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 下——香小陌

作者:香小陌  录入:12-10

凤飞鸾突然从腰间锦囊里摸出一盒东西:“你们说,这些人假若吃下荡情散,会怎么样?”

“哼,那样还打得动么?”

凤飞鸾优雅地一捋鬓角头发,慢条斯理儿,计上心头。

其他三人万万没有料到,堂堂指挥使大人在这种危难时刻,还能想出如此刁钻歹毒的计策。

凤飞鸾对房千岁笑道:“不要杀害他们,抓几个最强壮的、领头的过来。”

房千岁突然就明白这人要干什么……好毒啊。

两人一起再次突入敌阵。凤大人迅速就生擒过来一个胸肌健硕魁梧的山魈头子。他勒住那人脖子,强迫着掰开嘴,捏了小半粒药丸,毫不客气地塞进那人喉咙……

楚晗与沈公子看得目瞪口呆。

那盒七穴荡情散,是成北鸢成大人临死时掉在地上的,被指挥使悄悄捡了揣兜里了。过去人间以后,或许还能用得到,想要到时喂给承鹤吃一吃,聊作夫夫之间的情趣。

不出片刻,数个被喂了仙丹的山魈兽,药性发作难耐,眼里喷射出欲火。从来没有尝过这玩意儿的灵类,哪里受得住全身各处穴道被群蚁啃噬的刺激,个个儿兽血沸腾,兽性大发。

那些强壮的山魈,扑进同伴群中,瞬间压翻几个……

沈承鹤都看呆了:“我勒个操,咱这是玩儿火,他们万一欲火上头,想上咱们几个怎么办?!……”

楚晗哭笑不得地说:“蠢,他扑你,你不会反抗么?你能乖乖躺倒让人扑?”

眼前场面狼血沸腾,沈公子都看傻了,遭遇强暴要及时反抗这一条都给忘了。

房千岁冷哼:“抓紧你裤腰带,快走了。”

一个身形强壮的家伙捂着心口,一时找不到发泄途径,竟然调过头,抓向房千岁!

房千岁甩臂抵挡。那人红着眼睛,想要咬他,或者说是想要亲他。

“你……唔……”房千岁惊得扭过脸躲开,狠狠一脚将那厮踹出两三丈,然后拼命抹自己脸,生怕沾上那个会让他控制不住性欲勃发的东西。

“哈哈哈哈!”沈承鹤放声狂笑:“千岁小爷爷,老子就说嘛,你可能跟这些人也有亲戚,不然为什么就只舔你!”

“滚,滚你姥姥。”三殿下骂街了,耳朵尖也红了。

他们几人对幻情峪里那段经历仍然心有余悸,谁也不敢沾到春药,不约而同都往后退去,迅速撤离战场。

荡情散特别之处,就是药性能够一传十、十传百。被咬过舔过的倒霉蛋也迅速中了药瘾。渐渐地,殿内没有再能继续为战的守宫人,一间大殿变成捉双成对的鸳鸯场……

就是这盒药,以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之势大破山魈阵,瞬间解了他们的困境。

想要通关,又不愿伤及无辜性命,也只有这一招了。

楚晗指挥着小千岁,填完铜门上的最后一颗门钉。

“最后一个空位,横九竖七,是青龙。”

楚晗说,汗水已湿透后心。

龙、凤、鹤、龟、雀、虎、麒麟、英招、貔貅,九种灵兽依次排列在黄铜门钉上。门钉矩阵的横九行、竖九列、以及每个九宫格内,九兽都各不重复。

霎时间大殿内灵光毕现,殿外钟鼓齐明。

沉重的大门应声缓缓而开,淡紫天光铺满月台,漫天繁华星斗。

凤飞鸾闲庭信步迈出宫殿门坎,锦盒里还剩最后两颗小药丸。

这人微微一笑,示意给沈公子:“承鹤,这两颗给你留着,将来……”

沈承鹤吐槽道:“成,老子带你去人间看车海,你就惦记着给我喂这玩意儿!宝贝,你可真疼你爷们儿。”

凤飞鸾畅快地大笑,笑声带一丝风流媚态。

这人心思一转,将锦盒给楚房二人一递:“三太子,荡情散还剩两颗。将来你过去了人间,这绝妙好物可就再也寻不到了,要不要拿一颗?”

