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眼神一厉，把资料递给正在忙活的女警员道：“小张，调一下这个叫樊志强的庭审……”
“我记得。”叶容栩忽然开口，“他当初是肇事逃逸，情节恶劣，被判五年零十个月，在江城监狱服刑。”
老警察点头，立刻又改口道：“联系一下江城监狱，问那里还有没有这个人。”
“好。”女警员立刻联系，很快，消息传来。
“樊志强一直在江城监狱服刑，期间因表现好，曾减刑十个月，正好今年……今天出狱？！”女警员声音惊讶。
“快快！”老警察忙指挥，“赶紧去抓人，无缝衔接，别让他跑了。”
叶容栩目瞪口呆。
等人被抓来，已经到下班时间。老警察干脆不下班，加班提审。
但樊志强的心理素质明显比秦景旭强不止一个档次，要撬开他的嘴，显然需要时间。
叶容栩和秦朝焰没在警局继续等，暂时离开。
直到一周后，警局再次联系他们，樊志强招认了，不止他，章芸和秦景旭也都招了。
实际上，三人中，秦景旭是最先招的，警方用樊志强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接着是章芸，在章芸和秦景旭都招认后，樊志强才不得不认。
据三人交代，最初联系樊志强的人，是秦启江。
当年他婚外恋情曝光，有好几个情人和私生子的事被谢韵昭知道后，谢韵昭被气到流产，要和他离婚。
但谢韵昭有秦氏的股权，而秦启江那时正处于争夺秦氏继承权的关键时刻。
虽然他是秦老爷子的亲生儿子，但老爷子知道他没什么能耐，并不属意他接管集团，反而倾向让集团高层一个颇有能力的高管接手，尽管这个人和秦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秦启江明里暗里跟这人斗过很多次，输多赢少。但因为对方不是秦家人，他从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觉得对方再怎么厉害，也是给自家打工，甚至还想着等自己接管秦氏，就把这人踢走。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亲爹最后竟然不选他，要选一个外人。
偏偏谢韵昭又在这个时候要跟他离婚，他在集团争不过对手，在亲爹那又不被看好，要是再少一半股权，还拿什么去争？
秦氏集团是他爹一手创办的，姓秦，怎么能给一个外人？
秦启江那时几乎快急红眼，为了谢韵昭手里的股权，各种哀求，甚至要下跪，可谢韵昭铁了心要离婚。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脑海忽然闪过一个阴暗念头——要是能让谢韵昭离不了婚，就好了。
他其实没想让谢韵昭死，联系樊志强时，对他说：“撞成植物人就行。”
可这话被在秦家当保姆的章芸不小心听见了。
就像叶容栩猜的那样，章芸觉得这是老天给她机会，谢韵昭没了，她不就可以上位，名正言顺地让亲生儿子喊自己妈了？
她记下那个号码，偷偷联系樊志强，给对方加钱，说是秦启江给的，对方改主意了，要谢韵昭死。
出事那天，谢韵昭的车被动了手脚。因为她那段时间在吃抗抑郁的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精神状态不好，加上开车时接电话走神，不小心出的意外。
只有章芸知道，不管精神状态好不好，谢韵昭那天都必死无疑。
章芸格外激动，又隐隐害怕，不过想到杀手是秦启江买的，真被发现，也可以赖在秦启江身上，便又只剩激动。
她那天正好带秦景旭在外面玩，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儿子的真正母亲，她高兴得抑制不住激动，和秦景旭说话时，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当母亲的口吻。
秦景旭那时虽然才十三岁，但一向眼高于顶，瞧不上家里的佣人保姆。加上他那天心情不好，见章芸一个保姆也敢管自己，当即嘲讽训斥，言语间都是“你一个保姆也敢管我，你只是我家的下人，什么东西，你也配”。
被亲生儿子这么羞辱，章芸当场懵了，脸上的笑僵住，气血直冲脑门。
她第一反应是谢韵昭教坏了她儿子，接着又想，谢韵昭一个快死的人，凭什么跟她抢？
