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犯贱没药医(三)——旬玉水

作者:旬玉水  录入:12-05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蓝国的那位大人是谁?什么灾难!处理又是什么意思?

梵奥为父亲的话感到困惑,同时心里也直发寒,眉头越皱越深,觉得自己简直身处在一场毫无逻辑的可怕噩梦之中。他感觉到弗德的手越来越冰冷,他那向来可靠的哥哥此刻全身都在发抖,而那双被视为不祥的红眼则溢满了冰冷的绝望。

现在的弗德看起来好脆弱,而让他变得如此脆弱的居然是他的爸妈。

梵奥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既荒谬又毫无道理,如果这是恶梦的话,拜托快点让他醒来吧。

然而他的祈祷跟请求没有用,如噩梦一般的现实仍然在无助的两兄弟前继续上演。

「啊,为什么我会生下这充满诅咒的孩子呢……」母亲竟开始啜泣起来。

「处理掉就没事了。」父亲温言安慰母亲,但听在两兄弟耳中却有如寒冷的冰刺一般,狠狠刺进他们的心中,「我跟你,还有梵奥,以及我们一族都会平安的……」

「弗德,我们逃吧。」

梵奥压低声音跟弗德说道,然而嗓音仍不受控制地发抖着。

他是不太聪明,但直觉颇为灵敏,他知道他的父母要对他的哥哥不利。他无法忍受这件事发生,于是他决定跟弗德一起逃。

然而弗德还没有回答,他们面前的家门便被父亲猛然推开。

父亲看着弗德的眼神毫无感情,那双跟他一样的银眼此刻令梵奥又陌生又恐惧。

「快走!」

梵奥牙一咬,便拉着弗德向前快速冲去,施展飞行术要带弗德逃离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身后的危机激发出他的潜能,他一下子飞得很高,他从来没有飞得那么高过,彷佛伸手就能触及天空。

很好,这样就能逃走了。就在梵奥如此心想时,父亲的身影突然向上飞速拔起,停在两兄弟的眼前。

飞得高没有用,要飞得快才行。父亲冷淡的表情彷佛是这样说的。

下一刻,梵奥便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当他感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意识不受控地渐渐模糊,在他彻底昏睡之前,他感觉到他软去的身子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而他的耳边传来母亲悲伤的叹息……

当梵奥在床上醒来时,弗德已经离开了。

弗德原来的房间已空无一物,他睡的床,他使用的桌椅,他看的那些书等有关他的事物,就像在一夕之间突然蒸发一样,彷佛弗德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你们把弗德怎么了?」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弗德,全身发冷的梵奥愤怒地朝双亲咆哮,「你们是不是杀了他?是不是!回答我啊!」

「他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父亲只是冷冷地如此回答,然后便把不停反抗的梵奥关在地窖中,以示处罚。

「好好反省吧。」

铁门被砰一声轰然关上,父亲留下这句话后,便和母亲扬长而去。

梵奥蹲在阴暗潮湿的地窖中,抱着双臂。他从来没这么冷过,就连每天冬天下起大雪时,也没有此时令他寒冷。

因为他的冷是发自内心的,他对自己的父母心寒,另一方面,他也感受到恐惧的情绪盈满心中,渐而包覆他的全身。梵奥知道,这代表弗德现在正遭遇到足以令他害怕的危机或苦痛。

他们是双胞胎,只要对方受伤,他们彼此也会有强烈的感觉,他们会知道对方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他咬牙闭上眼,对父母的恨意以及对弗德的担忧折磨着梵奥。他不敢去想像弗德遭遇到什么样的残忍对待。

但他知道弗德现在还没有死,这是他唯一的安慰及希望,就像在雪夜中摇曳的营火。

只要他没有死,迟早有一天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自从那天过后,梵奥跟父母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温暖的亲子互动,有的只剩下在外人前扮演的虚浮假象,以及为血缘为族人应尽的义务。

没有弗德的日子索然无味,他只是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机械式地学习首领该会的事务,完成族人们的期待。

没有弗德,他渐渐地变得正常,变得聪明,以往那些脱线的地方一点一滴的消失了。

他也不再喜欢花了。

「自从那个红眼的离开后,梵奥似乎变聪明了。」

「啊啊,还好首领夫妻这样做了。」

族人发自内心如此欣喜感叹着,而梵奥听在耳里,心中只是一片麻木。

这几年,父母口中所提的『那位蓝国的大人』频繁出入于他们家中。

其实与蓝国贵族的结交,早在第六代就已经开始。他们的地下仓库有一道暗门,而暗门之内就是通往该贵族家的魔法阵。

这是首领家代代严守的秘密,一般的靛族人是不知道的。

梵奥十七岁那年,他被父母带去看那个魔法阵时,听着他们的解说,心又再蒙上了一层冰。

弗德想必当初就是藉由这个魔法阵被带走的。

「弗德因为不堪磨练已经死了。」父亲漠然道,彷佛提起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他的儿子,「你应该很清楚,就算穿过这个魔法阵到达蓝国,你也找不到他的。」