房千岁毫不犹豫回绝了指挥使的美意:“不必了,本王好使得很,凤大人留着慢慢儿用吧!”

他们取道禁宫的西侧路,穿梭在西侧大殿之间,迅速又通过了西方“兑”位、“坤”位的宫格,距离最后一宫越来越近。

晷针的投影在变幻莫测的天光下移动,缓缓指向午时。他们眼前是正南方“离”位巍峨壮丽的行宫。

打通这一关,他们就可以进入九宫八卦阵正中的紫微宫。

而且,这基本就是他们进来时的位置。他们已经在这地方奔波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长途奔袭,四人战队几乎精疲力竭。一贯从容、处变不惊的凤大人,干脆就把官帽摘了,袍子脱了,抖着头发喘气。

房千岁疲惫地坐在地上,鼻尖挂着几颗汗珠,四处踅摸,直勾勾的表情像在找牛。

他们几人,或许也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了黑色潮汐的气息,而且灵力越是强盛的人,受到侵染就越强烈。他们四人里,反而只有沈公子丝毫不受黑沼影响,生龙活虎的。

楚晗驻足,不停地回头看。

沈公子问:“晗,人都在这儿呢,找谁呢你?”

楚晗低声喃喃道:“我怎么总是觉得,后面有人一路跟着咱们。”

一句话让沈公子从地上蹲着的姿势直接蹦了起来。不带这么吓唬人的,谁他妈跟着咱们?!

他们一路四人同行,并没看到有人跟踪,楚晗有时完全是凭感觉,也给不出证据。他知觉灵敏,总感觉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八十九章:离音绕梁

楚晗其实是想家了,想爸,想亲人。

千辛万苦的一段跋涉,他不是为他自己。越来越接近这段路途的终点,他也无法预知,下一站能是他的家吗……

“离”位的大殿在紫红色雾气中慢慢显露真容。

朱门两侧悬挂竖匾,笔迹苍劲,写的大约是“山长水阔游子吟,晓风残月离人泪”之类略带哀婉忧伤的诗词。楚晗那时已经很累,仰望飞檐上的五脊六兽,眼前一团光芒。

四人一个跟随一个,推开菱花雕窗大门,缓缓迈入旖旎幻境般的庙堂。这一回没有凶神恶煞般的守宫人,也没遇见马脸大猴子成群结队向他们讨要过路费。这座大殿气氛十分安静、祥和,白雾环绕着丹漆木柱。鼻息间流动的空气很温暖,让人在极度疲倦之际,就想要把身躯四肢抛在金銮宝座的台阶上,痛快睡上一觉。

殿顶中央是金色的藻井,三重方井套叠,中间是一条威武的蟠龙造像,周围一层一层莲花浮雕,呼之欲出。

仙人们曼妙的身躯披着白色轻纱,从藻井天顶下方飘过,绕梁而行,似真似幻。四周绿荫浓郁,树藤在风中拂动。

琴箫悦耳,温存地撕磨着五感知觉。丝竹之音沁人心脾,让楚晗不由自主露出恬静笑容,嘴唇划出弧度。他行走在碧绿的阴翳下,不知不觉沉浸乐声中……

很美。

灵界原本就应当这个样子吧,世世代代祥和宁静。

沈公子口里不住发出赞叹,大步走入庙堂深处,对那些有男有女的仙子贱贱地招招手,看着老毛病又要犯了!

