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花开————文墨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君默突然问。
"因为潜龙令这回保护的是你，而且......"叶言苦笑道，"君公子恐怕不知，潜龙令的主人其实一直是先生，从没有换过。"
"什么？！这怎么可能？！"君默刚发誓不再吃惊了，这下却又被吓了一跳。随即转头直直的看着苏七，苏七只是笑得轻松。
"你、你到底多少岁了？"潜龙令至少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如果潜龙令主一直是苏七的话......那就意味着苏七至少有一百岁以上了。
"这事可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找个客栈住下，我再告诉你。"说完，他转身欲走。
"慢着！"君默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两眼瞪着苏七道："我凭什么继续相信你？"
"也对。"苏七回身点了点头道："你确实应该对我们有点戒心了。毕竟我瞒了你很多事情。那你打算怎么样？先说好，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好霸道！你凭什么？"君默咬牙。
"你离开我们的保护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出任何差错。"
君默一时无语，沉默半晌才道："你跟我打一场，让我探一探你的武功底细。"
苏七却不答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君默，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叶言，后者了然的点点头，对君默道："君公子，在下是先生的弟子，不如在下替先生和公子过上几招？"
君默顿觉这苏七根本是看不起自己。不愿出手也就罢了，还找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来敷衍他，脸一沉，道："我找的是苏七，不是你。"
"我或者先生都是一样的，由我应战绝对不是看不起君公子，这其中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叶言似是看透了君默的想法，也不生气，依旧温言相劝。
"现下确实不方便告诉君公子，但请相信，先生对公子绝对只有爱护之心，别无其他。况且......如果先生对公子有什么图谋的话，早就有行动了，也不必等到现在。在下言尽于此，相信君公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君默心知叶言说得不错，可又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了，心中恼怒，却又不好发作--这要一发作不就更显得自己孩子气了么？脸色白了白道："那好，那我要跟你比。"说罢，将匕首重新握好。
叶言手中没有武器，本来想干脆空手打就好，却没想到此时苏七丢过来把匕首道："我这里也有一把，跟小默那把同样大小、同样质地，出自同一铸剑师之手，给你用很公平。"
君默觉得奇怪，定睛看了看叶言手中的匕首，心下一惊。叶言那一把的确和自己这一把一模一样。但自己手上这把却是百年前一位名师专为当时皇帝所打的防身利器。据记载，这名铸剑师只打过一把匕首，怎么现在又出现了第二把呢？
苏七却笑道："小默，我知道你手上那把是焰火，性属火，乃千年难得一见的利器。而小言手上的这把却是寒冰，性属寒，与焰火同为当年沈原成所铸，只不过焰火最后给了当时的皇帝，而寒冰却给了沈原成的妻子。这两把匕首本是一对，但献给皇上的东西却不能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所以寒冰的存在是无人知晓的。哎哎哎，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就不罗嗦了，我保证我家小言不会吃亏的。"
君默没好气地瞪了苏七一眼--什么你保证你家小言不会吃亏？！万一我吃亏怎么办？！这种话还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这人真真是脸厚可比城墙。
于是，君默也不再理苏七，摆好架势，向叶言刺去。
但叶言却也不出招，只将身体一斜，左手向君默手腕削了下去，君默见状，赶紧改变出手方向。两人出手均是极快，动作干净利落。一时间，只见身影交错，飞袖满天。
此时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是年轻一代难得一见的高手，论速度、眼里、反应，全都是一流的，如果是真拼个你死我活，大概会是两败俱伤。不过因两人都无意伤了对方，比武也只停留在招式技巧上。可虽是如此，两人却也越打越有兴致，你来我往也不知过了多少招，直到苏七坐在地上看得快睡着了，才见两道身影忽然倏地分开。只见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气息微乱地打量着对方。
"君公子，承让了。"叶言收起匕首，一抱拳，微笑道。
"哪里......"君默只觉得这一架打得畅快，面对难得的对手，心里又激动又兴奋。但不知怎的，看着叶言谦和有礼的微笑，又忽然双颊微热，呵呵一笑，道："叶大哥，你过谦了，明明是你在让着我。你怕是只使出了五分功夫，我可是用了七成功力，是我输了。"
叶言心中一笑，这君默看来也直率坦然得可爱，输了就输了，决不讳言，也决不讳言别人的优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一旁苏七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小默啊，你刚刚还一口一个叶二公子，怎么打了一架就变成也大哥了？我都跟你在一起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见你叫声大哥？"
君默一记白眼丢过去道："那你也跟我来打一场啊！我一开始要跟你打你还不是不愿意？这会儿不高兴了？再说，你要真是潜龙令的主人......哼哼，大概也是个丑老头子，谁要叫你大哥！你还说自己是叶大哥的师父，我看你是根本打不过吧！"
叶言见状笑着摇头道："君公子，先生他的确是传我武艺的师父。别看他这个样子，其实厉害得很，我十岁拜他为师，他的模样却从来没有变过。原来我们走在街上像父子，现在......你看，都像兄弟啦！"
君默仍是没好气，看了苏七一眼，转开话题道："叶大哥，你我有缘，今日一见如故，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
但话一出口，君默就后悔了。自己毕竟是人人喊打的魔教少主，有谁会愿意和自己结拜呢？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自己连累遭殃？
如此想着，君默表情僵硬起来。想改口说他是开玩笑的，不想叶言却惊喜道："看来我们真是投缘，心意相通啊。我也正有此意！"
君默一听，心里欢喜得很，重重地点头道："好，叶大哥，小弟今年十五，以后你叫我君默或者小默就好。"
"好好，小默，大哥今年二十岁，虚长你五岁，你以后唤我一声言哥就好。我们就不行什么结拜仪式了，今天先生作证，你我从此以后便是兄弟！"
被撂在一旁的苏七看着如此开心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叫一声："小子们，你们高兴结拜就结拜，不过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走，跟我上路吧，我请你们吃好的庆祝。"

贰 叶言

君默看着眼前的一大桌菜，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在这种不知名的小镇中还能找到一家菜肴如此精致的餐馆，并精确地点出餐馆中所有经典菜肴和特色菜肴......这种事情果然只有苏七会做出来......