她控制不住火气，狠狠抓住秦景旭的肩，神情激动，近乎癫狂地摇晃：“不，我才是你亲生母亲，谢韵昭不是，你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你看，你跟我长得是不是有点像？”
当时还没成年的秦景旭被吓傻了，一把推开她怒斥：“你胡说，你一个低贱的保姆，下人，你怎么可能是我妈？我妈是谢家大小姐！”
他一口一个“低贱”“下人”，深深刺痛了章芸的心。章芸气得一时冲动，竟直接激动道：“谢韵昭不是，她都要死了，马上就要被你爸派人杀死，我才是你妈。”
话音落，四周一阵安静。
两人都没察觉，送完谢韵昭离开的林雪经过这个没什么客流量的老旧商场，刚好下车想来找个厕所，不小心听见了这段话。
第96章
没人知道林雪听到这段话时的心情, 作为谢韵昭的闺蜜，她也不可能不告诉谢韵昭这件事，尤其在听到秦启江要杀谢韵昭时。
她没惊动章芸两人, 悄悄转身, 然后心急地打电话给谢韵昭，想告诉对方秦家危险，秦启江危险, 立刻离开。
可她不知道谢韵昭当时在开车，也不知道自己动作再轻，还是被章芸察觉了。
手机里传来震耳的车祸声时, 身后同时一道巨力推来，她猝不及防摔倒，头部碰到台阶，接着身体滚落。
失去意识时, 她还微微睁着眼，望着不远处的手机，血很快在她身下漫延。
才十三岁的秦景旭被吓得尖叫, 引来一阵脚步声。
章芸慌忙捂住他的嘴，抖着声音一遍遍警告：“不能说出去，妈妈这都是为了你, 说出去你就不是秦家大少爷了，不是叶家少爷的娃娃亲对象了，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我给你的玉坠吗？我真是你妈妈, 不然我对你这么好？不能说, 千万不能说, 说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会被赶出秦家……”
说完章芸就跑开, 然后假装和其他人一样，是听见声音匆匆赶来。
她一把抱住还呆站着的秦景旭，声音惊慌：“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秦景旭艰难转头，看见她不断暗示的眼神，鬼使神差，喃喃开口：“我不知道，我刚过来，就看见林姨摔下去了。”
章芸彻底松一口气，险些瘫坐在地。
救护车和警察很快赶来，林雪被送进医院，一直没传出消息。
等待的时间里，章芸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叶家公布林雪的死讯，她才彻底放心。
那个商场很老旧，因为客流量少，已经快倒闭，有些位置的监控坏了，也没人修。
林雪出事的那个位置的监控刚好也坏了，只要秦景旭不说，就没人知道她做过什么。
更顺利的是，谢韵昭也死了，谢韵明那个疯子也被谢家人带出国，一切威胁都没有了。
虽然秦启江没像预料中那样娶她，但至少她和秦景旭相认了，加上带着秦朝焰回秦家，秦启江被迫给她一些补偿，还有儿子给的，她一样可以挥霍秦家的钱。
她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自己做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永远不会被揭穿，就像当年换孩子一样。
直到五年后，樊志强突然找到她。
樊志强早年当杀手，赚的都是卖命钱，混迹在边境一带。随着年龄渐长，体力跟不上，加上过厌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他忽然想金盆洗手。
可洗手也得有钱才行，他早年过一天是一天，没想过以后，钱都被挥霍完了。现在忽然想过平稳日子，怎么着，也得再捞一笔才行。
但身体状况让他已经干不了杀人越货的事，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敲诈以前的雇主。
在他的雇主中，秦启江无疑是最有钱的，但这个人不好敲诈。对方当初能联系到他，必然也能联系到其他像他这样的人，一个操作不好，可能被反杀。
最后他找到章芸。
章芸以为自己当年借刀杀人，十分高明，实际樊志强很清楚她是谁，更清楚不是秦启江让她跟自己联系。
但这有什么关系？杀一个人，赚两份钱，何乐不为？况且秦启江要求撞成植物人，这怎么好控制？当然是直接撞死更方便。
更妙的是，章芸现在靠上秦家，十分有钱，而且这个人胆小，好恐吓。
果然，章芸被他找上后，吓得不行。但出乎意料的是，章芸手中的钱没他想得多。
给他转过几次账后，章芸就崩溃得不行，被迫带他去找秦景旭要钱。
