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谭》完本[耽美灵异]—— by:白日梦

作者:白日梦  录入:07-30

「文官儿,哥哥真身乃是只黄鼠狼,当年不提防吓傻了你,特来赎罪,如今明心丹已经炼成,你服了后当能如往日一般聪明,日后自己照顾自己,哥哥从今后再不是你哥哥,想陪你也不能够了。」
说到此处,五郎哽咽不能成语,文官儿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见他哭,也跟着哭起来,五郎忙去拭他眼泪,强笑道:「文官儿日后聪明如初,但求你不要忘了曾有个哥哥陪你两年,哥哥走后也定在心里记着你。」
文官儿心思犹如三岁孩童,听不懂高深话语,这一个「走」字倒是能明白的,知道五郎这是要离自己而去,紧紧抱着不肯放手,叫:「哥哥不走,哥哥陪着文官儿。」
五郎狠狠心,扯下文官儿手臂,将药自瓶里倒出塞进文官儿嘴里,逼着他吃了,随后抱了他上床,待文官儿哭累了,哄着他睡下,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直到听见鸡叫,知道再无时辰可拖,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到门边,深深看了几眼,扭头出去。

此时已是秋季,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但不知怎的,天色昏暗暗阴沉沉,一丝曙光不见,凭空倒有几道闪电划过,却只绕着院子翻飞。
五郎一见,头皮一乍,知道抽身晚了,天劫将至,不由暗悔,早知如此,不若不喂那药,好歹多同文官儿待会儿,临死前再给他吃也就是了。但此时文官儿将醒,也不能再行逗留,只得硬着头皮往外冲。才一迈步,便见一道霹雳划过长空,直直照着顶门劈下,五郎心惊胆裂间滚在一旁,从地上爬起时已现出原形,赫然是只牛犊大小的黄鼠狼。
此刻雷鸣更紧,几道闪电将他围在中央,盘旋不去,五郎心知大限将至,见道雷闪又劈下来,也不躲了,闭目待死,正想着死后留下具焦黄尸体会否吓坏文官儿,便听身后一声尖叫,「哥哥」,紧接着一具温热躯体扑在身上。
不及五郎明白发生何事,半空中炸雷一个接一个劈下,雷声轰轰中,五郎只觉魂飞魄散。
过了良久,雷声散去,天色放亮,五郎听见背上一声声叫唤,「哥哥,哥哥」,动了动身子,才知还活着,扭头一看,文官儿正趴在自己背上,满脸惶急,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文官儿?」
五郎才叫一声,突地省起自己还是原形,忙幻回人身,扶住文官儿细看,见他没事,一颗心落下一半,另一半犹自悬在半空,战战兢兢问,「文官儿知道我是谁?」
「哥哥。」
「你刚才看见什么?」
「黄鼠狼。」
五郎心中正暗叫糟糕,已听文官儿脆生生道:「哥哥是黄鼠狼,黄鼠狼是哥哥,哥哥是哥哥。」
五郎一听,傻了,喃喃道:「三哥这回可失手了,明心丹炼得不对,吃完怎的更傻了。」
他才说完,便听文官儿怒冲冲道:「文官儿不傻了,哥哥才傻呢。」
他一向乖顺,几时这样说话,五郎吃了一惊,上下仔细打量半晌,见文官儿双眼清澈明亮,再无痴呆懵懂时的那份天真稚拙,这才信了,却犹自迟疑,「既不傻,怎的不怕我?」
文官儿不言不语看着他,看得五郎心里发怵,几要以为自己那张鼠脸忘记变回,就听文官儿张开双臂抱住自己道:「哥哥待我好,护我疼我,比那些惦记我家产的人好得多,我不怕他们,为何怕你。」
五郎怔忪半晌,明白过来,反抱回去。
「哥哥,别走,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
五郎说不出话,只一味点头,暗道:「天打雷劈也不走了,宁可死在这里。」

「你倒好狗运,文官儿竟肯舍命护你,这般雷劫也让你逃过去。」
过了一日,三才姗姗来迟,知道弟弟无恙,松一口气,口中却免不了唠叨几句。
「如今天劫已过,我日后能同文官儿日夜相守,可要多谢三哥呢。」五郎避过大劫,又得与文官儿两情相悦,喜得跟吃了一堆蜜蜂屎般,呲咪一乐便透着股子甜蜜蜜喜滋滋,央求道:「三哥你再炼颗长生不老丹给我,文官儿只得八十寿数,我可不想他死后丢下我一个儿。」
三才嗤笑,「得陇望蜀!」
五郎咳一声,正色道:「三哥帮我这个忙,日后兄弟我做百鸡宴谢你。蒸煮炖炸,随你吃个饱。」
三才一听,思量片刻,回道:「百鸡不够,千鸡才好,也不用一次做齐,每次我来做客,你随便弄上七八只也就是了。」
五郎咬牙笑:「一言为定。」

