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娘亲低头在他身边耳语,「冰儿……没有了他,娘亲还要你做什麽呢?」
男孩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他挣扎了两下,却也救了他自己,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那一个挣扎,使准头偏了,却也救了他一命,握著匕首的,是一向最疼他的娘亲。
娘亲著魔似的狂笑著,「我没有了他,要你做什麽?做什麽?做什麽?」娘亲跌跌撞撞的往屋外走去,再也没有回来。
男孩,从此也封闭了自己,再也不曾打开心房。
一直到,男孩长成男人,在一个春季,遇见了一个穿著白衣的人。
冰永远都不会忘,他在一个山涧边捡到了一个穿著白衣的人,那人有张颠倒阴阳的脸,虽是昏迷著,却依然夺人魂魄,一种透到骨子里去的蚀魂。
冰带回了『她』,带她回去那个从未让人踏入过的谷地。
—不自觉的,却也让『她』进了自己的心房。
可是,『他』却不是『她』,他是个男人。
再度,他一直以为的世界,崩溃了。
现下,瑛谷里樱花盛开,恍若那个时候,一样的人,一样的景,心情……却难以形容。
卿卿还是喜欢著他的,冰一直都知道,却害怕去面对,卿卿是个男人,再漂亮,也都是个男人,冰一直这样告诉著自己。
只是,为什麽,那日在客店里,看著卿卿几乎光裸的身子,身体,却意外的感到灼热,那是什麽,冰晓得。
是男是女……现在对冰来说,似乎,逐渐变得不再那麽重要。
冰会害怕这样的自己吗?意外的,冰的回答是,他不知道。
他的目光只是追逐著那个白色的身影,只是这样,看著他。
卿卿与雨慕走至了瑛谷一个十分僻静的小屋,雨慕说,爹亲这几日似乎很不舒服,连祭典都没参加,现下正在家里歇著。
卿卿应了声,请雨慕在外头等著,推开房门,便往屋内走去。
屋子的摆设十分清雅,没有什麽多馀的装饰,浓浓的一股竹子的香味,桌子椅子都是竹制的,看来雨慕的爹亲是个十分高雅的人。
卿卿走入内室,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男人正望著窗外,身型倒是清俊,背影看来十分寂寞,看来年岁也是不大。
「请问……」卿卿出声轻轻唤道,男人闻声回过了头,却倏然睁大了眼,男人带著岁月沧桑的脸上,流满了泪水,男人跑向卿卿,一把将卿卿搂到了怀里。
「莲儿……我好想你,莲儿。」男人喃喃的说著,身子却在抖著,一种喜极而泣的颤抖,他是多麽的害怕,再度失去。
卿卿吓著了,他有多久,没有在听到那个称谓了呢?莲儿,是娘亲的名,而眼前的男人,又是谁?他不是雨慕的爹亲吗?怎麽会识得娘亲?
卿卿挣扎著,男人却越拥越紧,让卿卿几乎无法呼吸,「我不是莲儿,我是卿卿,柳卿卿。」
男人震慑住了,他放开了卿卿,往後退了几步,仔细的看了卿卿的面容,随後叹了口气,道:「卿卿、卿卿,你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跟莲儿的孩子啊!」
他是……爹?那个从未与自己谋面的爹?那个给了娘亲疤痕的爹?那个让自己,从此再也没有娘亲的爹?就是他吗?
