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栩？”秦朝焰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那条红白相间的小锦鲤。
叶容栩急冲冲，拉着他一路到楼上卧室，指着鱼缸里那条红白锦鲤，担忧道：“怎么办？它肚子忽然变这么大，我刚开始以为是饲料喂多，撑着了，但最近好像越来越大，应该也不是胖，另一条小焰就好好的。”
秦朝焰看着那条肚子圆鼓鼓的小锦鲤，陷入沉默，良久后说：“有没有可能，它是要产卵了？”
叶容栩呆住，半晌才轻轻“啊”一声。
秦朝焰轻咳：“四到六月是锦鲤产卵季，它是一条雌锦鲤，应该是要……嗯，六月多，已经比较晚了。”
叶容栩傻眼：“你还真买的是一对？”
秦朝焰科普：“锦鲤是体外受丨精，不过小焰确实是雄锦鲤，好好养的话，应该会有小锦鲤……”
叶容栩听得莫名脸红，赶忙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
秦朝焰：“……”问完就扔？
待遇连小焰都不如。
之后两天，两人就锦鲤繁殖问题深入研究，多方查找资料，又请教有经验的养殖专家。
叶容栩对此兴致勃勃，仿佛他才是要当爸的那个。
期间，谢韵明又联系秦朝焰几次，秦朝焰均没理会。
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秦朝焰回校拿成绩、学籍档案。
叶容栩和他约好晚上来叶家这边，一起吃饭庆祝。
至于白天，叶容栩闲着无事，忽然想到小锦鲤们出生后，现有的鱼缸可能会太小，应该去买一个大一点的鱼缸。
于是忙叫上陈江等几名保镖，兴致勃勃去选鱼缸，顺便买一些草木石头，等秦朝焰晚上来，一起布置。
出发前，他顺便跟秦朝焰说了一声。
秦朝焰推荐了几个可以买到好鱼缸的地方，等学校的事忙完，走出校门时，就见叶容栩又发来几张鱼缸的照片，问他意见。
显然是已经到地方，开始挑了。
他唇角扬起笑，拿着手机认真回复，但转念一想，又删掉内容，打算问叶容栩在哪家店，自己过去一起选。
但还没来得及回复，几道人影挡在面前。
秦朝焰刚要打字的手指微顿，唇角的笑淡去，抬头看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保镖。
“有事？”他收起手机，皱眉问。
几名保镖挡住他的路，神色恭敬：“秦少爷，老板在附近一家餐厅的包间等你，想见你一面。”
“不见。”秦朝焰神色冷淡，转身欲走，但再次被挡住去路。
“您小姨和表哥表弟也在，老板说这次是家宴，也是最后一次和您商谈，如果这次还说不动您，以后不会再找您。”保镖再次开口。
秦朝焰见他们不会轻易让开路，沉郁两秒，忽然点头：“行。”
……
叶容栩抱着手机，见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后，却迟迟没收到消息，忍不住用细白手指戳戳屏幕，不满嘀咕：“怎么又不发消息了？”
餐厅包间内。
秦朝焰被保镖引入，抬眼便见谢韵明坐在上首，旁边依次坐着谢韵华、谢绎、谢宇。
菜也刚刚开始上，确实如保镖所说，看起来就像家宴。
谢韵华见他来了，显然十分高兴，忙起身招手：“朝焰来了，快坐，今天你高考出成绩，我和你舅舅都觉得应该请你吃顿饭，一家人一起庆祝。”
秦朝焰却站在门口没动，只看向谢韵明。
保镖们还站在他身后，谢韵明坐在座位上，手指把玩酒杯，沉默不语。
谢韵华敏锐察觉气氛不对，看了看他，又看向谢韵明，忽然笑着嗔怪：“一家人吃饭，还带这么保镖干什么？”
她显然不知道谢韵明之前找过秦朝焰的事，连忙打圆场。
秦朝焰依旧没动，他看着谢韵明，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来要说什么，我的答案也和那天一样，没有变。有些事，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你想让我继承谢家，有没有想过小姨和谢绎、谢宇？如果我没猜错，你之前培养的人是谢绎？现在忽然说要把谢家给我，你想过谢绎的感受吗？”
谢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自己忽然被cue，轻咳一声后说：“表弟多虑了，我不会跟你争什么……”
