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热蟒

作者:热蟒  录入:05-22

  贡萨洛身形一顿,愣在原地似的,视线拴在少年身上。
  “奇怪,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熟悉。”厄尔诺仔细翻找记忆,确信自己在哪儿见过。
  “管你一回还是两回,今天被我捉到就是你倒霉!”老板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少年,转头喝令其他伙计绑住少年的手脚,估摸着想把他抬进某个地方收拾一顿。
  “我头一回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偷——真的!面包不要了,我只是太饿了,还给你,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放开我!”
  少年剧烈扭动四肢,因饥饿而发黄凹陷的脸颊变得狰狞异常,声音满是乞求;喊到后面,只剩下惊恐的哭腔。
  可凭他单薄矮小的体型,又如何挣脱几名成年人的控制?
  “惨喽——”一名客人连连摇头,却没有一丝同情之意,“这家店的老板手段是出了名的狠,尤其对待闹事的,或者偷窃的。”
  “我真的不会再干了,求求你,我愿意留在这里为你干活赔偿,什么我都愿意做,只要放过我……”
  余光瞥见伫立门前的一群灰袍人,老板赔笑退开,为他们让道,仿若听不见一旁少年喊破喉咙的告饶。
  贡萨洛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少年的黑绿衣服上,和对方的脸之间来回徘徊。
  绿眸极快地划过一丝情绪,下一刻,他凑近老板,低声说些什么,并从荷包内掏出一些钱币。
  老板转转眼睛,将钱币全部接过,转怒为笑。
  “停停停,给他带过来。”
  伙计们应声把男孩拖到贡萨洛面前,随着老板的吩咐,将其拽往门外,一把扔去地上。
  雪地令少年冷得打个哆嗦,他迅速站起来,抬起那张脏兮兮、沾着的泥印的脸,心有余悸地望向贡萨洛。
  瞧得出,他还在恐惧,不知道贡萨洛一行人会对他做什么。然而面前这群雇佣兵似的成年人们仿佛对他毫无兴趣,乌泱泱走出酒馆,商量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贡萨洛定定地站着,以一种少年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后者。
  “谢……谢谢。”
  少年虽读不懂他的意图,但还是轻轻地道声谢。然后整理一下黑绿衣袍,赤着脚快速跑走。
  【为什么放跑他?】厄尔诺目睹全程,问道,【这不像是你会管的事。】
  【他只是饿了,迷路了。】贡萨洛终于给出回应。
  厄尔诺尚能理解“饿了”是什么意思,贡萨洛是想说那孩子犯事有因,后来也知错了,所以能够理解;
  但“迷路”又是何意?难道指对方一时鬼迷心窍,下手偷东西的事吗?
  另外……厄尔诺远眺少年离开的方向,眸光隐动。
  他想起黑绿长袍在哪见过了:正是总司令大选之前,他们随希莱斯大人来到白湖城,偶然碰见游街仪式时,那群古怪教徒们的穿着打扮。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贡萨洛却先一步转回身,带领士兵们前往若教教区。
  ……
  一座四四方方、宏伟庞大的浅黄色建筑屹立大地之上,像神祇扔落地面的一枚骰子。
  “骰子”表面镂空,缠绕着藤蔓一样的枝条,宛若会游动的丝线。待春天来临,这些干枯的枝条便会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获得新生,用绿色包裹浅黄的“骰子”。
  但它身上数不胜数的斑驳痕迹,又像在诉说着它是怎样经历风吹雨打,顽强撑到至今。浑如被神祇遗弃太久,于是有了虫蛀、披上了青苔似的衣裳。
  除了造型别致的庙宇,周围并没有生着太多绿植——它是由人特意这样建造的,意在与绿植共生,人与万物同母同孕。
  风雪吹来远方的客人,他们站在庙宇脚下,不由得为眼前的建筑心生敬畏。
