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武器————waterylt水

作者:waterylt水  录入:11-30


「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清楚的感觉到在脸上覆盖了两年的面具渐渐剥落,一块一块的…到最後一点粉也不留!可是没有面具我会死,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只要其中一项就可以杀死我!我每晚祷告:上帝,求求您,永远不要让我感受到秘密被划开的痛苦!」──凯文
全世界只有凯文的知心好友,珍娜知道,凯文在网路上是怎麽样的一个人。
他热情豪放,他激进勇往直前,他代表着一丛永远不灭的火,狠狠的在网路上燃烧。
除了珍娜外,全世界都认为凯文是一个斯文有礼,文武兼备,不是顶尖但是百分之十内的学生。
有的时候,觉得他有点冷。像是要迫不急待的想要脱离人群,去创造自己的国度!
一个……让自己可以脱下面具,露出弱点却不会死亡的国度。
凯文喜欢在网路上的自己,虽然那个也未必是真的自己──太过燃烧,太过反叛──比较像是被积压太久,所以过度释放的自己。
有的时候他回去看自己在网路上发的文章、跟网友说的话,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不是我啊!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说出这种话……
他在固定去的网站上的评语,是很极端的。有人说他是恐怖分子,有人嘻笑的说是披着狼皮的羊,有人说──「在虚迷网路上创造另类自己的梦想家」。
珍娜对凯文说,我从今天开始决定,要把网路上的「凯文」和眼前的「凯文」分开成两种个案对待,要不然我会得被害妄想症。
凯文没问她为什麽是被害妄想症,不过他没说什麽,只是理解的点头同意──他自己早已经把网路上的「凯文」跟自己分开来了,他觉得他是在帮某个人(网路上的凯文)说话。
珍娜说,事实证明,活的坦荡点,厚脸皮点,会比较幸福。
所以聪明一点、敏感一点人都比较辛苦,像是具备两者的凯文。
现实中的凯文内敛,受伤了不敢说。网路上的凯文火爆,运用令人难以接受的攻击力来掩饰住自己的伤口。同样都是敏感易受伤的──因为都是凯文。
「不过我会支持你的,只要你在网路上不要骂我『忘记自己体重的猪』。」
凯文听了,脸红,低声说对不起。
请原谅网路上的我。
凯文常去的网站,留言的都是男性。
那是一个同性恋交友网站。
说凯文是去交友的来找寻安慰的,到不如说凯文是去找同伴,每天对自己证实他并不是唯一「不同」的。
所以凯文也放任疯狂的网路版凯文在上面狂风扫荡,反正他并不是去交朋友,是去发泄,是去安慰自己而非别人而非找别人安慰自己。
他在上面贴贴小散文──是现实中凯文如此说的,虽然他写的内容用字蛮横暴力。
有人说他辣,问凯文要不要在网路上一起享受一下,网路版凯文说:「滚,本大少爷可不是你可以说辣的,你还清纯小可爱咧,@*%&#*&%#&$&@。」
把几个人吓跑气跑後,在电脑前的凯文脑袋空白了几秒,继续他的暴力散文。
线上又有一个人在他的散文後留言,凯文写着写着发现自己有点失去控制,所以先放一边,去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是一个名字叫做「打我」(hit_me)的人。
「打我」留言,你说出了我的心声,只是我觉得真实的你应该是很优雅的人。
在这个短小的留言後,有不少人跟着说「打我」你有问题,这人不是暴力狂就是心里有问题,你就算名字很小M也不要找这种大白鲨。
凯文先是一愣,然後有点点心理不平衡:为什麽大家都这麽袒护「打我」?
