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北————kingofpain[上]

作者:kingofpain[上]  录入:11-30

"还有,刚才你请你的张老师没有?你要是不请他你的现代文学课就惨了,肯定过不了。"
"我怎么敢不请他呢。刚才就是让他打电话定的餐馆。"小飞笑了。
老张这下该满意了。
我到餐馆的时候小飞和沈红已经坐在包间里,喝着茶等我们。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也坐了下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餐馆,杭州人开的。杭帮菜不像川菜湘菜粤菜之类的味道太独特,而是很平和的感觉,口味适中,全国各个地方的人都能吃得下去。
一刻钟后,老张也到了。坐在我旁边。小飞把小姐叫过来开始点菜。没有人肯点菜,于是规定每个人必须点两个菜,小飞是东道,最后轮到他。他拿着菜单看着我们:
"你们有没有什么忌讳?"
"没有,鸡鸭鱼肉猪肉狗肉有脸没脸有鳞没鳞的都能吃。他也一样,只要是好吃他都吃。"我拍拍老张的肩膀说。小飞和沈红都笑了。沈红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我们聊天开玩笑,听到好玩的就微微笑一下。我想她和小飞真是一对,外貌上都很漂亮,性格上一个安静中带有些不羁和顽皮,一个安静中有无限温柔和善解人意。这是这次吃饭看到他们坐在一起时我的感觉。我看着他们三个,感觉真是好玩,小飞与沈红是一对,正大光明的一对,从肉体上到精神上都是(我知道现在的大学生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禁果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了),我和老张是一对,暗地里的,并且也仅仅建立在肉体的基础上,老张暗地里也希望能和小飞成为"一对",我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当然会阻止他,但是内心里却同时也在想如果我和小飞是"一对"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我们四个人坐在那里,目标却只指向一个人,那就是小飞。
小飞低着头专心地看菜单,最后点了两个蛮贵的菜,然后抬头问我们:
"我们喝什么酒?"
"我没关系,什么酒都成。"我说。
"我不要啤酒,别的无所谓。"老张说。
"他怕肚子继续大下去了。"我装作无所谓一幅开玩笑的样子拍着老张的肚子。他的肚子在桌子下面,在小飞和沈红的视线之外,我趁机揪了他一把,老张也笑呵呵地偷偷把手放在桌子下面,装作放在自己腿上的样子,其实是放在我的腿上。我和老张不谈感情,但是谈性。对方的身体能够引起自己的无限性欲让爱能够做下去,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要求太高。
"我不喝白酒,太辣了。"沈红腼腆地说。
"那我们喝红酒吧。"小飞说。
"还是喝黄酒吧,红酒没有什么意思。这里是杭州人开的,应该有好的黄酒卖的。并且黄酒打进蛋花后很补的。"老张笑嘻嘻地看着小飞说。这个老家伙又忍不住了,也不注意点为人师表。小飞和沈红都听出了老张话里的意思,沈红害羞地红着脸低着头,小飞想装作无所谓但是偏偏装不出来,还是有些脸红。
"小姐,你们这里有什么黄酒?"我大声朝包厢外由于客人多而已经跑去下菜单的小姐说,同时狠狠地扭了老张的腿一下。小姐进来给我们介绍店里的黄酒,气氛这才正常了一些。老张也意识到刚才是有些不好,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应该收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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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多亏了有老张在,否则气氛一定不好。沈红是个话不多的人,很腼腆,小飞和我一样,和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也不擅长说话,虽然我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但仍然还是感觉很陌生,彼此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因此饭桌上的气氛全靠老张来带动,老张也很喜欢做一个"中心",因为他希望给小飞留下一个好印象,不管最后他能不能得到小飞,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总喜欢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在这方面任何人都一样,不管是大学教授还是文盲。
我们三个笑眯眯地看着老张说话,被他的笑话逗笑,被他说得不得不喝酒。我承认老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他是最适合我的人。刚开始和他交往的时候,我决定不再往外面跑了,专心和他相处,(现在想想真幼稚,当时像个小女人一样幻想着和他长相厮守时的幸福情景都会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他的本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掩饰他玩的心态。我的情绪一落千丈,发狠不再和他见面。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跑过去了。于是我由一开始的喜欢老张转变成了和他纯粹的炮友关系,因为我想,有人做爱总比没有人做爱好,和喜欢类型的男人做爱总比和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男人做爱好。这种"单纯"关系是老张想要的,我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慢慢接受了他的想法。在床上我是主导,但是在感情上他是控制者。
