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我从头盯到尾的，不可能给你验错。”刘灿收起手机，也向着周路走近几步。
周路真觉得天塌地陷似的，明明是他的儿子，检验结果怎么可能是没有血缘关系呢？一定是医院搞错了，刘灿看起来这么年轻，一定是工作浮躁不仔细，他求救似的瞧向欧霸，希望他的爱人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欧霸一头雾水，他接过周路手里的纸张看了看，姓名栏写着周路和陈一阳，鉴定结果是无血缘关系。
周路是谁他当然知道，这个陈一阳是谁？周路为什么要和他做DNA检测？
“陈一阳就是糖宝，他是我儿子。”周路一张口眼泪便跟着滚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拉住欧霸的手，恳求道，“让医院再重新验一遍吧，这个结果是不对的，糖宝是我儿子，真的是我儿子，你要相信我。”
“我信我信，周路你先冷静一下，可能真是医院搞错了呢，对不对？”
“对对，一定是医院搞错了，糖宝不可能不是我儿子。”
刘灿还想张口辩驳她不可能搞错，但是被欧霸一个凛冽的眼神给吓了回去，缩在墙角里大气不敢出。不过，她真的很委屈的好吧，为了插队她求了多少人呐，然后跟着跑前跑后，腿都跑细了好不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凶她！
“出错的概率是多少？”欧霸看向刘灿，后者张嘴想说几乎没有，但是鉴于欧霸眼刀子够冷，她上下嘴唇一哆嗦，吐了句一半一半。
欧霸：-_-|||
这超高概率，可以告你们误诊了好嘛！
不过周路的脑子已经乱成了浆糊，他只是在听到刘灿说一半一半的时候，眼睛里冒出了光，他激动地拉着欧霸说一定要重新验一遍，欧霸你自己也要验一验。
欧霸一叠声地答应着，心里却在肺腑他验个毛线啊，孩子又不是他的，周路一定是急糊涂了，竟然要求他也跟着验。
安抚好了周路，欧霸又开始对着刘灿发难：“最快多长时间？”
“三天啊。”刘灿明显有点底气不足，当欧霸发出来一个二声嗯的音后，她又点头哈腰地说一天一天，最后欧霸一眯眼，小姑娘简直都要吓哭了，“最少17个小时了，再也不能少了！”
欧霸满意了。
经过一番折腾，刘灿终于把在家睡觉的检验师叫回了医院，然后在周路忐忑且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开始了第二轮检验。
其实，她很想问一问欧霸要不要做个假，因为就算再检验个十遍二十遍，结果还是那个结果啊，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哎，做医生难，做个多管闲事的小护士，更是难上加难！
第78章
无论什么情境下的等待都是相当漫长的一个过程，看着由焦躁渐渐转为平静的周路，欧霸不仅不放心，反而更加心痛起来。人在最痛苦的时候不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而是趋于沉默，潜意识里将自己封闭起来，隔绝在整个世界之外……欧霸觉得周路已经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安静的外衣下包裹着一颗绝望的心，想要面对现实，却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在日常的交谈中，周路曾经跟欧霸提及过他有一个儿子，由于一些不方便透漏的原因，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周路就把他送人了，他自责难过，无数次地想如果没有把小家伙送人的话，他应该是和小阳一样的乖巧可爱健康活泼……虽然私心里觉得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小破孩儿可以跟他的儿子比可爱，但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吧，欧霸觉得小糖宝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可爱的。想起前段时间因为糖宝的出现周路脸上呈现的神采飞扬，再对比此刻他安静外表下掩藏的焦躁绝望，欧霸的心，一分疼似一分。
是了，欧小阳是他收养的，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可能无法体会周路那种从云端跌至谷底的痛，但是那份浓的化不开的亲情，他想他和周路是一样一样一样的，周路有多么在意小糖宝，他就有多么在意欧小阳。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想把欧小阳从他身边抢走，那绝对是太岁头上动土大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呢！
“周路，回家等可以吗？刘灿说了她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复检结果，在这儿等和在家等是一样的。”欧霸侧身抚摸周路枕在他肩上的头，温声劝道。医院的走廊太阴森了，他想要带周路去温暖的地方歇一歇。
“不。”周路说。他不是不想好好跟欧霸说话，他只是太累了，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欧霸亲了亲周路的额头，表示理解。
“好，那咱就在这儿等着，我陪你。”
“嗯。”周路哽咽道。
如果，糖宝真的不是他的儿子，他会绝望，会崩溃，但是因为有欧霸在身边，他想他还是能有面对这股汹涌的负能量的勇气的。周路握紧了欧霸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他是在一张床上躺着的，旁边就是糖宝的笑声，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快乐，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病痛而难过一分一毫：“欧叔叔你真厉害！”