「你娘亲……过的好吗?」男人似是对卿卿的反应感到痛心,他看著卿卿的眼,声音十分低沉的说道。
卿卿却是一把撇过头,身子不住颤动著,他声音颤抖著回答道:「你没有资格问这话,没有资格!」
男人低下了头,双手绞著衣服,「我是没有资格,但当时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卿卿愤怒的转过了身子,一把就将藏在腰带间的沁玉抽出,光亮的剑尖直指著男人的咽喉,「逼不得已?你一句逼不得已等於杀死了娘亲,你知道吗?知道吗?」
对著沁玉的威胁,男人没有感觉,血丝自沁玉的剑尖处流下,只要再深个两寸,男人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卿儿,你的娘亲,绝对不会适合瑛谷的,你娘亲的世界,应该是外面广大的花花世界,而我,偏又一生离不开这里。」
卿卿看著眼前平静的男人,他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因为男人的眼神十分平静、祥和,卿卿将沁玉收起,「所以,你离开了娘亲?」
「是的。」男人肯定的说道,他一直以为,这样是对莲儿最好的,可是,现下看来,却是错的。
「娘亲很爱你,你知道吗?」卿卿手不自觉的掐紧,他眨也不眨眼的看著男人,定定的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在她面上留下那疤,也带走了雨慕。」男人叹了口气,「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她恨我,不再爱我……现下看来,似乎是错的。」
「雨慕?」卿卿疑惑,自己不是娘亲唯一的孩子吗?只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了,娘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任何关於自己的事情。
「你是双生子,说来讽刺,你们兄妹俩一个姓柳,一个姓容。」男人哀伤的看著卿倾道∶「你长的也像莲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印的,雨慕就不像你娘,她比较像我。」
雨慕是我的妹妹?他真的有一个妹妹了,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卿卿看著眼前的男人,思绪纷乱。
「孩子,不要让我们这一辈的恩恩怨怨,加诸到你的身上。」卿卿的身上,有著太深的种种,那都不是他该背负著的,「卿卿,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卿卿哭了,他倒至男人的怀里哭著,男人也抱著卿卿,任他宣泄著,卿卿,背负著太多不该有的一切,不该有的情仇。
落花应有愁,莺燕来去、蜂蝶无情,落堂日,不见惜别。
明月应有愁,月明月缺、悲欢离合,长亭处,总是望断。
佳人,不应有愁,分明应靥笑春桃,不惹愁肠!
【伪红颜】记者会记事
「喔、喔,出现了!出现了!」一辆黑色的BMW跑车自街道的一旁驶出,引起记者及群众的一阵骚动,只见那辆BMW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道路的中央。
坐在驾驶座的冰心戴著一副蓝黑色的眼镜,依然身著剪裁合身黑色西装,高速的飙车下头发变的狂乱但非常有型,就如他的人一样到哪都吸引著群众目光。
他走下车,甫站起身就被一大堆闪光灯跟尖叫声淹没,他拿下墨镜的同时更是扼杀了不少底片,他回头丢给了群众一个痞痞的笑容,绕到车的另一旁给坐在车上的人儿偷了一个香吻,当然,此举又扼杀了更多底片。
「大庭广众下你还这样。」坐在副驾驶座的卿卿红透了脸,使他原本绝色的脸孔染上了一片红霞,引起现场一堆人的抽气声,扼杀底片的功力丝毫不输给冰心。
「又不会怎麽样。」冰心依然痞痞的笑著,一副『我很帅我知道,不要太崇拜我,我会害羞』的样子,弯腰替人儿开了门,让卿卿下了车。
但,原本想酷酷下车的卿卿却在右脚著地时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来,让冰心心疼的将卿卿扶起,一边还在卿卿耳边不知道耳语些什麽,煞是甜蜜。
身著纯白色西装的卿卿,与黑色西装的冰心形成了强烈对比,站在一起的两人自是分外抢眼,两人恋人的身分也早已是公开的事实,历经风风雨雨的两人此时演艺事业正是如日中天,在演艺圈的地位亦是不同凡响。
卿卿踮起了脚尖替冰心拨了拨头发,冰心趁机又在卿卿的脖子间偷了一个吻,当场就被卿卿红著脸打了一下背,不过看冰心的表情大概也没多痛吧?