待三才走了,五郎去浴间找文官儿,见他从浴桶中出来,裸着白嫩身子,冲自己笑,「哥哥,抱。」
顿时眼眶发热,暗道:「谢天谢地,老天待我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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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云集,奇珍汇聚,京城东南角的朱雀巷充斥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珍异物品,即便是寒冬腊月,来此游逛的人亦络绎不绝,由此可见本朝的繁华与奢靡。
朱雀巷中的汲珍阁里,郎寒生正负手赏玩阁中珍异,微笑着听那古掌柜喋喋不休。
「郎公子,不是小老儿不肯割爱,只是寒水香本就万金难求,这一块虽仅指甲大小,却是产自七琼崖,端的是无双上品,据说采得时便已折损了三条人命,小店花了血本才得购入,这价钱上嘛……」说到这里,古掌柜偷瞄一眼对面的秀雅公子,继续道:「自然是不能再低了,且小店急需银钱周转,亦是不能欠佘,郎公子若真有意购得,还请现银付讫。」
郎寒生怎会听不出他用意,也不恼,笑着道:「古掌柜这是怕我付不出钱吗?也对,九王爷死了,再无人为郎某付账,难怪古掌柜如此担心。」
古掌柜不提防他这样直言直语,尴尬得哼哼哈哈说不出话。
「郎某身上并无大笔银钱,这寒水香自然是买不起的,好在平日还积攒了些物事,想同古掌柜你换上一换。」
古掌柜一听没钱,脸色已有些暗淡,待见郎寒生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来,双眼登时放出熠熠光芒,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微颤。
「这…这是……于阗羊脂玉!」
「古掌柜好眼力,确是回鹘上贡的极品羊脂玉,」郎寒生拎着那玉佩上的丝绦,在古掌柜眼前晃来晃去,「玉上纹饰乃一代玉雕大师路云生的手笔,九龙逐日,价值连城,换你那块寒水香,可使得?」
古掌柜心念电转间,已知这生意做得过,但仍存犹疑,「这龙纹……」
郎寒生看出他心思,安慰道:「这玉是九王爷生前阳山围狩时赢的彩头,他已转赠与我,虽是宫中之物,却得之有道,并无犯禁之虞,古掌柜不必多虑。」
古掌柜当下再无疑虑,打躬作揖道:「公子稍待,小老儿这便去将寒水香取来奉上。」

不一时,那香取来了,灰沉沉似块木屑般不起眼,却带着股子清冷深远的幽香,撩人魂魄。
郎寒生将那香拿在手上细看,眼中蓦地流露出异样神采来。
「再有一月便是华阳长公主的品香会,郎公子乃调香圣手,有了这寒水香相助,此次定能再夺鳌头。」
郎寒生乃京城有名的调香师,自成名以来尚未将调香第一人的称谓让与他人,每三年的品香会均大放异彩,古掌柜只道他买这香是为了参赛,极尽奉承。
郎寒生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携了香就此翩然离去。
古掌柜做成一笔大买卖,喜不自胜,看郎寒生身影渐去,身板儿也直了,再不是方才那般做小伏低的形态。
「古叔,他便是那香中圣手郎寒生吗?」从阁中屏风后走出一名年轻后生,赞道,「果然是风姿过人,怪不得九王爷为了他不肯婚娶。」
古掌柜瞅着少东家满面倾慕之色,不屑道:「长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薄幸人一个,九王爷这才死了几天,那般贵重的随身玉佩已拿来卖了,连个旧情都不念。」
「古叔,听说这九王爷是中了自家兄弟流箭死的,可是真的?」
「嘘,这话怎可乱说,」古掌柜立时压低了声音道:「天家的事,怎是咱们老百姓能说三道四的。」
少东家不敢再说,顿了一顿,忍不住又道:「都说这九王爷卫昭龙姿凤章,可惜我来京城晚了,未能一睹其面,当真可惜。」
古掌柜回想往日里见过的九王风姿,也不禁一叹。

因九王爷身陨,郎寒生已于几日前自王府中搬了出来,迁到自家在城外十里坡的旧宅。
此时从城中回来已是黄昏,寒生进了自家小院,将大门拴好,这才打开堂屋门窗透气,因长年燃香,屋中一股氤氲的香氛袅袅浮动,中人欲醉。
走进屏风后的床榻,寒生轻轻挑开幔帐,只见榻上那人安静卧着,英眉挺鼻,双眼紧合,即使这样不言不动,仍有股说不出的尊贵威仪。
「我买了香回来,待会儿调出来你闻,就不知这冷冷的香气你喜不喜欢。」
寒生知这人怕吵,以蚊呐之声轻轻道,随即放下床帐,自去调香。

