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其他人也同样不轻松,阵眼都这么大,那整个阵法得涵盖了多少地方?
布下阵法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就像是海面之下的冰山露出了一角,从而牵扯出了一整座巨大的山头,阵法之下掩藏的阴谋明显并不简单,归鹤藏当即道:“这件事需要告知玄门。”
“我有点好奇。”兰亭抬眼看着归鹤藏的动作,轻飘飘道:“这阵法虽然高明,但要找到也并不算太难,薛宁光虽然实力不错,但最终也只是年轻一辈的弟子,玄门的那些人……真的没发现阵法的不对劲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兰亭这话无异于直白地告诉众人,玄门之中出了内鬼,这简直细思极恐。
归鹤藏发出去的消息暂时没得到回复,但兰亭的话却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他和众人的心头。
但兰亭本人却像是没察觉到,自己那话产生的影响,神色自如姿态悠闲,此刻注意力已经回到了阵法本身。
因为事关三个莫名去世的师兄,薛宁光十分关注:“兰道友能看出这是什么阵法吗?”
他苦笑:“我学艺不精,虽然能找到阵眼,但却对这阵法全然陌生。”
“不认识。”兰亭十分果断地摇头,但紧接着说道:“但天下阵法万变不离其宗,大多数都是由固定的几套基础阵纹演变而来,依我看……这更像是摄魂阵。”
“摄魂?”大家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薛宁光恍然:“难怪三位师兄去世之后,几位前辈无论如何都招不出他们的魂魄……一定是摄魂!”
但问题来了,既然是摄魂阵法,那为什么那些学生却没有失魂?
谢紫虚摸了摸刀柄,垂眸:“那些孩子三魂七魄具在。”
“这又是另一个阵纹的效果了。”兰亭道,他半蹲下,掌心贴上地面,在常人所看不到的角度,整个地面上的阵纹就闪烁着金光,逐渐浮现,在他们眼中流转。
指尖逐一梳理过去,随着白发青年的动作,其余人的眼神逐渐由疑惑转为恍然,最后变得凝重起来。
“鬼才……我只知道独立的阵法效用不同,却不知道完全相反的两种阵法竟然能结合起来,甚至威力更甚。”薛宁光神色十分复杂。
他道:“布下这阵法的人无论善恶,真真当得起鬼才二字。”
“一种阵纹摄魂,一种阵纹收魂……这就是那些学生行为诡异的原因。”兰亭站起来后,序之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来,替他一一擦干净掌心。
穆椿听了个囫囵,有些不明白,忍不住追问:“什么意思?”
兰亭睨他一眼,抽回手道:“你就没发现吗?他们几个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正好是喜怒哀乐爱憎恶……对应七魄所掌管的情绪。”
“那些学生的魂魄被阵法抽离,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三魂七魄都糅合进了一魄之中,其他情绪被完全压制,所表现出来的,便只有单一的性格。”
或无端开心,或无端憎恨,或无端充满了恶意……这些都是单一的魂魄特性。
兰亭这么一解释,穆椿顿时反应过来,他顿时焦急:“难怪玄门的人认为他们丢了魂,却怎么都查不出来他们的病因,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失魂症!”
“现在怎么办?”穆椿问。
虽然不是失魂,但其他魂魄被压制久了,就会被那一魄同化,长此以往那些孩子就再也无法变回正常人。
“简单。”兰亭伸手打了个响指。
“什么办法?”
兰亭看过去:“有一样东西,天生克制魂魄,能轻易将融合的魂魄分离开,并且不会对生人造成丝毫伤害。”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兰亭说的是什么,唯有薛宁光反应过来,表情古怪:“兰道友说的不会是……传说中的勾魂索吧?”
第70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70
自灵气枯竭之后,上下包括阳间三界之间的通道关闭,再之后建国,华国出现了新的法则,地府和神明对于阳间人来说,已经只存在于传说中了。
虽然这几百年地府大门关闭,和阳间失去联系,但新生和死亡的交替仍旧秩序井然,修道界的人明白地府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苦于无法联系。
勾魂索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大家平常都只当作传说来听,但现在兰亭告诉大家,他所说的方法就是勾魂索,所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有些震惊和怀疑。
薛宁光是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个,他侧目朝兰亭看过来,语气甚至没有怀疑丝毫,问:“兰道友有几分把握?”
兰亭掀起眼皮,语气淡淡:“十分。”
“我去!”穆椿震惊之下忍不住道,紧接着就被归鹤藏拉住,归鹤藏上前道:“既然有办法,兰先生就尽快吧。”
他神色凝重地看向兰亭,手中拿着的手机刚刚才收到消息,是玄字app后台的私信,显示发信人杨清源。
——桐城小学出现了新的受害者。
得知消息之后,兰亭蹙眉:“这是第几个了?”