『谢谢你的赞美,虽然我觉得你是被屎糊了眼。』
『可是你的用字很优雅,很有学问,很精准,铺天盖地的难听字眼像是硬塞进去掩盖的。不过我是你的忠实读者,我喜欢你,我觉得你帮没什麽勇气的我说出真正的心声。』
「打我」好恐怖啊。
这是凯文第一次在网路上遇到有人用如此真诚的语气来说「我喜欢你」,而非「跟我在网路上XXX吧」之类的。
『感谢,没想到我居然无意间帮到一个胆小鬼。』
「打我」问凯文能不能给他instance message的ID。
凯文给了,他觉得给或不给都没差,反正他那个ID就是特地拿来给网友的。网路就是有这些好处,反正对方不认识你,你不甩他们也不会担心被砍。
或许就是因为那样,所以他才那麽眷恋网路吧。或许就是因为那样,所以他才如此强硬的在那个utopia (理想中的乐园) 里酸味浓厚的发言,表达自己对於能永远活在乐园里的人的忌妒──
但事实上,没人能活在乐园里。
凯文早上起床,发现自己的电脑忘记关了。
啊啊,我浪费电源了。他一边皱眉一边移动一下滑鼠,发现自己的messenger里跳出一个对话框,在一闪一闪的。
是「打我」!
「打我」说,晚安,半夜安(good mid-night),早安。
「打我」说,你新的散文很棒,我有留言,要不要去看看?
「打我」说(带着一个奇怪的笑脸),我要去睡觉了,晚安,你的散文会让我做好梦,谢谢。
凯文看到最後,冲动的打「你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M!!!」,结果不能,因为对方下线了。
哼哼,幸好你没给我开着电脑浪费电,要不然……虽然他之前才浪费电。
凯文整装好,下楼自己弄了些东西吃,跟看报纸的爸爸打招呼,上楼时跟冲下楼的小妹笑一下,经过二楼走廊跟正在帮健忘小妹折棉被的母亲说早,让我来折吧。
母亲说你一个男孩子,可不要这麽厚脸皮的想尽办法进女孩子的房间喔!
用帮忙折棉被来闯女孩子房间!?
「妈……前提是我要进的了那女孩的家啊。」
「喔…记得进去之前要看有没有大狼狗喔,跟未来的媳妇比起来,还是儿子比较重要!」
「谢谢妈,不过还是请你未来不要欺负你的媳妇。」
「放心,我会做个好婆婆…至少在你面前。」凯文母亲咯咯笑。
天哪!这什麽妈妈。
凯文苦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关门,电脑萤幕一开,野兽凯文登场。
一上网,就看到令野兽倒地的留言。
「打我」在次发表惊人演说。
『我想要住在网路的utopia,跟你一起。就算不可能,但我认为只要我们努力,就可以在网路之外建造出属於我们的伊甸园。』
很多人在这留言下面跟着,无非都是起哄,毕竟这种跟告白求婚相差无几的话很容易引发众人的热血。
就算是网路版的凯文,也还是凯文本身,所以他脸红了,完全不能控制的。
凯文很想跟「打我」说,事实上我还未成年。
还是先去学校好了……

那天有两科考试,都还好,要难不难要简单不简单,凯文很多课都是高阶的大学课程了,很少能不读书就能拿好成绩的,不过只要读,似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对凯文来说。
他事实上才高中三年级而已。今年算是高中四年内最忙的了,不过凯文觉得没差,他似乎从去年开始就没什麽时间可以浪费,功课写完读书读完,上网发表一下自己的苦水,一天就差不多了。
英文课才刚下课,凯文就看到珍娜。
「Hi。」
「How are you?你今天有足球比赛吧?是Home(在校)吗?」珍娜穿着鲜艳的橘色上衣,白色的绒毛外套,有点紧的牛仔裤显现出她的长腿,外加保暖的土黄色毛靴子。棕色头发的她有着绿色的眼睛,很特别,凯文每次都忘记珍娜的祖先是哪里来…反这就是欧洲的这里跟那里……