楚晗坐在台阶上,听琴箫合奏听得出神。曲音高妙,却并不艰涩,他句句都听得懂。

细致的音阶孤独地行走在最高处,仿佛悬于危梁之上,让听者的心神都迸发出惊颤,再缓缓下落,千回百转,辗转悱恻,如泣如诉,诉的就是离人心境。

他听得眼睛慢慢红了,也是诉到了无数天以来的日夜所思,两手攥得关节发白。

走了这么久,在灵界的彼端,路的尽头却并不是尽头,分明是一条岔路。左边这条路是情关,右边那条路也是情关,两边他都无法割舍。

“楚晗。”

有人叫他。他一抬头,梁上坐着银发长辫的身影,熟悉帅气。三殿下的中衣被汗水洇透,白衣下隐隐透出很好看的胸膛轮廓,眼底一片水光。

楚晗起身对这人挥挥手指,装作无心无欲,一摆头:“走吧。”

房千岁凝视他:“还走哪里去。”

楚晗说:“助凤大人把事办妥,就该回去了。我想回家。”

他终于说出心里话。

他多久没回家了?他已经为眼前这个人放弃了多少东西?楚公子活了二十出头年纪,按照旁人为他铺设好的人生路,一向本本分分,人前出类拔萃又循规蹈矩,绝不做出格的事,直至有一天,遇见这位彻底撩了他的心的房小千岁。

他自己破了界,做出这样选择,离经叛道,离他熟悉的那段人生已经越来越远了,眼前却仍然一片茫然未知。他不喜欢这样彷徨无助的状态,不愿意把后半生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房千岁咬着嘴角:“楚晗,你要回哪去?你还要回家?”

楚晗移开视线:“……”

楚晗反问:“我不该回家吗?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两人好像绕了很大一个弯子,早已互相明了心意,然而就是迈不过这道坎,终归要卡在这里。

房千岁失望地盯着他:“早知如此,当初你为何与我交好?又何必不辞辛苦万里追随我来到灵界?”

楚晗蓦地也十分失望:“早知如此,三殿下当初为何不干脆与灵界神物或者天界仙君们交往?你如果相中的是冯翎将军,你还会如此纠结吗?”

话一出口,楚晗特懊恼,怎么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房千岁从梁上一跃而下。楚晗懊悔地拉住对方手,想要哄一哄情人,却被反掌一把牢牢握住,压在了墙边!房千岁突然将他攥入怀中,温热的鼻息熏着他,眼底光芒奇谲复杂,霸道地探进他的衣服。

楚晗一向对面前这一双眼毫无抵抗能力。这双瞳仁乌黑如墨,眼角上挑带勾,睫毛晕染开一片水墨波纹,是那种很撩人的性感……房千岁抚摸他胸口,让他心跳加速。楚晗喃喃地:“你要干什么?”

房千岁望着他:“楚晗,我早知道,助凤大人完成功业之后你一定会设法离开神界,到时恐怕就不由我的意志……”

楚晗:“……”

房千岁笑得深邃:“我要取你的魂魄,让你彻彻底底成为我的人,才能将你永远留在灵界,你三千年都是我的人了。”

楚晗:“……”

眼前人瞳仁深处火焰一闪,右掌从天而降,拍向楚晗的脑顶天灵盖!

这一掌还没来得及拍下来,楚晗拔枪速度堪比对方出手,比对手还要敏捷,枪管抵住水墨瞳仁之间的眉心部位。

楚晗眼神恍惚,但话音清晰,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小千岁。”

眼前银发英俊的脸眉峰一挑,一手摸到他左胸。

楚晗拼命抵住,下意识地不愿被人摸到他左胸隐秘处的乳环。那东西对他有难以言喻的珍贵意义。

他眼前沙沙的一片雪花白,像老电视的频道没有调好,或者是五感陷入某种令他无法掌控的幻觉。他很吃力,仍坚强地支撑意志,粗喘着:“你不是嘲风,你装得还不够像。”

那人突然向后撤开两步,银发在身后飘散着荡开,身形妖异。

楚晗连枪栓都拨开了,枪口指着眼前人水汽氤氲的湿漉漉的眉心,却手掌发抖,没有扣下扳机。

那人当胸一脚,将他踹倒在台阶上,这时腾身而起,整个人胸膛反弓成一弯新月,高举的那手,掌心变出一把银色短戟,猛然击向他脑顶!