“第八个。”谢紫虚回答。
道家以九为极数,阵法构成大多数都遵循九或八十一,而如今受害者已经有八个,情况已经十分危险。
“虽然不知道布置阵法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但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了。”归鹤藏道。
他问:“既然需要勾魂索,那就一定要见到鬼差。”
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不真实,但归鹤藏还是继续说:“兰先生需要准备什么,我们去找。”
神明多少还会回应弟子的召请,但地府作风却是一贯的将高冷贯彻到底,因此归鹤藏他们也不知道,兰亭到底要怎么召请鬼差。
请神也讲究天时地利,做法烧香,地府鬼差也是鬼神,方法应该大差不差。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兰亭却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不用。”
随后白发青年当着众人的面,只信手掐了个令人看不出玄奥的诀,动作快到只见残影,紧接着四周的灵气忽然飘散,阴森森的鬼魅气息悄然而至。
归鹤藏他们感受到四周围绕的阴气,顿时提高警惕,时刻戒备着四周。
空气中的不寻常就连穆椿都看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兰亭说做就做,连一点准备时间都没留给他们,紧张之余又不免担心起来。
“兰亭,你没问题吧?”他问,然而却没有等到白发青年的回答,因为下一秒对方便启唇念咒,紧接着天地间风云聚变。
或者说并不是“天地间”,而仅仅只有他们踏足的这一小片学校空地,四周人声寂静,其他人已经被保安驱散,阴气笼罩之后,有红光从中破开,随后自浓雾中走出一个人来。
黑衣高帽,身上锁链声叮叮当当。
兰亭抬眼,却见这无常并非之前的那个,对方黑发齐耳,发丝碎散却利落,此刻露出的本相十分可怖,双眼蒙上阴翳,眼尾开裂而蔓延着一片烈焰,浑身浴血,见之胆寒。
他一出来,周身的煞气就将众人逼退几步,谢紫虚斩.马.刀一瞬出鞘,横在身前,警惕性拉满。
穆椿手里握着从剑窟中得到的那柄剑,甚至都有些惧怕跟黑衣人对视,咽了咽口水,道:“兰亭你这家伙……找来的怎么是个厉鬼!”
然而跟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不同,兰亭视线上移,随后道:“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鬼差。”
“什么?”穆椿顿了顿。
来者一身煞气与戾气简直出奇的烈,一看就死得惨到不能再惨,听到兰亭的话后,穆椿才强忍着不适仔细打量了一番,紧接着就见到了对方帽子上的四个字“正在捉你”。
有关黑白无常的记载中,就有这么一项,白无常帽子上写“你也来了”,黑无常则写“正在捉你”,后又出现了“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的传言。
正在捉你……这不就是黑无常?
反应过来之后,穆椿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这位真的是黑无常?他身上戾气怎么这么重……”
兰亭摇头,虽然不知原因,但他能看出来这位无常本属厉鬼,只是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竟然位列鬼神。
兰亭没空探究别人的故事,直接开门见山道:“阳间有难,地府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然后道:“勾魂索借我一用。”
这位无常看起来可怖,但却意外的很好说话,闻言二话不说就拿出东西来,扔给兰亭。
“勾魂索是阴物,活人不易操控,先生使用的时候还请小心。”对方并没有开口,声音却就这么发了出来。
兰亭看一眼他开裂到耳根,又被粗糙黑线缝起来的嘴,颔首:“我知道。”
一来二去,一人一鬼很快就达成合作,时间短到四周的人,才刚刚从见到鬼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旦知道面前这鬼是鬼差,穆椿也不怕了,满心好奇不知道怎么出口。
归鹤藏站在一边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很久,他眼中思绪闪过,好半晌才走到兰亭身边,道:“兰先生连地府和阳间的通道都能打开……那么上次的朱雀和白虎,难不成真的……?”
他语气中都是试探和疑惑,兰亭只转头看过来一眼,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只任由归鹤藏自己去猜测纠结。
勾魂索是阴物,活人操控会有损伤,兰亭虽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但确实没什么必要。
其他人不会剥魂之术,兰亭直接教他们,短时间内肯定也学不会,随后他就将视线放在了序之的身上。
“你来。”青年只说了这两个字。
“好。”序之看着兰亭,从他手中接过勾魂索的时候,指腹和青年的掌心一触即分。
“这位无常。”兰亭转过身去,黑无常听到他的话便向他颔首,青年碰了碰掌心的一枚无常令,问:“那位红发鬼差去了哪里?”
在这之前,兰亭以为这一次出现的,还会是那个红发鬼差。
地府鬼怪千变万化,什么样子的都有,黑无常问:“红发的有很多,先生问的是哪一位?”
兰亭歪了歪头:“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的那个。”
“他啊……”黑无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回神后他掩饰性咳嗽了一下,道:“找到机会投胎去了。”
第71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71
地府鬼差的任期不算长,大部分普通鬼差只需三百年,资质考核达标后,就能投个不错的胎,算是员工福利。
但有的鬼差地位特殊,能力和权力很大,一般任期三千年,三千年一到就能转世投胎,这样的鬼差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够选择自己投入谁的腹中。
虽然兰亭和红发鬼差统共也没有见上两面,但如果他猜得没错,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不是谁都有动用生死簿的权力和能力。
不过兰亭也没有细究,他的恩怨只跟阳间有牵扯,和地府交往过深的话,反而平添诸多麻烦。
毕竟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死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间点复活过来,不论怎样,这终归是违逆天道的,地府一旦知晓,便不会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兰亭便止住了脑海中的思绪,砖头看向序之。
序之的实力到底如何,兰亭也只有个模糊的丈量,对方得到他的命令后,手中拿着勾魂索,没有丝毫不适,仿佛勾魂索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一样。
但这只是表象,勾魂索是地府鬼器,每条都只会认准一个主人,一旦被旁人拿到手中,其中浸染成百上千年的戾气,就会如附骨之蛆,想要反噬吞没手持者。
别看序之现在云淡风轻,实际上若是换做旁人,此刻怕是早就被勾魂索绞杀,变成一缕亡魂了。
序之五感敏锐得可怕,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青年的视线,他侧目过来时,眉峰唇角凌厉冷冽的弧度,便像是终年冰封的雪山上,千百年来融化的第一捧积雪。
自从上次喝饱了他的血之后,序之的变化翻天覆地,现在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捉摸不透。
兰亭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片刻。
这家伙,实力深不可测。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这么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肯定早就夙夜难眠坐立难安了,但兰亭在察觉到序之的变化后,态度却与从前并无差别,就仿佛对方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眼中只放得下他一个人的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