「不错。是home game没错,要来吗?Jason康复了,今天是他的第一场。」凯文知道珍娜在追Jason,他们足球队的队长,人身高中等的一百七十几,修长但很有活力。前几个月他抢球中被人踢到小腿骨折。
「喔!他可以上场了?这样好吗?不要是教练为了要赢……」
「不要把教练想成那样嘛!是Jason跟他的医生跟教练再三的确定没问题了才…幸好不是在league前受伤,这样子我们今年还是有机会赢的。」凯文看了看手表,他下节没课,预计是到图书馆写作业吧。
「这样就好,我会去的!反正今天篮球队没练习。」
因为足球比赛的关系,凯文跟球员们提早下课,在绿茵上集合暖身。草地上很湿,前几天才下过雨,不过幸好今天天空没有云,应该是不用在恶劣的天气下搏斗。
凯文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是在JV (美国学校球队有分两种,Varsity和JV,Varsity是校队),而且因为他技术不太好,所以自愿当全职的守门员。通常很少人想要当守门员的,因为没法大出风头又有无形的压力。凯文没办法,足球是他唯一比较好的运动。
学校的JV非常烂,一年级时一分也没得到,全军负没。然後理所当然的,全队只有身为守门员的凯文在三年级的时候升上Varsity,原因──因为一直被对人逼在球门前整整两年,凯文学的进步的比谁都多!在加上Varsity之前的守门员毕业了,他就理所当然的升级。
结果呢,现在变成明星守门员了。
到Varsity就轻松多了…不管是防御还是进攻都有一定水准,遇上比较烂的队伍还可以整场闲闲没事干。
暖身完,练习一下传球,归来的队长说些话,比赛开始。
今天的队伍不是很好,给凯文他们进了四球,凯文满庆幸今天自己情况不错,不过他也只挡了一球,毕竟对方也很少杀到可以进球的范围内。
理所当然的赢了。六比零,此时天空开始飘起毛毛小雨,凯文看到妈妈带着参加跳舞完的小妹站在场边对他挥手,小妹蹦蹦跳跳的很高兴,一直在那麽叫「哥哥你好帅──」,害的凯文又开心又害羞,赶快收拾东西就冲过去阻止。
「今天爸爸要跟客户吃饭,所以我们等一下出去吃吧!」妈妈说,手脚俐落的帮凯文收东西,走向停一旁的车子。
凯文说我去冲澡了。
学校的休息室里满满都是人和水气,队友的笑声,教练在门口帮一些受小伤的队员按摩包紮,一边碎碎念:「刚才叫你不要硬传……三个人防守不要硬闯……」
凯文跟教练打招呼,进入冲澡区,抢占了一个莲蓬头,热水哗啦啦的下来。
Jason经过,拍拍凯文的肩膀。今天他情况也很好,六球中有三球就他进的,还助攻了不少次。
「谢啦!挡下了所有攻击。」Jason的笑脸很大。
凯文回个笑。
他冲完澡穿上乾净的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正缠着Jason的珍娜。女孩一看到他,直跳:「哈哈凯文!我看到你为了挡球而跌的狗吃屎喔!」
「谢啦。」
珍娜再知道他的性向不久後问:「你难道在更衣室的时候不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吗?」
凯文摇摇头:「不会啊,我又对他们没兴趣。」
「可是你……」
「我们学校男女比例一比一,你看到那麽多男的难道会觉得不自在?」
就是这样。虽然凯文不能说所有的男同志都跟他一样,不过他认为异性恋跟同性恋是一样的,没人是看到人就发情的吧。
跟珍娜和Jason道别,走到停车场的途中,凯文看到一张小小的宣传单,是贴在一棵树上的,用的是挺漂亮的艺术字:「GSA Meeting,星期四晚上六点半,第四号教室。」
他的脚步忍不住停下…两秒,然後头也不回的去找妈妈的车子。
GSA,Gay-Straight Alliance (同性恋/异性恋联盟),是学校的一个社团,主要就是见面讨论一下同性恋的问题,举办几次活动──不外乎是跟其他学校的GSA分享讨论,要不然就是放一些同性恋电影。这个社团还不是学生发起的,是学校的。