  贡萨洛安静地环视庙宇,从镂空的墙窗中间窥见神像的一角,随后掏出苗丫吊坠,虔诚地、轻轻地吻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前走出一位身穿白色外袍,绿色内衬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胸前同样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苗丫吊坠,见到贡萨洛的举动,他向贡萨洛予以一个若教的行礼手势。
  可当贡萨洛故意脱去外套,露出款式大同小异,颜色却截然相反——绿长袍,白内衬的衣服——男人略一挑眉,一抹兴味稍纵即逝,而后准备将众人引入庙宇。
  贡萨洛举起一只手,下令其余龙骑在外守候,由他和搭档厄尔诺进入即可。
  庙宇内部意外地简陋——不同于其他庄严肃穆的教堂,这里陈设简单,只设有几张木椅,更多的则是用来行跪拜礼的圆垫子。
  尽头的神像极为巨大,几乎能触摸到天花板。
  神像约莫是内里最为精致的事物。
  祂的头发是无数茂密的枝条,绕开极似龙族的巨大双翼,向后长长铺开,瀑布般垂落在地;
  祂生有鹿一样纯净的双眼,狮的鼻,狼一般精明的毛绒面庞,张开鹰的尖喙。祂的身体是粗壮的树干,四肢如蛇,亦如藤蔓,细而柔软,怀捧一个看不见脸的娃娃。
  厄尔诺伸长脖子,想看看襁褓里的婴儿长什么样。他换一个角度去观察,结果诧异地发现,襁褓内竟空无一物。
  【祂是妈妈。】贡萨洛用心声为他解释道,【祂抱着的婴儿,是我们,是万物。】
  中年男人是这儿的司铎,为二人取来圆垫子,接着径自盘膝而坐。他并不阻拦厄尔诺的好奇观察,也任由贡萨洛进行一段时间的拜祷。
  等贡萨洛缓缓睁开绿眸,将苗丫吊坠放回领口,司铎开口道:“妈妈若是知道有孩子愿意为祂手刃蛆虫,必定深感欣慰。”
  司铎话语里的称赞绝非作假,听着诚恳,再配上虽不出众、却温和非常的相貌,为那一席话增添几分真诚。
  只有贡萨洛听得出深层含义,因而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的敌意更为浓郁。
  “妈妈如果得知祂的孩子竟会弃同胞于不顾,定然会痛心疾首。”贡萨洛以同样的话术讽刺回去。
  厄尔诺摆出一副听天书的表情,一点都听不懂他俩在说些啥,也搞不明白这诡异又针锋相对的氛围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此行任务重大,不能多做耽搁,于是突然插话:“您好,想必您在昨日以前一定收到过我们的来信,请问卢克主教在何处?”
  “卢克大人近期事务繁忙,不便应邀,还请二位谅解。”司铎轻轻鞠躬,朝他们致歉。
  此话一出,厄尔诺的脸色也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回信当中明明欣然应邀,今日求见,反倒突然变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司铎拿出主教亲笔写的信件,上面的的确确阐明了无法赴约的缘由,并且反复向他们表示由衷的歉意。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得不令人接受这个难以置信的结果。可现在主教不愿见他们,任务要如何进行下去?好比连院子都进不去,更别说想打开大门了!
  联想之前在酒馆听到的传言——白湖城的若教教区对“异端”的游行持沉默态度。而他们此番前来,需要解决的大事,也恰是和那些“异端”有关。
  结合若教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目前干脆置之不理的态度,估计是决定把他们晾去一边,不想跟着掺和,所以消极以待。
  为什么不愿意管?
  ——情绪骤然爆发的贡萨洛将疑问低吼而出。
  “你们明知他们有多疯狂,事已至此,依然认为捂住眼睛就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吗?!”

  贡萨洛的双目充斥着怒火,冲司铎尖刻地质问:“这就是你们的‘世俗化’,是吗?妈妈的告喻就那样被你们误解,居然认为祂会要孩子抛弃它们的同胞!”