“叔叔的儿子比叔叔还厉害，拆分奥特蛋还是他教给叔叔的。”欧霸于不经意间“推销”他的儿子，把小糖宝吼得一愣一愣地。
“哇，比大人还厉害的小孩儿！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在幼儿园啊，他现在是中班小班长。”
“哇，班长呢！我也要当班长！”糖宝振臂直呼，似乎只要他喊出来他就能当小班长似的。
欧霸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神补刀：“那可不一定，班长的综合素质可是很高的，你不一定能当上。”
小糖宝撇了撇小嘴，表示不想理这个看上去很厉害实则是专门欺负小孩儿的叔叔了，所有人都夸他聪明有才钢琴弹得一级棒，怎么到这个叔叔这儿他就是啥啥都不行的小屁孩儿了！
小糖宝第一个看见周路醒了，他歪着身子侧过欧霸，冲着周路展露了一口小白牙：“大哥哥，你醒啦！”
由于这声“大哥哥”，欧霸的脸皱成了个囧字，然后就是替周路委屈，他颇为“幽怨”地怒视陈天逸，很想揍他一顿替周路报仇。
“糖宝好。”对于称呼，周路不甚在意，只要孩子健康，他觉得就算从此以后称呼他为陌生人，他都是能接受的。他太爱糖宝了，希望老天爷能可怜可怜他，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欧霸，几点了？”
欧霸走到周路床前，后者抬着头问他，那表情，可萌！欧霸忍住了想要抱着周路亲一亲的念头，抬手看了看手表：“你才睡了两个钟头。”
“是了，还有十多个钟头的时间要等。”周路顿时蔫了，没想到睡了这么长一觉，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他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儿承受不住，“我还想睡。”
这有点撒娇的语气瞬间击中了欧霸的软肋，他俯身亲了亲周路的额头，将他轻轻推到床上，说睡吧，我守着你。
小糖宝嘴里嚷着羞羞，两只小胖手立马盖在了眼睛上，只透过手指缝儿瞧向欧周的方向。周路莞尔一笑，也不甚在意。如果糖宝是他的儿子，这小家伙今后一定要适应他和欧霸之间的甜蜜，他没什么好遮掩的。
对于陈氏夫妇，从始至终，他们在周路眼里都是一团空气，污浊至极。
确定周路再次睡着了，欧霸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天逸跟着他出去，他有话要说。陈天逸皱了皱眉，略一沉思，也就跟了出去。
欧霸喜欢开门见山，这可能是基于他律师的本性，他在医院花坛边的躺椅上坐下，仰面跟陈天逸说：“周路去做了亲子鉴定。”
陈天逸呆住了。
“什么？！”
“你不肯告诉他糖宝的病情，他只能去问主治医生，可能医生的脑袋被驴踢了吧，他要周路给他一份他确实是孩子的爸爸的证明才会告诉他孩子的病情。”欧霸说道。在说的过程中他一直在观察陈天逸的表情，嗯，这可能也是基于他律师的本性，他发现自从他说了周路去做了亲子鉴定后，陈天逸果然不淡定了，焦躁慌乱甚至于如释重负的表情轮番在他脸上闪现，让欧霸更加怀疑糖宝身世的可疑性。
“结果呢？”
“正在等结果，”欧霸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个小时左右。”
陈天逸双手插兜，侧脸对着欧霸。
欧霸给他考虑的时间，他头枕在椅背上望天，也不催促。在结果出来前，他想先知道真相，然后再去想如何安抚周路的对策。他不想等来一个周路无法承受的结果后，他却因为事前一无所知而束手无策，无法给与周路一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欧霸觉得在中午温暖阳光的照耀下，他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糖宝不是周路的儿子。”陈天逸开口了，他的声音黯哑低沉，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欧霸坐直了身体，表示他在认真听陈天逸说话，并示意对方可以继续说下去。
陈天逸四十五度角望天，摆了个忧伤的姿势。
欧霸：o（╯□╰）o
下一秒他手托着腮，摆了个沉思者的姿势。
“我和蓉蓉曾经收养过一个孩子，很是乖巧懂事，我们很喜欢他，给他取名陈一阳，我们唯一的太阳，”陈天逸视线盯住一角，陷入了回忆，“我们收养他的时候，他才刚出生没几天，像个小猴子，我和蓉蓉开心极了，觉得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礼物，让我们从头至尾体会了一把为人父母的欣喜，我们学着给他喂奶，给他换尿布，给他洗澡，教他说话，教他走路。他的身体不是很好，经常生病，但我和蓉蓉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哄他吃药，陪他去医院，慢慢地，小家伙长到了一岁，很可爱很白胖，还会笑着喊我们爸爸妈妈……”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欧霸觉得自己的性格真是太好了，被卡在这儿不上不下他也不温不火，继续保持沉思者的造型等着。
陈天逸可能太过忧伤了，他慢慢蹲下，也可能觉得姿势不大舒服，干脆一屁股蹲到地上，盘腿坐着。
欧霸很想邀请他一起坐在躺椅上，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有的人陷入回忆了，你无意间一打断，说不定随之打断的还有他想要倾诉的欲望。
陈天逸盘腿托腮，也摆出了一个沉思者造型，正好和欧霸面对面，只是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欧霸脸上，而是绕过欧霸，看向他身后的那棵垂柳。
陈一阳非常喜欢戴着他用柳枝给他编出来的小草帽，每次一戴上，就会咯咯咯笑个不停。
