧小阳的背影吐舌头，非常之想跑上去照着他的头捶一下。正巧这时候欧小阳扭头，送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哼！”挑衅，绝对是挑衅！赵州决定了回去就把门反锁，省的欧小阳跑他家来蹭饭吃。
第7章
“奶奶，你今天熬鱼汤吗？”欧小阳站在厨房门口探着头跟欧妈聊天。他环视了一圈厨房，并没有发现鱼的影子，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赵州都喝到奶奶做的鱼汤了，作为亲孙子，他怎么能够喝不着呢！
“小阳想喝鱼汤了？”欧妈洗菜间隙扭头问欧小阳，看着孙子瞧向自己委委屈屈的样儿，心里软绵的一塌糊涂，“那让爷爷去买好不好？”
欧小阳想了一小会，摇了摇头：“不要了，外边好冷。”
鱼汤下次喝好了，反正今天有排骨吃，也不错的。
“我孙子真贴心，都知道心疼爷爷了。”欧妈甩了甩手上的水，牵着欧小阳往客厅走。孙子好久不来一趟，来了总要让他满意才行。
想到欧小阳的身世和跟着儿子过得苦日子，欧妈就觉得心都被揪成一团了，她摸了摸孙子的头，眼眶红了一圈儿。
“小阳喜欢爷爷奶奶嘛！”
这一句喜欢，抵过千言万语，瞬间让欧爸欧妈笑深了脸上的老褶子。欧爸更是二话没说，放下了心爱的象棋，顶着夜幕就出去买东西。
哼着歌的老欧遇见了同样哼着歌的老赵，他没像昨天那样躲得远远地，而是迎头而上，觉得今天很有必要和老邻居沟通（？）一下育孙经。
“我说老赵啊，打算给你孙子买什么好吃的？”
“臭小子还是想吃红烧肉，跟他爸一个德性，不给吃就闹。”老赵颠了颠手里的肉，略带惆怅实则暗爽地说。
老欧家的小孙孙好久没来了，自家小孙子那是隔三差五的来，羡慕死个人╭（╯^╰）╮
“我孙子就是太懂事儿了，哎，想吃鱼还舍不得让我出来买，说太黑了怕爷爷摔倒，”老欧也是略带惆怅（？）地说，“哼，他爷爷是那么没用的人不。”
老赵一脸黑线。
太失策了有没有，这么一对比，显得自家小孙子多么不懂事儿似得，好内伤-_-|||
由于今晚欧爸心情格外好，所以欧小阳啃完了排骨喝鱼汤，喝完了鱼汤吃鸡腿，吃完了鸡腿嚼牛肉……那叫一个满嘴油光。
对比了一下欧霸的厨艺以及他那万年不变的拿手菜——水煮面条，吃货欧小阳顿悟了：果然，还是爷爷奶奶最爱自己。
“小阳啊，你爸爸最近很忙吗？”欧妈替孙子擦了擦嘴，问道。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孙子眼看都四岁了，他那老儿子怎么还是那么让人不省心呢！一年半载也不知道来看看他爹妈，记仇还真记到爹妈头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