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周后，院主任才终于同意他出院。
这一周，警察也将绑架案基本查清。
那名帮姚斌打掩护的清洁工最终招认，他其实是受一个叫万春海的人指使。对方给他一笔钱，让他帮姚斌在医院里绊住几个人。
但他并不知道姚斌要做的事是绑架、杀人，更不是这件事的核心主谋，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至于万春海，警察赶到对方住处发现，人已经死了，死因是酗酒过度。
不过在他住处，警方查到了他帮姚斌伪造简历的证据。显然，姚斌出狱后就是用这份简历进入博海保洁。
另外警方还查到万春海与姚斌合谋绑架的证据，甚至在他住处搜出自制土炸-弹需要的一些原料。
甚至包括他欺骗、误导姚斌，让对方以为是叶博轩害死他母亲、妹妹的一些假证据。
一切似乎都指向——绑架案的最终元凶就是万春海。
“万春海是谁？”餐桌旁，回到家休养的叶容栩忍不住问。
叶博轩叹气：“前春海集团董事长，算是……爸爸以前生意上的对手。”
说是对手其实也算不上，毕竟春海当年的实力没法跟叶氏集团比。
但当年万春海是商界老油条，叶博轩只是个接手集团没几年的商界新秀。对方大约觉得叶博轩是个靠父亲荫庇，才能当上董事长，没什么真本事。
后来有段时间叶老爷子因病住院，加上叶容栩的母亲也出事，叶博轩心力交瘁，万春海赶紧趁机想吃掉叶氏集团的一个大项目。
但他显然低估了叶博轩，最后不仅没成功，春海集团还因此元气大伤。之后没两年，春海就因经营不善，彻底倒闭，万春海也就此破产，穷困潦倒。
这些事，叶博轩记得，警方也查得到。
加上万春海在朋友圈发过一些咒骂叶博轩害他破产、早晚要报复的言论，最终警方推断，对方可能是破产后长期生活不如意，产生报复叶博轩的念头。
真相似乎就只是这样。
叶博轩却有些难以接受，当年那场商战，他没把春海集团往死里逼，甚至留有不少余地。对方后来会破产，完全是经营不善。
当然，万春海非要认为是叶博轩害的，也确实没办法。毕竟人都死了，没法争论。
可叶博轩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但线索查到万春海这里就断了，在没有更多证据的情况，似乎只能这么结案。
餐厅内，叶博轩摸摸叶容栩的头，愧疚叹气：“是爸爸牵连了你。”
叶容栩连忙摇头，说：“怎么能怪爸爸？明明是坏人偏激。”
说完他皱了皱眉，原本他以为梦中的自己因久病阴郁偏激，各种欺负秦朝焰，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现实中，偏激的人一个接一个，还都被他们家遇到。
太倒霉了，难道他们家最近水逆？
叶容栩这几个月开始养生，也顺带接触了一些玄学、星座的说法。
在网上搜索养生，不可避免会看到五行、气之类的说法，然后又不可避免接触到玄学，接着是星座……互联网的推荐机制就是这么奇妙。
叶容栩什么都好奇，也就什么都看看。
认真想了想，他忽然说：“爸爸，过几天我想去一趟东山寺。”
话音落，餐桌上的人，包括秦朝焰都看向他。
叶容栩见他们都看向自己，干咳道：“我想去拜拜佛，去去晦气嘛，都这么看我干什么？”
当然，主要是想给家里人都求个平安符。
倒不是迷信，主要是一种心理寄托。
梦里的四年后，他身边没有父亲，也没有爷爷奶奶，只有表妹林姣姣陪着，后来则只有秦朝焰。
他不知道梦里后来发生了什么，当初做过那个梦后，他让父亲和爷爷奶奶去检查过身体，但除了爷爷身体本就有些老毛病外，大家都没什么大问题。
想不到答案，他只能用关心家人的方式，撒娇让他们平时去哪都注意安全。
现在发生了报复、绑架这种事，便又想寺里求个安慰。
不过东山寺更出名的是求姻缘、问缘分，所以刚才几人听了，都看向叶容栩，林姣姣还揶揄地看秦朝焰一眼。
叶奶奶一听说要去晦气，倒是立刻点头道：“要得要得，我看就周末去，我跟你爷爷也去，姣姣也去，一家子都去拜拜，去晦气。”