“我也不会争什么。”秦朝焰打断，视线一直落在谢韵明身上。
包间内气氛僵硬，谢宇坐在椅子上，仿佛屁股下有钉子，左挪右挪，尴尬得恨不得立刻离开。
谢韵华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此刻她显然看出谢韵明之前应该就找秦朝焰说过什么，而且闹得十分不愉快。
她僵笑着想再缓和气氛，谢韵明忽然搁下手中把玩的酒杯，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
谢韵华愣住，谢韵明忽然重声：“出去！”
谢宇如蒙大赦，赶紧第一时间溜出去。
谢绎有些迟疑，起身却没动。谢韵华也站着没动，蹙眉看向谢韵明。
保镖很快上前来请他们。
谢韵华顿时不悦：“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韵明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声音也缓了一些：“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他谈谈。”
谢韵华脸色这才稍缓，犹豫看两人一眼后，和谢绎一起离开。
经过秦朝焰身旁时，她不放心地压低声音叮嘱：“你舅舅有时……情绪不太稳，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门外。”
说着又轻轻拍拍他的肩。
谢绎经过他身边时，也点头致意一下。
包间内很快只剩两人，保镖将门关上。
谢韵明这才直直看向秦朝焰，道：“你不用挑拨什么，这种手段太稚嫩，该是谢绎的，自然还是他的。但本该属于你母亲的那部分，以及我拥有的部分，我希望都由你来继承，关于这点，我可以保证，韵华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秦朝焰拧眉，压着不虞：“没人说你很独断专行？”
谢韵明没回答这句话，只继续道：“另外我希望你和叶家那小孩分手，确实有我的私心，我不能接受你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如果我说你不同意的话，我会对秦氏出手，你可能不会在意，但叶氏呢？我跟叶博轩对上，谁赢谁输确实不好说，但你能接受因为你，叶家不得不和我对上这件事吗？”
秦朝焰冷眸，攥紧手道：“你有病。”
谢韵明：“谢谢，最近有在吃药。”
秦朝焰：“……”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欲走。
谢韵明忽然开口：“叶容栩的母亲林雪，是导致你母亲意外死亡的人之一。”
秦朝焰脚步微顿，缓缓转身，皱眉问：“什么意思？”
*
水族店内，叶容栩抱着手机，迟迟没等到秦朝焰的意见，皱眉道：“难道又去忙了？”
旁边的店员上前礼貌询问：“先生，请问您决定好买哪款了吗？”
叶容栩无奈放下手机，想了想后，指着其中一个两米的大型鱼缸，道：“就这款吧，今天下午能送到吗？”
店员忙客气礼貌地笑道：“您放心，晚上之前一定能送到。”
“好。”叶容栩满意点头，又买一些假山、水草、灯、加氧设备等，才和保镖一起离开。
中午阳光正烈，刚到外面，一股热气扑来，刺目的光线照到眼睛，他忽然有一瞬晕眩。
陈江忙用伞遮住他，道：“小少爷再忍忍，马上就到车上了。”
第82章
包厢内, 气氛格外低沉。
秦朝焰站在门口位置，身形僵立，一双黑眸冷冷注视坐在主位上的人。
谢韵明背对光,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 缓缓开口：“当年你母亲因车祸去世，但在她出车祸的前一刻，有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秦朝焰微微皱眉。
“那通电话是林雪打的。”谢韵明继续道, “后来听说，林雪也是在那时出的事，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 重伤昏迷，叶家起初压着这件事，应该是怕叶容栩知道，直到半个月后她在医院抢救失败死亡, 外界才得知。