“后来有一次我和蓉蓉领着一阳去逛商场，那天的人真是多啊，简直寸步难行，我抱着小阳绕来挤去，蓉蓉就在一边打掩护，生怕别人把孩子给挤着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人太多了回家就是了，干嘛还得往里挤呢？！一阳吵着要吃冰激凌，我就把他交给蓉蓉抱着，然后挤到商场对面去买冰激凌，等我拿着冰激凌回来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一阳了……你知道吗，已经四年多了，我再也没见过我儿子。”
欧霸鼻子发酸，他在陈天逸看过来的瞬间，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还在听。
“四年零三个月八天，噩梦一样的日子。因为这事儿，蓉蓉的精神一度崩溃。她觉得是因为她的不小心才把儿子丢了的……那段时间，一到晚上她就做噩梦，尖叫着一阳的名字醒过来，哭着跟我说她看见一阳被人贩子拐跑了，还被人贩子打断了腿扔在马路边上要饭……我带她去做过心理治疗，医生建议我再去领养个孩子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就有了糖宝。”
“你们瞒着糖宝的病情，就是怕周路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们没脸见周路。当时韩良把一阳送过来的时候跟我说要不是被逼无奈周路也不会把孩子送走，他让我们答应必须好好照顾一阳才肯把一阳交给我们抚养，我们答应了，但是却没能做到。”
“又有韩良什么事儿？”欧霸皱眉。虽然这不是主线，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陈天逸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韩良的爷爷是我爸爸的老师，当时周路好像是住在他家的。”
五年前，住在韩良家，这两个关键词，瞬间让欧霸打翻了一个小号醋坛子，当然他掩藏的比较好，没被陈天逸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他换了个姿势，继续依靠着椅背：“你们没找过一阳吗？”
陈天逸恼怒地瞪了欧霸一眼：“当然找过，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停止过寻找一阳的步伐！”
欧霸刚想说对不起，周路的声音却先他而起：“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
第79章
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
随着周路一声悲怆的嘶吼，欧霸简直一蹦三尺高，瞬间将离他比较近的陈天逸一把扯到了身后。
好吧，他这么做的本意是好的，怕周路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把陈天逸就地正法喽……但是看在周路眼里，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欧霸，你特么干嘛呢！你搞清楚你跟谁一伙的！”
关键时刻能被周路归为一伙人，欧霸感动地要死，他上前抱住对着身后的陈天逸张牙舞爪的心肝宝贝儿，连声安抚别气别气我帮你绝对帮你……
“你放开我，”周路急红了眼，也不管眼前是谁，先狠狠地踢了一脚再说，“放开放开，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你先冷静一下我就放开你。”
“我为什么要冷静，他把我儿子弄丢了，我凭什么要冷静！你让他把我儿子还给我！”周路指着陈天逸的鼻子冲欧霸吼叫，目眦欲裂乌珠迸出，要不是中间隔着的人是欧霸，周路早就把这碍事的人揍趴下再去对付陈天逸了。
陈天逸迎着周路的视线，竟然慢慢地跪到了地上，表情痛苦不堪。
他是那么地用心爱着陈一阳，即使后来有了糖宝，他和张蓉蓉对陈一阳的爱也从来没有损失掉一分一毫，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越积越深。无数次在街上看见和一阳相仿的孩子，他们都要跑上前去确认一番……他们不怕被别人当成疯子，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将先前满涨的希望打碎，这个过程要人命的痛苦，他们真的承受不住了。搬来G市，领养糖宝，是他们对过去生活作别的方式，眼看他们就要成功地将陈一阳三个字掩埋心底了，周路出现了，糖宝生病了……这一切的一切，应该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陈天逸认了，再也不想躲了，太累了，已经身心俱疲。
他的下跪以及他无声的哭泣，无一不在向周路印证他的儿子确实丢失了的事实，周路看了看跪着的的陈天逸，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欧霸，最后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以前还能有个念想，孩子在“别处”很好地活着，而这个“别处”，是他只要一问就能知道的地方……可现在呢，茫茫人海中，他的儿子躲在哪个角落里受苦受难呢，他一无所知。周路挣扎在梦境里，一点儿都不想醒来面对这个悲伤的现实。
“我苦命的孩子，你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哎。”周妈坐在床脚抹眼泪，看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周路，她的心简直揪作一团，“你看你多有主心骨，啊，我亲孙子有了又没了，我这当奶奶地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就这么一直睡着吧，千万别醒，醒了我非得打断你的腿！”
“阿……阿姨……”欧霸在一旁唯唯诺诺。他决定把周妈叫过来的目的是赶紧唤醒周路，而不是让他一直睡下去的好吧~~~~（>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