接着看向叶博轩，道：“博轩也一起。”
叶博轩不信这些，无奈道：“妈，我就算——”
“不许说算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接着老太太没好气数落：“栩栩刚出院，你放心不跟着？”
叶博轩神情微凛，不知想到什么，很快点头说：“好，我到时安排一下。”
叶奶奶这才满意，转头看向秦朝焰，又笑呵呵道：“小秦，你也一起去？”
秦朝焰朝老太太笑了笑，接着看向叶容栩，像询问意见。
叶容栩脸不觉微红，眼神躲闪。
其实不用老太太说，秦朝焰肯定一起。叶容栩自绑架被救后，对他就格外依赖。
之前对方住院的那一周，秦朝焰甚至没怎么去公司、学校，工作、学习全都带到医院。
现在一周过去，叶容栩虽然不至于像刚被救出时那样，一刻见不到他，就惊慌不安，但长时间见不到他，还是会有些没安全感。
医生倒是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惊吓过度，等过段时间就好。而秦朝焰陪着有效，这段时间自然是他多陪着比较好。
叶容栩也想到了这点，而且想到的不止是去东山寺一起，还有……
他不由低头，红着耳朵，闷头吃饭。
等吃完饭，秦朝焰推他去院子里散步。
趁四下无人，保镖都没注意这边，他终于忍不住转头，小声问：“秦朝焰，奶奶说的事，你答应了吗？”
秦朝焰压着眸中笑意，问：“什么事？”
叶容栩：“……”
“就是一起去东山寺。”他恨恨磨牙，感觉秦朝焰是故意的。
秦朝焰笑意更深，点头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叶容栩仰起脸看他。
秦朝焰低头看他，道：“嗯就是会一起。”
第52章
叶容栩心中不由喜滋滋, 面上却不怎么显，矜持道：“那你就说会一起呗。”
顿了顿，又小声问：“那你这几天会住我家吗？”
最好在他卧室摆张床, 住他卧室, 像之前在医院时那样，这样他晚上睡觉就不怕了。
但怕秦朝焰误会，他赶忙又正色解释：“主要是我PTSD还没好。”
秦朝焰笑容一僵, 问：“PTSD？”
叶容栩一本正经：“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你都不知道？”
接着又认真解释：“百度上说，是指人经历、目睹或者遭遇死亡威胁、重伤等事件后, 导致的一种精神障碍①。我对照网上说的情况看过，首先导致原因——死亡威胁，我有。然后过度警觉、焦虑情绪、黏人等症状，我也都对得上……”
秦朝焰听到这, 明显松一口气，继而没好气道：“不要乱给自己诊病，医生没说你有这个……障碍。”
“但对照网上描述, 我情况和症状都有点对得上。”叶容栩一脸无辜。
秦朝焰：“……”
他嘴角抽了抽，没忍住，抬手狠狠揉了揉他脑袋, 道：“到医生面前，千万别说你看网上怎么说了。”
“当然不会，我又不笨。”叶容栩赶紧躲开他, 用手捂脑袋, 抬头继续问：“所以你晚上到底留不留下来住？”
他睁着一双纯澈眼睛, 狡黠又隐含期待。
秦朝焰对上他微亮眼眸，神情微怔, 心底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对方也许是想留下他，才故意瞎编理由，说自己PTSD？
他抿了抿唇，很快回神，低声问：“你想我留下来？”
叶容栩一僵，忽然扭回头，干咳一声，语气一如既往地矜傲：“什么我想？是你想不想啦？”
秦朝焰掩住笑意，声音却哑了几分。
“你想的话，就留。”
他俯身在叶容栩耳边说，嗓音十分好听，轻轻拂过耳尖。
夜色下，叶容栩被碎发遮住的耳朵悄悄变红，语气也乱了几分，磕巴：“我、我没想。”
随即羞恼，道：“随便你。”
然后控制轮椅，飞快从秦朝焰身边开走。
秦朝焰微惊，怕他又冲进泳池里，忙起身跟上。
叶容栩被晚上的凉风吹一下，脸上热度降下，很快又冷静。