秦景旭本来就看不起章芸，甚至厌烦她，见她开口就要五百万，直接冷笑要走。
但樊志强突然出现，轻描淡写地问：“你也不想你身份的事曝光吧？还有，你妈当初可是为了你，才请我杀了谢韵昭。”
秦景旭瞬间僵住，脸上血色褪尽。
忽然，樊志强转头看向右侧方，眼神瞬间变冷。
秦景旭紧张问：“怎么了？”
樊志强眼中狠厉：“有人拍照。”
秦景旭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声音咬牙：“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你快去处理掉她，五百万都给你，不，再加两百万，不不，三百万。”
章芸也看一眼，见是林雨，顿时惊慌：“是林雨，她是林雪的妹妹，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故意跟来，想查我们？”
这完全是她做贼心虚，草木皆兵。
但樊志强听后，脸色瞬间更严肃。
其实不用这两人说，他也不打算放过拍照的这个人。
之前那些话不过是威胁秦景旭和章芸，真透露出去，对他也不利，毕竟人是他杀的。
职业的警惕和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叫林雨的人。他亲自换了身衣服，开车悄悄跟上对方。
再后来，樊志强因撞人逃逸被抓。
实际上，他原本是想逃出国，可没想到还没出江城，就被抓了。
秦景旭怕他透露消息，许诺只要他老实坐完五年牢，把罪名背下，该给的钱一分不会少，五年后他出狱时，还会再给五百万。
只是没想到，樊志强还没出狱，他自己就先进去了。
“幸亏警局的人去得及时，不然樊志强出狱后知道秦景旭、章芸被抓，肯定第一时间逃往国外。”来向秦朝焰汇报这件事的保镖最后补充一句。
秦朝焰挥挥手，让他先出去，然后转头看向叶容栩。
叶容栩气得眼睛微红，攥紧拳道：“所以他们根本不确定我小姨那天听没听见他们的话，就决定杀人？如果我小姨只是路过，随手拍了张照，压根没听见呢？”
秦朝焰轻轻将他环入怀抱，抬手轻抚他单薄脊背，无声安慰。
事实就是，对樊志强、秦景旭、章芸这种心黑手狠的恶人来说，就算林雨只是有可能听见他们的话，也不能放过。他们害怕自己做过的事暴露，不敢赌万一，只能用尽手段去掩藏。
叶容栩明白这点，所以才更恨这群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丧尽天良、自私自利的人？不，他们根本不配称为人。
他窝在秦朝焰怀中，难过一阵后，声音闷闷：“还有我妈妈和昭姨……”
秦朝焰揽紧他，低声安慰：“我一定会让那三人都判死刑。”
叶容栩埋脸在他怀中，半晌后闷闷“嗯”一声。
下午时，叶容栩才打电话把情况告诉林姣姣，惹得对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朝焰怕她把叶容栩也感染哭，忙接过电话说：“那三人都会被重判，林小姐请不要过度悲伤。”
说完就赶紧挂了电话，然后紧张看向叶容栩。
叶容栩忍不住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说：“放心吧，我已经没那么难过了，而且仔细想想，这是好事，真相大白，坏人也都被抓了。起码比之前真相被掩藏、坏人逍遥法外要好很多，应该高兴才对。”
秦朝焰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他也因谢韵昭的事，心情复杂，但他到底没跟谢韵昭相处过，悲伤其实有限。
但叶容栩不一样，他对母亲和小姨都有很深感情，知道真相，难过是必然的。
此刻见他能想开，秦朝焰也微微松一口气。
“我想今天就去看望我妈。”叶容栩抱着他的腰，忽然开口说，“然后去医院，看望小姨。”
说着他仰起漂亮白净的脸，眨眼睛问：“可以吗？”
秦朝焰对上他微亮的双眸，呼吸滞了滞，哑声说：“当然可以。”
*
叶容栩原本打算只去简单扫个墓，没想到出发前，等了秦朝焰许久，还没等到对方下楼。
他一脸郁闷，控制轮椅上楼催：“你怎么还没——”
话没说完，就见秦朝焰还在换衣。而对方身后的床上，已经放了十几件试过的外套。
秦朝焰见他来了，竟然有些局促，轻咳说：“我想第一次见岳……见你母亲，应该穿正式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