莽草、金铃子、七日兰……,寒生将一众配料逐一研磨置于小巧的铜香炉,接着,拉开衣襟,一柄薄刃匕(一一)首照心口刺入,不多不少,半寸深,忍着疼痛,将鲜血拿碗接了,浸入寒水香,待香料被鲜血浸透,取出研细,放入炉中,和其他配料混合后一同点燃……
片刻,袅袅轻烟自铜山博望炉中腾出,房中霎时弥漫着一股清冷幽香,延伸至屋内各处角落,香气似梦似幻,于半空中飘渺流动,吸入鼻端,只觉一股寒气直达肺腑,胸中不自觉涌上浓浓的哀伤、悲戚,间中又夹杂着几不可辨的喜悦与思念之情……

天色已暗下来,寒生点起蜡烛,望着那烟雾发呆,眼中神采变幻不定。想起少年从师学艺,师父亦曾散尽千金求得配料,只为制出这等香氛,当日所燃气息同今日一般无二,亦是这般勾魂摄魄,不禁喃喃道:「师父,如今我也配出这香了。」
十数年未曾再闻这等香气,寒生沉浸其中陷入回忆,正出神间,只听屏风后有人走动,须臾间,一人走出,锦袍如血,墨发披肩,因才醒来,面孔上犹带迷惘,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丝慵懒迟钝。
「这是什么香?味道好生奇怪,竟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模一样。」
寒生回头看他,灯下魅惑浅笑,眸中异彩流光,「你到过黄泉吗,怎知彼岸花是何味道?」
那人一愣,神情怔忡,仰头想了一会儿,皱眉道:「寒生,我适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四哥拿箭射我,我死后被带往地府,黄泉路旁种满血色莲花,香气寒浸入骨,便是这般味道。」
想起梦中手足杀戮之景,脸色更白了几分,胸口竟隐隐作痛。
寒生听他语气哀伤,忙过来扶住他,柔声安慰,「你这是让梦魇着了,我点注安息香给你,再去睡一会儿,这次定是个好梦。」
男子甚听他话,转回屏风后重又上榻安卧,临睡前却拽住寒生衣袖不放,「寒生,天晚了,莫再弄你那香,陪我说说话。」
「好。」
寒生和衣卧在他身边,听他道:「寒生,那梦实是逼真至极,我还记得箭矢入胸时的剧痛,现下回想,好生可怕。」
寒生听他说得如此可怖,亦不禁面色惨白,紧紧握住他手,道:「卫烈想杀你不是一日两日,也难怪你做这般噩梦。」
「寒生,你知我生性懒散,从无意皇位,四哥小时待我又是极好的,他想要这江山一展抱负,我只有赞成的,巴不得同你过散仙般逍遥日子,又怎会阻拦于他,父皇纵宠爱我些,不过因我是幺子之故,未必便属意我为太子,便是立了,我让给四哥就是,四哥聪明一世,怎的连这点也看不透,白白为此烦恼……」
说着说着,语声渐低,又睡了过去。
「现下你可放心了,卫烈不知你活着,再也不会来害你,等你身子恢复了,咱们天南海北游历去,当真过那神仙般日子。」
寒生轻声说完,笑一笑,和他头并头枕在一处,看他睡颜安详,眉头舒展开来,放下心,轻手轻脚挑开他锦袍襟口向里看去。只见□胸膛上一道箭伤,正正生在左胸心口上,半寸长的伤口狰狞绽开,却不曾流血,原本发黑的腐肉上已长出嫩红新肉来。
轻轻抚摸那箭伤四周,寒生回想当日那一箭射向这人时的景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摔倒,当真心胆俱裂,天昏地暗。
发一会儿呆,再看看创口四周,只见小麦色肌肤光洁紧致,纹理莹然,几天前生出的尸斑已消失不见,寒生心中大慰,掩好衣襟下床来。

走到桌前,掀开炉盖,见里面香料犹自剩了大半,估算着足够燃到明晨,半夜之间,那箭伤便应愈合无痕,人人皆道已死的九王爷卫昭当能重生还阳,想到此,寒生忍不住得意一笑,满怀喜悦间习惯性地去把玩九龙佩,却在腰间摸了个空,随即想起这物件儿已入了汲珍阁,虽觉可惜,却并无懊恼,想那等身外物纵价值连城,又怎比得上这天下间独一无二,起死回生的,返魂香。

狼吃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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