卿卿有些恼怒的勾著冰心的手走进了会场,记者们继续等待著接下来会到现场的人,大概过没十分钟,这次来的是一辆宾士轿车,不过这台车倒是维持正常时速行驶,走下车的是饰演剧中卿卿之母的演员,柳莲。
柳莲本人也如剧中般美艳,不愧是拿了好几座坎城影后的人,台风、架式、演技跟造型都是首选,将人物诠释的十分成功。
「大家好。」柳莲简单的对群众说了三个字,点了个头後即进场,群众则继续引颈盼望著接下来会出现的人。
过没多久,一辆银色的跑车也到了,走下车的是饰演上官云翔一角的李翔,极亲和的他戏里戏外没什麽多大的差别。
现场有个小女孩自围观的人潮中跑出,递给李翔一束百合便又跑掉,让李翔笑得十分开心,答谢道:「感谢各位支持伪红颜,李翔会继续努力的。」
语罢,李翔迈开大步进了场。
接下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正当大家等的有点烦躁的时候,一辆计程车突然出现,果不期然在上面的是饰演御狂一角的御狂,他搔著头对记者说道:「抱歉……我睡过头了……」
群众一阵厥倒,记者们则在笔记中补注:如预期般的,御狂大少又如往常般睡过头。
现场。
「请问魂导,对伪红颜一出戏是以什麽心情下去执导?又是如何设定剧中人物的一举一动?那麽接下来的剧情动向又是如何呢?」记者A发问道。
「唔,这个嘛……」魂搔了搔头,傻傻的一笑後道:「基本上呢,该怎麽发展就怎麽发展啊。」
现场又有人昏厥了,早说过这个魂是最不按牌理出牌的,还是问问别人吧。
「那麽请问卿卿跟冰心喔,对於在剧中用本名出场有什麽感想吗?」记者B发问。
「不错啊,至少卿卿就不会觉得我喊他的时候是在喊别人。」冰心维持一贯痞子风格,不过接下来又被卿卿赏了一掌……看表情,这掌很痛啊。
这下知道痛了吧?卿卿瞪了冰心一眼後,面不改色的甜甜说道:「我觉得卿卿这个角色相当适合柳卿卿这个名字,魂导喜欢,当然我也不反对啊。」
「那麽再请问各位接下这部戏时是以什麽样的心情去看待它的?」记者B继续发问。
「当然是高兴啊,因为可以在剧里尽情揉……唔,不对,是因为可以跟我最爱的卿卿眼对手戏啊。」冰心说完一边对著卿卿眨眼放电,但很明显的卿卿不太领情。
「我觉得卿卿这个角色有相当大的回转空间,使我演起来很有挑战性。」卿卿不改其甜美的本性,依然维持一贯的风格。
「那麽,柳莲小姐又是以什麽心情看待自己的脚色的呢?」记者A发问道。
「很有挑战性。」柳莲依然简洁明了,如她的人一样。
「那麽,李翔先生呢?」记者A继续发问。
「我嘛……云翔这个角色很是温和,说实在话,其实跟我本人个性不太符合啊。」
众人心语,才怪,明明就跟本人差不多。
「我呢,嘿嘿,很好演啊,其实就只要一直装傻就好了,不过装得很累呢。」御狂接著道,真的很累嘛,常常忘词说……
众人再度心语,其实剧里剧外都差不多吧?
「那麽,请问冰心先生,有一幕卿卿出浴记,请问当时你真的没有『脱线』演出吗?」记者C不怕死的发问,但倒问出了许多人的疑惑。
只见魂导假装看著天花板数电灯,卿卿脸红不语,柳莲看不出表情,李翔持续微笑,御狂则是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
「这个,不用我多说明了吧?」冰心挑了挑眉,再度发出有十万伏特的电流威力的微笑,如是说道。
众人哦的一声表示了解,就听说这个冷大演员是出名的色狼,就说不可能只专心演戏的嘛。
「那麽,请问柳卿卿本人对於剧中的女装扮相有何看法?」记者N发问。
「很累。」简单明了,却道出了卿卿的苦痛,他瞥了瞥一旁的冰心後道。
「可是我很养眼啊。」冰心一副很陶醉的表情,当然养眼嘛,平常可没那麽容易看到美人露香肩啊,那种若隐若现的样子多棒啊!