他扭头看一眼跟上来的秦朝焰，抿抿唇，语气恢复骄矜：“那个，我听杨伯说，家里的车都送检了，可能没有车能送你回去。”
这是闭着眼睛瞎编，再怎么样，家里也不会把所有车都送检。
“还有，别墅区这边僻静，很难打到车。”他继续一本正经地编，顿了顿，又补充：“也没有公交、地铁。”
秦朝焰忍住笑，状似苦恼道：“这样吗？”
然后看向叶容栩，配合问：“那我今晚能留下住吗？”
叶容栩忍不住嘴角上翘，怕被发现又赶紧抿唇压下，故作矜持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轻柔的夜风中，两人衣角都被拂动，路边的草叶也簌簌晃动。
秦朝焰站在轮椅前不远处，借着星光看见叶容栩生动的小表情，抿唇轻笑：“嗯，是我自己说的。”
语气有一丝自己没察觉宠溺。
*
客厅内，叶博轩等父母都上楼休息后，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
“……栩栩被绑架的事，让人私下继续查，就从万春海和博海保洁着手，我总觉得……算了，让人继续查就行。”
他声音低沉，挂断电话后，眉心仍微皱，没怎么放松。
陈江和他一起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视线望着外面的保镖和不远处的叶容栩两人，时刻注意状况。
听了雇主的电话，陈江迟疑转身，问：“先生怀疑万春海不是绑架的主谋？”
叶博轩捏了捏眉心，道：“不好说。”
只是隐约有种直觉罢了，但眼下没证据，也没头绪……
他叹了声气，对陈江道：“栩栩的安全还是要麻烦你们，最近也不要松懈。”
“是，您放心。”陈江忙点头。
提起这事，他就有些愧疚。上次叶小少爷被抓，无论怎么说，他这个小少爷身边的第一保镖都要负责。
实际上，刚知道叶容栩被绑架时，叶博轩一时气急，心里也怪过这位保镖。但后来叶容栩能得救，又多亏陈江。
“辛苦了，还有，上次绑架的事，谢谢你救了栩栩。”叶博轩转身，拍了拍陈江的肩。
陈江忙躬身表示：应该的。
叶博轩视线转向落地窗外，看见院中的路灯下，叶容栩正和秦朝焰低头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没一会儿，叶容栩忽然把手伸到秦朝焰脖颈处，一阵坏笑。
他大约故意让夜风把手吹凉了，以为这样能捉弄到秦朝焰。但秦朝焰并没躲避，目光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在叶容栩笑容渐渐僵住，似乎觉得没趣，想缩回手时，忽然按住他的手，换了个位置捂。
叶容栩呆住了。
秦朝焰似乎觉得这样捂不暖，又拿下他的手，拢在掌心，低头呵了呵气，然后抬起眼，眸光明亮，不知说了什么。
叶博轩猜，应该是问他家栩栩还冷不冷，唇边不由浮现一丝笑。
路灯下，叶容栩脸腾地红了，慌乱要抽回手。秦朝焰干脆起身，脱下外套拢在他身上，将他遮得严严实实，推回别墅。
叶博轩看到这，笑已经快遮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许是担心小情侣回来见有人围观，会不好意思，他转身对陈江和还在一楼忙活的其他人道：“都去休息吧。”
*
一周后。
几场冬雨下过，江城的天气愈发湿冷，风一吹，寒意似乎能钻进骨缝里。
叶容栩自上次被绑架，又住一场院后，身体一直没怎么好转。到了阴雨天，更是缩在被窝里，都隐隐觉得骨头疼。
他干脆整日待在开着恒温恒湿系统的房间里，哪都不去，像朵养在温室里的花。
叶博轩和家里两位老人知道他在湿冷天难受，也都纵着，于是他便愈发懒散。
秦朝焰期间几次来叶家，都见他窝在卧室的床上看小说，像只慵懒的猫。偶尔不舒服了，就吸两口氧，饭都是管家端到楼上。
要是偶尔愿意起身喂一下鱼，都是叶小少爷勤快的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