梵奥冷冷一笑:「不,他还没有死。」

抛下这句话后,他便背对面如严霜的父母走离了。

没错,弗德没有死。

他十分笃定,就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现在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就只有弗德仍在世上的这个事实。虽然随着这几年的分隔,他对弗德的感应也越来越弱,但他依然很清楚知道弗德还活着。

他知道弗德总有一天会来找他的,他知道。

然而他却已经不清楚对此是期待还是害怕。多年未见,对仇视他的族人,和想置于他死地的父母,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若他想回来报仇,梵奥可以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不害怕。

那股隐隐的不安越来越无法忽视,彷佛有什么正蛰伏于黑暗中蠢动,随时会跳出来撕碎他所习惯的无味日常。

而他们再见面的日子,也终于来临了。

弗德的再现犹如一道惊雷,挟着腥风血雨轰落在他出生的靛色山谷。

「好久不见了,我的兄弟。」

身披墨绿色祭司袍的弗德背对着夕阳,俊美的脸上漾起了微笑。

四周腥气弥漫。

梵奥有些恍惚地看着十年未见的弗德踩过族人的尸体,向他以及满脸惊惧,脸上清楚写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的父母走来。

十年未见的他明明有一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孔,但此刻看起来却宛若他人。

他苍白的脸上沾了与他瞳色相同的鲜血,而那双被族人传为不祥的血红色双眼,此刻溢满了疯狂与残酷。

「父亲,母亲。」弗德柔声唤着他们,惹来他们一阵颤抖。

梵奥觉得有东西鲠在喉头,他应该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十年未见的兄弟诉说,但他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歪头露出扭曲的笑容,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法杖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眨眼间,镶着绿宝石的法杖顶端凝聚起黑色的光芒,电流流动的声音劈啪作响。

「住手!」

在黑色雷电要朝他脸色惨白的父母劈下的那瞬间,梵奥扯开喉咙大吼一声,终究还是冲上前去挡在了父母身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杀父母的人伦惨剧在他眼前发生,何况惨剧的主角是他的家人。

虽然关系跌至冰点,但并不代表梵奥对他们没有感情。他们终究是给他生命的父母,他们抚养他教导他,他不能忘恩负义,他有义务要保护他们。

看到梵奥挡在父母身前,弗德急急收住了蓄势待发的黑色雷电,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让开,梵奥,你难道感觉不出我这些年来的痛苦吗?……喔,抱歉,我差点忘了,你在最近几年早学会了拒绝接受我的情绪。」

弗德面无表情地看着梵奥。

梵奥无言以对,就算双子间的感应变弱,但他仍看得出他那血红的双眼中有着难以隐藏的失望。

他的心一下一下地刺痛着,那是罪恶感在苛责他。

跟弗德分开的前几年来,弗德难过愤怒的情绪一直传入他的心中,其中含有对父母的愤恨,以及对梵奥的忌妒和恨意——当梵奥感觉到弗德居然开始恨自己时,他相当难过,虽然能理解,但却无法接受。

这又不是他愿意的啊!他也很痛苦啊!梵奥在心中叫喊着,然而弗德感受到这些后,对梵奥的忌妒和恨意依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强烈。

这令梵奥几乎窒息,源源不绝传来的负面情绪太过难受,于是他开始拒绝去感受弗德,即使他知道这样的行为或许形同背叛。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感应也日渐虚弱,最后只剩下对彼此生命之间的感应。

他们再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情绪了。

为什么?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想到这里,梵奥悲从中来,看着噙着冰冷微笑的弗德,只觉头晕目眩,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就在此刻,他那高傲的父亲居然朝弗德跪下了。

梵奥不敢置信地看着低下头的父亲。十年未见的儿子已具有他无法反抗的强大力量,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求饶,「把你送去蓝国的那位那里是我的主意,你母亲阻止过我,你杀我就好,弗德,拜托你放过你母亲跟其他族人吧……」

见弗德依然神情冰冷,不为所动,父亲又再加码,语气竟变得有些谄媚:「弗德,若你想当首领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传位给你,你的力量比梵奥强很多,对,你比他更适合当首领……」

「……父亲,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听见这句话,弗德放下高举法杖的手,柔声问道,脸上的表情也明显缓和下来。

「是的,我的儿子,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请让我好好补偿你吧……」父亲神情温和,宛若一个慈父。

弗德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后,终究是举步走向了他的父亲,朝他微笑伸出手来。

「请起来吧,父亲,我不能让你跪我。」

见弗德释出善意,父亲眼眶泛红,梵奥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弗德还是原谅了父亲,毕竟他们是家人啊,家人是不可能真正彼此憎恨的。

「谢谢你,弗德……」

父亲拉住了弗德的手,站起身来,跟弗德拥抱了在一起。

父子尽释前嫌的一幕令梵奥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下一刻,这份感动便瞬间瓦解成冰冷的绝望。