「那麽,请问一下……冷冰心先生个人对自己在剧中对卿卿的痴情漠视的态度与行为,有何看法?」记者N持续发问。
「他很爽。」卿卿咬牙切齿的看著冰心说道,一副『我知道你很喜欢欺负我,不用装了我看得出来』的表情瞪著冰心。
「哦呵呵呵呵。」冰心以几个爽朗中带著尴尬的笑声掩饰过去,死了,在这样下去,这几天肯定会被锁在门外。
「还有还有,请问剧里的『大尺度』的演出有假戏真做吗?」记者N发问,果真是敢死队啊……
「这个嘛,啊哈哈哈哈,我说了有人会打死我…….」冰心发著抖说道,唔,有人发出寒气了。
「啪!」突然,灯光一暗,再度亮起时冰心跟卿卿都已经消失在座位上了。
「咦,人呢?」记者们左顾右盼的寻找著消失的二人。
「这个嘛……让我来回答好了……」魂导再度出声,看著众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後,忍不住红了脸,小声的说道:「冰心说,再问下去,他的後半生『性』福就有危机了啦……」
「哦,原来如此,那麽我们继续吧,请问……」
记者会继续著。
某栋私人别墅内,传出了这样的对白。
「你看啦,突然跑掉多引人注目啊,下次一定会被缠住问东问西了啦。」
「有什麽关系?他们再问下去,我大概一个月都进不了房啦。」
「你……哼!」
「我的宝贝卿卿啊,你今天看起来特别诱人啊…..嘿嘿。」
「啊!你别过来,再过来罚你两个月都不能进房!」
「卿卿好狠心喔,没关系,等一下运动完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说话。」
「啊!有野郎啊!」
接下来,应该不用某魂多说了吧?
第十六章、忘却归来,千里斜阳暮
「娘亲,该梳洗了。」那天,他刚满十五,年纪上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却有著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
女人转过身来,与卿卿那几近相同的面上,有著一道怵目惊心的疤,看来甚是吓人……女人望著某处,眸子,没有焦距。
「娘亲……」卿卿出口唤道,内心有著不安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娘亲这般表情。
女人的眸子,由原先的毫无焦距,逐渐转为清明,清澈的像镜子一般,没有沾染上任何灰尘,女人看著卿卿,「你是谁?」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这是卿卿这几十年来听过娘亲说过最冷静的话,却也是最冷漠的话,只是区区三个字,却打乱了卿卿的心,也足以叫卿卿的世界天崩地裂。
这些年来,女人的世界没有他,可是,为什麽偏偏要在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而这样澄澈的眼神是否表示,娘亲,醒了。
匡的一声,卿卿手上的瓷盆摔到了地上,摔的粉碎,四散溅起的瓦瓷也札伤了卿卿,血流了出来,却感觉不到痛。
「娘亲,我、我是卿卿啊。」望著娘亲,卿卿开口,满是忧伤,你终於正视著我了,可是,为什麽?从你口里传出的话,却是这样的伤人。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女人淡漠语气,恍若是对著陌生人讲话,她见卿卿不为所动的站著,皱了眉头,再次开口:「请你离开我家。」
女人见卿卿还是不动,她深深的看了卿卿一眼,很深很深,看不出女人在想些什麽,往房外走了去,留下卿卿一人在房里呆站著。
-我是谁呢?这些年来的坚持,又是为了什麽?
我想让娘亲看见我的存在,知道有我这个孩儿……只是刚刚娘亲说的几句话,却已粉碎他多年来的坚持,现在,连这里,他称之为家的地方,都已不是他的家了。
卿卿的目光随著娘亲的身影,如今,你连我待在身边,都觉得碍眼了……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吗?也罢,乾脆离开吧,免得你烦心。
卿卿默默的整理著房子,里里外外的清扫著,细细的擦拭著他这些年来生活中的每一物,依依不舍的道别著,最後,他理著自己的行囊时才发现,自己的物品实在少的可怜,这里有什麽,是真正属於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