我一边和他们说笑喝酒一边想着我和老张的陈年往事。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我和老张相处的过程好像也是某些同志堕落的过程,由一开始的向往美好感情变为对感情不屑一顾。每个同志的堕落都有一个过程,一个转折点,或者说是一个诱因,但是我一点都不怪老张,因为我变成这样的原因不在于他,而在于我自己,因此我没有理由把过错推给他,如果这算是过错的话。如果我还是渴望爱情,我可以立刻抽身离开这个混乱的同志圈,好好工作专心对待感情,我现在没有这么做是自己的原因,怪不得别人,我想每个人都没有堕落的理由,他们心里的"理由"只能算是一个个的"借口"而已。老张对我说过:每个人都渴望感情,有人在不停地玩只是还没有碰到让他真正动心的。那你玩过这么多还没有碰到让你动心的吗?我问。不行,我不能和别人动感情,我有家庭。老张当时的这个回答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张为了让饭桌上的气氛更活跃,提议行酒令。酒令的方式是小飞想出来的,就是背古诗,就是一人背一句,第二个人的第一个字是第一个人的最后一个字,以此类推,可以谐音。小飞兴冲冲地说出这个办法后就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因为他和老张都是弄这个的,背诗当然不在话下,我背不过他们就要多喝酒。他只想到可以用这个办法来对付我,却忘了这个方面沈红也不擅长,沈红是学计算机的,理工科的学生对古诗更算是外行。因此小飞刚笑了一会儿就在桌子地下挨了沈红一脚,小飞呲牙咧嘴地揉着腿,却也不好改口,因为这个时候老张已经大声地附和了。老张附和一方面是他擅长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总也忍不住要讨好小飞,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小飞挨了沈红一脚。我努力控制着没有笑出声来,也同意了,然后就看到小飞以一幅痛苦的表情偷偷看了看沈红。但三个人都同意了,沈红也没有别的办法。从她肩膀的动作看,小飞的大腿在桌子底下一定又被沈红扭了一把,小飞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证实了我的猜测。
小飞的提议,小飞先来。"以酒开始吧。酒逢知己千杯少。"
逆时针,轮到老张,他立刻接到:"少小离家老大回。"
然后是我。我想了一会儿说:"难不到我。回眸一笑百媚生。"
最后一个是沈红。她想了想也说道:""说完她得意洋洋地白了小飞一眼。
小飞见她接出来了,长出了一口气,马上接口道:"xx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xxxx"
沈红接不出,只好喝酒,因为她是女的,我们同意她一次只喝三分之一杯。沈红皱着眉头喝完了酒,又在桌子底下踩了小飞一脚,然后出题。
一个多小时下来,老张这个老狐狸一次也没有喝,沈红喝了九次,我喝了二次,小飞喝了三次。老张看着这个局面,笑着说:
"不玩这个了。玩这个我连酒都没得喝了。"说完端起杯子依次和我们碰了一下喝掉。小飞和我陪他喝完一杯,沈红只抿了一小口。今天晚上她已经喝得够多了。
听到老张的提议,小飞立刻赞同。然后歪着头问我:
"你怎么也能背诗?"
"你的张老师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学什么的?"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说。
"他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学中文的,并且他的毕业论文写的是李商隐。"
"奥!"小飞恍然大悟,一幅失算的样子。
经过这么一折腾,饭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除了沈红外,我们三个喝起酒来更加豪放起来,结果到最后的时候都变得晕乎乎的。小飞的酒量的确不错,我怎么也想不通他瘦瘦的文文静静的怎么会这么能喝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脸红扑扑的,真的像两个红苹果一样。那种诱人的红不是浮在表面,而是从每一个干干净净的毛孔渗透出来的。他的眼里闪出兴奋而顽皮的光芒。老张的眼有些直了,我偷偷拍拍他的腿让他保持分寸。然后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闪吧。"
小飞坚持着结了帐,然后我们一起走出去。趁沈红不注意的时候,我小声对小飞说:
"今天晚上回去你惨了吧?"
"哎,女人是老虎。嘿嘿。"小飞往前瞄了一眼沈红。
"要不要还住我那里啊?"
"免了免了。那样更惨。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你想和她一世?"
"为什么不想?我喜欢她。"
"嗯。好好珍惜吧。"我拍拍小飞的肩膀。小飞点点头快步走上去拉起沈红的手,和她走在一起。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老张凑上来说。
"开个玩笑。小飞回去肯定要看沈红的脸色了,呵呵~~~"
"哎,可惜了这么一个小家伙。"
"屁话!小飞和沈红在一起才不可惜呢,他们很般配。"
我和老张送那对"小夫妻"先上车,然后站在路边。
"接下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啊,你家人都在家。你回家,我去酒吧喽。"
"我知道我家人都在家啊。但是我也知道你只有一个人住。我今天可以晚点回去。"老张笑嘻嘻地说。
"靠!上车!"我拦了一辆车,然后和老张坐进后排。
在车上我和老张品论着一闪而过的建筑以及这个城市的糟糕的规划,其实手上却都在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出租车司机好像都比较喜欢骂城市建设,一会儿就和我们聊起来。三个人,每人都有一个档在随着交通挂来挂去,很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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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和沈红手牵手走在路上的情景那几天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就好像在梦里一样,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却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时散发出来的幸福,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两张干干净净的笑脸,和谐的背影。我想也许是我开始喜欢小飞了,但是每次出现在我脑子里的却总是他们两个一起。我没有因为沈红而产生的醋意,而总是幻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美好画面。
当我周末回家妈妈又向我唠叨起我的终身大事时,我猛地又想起了小飞和沈红。我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然后朝妈妈大吼起来:
"我不结婚!我这一辈子也不结婚!"