「唔!」

父亲忽然闷叫一声,拧起眉来,抱着肚子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还是跪倒在地。

一把短刀硬生生地插在他腹部,鲜血染红了他腹间的衣袍,沾湿了他的双手,不停地滴落至地。

梵奥愣愣地盯着插在父亲腹部的短刀,以及父亲握在手中的小刀,觉得末日如同陨石一般,硬生生地砸落在他的家园,以最残忍的形式令他的人生完全崩溃。

「果然是在说谎啊。」

弗德冷冷看着父亲握在手中的小刀,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蹲了下来,轻柔地向已奄奄一息的父亲低声说道:

「你知道吗?父亲,我在外面所经历的一切,早教会了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父亲瞪大双眼,脸色惨白,口吐血沫,只能愤恨地瞪着他,还来不及留下遗言便断了气。

「还有,我并不稀罕靛族首领的位置。信奉邪神的我,目标是成为主祭。坐上主祭的位置后,就能得到几乎永恒的寿命喔。」

向死去的父亲说明志向后,弗德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瞬悲哀。此时见到丈夫死在儿子手中的母亲情绪崩溃,满脸泪痕地一咬牙,也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细剑,要向他背上砍来。

然而弗德只是笑着摇摇头,也没站起来,只是将手中法杖在地上轻轻一敲,黑色的藤蔓便缠住了他母亲的脚,迅速向上生长,严密地裹住了她的小腿、大腿、腰间……

「啊啊啊!我早该在你生下时就把你掐死!」双手被藤蔓捆住的母亲崩溃地尖声咒骂,眼白发红的双眼写满了憎恨,以及无用的悔恨,「弗德!你是诅咒之子!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

「住手!弗德!住手啊啊啊啊!」

梵奥上前抓住弗德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他的身子,想要唤回兄弟的良知,但他尽管他喊哑了嗓子,终究还是只能看着藤蔓缠上了母亲雪白的脖子。而弗德则是眯起眼,发狂般地闷笑起来。

「呃啊……」被藤蔓缠住脖子的母亲已无法说话,只能翻着双眼,恐惧地看着藤蔓绕上自己的嘴,蒙住自己的鼻子和眼睛……

「不!不要……」

望着已被黑色藤蔓完全包覆的母亲,梵奥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苍白的嘴唇发颤着。父母双双在他眼前死去的事实令他无法承受,眼泪失控地从眼中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他们应得的。」

弗德冷淡地回答,然后站起身来,看向跪在地上啜泣的梵奥,笑了一声,垂头发表对梵奥哭相的感想:

「你这种表情真是新鲜。但很适合你。」

听见弗德的声音,梵奥心中满怀恨意,忿忿地抬起头来,然而在看见弗德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时,想起小时候和他的快乐回忆,却还是鼻头一酸,只能虚弱地喃喃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问为什么?」弗德叹了一声,眼神竟有着无奈,「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他们应得的,梵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笨吗?」

见梵奥低头咬牙不语,弗德扯了扯嘴角,在梵奥面前蹲下身来,继续喃喃说下去:「你无法想像我这十年来经历了什么,在你快乐的生活在这山谷时,我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没有快乐!」梵奥愤怒地大吼反驳,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像个孩子一般地大叫了,「你明明知道你走后我有多难过!」

听见这句话,弗德心中一刺,但面色随即又变得有如严霜:「在你封印了我跟你的情绪感应后,谁知道你是不是过得很快乐?呵,在感受不到我的情绪后,身为未来首领的你应该开始物色未婚妻了吧?」

弗德语带讥讽的语调令梵奥更加愤怒:「是你先开始恨我的!我只是不想要感觉到你的恨意!」

「所以你让我们之间的连结变弱了。」弗德的笑容无比冰冷,眼中盛满了无法压抑的怒意,「你背叛了我,梵奥。」

梵奥紧紧皱起眉来。

这句话有如一把刀一般刺入了梵奥的心窝,令他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情绪和想法,」弗德歛目轻声道,伸手摸向梵奥的左胸膛,向傻住的梵奥恍惚一笑:「若捏住你的心脏,或许我能再感受到一点?」

闻言,梵奥登时寒毛直竖,恐惧的表情让弗德愉悦地笑出声来。

「呵……别怕,我不会杀你的。」

他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抚过梵奥被泪水沾湿的脸颊,而后,弗德站起身来,朝梵奥偏头沉静一笑:

「但我要你承受更大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划破了黄昏的天空,心惊的梵奥猛然抬头一望,便看见拿着武器的靛族人们站在岩壁边,既悲伤又痛苦地看着地上族人的尸体。

其中一人一眼看见跪倒在地的梵奥,以及手上拿着法杖的弗德,横眉竖目地又悲又怒嘶声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杀害我们的族人!」

「等等……那双红眼……」一个女人对上弗德的视线,惊恐地睁大了眼:「是、是那个诅咒之子回来了!」

此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处、处理掉了吗……」一开始质问弗德的那人颤声道。

「从地狱里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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