“警察当时查了手机，因为通话没有录音，且没有证据判定是人为, 最终只能推断你母亲的车祸是意外，应该是接电话时走神导致。而林雪也因为在电话中听到你母亲出事，下楼梯时心急, 不小心摔倒。她和她儿子一样，身体不好，这一摔, 情况比普通人严重。”
*
经纬路的高架附近, 车队排成长龙。
叶容栩坐在车内, 空调带来的凉意让他胸闷状况缓解许多，看见外面的长龙, 又微微皱眉。
“怎么这么多车？”
“午高峰，这一带一向这样，等开过这段就好了。”陈江安慰。
车内有节奏的滴答声，令人无端烦躁。
……
包厢内，秦朝焰攥紧手，身形彻底转过来，面对谢韵明：“这似乎不能说明什么。”
谢韵明深吸一口气，神情像在压抑什么，继续缓缓道：“林雪的手机里确实没有通话录音，但其实，你母亲的手机里有，那天我第一个到的车祸现场，比警察还早。”
秦朝焰了然，不动声色：“你拿走了录音？”
谢韵明没回答他，只是拿出手机，在桌面立了片刻后，用尽力气般，按向屏幕。
很快，手机中的声音传出，带着嘈杂，回荡在包厢。
“……喂，韵昭，你还在秦家吗？你快出来，我有急事要告诉你，秦景旭不是你的孩子，秦……砰！”
通话声戛然而止，最后一声巨响伴随刺耳的电流声，震得手机似乎都在动。
谢韵明猛地按灭屏幕，脸上肌肉紧绷，仿佛又被带回车祸现场的痛苦中。
显然，录音中的声音是林雪的，而最后的震响，是车撞击声。
秦朝焰知道，声音响的那一刻，那个该被自己称为母亲的人，正在或已经离开人世。她在去世前一刻才知道，自己养的孩子不是亲生。
同样的，叶容栩的母亲也在那一刻出事，并在半个月后永远离开她的丈夫和儿子。
秦朝焰不知道出事的那一刻，她们在想什么，或许根本来不及想。
他也更不可能知道，母亲在知道秦景旭不是亲生儿子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曾以为他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情感，早已被章芸消磨殆尽，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心底还是涌现一股悲伤。
或许是同情和悲哀，但又不知悲哀谁。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谢韵明道：“这还是不能说明什么，林……”
“是林雪的那通电话刺激了你母亲！”谢韵明忽然按着桌子起身，目光阴鸷，“如果不是那通电话，你母亲不会开车走神，更不会出车祸，林雪她就非要在——”
“林姨应该不知道母亲当时在开车，况且她是为了告诉母亲秦景旭的事。”秦朝焰皱眉。
“但你母亲当时刚小产。”谢韵明忽然打断，他大口喘气，似乎怒到极致，“秦启江那些破事闹出来，把她正怀着的孩子气没了，她那段时间精神不好，身体也不好，林雪偏偏还在那种时候跟她说这事。
“况且需要林雪来说？我那时已经知道秦景旭是假的，也在私下帮你母亲找你，怕你母亲知道后再受打击，才没第一时间跟她说，想等她精神好一点，或者等找到你后，再告诉她。”
那时秦朝焰的身份还没曝光，除了章芸，没人知道秦启江还有一个儿子，谢韵明也一时没查到他身上。
或许时间再多一些，就能查到，但谢韵昭先出事了。
“但林雪呢？她明知道你母亲刚失去一个孩子，就非要在她开车时再说这件事？她不知道你母亲那段时间遭受打击，状态不好？她还把你母亲从我的住处接走，如果不是她，你母亲那天应该好好在家休息，而不是去秦家，之后又在开车时接到她的电话，精神恍惚之下出了车祸！”
谢韵明双拳紧攥，面色带着痛苦，怒气，和压抑。
秦朝焰站在他对面，良久后，哑声道：“这是意外。”
谢韵明面沉如水，咬紧牙关，手背青筋显露。
他当然知道这是意外，但在谢韵昭去世的那天，他就疯了，他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只能迁怒，迁怒秦启江，迁怒林雪，也迁怒自己。
林雪是无辜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一切只是意外，那韵昭呢？就这样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