妈妈被我的吼声吓坏了,楞楞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去厨房做饭。我走到另一个房间,把门关起来。我为自己突然爆发的怒火感到吃惊,但是却仍然在愤怒的惯性下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外面传来爸妈做饭烧菜的声音,慢慢地,我平静下来,开始内疚。
过了一会儿,我走出房间,帮着爸妈摆放碗盘筷子,吃饭的时候装作没事地和爸妈说些笑话。爸妈的心情也渐渐地好起来,问我的生活起居是否一切都好,谢天谢地,他们没有再说我的婚姻的问题。
我知道我的爸妈不会接受我是名同性恋的事实,何况我喜欢的人几乎和我爸爸的年龄相仿。即使我是个女的我的家庭也不能接受我嫁给一个"老头子",何况我是个男的。如果我说出来,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他们被我气死。如果处在我这样的境地,不知道李银河他们还会不会轻松地说出 come out这样的话来。
我边吃饭边和爸妈说着话,谈论着电视上的节目,但是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的出路在哪里,摆在我面前的,只有结婚,或者不结婚(至于是否能和另一个男人正大光明地生活我连想都不敢想)。如果不结婚,我的爸妈会伤心,在他们的思想里,成家立业的男人才能算是成功的,才能被亲朋好友邻居隔壁以及整个社会尊重。现在我的"业"是有了,但是"家"还遥遥无期。如果不结婚,他们会受到伤害,被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如果结婚,受到伤害的是我,还有一个女孩。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别的选择。
人活着总是在互相伤害,不可避免,就好像每个人都在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一样。我们所能够选择的,至多只是选择去伤害谁,伤害谁会让我们内疚少一点,稍微心安理得一点。对于死亡,我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是选择一种死亡的方式,仅此而已。这不是说是选择上吊还是跳楼,而是说选择以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活下去。开心还是不开心,都难免一死。那我们为什么要让自己不开心?或者说,为什么非要费劲让自己开心?碌碌无为还是轰轰烈烈都是一样,昙花一现便迅速败去,现的瞬间美还是不美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是抓住现在,得过且过,不去想将来。
但是,现在却总有些虚无飘渺,抓不牢靠。
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去伤害别人("尽量"而已),尽量伤害得轻微一些(还是"尽量")。因为你而给别人造成伤害而被骂,也只能忍受。虽然伤害不可避免,但是责任却不可推卸。就现在而言,因为你是名同志,你就注定要背着口锅,任人敲打。同志们都希望社会宽容一些,但是同志本身却不宽容。社会在用它固有的道德规范来看待同志,同志却也在用他们同样的道德规范来看待自己以及和自己不一样的同志。同样都是狭隘,同志凭什么来要求社会的宽容?都宽容一点吧,等到同性恋不再被作为研究对象,那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了:凭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和自己喜欢的人快乐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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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就这样和我慢慢地熟络了起来。无聊的时候,就打个电话几个人一起吃饭,消磨掉一个晚上。一般也就是我们四个人,老张,我,小飞和沈红。小飞聪明而顽皮,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放松。我虽然习惯去酒吧,但是并不习惯和别人打交道,和别人面对面地交流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很大的障碍。和小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完全不用担心交流会不流畅,因为小飞很活泼,好像是一个话匣子,不停地在说,说的当然也是一些快乐的事情。在他的带动下,我也慢慢变得话多起来,和他们一起开玩笑。
熟悉了之后,老张好像也不再一心当四个人的中心,而是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小飞,他好像更喜欢听小飞说话。看他听得失态了,我就偷偷提醒他一下。
沈红一开始的羞涩也没了,说起话来和小飞不相上下,经常在酒桌上就看到他们在斗嘴,我和老张就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斗一会儿,他们就化干戈为玉帛,站在统一战线上成为最亲密的战友向我和老张发起酒的攻势。当然主力是小飞,沈红是助攻。小飞的酒量虽然很不错,但是比起我和老张来说却还差得多,因此小飞的攻势我们轻而易举就可以低档,但是沈红却总是让我们有点招架不住。男人总是害怕女人的劝酒的,我和老张虽然都是同志,但也都还是男人,因此小飞的酒让我们喝得心平气和,但是沈红的酒却让我们喝得面红耳赤。
在小飞和沈红斗嘴的时候,我偷偷地观察着他们两个。小飞好像有点怕沈红,小心翼翼地,不敢真正惹沈红生气。我想这也许是因为他在乎沈红的原因,当一个人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变成他的中心,变成他开心或不开心的源泉。相对而言沈红倒有些大咧咧的,一个道理非要讲到彻底讲到让小飞心服口服才罢休。小飞并不真正和沈红较真,看她认真了,就赶快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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