凯文没有加入这个社团。
这一年来GSA是变的比较公开了,在他还是一年级时,只是听过社团名字,可却一点人影也没看到。二年级下学期开始,GSA办了不少活动,在校园里也可以看到宣传海报。
可是凯文没有想要参加过。
参加社团并不代表你就是同性恋,其实凯文听珍娜提过说大部份社团讨论是比较广的,像是如何避免各种歧视。学校也有不少人参加,而且是没有社长制的,每次办活动都是所有社员一起帮忙。
「那是我见过最整齐最有在做事的社团了。」珍娜在第一次参加GSA的讨论後,发表的感想。
凯文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之後当珍娜正式加入也没有表达想要参加的意愿。
网路上就够了,一个网路版的凯文就够了……学校版的凯文是个面具,面具是必要的,因为他不想要受伤。
凯文一家人到一间常去的美义式混合餐厅,不过因为老板是台湾人,所以菜色反而比较接近日式西餐,再加上有挺道地的义式料理(像是令人拇指大动的薄披萨),所以客人也挺多元化的。
这家店的名字叫做Utopia (乌托邦,完美的世界)。凯文以前都没有特别注意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自己昨天才在网路上发表了有关utopia的事吧,脸不知不觉的就红了。
妈妈跟妹妹两人合点了一个海鲜蔬菜薄披萨,凯文连菜单都没仔细看过,就点了Ahi Tuna。那是表面煎熟、里面生的鲔鱼,凯文很喜欢。
一切进行的很愉快,假如妹妹没有提起那个话题。
「哥,你们学校是不是一个叫Sam的人?」
「哪个Sam?」凯文漠不关心的问。
「就是那个…那个上次芭蕾舞表演唯一的男的,很会跳舞也很会演戏的。」
「我们学校差不多有三个会跳舞会演戏的Sam,包括简称,你说哪个?」凯文当然知道是哪个Sam,毕竟会跳芭蕾舞的只有一个,可是他特意忽略了,下意识的…
「唉唷,你大概知道了啦!上次我同学说他是个gay,真的吗?」妹妹是他学校附属的国中,所以不少事情都知道。
凯文吞咽一下:「我怎麽知道,又跟他不熟。」
「嗳,妹妹,跳芭蕾舞的男孩子并不代表是同性恋啊。」妈妈受不了的插嘴。
「可是他看起来也很gay──」
「看起来gay并不代表是gay。」凯文抬头。
…然後很後悔自己为什麽要说这句话。
「他跟女生特别好耶,而且没什麽男性朋友…穿着嘛也很与众不同。现在男生不是流行穿宽大的hip-pop衣服吗?他穿的好紧身,看起来就怪怪的……」
妈妈正要说些什麽,凯文知道她是想要跟妹妹说那个所谓的怪怪穿着事实上只是过时了,并不代表什麽。拿起一旁的餐巾,凯文微笑:「要吃甜点吗?你还没吃过这里的烤布丁吧?」
把话题带开。
从那之後,凯文就一直很急的要回家,那种急迫的感觉很常有,自从他开始在网路上贴文了之後──那种迫切的想要发泄纾解的感受,凯文可以说,是他觉得最难受的了。
回房间,开电脑,到了那个网站,他疯狂的打下:「我不跳芭蕾舞,我跟女生没特别好,我有男性朋友,我穿着跟其他人一样,我看起来一点也不gay……这些又能代表什麽?我还是gay。」
我还是gay。

「就算是在utopia里面,我还是觉得自己会受伤…可能是受伤惯了吧。」──凯文。
凯文愣愣的看着萤幕。
看着一篇篇留言贴上来,凯文没有想要去细读的意愿,跟往常不一样──以前总是急切的读着看着,然後回覆一个更叛逆的。
这次他在等「打我」。因为「打我」每次都会发表些与众不同出乎意料的东西,凯文想要知道。或许他并不是在等「打我」这个人,是在等一些可以安抚他情绪的文字──跟最终自己上网的目的一样,而「打我」似乎刚好都正中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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