  “这也是我不愿与你们原教旨信徒交谈的原因。”司铎神色中的温和也悉数褪去,“不解其意的是你们,死守表意,不肯结合环境来理解妈妈的意思。”
  司铎目光锐利,刺向贡萨洛:“你知道他们的疯狂之处,一群无可救药的疯子,真正的邪恶……”
  “……你也清楚,那些游行的人才是真正的异端:现在,该称他们为融合派了。”
  -
  冬季脱下叶片衣服,树木半遮半掩,将地皮向天敞开,无奈地裸|露着。
  覆盖了一整个凛冬的雪被,还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即将迎来消融的时刻。
  马蹄陷入松软的积雪,再拔出来,在半山腰上拖曳一道针脚似的痕迹。
  大雪早已消停许久,雪片纷飞的时候最不适合赶路,但众人盼望着它的到来。结局便是老天连一场小雪也懒得施舍,叫他们无法掩盖行踪。
  平静的、雾气散开的、逐渐敞亮的天色成功招致海勒的怒骂,这名步兵主将不堪霉运的折磨,精神濒临崩溃。
  “海勒。”索伦低声呵斥。
  海勒当然知道他不该发出太多声音,包括抱怨,毕竟逃离的行动亦是由自己提出的:因为星戈林太安静了,安静到极易暴露行踪。
  他仍旧十分听令,不如说遵从命令,已经成为他军旅生涯中铭刻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一环。
  虽然乖乖闭上嘴,他这次却向索伦投去含怨的一瞥。
  索伦知晓下属在怨什么。怨他犹豫究竟是否该离开灰影,从而错过最佳逃脱时间。
  至于为何要离开……
  废话,希莱斯赢了总司令竞选,他们此前又对希莱斯做过什么?新账旧账一起算,够他们喝一壶的。说不定会落得伊里尔的下场,甚至不如伊里尔。
  不过索伦的犹豫也是有原因的。他发现,自从希莱斯胜选,灰影内部总有一些打着他的名号,大肆宣扬、刻意夸大阵营派系斗争作用的人。
  直觉告诉索伦,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他的失败说不定就与这群人有所关联。没错,他自然心有不甘,因此想探寻真相也无可厚非。
  离开前,他的亲信曾尽力调查过这一现象,却只能探查到那些人自称为保守派,其他信息无从得知。
  海勒的立场同样为保守派,他认真问过海勒,期间两人还大吵一架,险些陷入信任危机。
  对此,海勒也颇感意外。他确实和他们没有联系,只是其中有些人不知何时混入他的部下当中;谎言半真半假,也就更能蛊惑他人的视线,认为不论如何,事情必定有海勒的授意。
  一路上,索伦无法让大脑停止思考这场乱象。以致不慎踩到一块藏在雪下的石头,没来得及平衡身体,拽着马的嚼子跌倒下去。
  马儿痛得轻轻嘶鸣,甩头挣脱,抬起前腿,就要往索伦头顶落下。
  海勒扑出去的一瞬间,一支箭矢同时飞驰而来,钉入马的后腿!
  咻——
  第二支箭矢紧随其后,贯穿马儿的脖子!
  马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从另一个方向轰然倒地,滚烫的鲜血沿着两个箭口汩汩流淌,化开雪,被底下的土壤大口大口汲取着血液。
  总归是军人,索伦和海勒迅速反应过来,前者命令两个跟随逃离的亲信提防全其他方向,而后者抽出箭矢,搭箭上弦。
  众人停留原地,围成圈,警惕地环顾四周,索伦和海勒则一瞬不瞬地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
  寂静只持续了几秒。
  顷刻间,巨龙振翼,拍打空气的声响接踵而至。不止一个,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空很快被巨物遮挡,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索伦几人牢牢困在中心,无处逃脱。
  “去他妈的龙骑!老子真恨死了他们会飞!”事到临头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海勒咬牙切齿,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索伦的呼吸起伏越来越大,他盯着某个方位,看着从林间不远处款款现身的二人。
  希莱斯手持弓箭,对准同样持弓的海勒;身旁,塞伦手握长剑,剑尖泛起森森寒光。
 
第121章 恶孽
  “别来无恙,索伦大人,海勒大人。”塞伦轻笑出声。其实他们不过两天晚上不见,他故意这样说,是在讽刺他们的出逃。
  “马儿已死,猎鹰追捕,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不如放下武器好好谈一谈?”
  谈个屁!海勒额前青筋直跳,谈怎么个死法吗?!
  “我们无意伤害你们。”希莱斯将弓箭放在胸前,缓步靠近,“只是想劝二位能够迷途知返,毕竟军法无情,叛逃者的下场各位心知肚明。”
  听罢,海勒脸上的肉抽搐扭曲,雷鸣般大笑起来。
  “然后呢——把人抓回去,继续用其他罪名处置?……哈哈哈!你都赢了竞选,整个灰影你的权力最大,我们当然任你宰割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亲自出马捉拿我们。怎么,灰影不是乱糟糟的吗,居然有闲心来管咱们?还是说,你认为那些风言风语是我传出去的,所以想带回去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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