那一戟落下,正戳到飞身扑向楚晗罩住他的人身上。

楚晗大叫了一声,叫出心口的伤恸。

就这一下,撞破楚晗混沌的意识,让他彻底醒了。

两个银发的身影撞在一起,大殿里撞出令人惊骇的“砰”的一声!房千岁左肩用力一绷,生生将那条短戟再顶出去,一掌拍飞那个与他长着同样面孔的幻影。

大敌当前,房千岁横眉立目嘴唇紧阖,肩头迸出血来,穿透伤在胸前和肩后各形成一个血洞。

“嘲风……”楚晗声音颤抖,心疼得抓心挠肝。他已经明白中了招,方才根本都是混沌中的胡言乱语。他整个人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支撑着走了几步就跪下来。丝竹的妙音不绝于耳,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无法摆脱诱人的幻相,以至几乎认错了人。但他真真切切意识到,眼前这个身体流出血来的人,才是他的三殿下。

“你为什么不开枪?!”房千岁红着眼对他低吼一句。

“看着你的脸,我下不去手。”楚晗说。

“并不是我啊。”房千岁心软了,捏住楚晗不忍放手,“我早说过,我又不会害你。”

“我怕万一是你。”楚晗眼底蓦然湿润,难过极了。

是人都有弱点。他心里明白,他还是被心魔缠了身,才会被哪一路的小妖精乘虚而入。他心里仍然纠结两人的归程,甚至还在隐隐地妒忌冯将军。那口醋还没消呢,不依不饶的。

“离”位庙堂中的守宫人,容貌俊美,手中短戟化作一支玉箫,白发在半空飘扬。

房千岁鼻子滑下一道血线,沿着嘴角滴在地上,一滴,两滴。

他按住肩上伤口说:“你是讹兽禛离。”

传说中的讹兽,天生白发身形俊逸,通音律懂人言,美貌灵光,然而惯会巧言离间相欺。灵宫的守卫神将禛离点点头,容止高贵,探究式的打量房千岁:“三殿下,你竟然没有中我的‘离音幻相’。”

房千岁吐掉口中的血,不屑道:“你装楚公子,装得太拙劣了。”

禛离镇定地一笑:“哦?”

房千岁冷哼一声:“你在那边对我说,‘我要夺走你的龙息,才能让你永远留在人间,再也回不来,成为我的人,我要你永远留在人间陪我……’

“你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冒牌货。楚晗永远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宁愿被迫与我分离、也不会愿意伤害我的那个人。他会算计我?”

“……”

楚晗的眼泪流出来,觉着愧对爱人,攥紧手中的枪。

恢弘的圣音从大殿四围的高处一齐响起,仙子乱舞,灵光四射。

指挥使大人披散着长发,手持长刀一路袭来,布满血丝的眼直盯着沈公子,绣春刀径直向人刺杀过来,来势凶悍。

两人追逐绕圈儿。沈公子绕着一溜柱子逃命:“诶,诶?你怎么啦?!”

凤大人眼神昏乱,握刀的一手一直发抖,下不去手却又停不住脚。这人拼命地凝神,呼吸声完全乱了。

沈承鹤被一柄绣春刀指着喉咙,背靠一根大柱。尖锐泛白的刀尖距他的喉结只有半寸,就要把他嗓子眼儿挖出来了。

凤飞鸾一脑门的汗,粗喘:“承鹤,你、你、你要杀我。”

沈承鹤哽咽说:“宝贝儿,我没有。”

凤飞鸾眼底忽明忽暗,眼神剜着沈公子的脸,像是一遍一遍不断地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依靠。

沈公子哑声说:“宝贝儿,我是你男人,别再认错我了。”

凤大人双腿一软,缓缓将刀尖插到地上。他被折腾得筋疲力竭,很委屈地歪在沈公子怀里,平生头一次如此示弱。

禛离大人的离音幻相术,音阶高妙,闻者无法自制。况且,越是内力高深的人,不自觉地拼命抵抗离音的洗脑,就越是更深地陷入幻觉。幻相一重接一重,扰乱心神,挥之不去。

凤大人、房千岁与楚公子三个,全都踏入了离音幻相的陷阱。他们被禛离幻化出的分身诱惑了,差一点就要自相残杀。

推书 20234-12-04 :骑士与祭司(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