而叶言却习以为常地看着一道道美食，不断的推荐给君默。
"这里的做的野菜很不错，小默你可以尝尝看。"叶言笑眯眯的给君默夹菜。
"对对对，这里的山鸡炖得也很好。"苏七也夹给君默。
"......"君默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道："苏七，不要糊弄我。你说过要跟我把事情解释清楚的。"
"哦，你是说这个。"苏七笑了笑道："你慢慢吃，你边吃我边让小言讲给你。"
"为什么让言哥讲？"君默不觉皱眉道："你让他讲自己好埋头吃饭么？！"
苏七干笑，但没有否认，心里却有些在意君默的态度。这孩子，怎么刚认识小言几个时辰，就处处维护他？
叶言显然是个很听话的徒弟，没等苏七再开口，就对君莫笑笑道："先生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确如你想的那样，至少活了一百多年了，不老不死。我有时候也怀疑，先生是不是神仙什么的。不过那都没关系，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和你爹君雪由是生死之交的朋友。所以你的事，他也全都知道。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与你同行也是为了助你安全到达轻鸿山庄。"
君默不满的哼了一声道："不用和他同行我也能安全到轻鸿山庄啊......我的武功又不差......"
"不是说你武功不好，而是你一个人上路，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就算武功再好，也容易吃亏。而你又必须到轻鸿山庄解决雪幽宫的问题，如果在路上就折损了体力或者受了伤，就很危险了。"叶言温言微笑道。
君默听了点点头，觉得叶言的话也有道理。现在细细回想一下，当初刚下山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但遇到苏七以后许多事自然而然的就明白如何去做了。而且一路上苏七几次阻止过自己的冲动之举。
"先生故意在众人面前揭穿你的身份是为了让大家接受你和雪幽宫都是无辜的，这样他们便没有理由讨伐雪幽宫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起码让我有点准备啊。"君默看看一旁猛吃的苏七，有一种扁人的冲动。
叶言苦笑道："小默，先生他就是这个脾气，你还是不要介意了。"
君默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刚才因为苏七动气的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不过君默没有来得及继续跟自己生气，忽听耳边风声响起，一侧身，一只飞镖嵌进身后的墙上。
君默冷笑三声，大声道："没想到自诩为正派人士的侠士们也会干出这种暗算的事情来！诸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话音刚落，几条人影从大敞的窗户中飞了进来。
"言儿，你在这里跟魔教少主有说有笑也不回去？逞心让我担心不成？！"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叶舞飞和两个君默也叫不上名字的家伙。
叶言见到叶舞飞先是一怔，听了叶舞飞的话，起身，笑容微涩道："父亲，我为何不回去想必你心里也一清二楚，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君默也是极聪明的人，马上明白叶言跟叶舞飞之间--不，也许是叶言跟轻鸿山庄之间，也许并不那么简单。
叶舞飞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可是不知道。非但如此，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竟然跟魔教少主作了朋友。"
"父亲......"叶言轻叹一声，低下头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不会再回那里了。秋娘已经死了，那个地方再没有我值得留恋的。父亲，你机关算尽，却只为一时痛快杀了她。你可知......她一死，我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是，我是不知道，你如今是本事了，翅膀长硬了！你以为现在有个魔教少主加上个潜龙令保护你你就没事了？我告诉你，除非他们能一辈子跟着你，否则以你的武功，不出一个月，必定被我抓回去。"说罢，叶舞飞甩袖而去。
君默瞪着他的背影嘲讽道："叶前辈真是好修养，从窗户进来，还总算知道要从门出去。"
苏七却笑着冲叶言道："看来这姓叶的老头子也不傻，总算想到我跑去大闹一场的另一个目的是把你带走。"
叶言勉强笑了笑道："父亲不是傻瓜。"
苏七点头道："不过现在可麻烦了。光小默一个人已经足够引来一大车的臭虫，再加上小言......唉，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回叶舞飞会请黑道的人来。小言，你猜你父亲会请哪里的人？"
"他不会请黑道的人。因为黑道做事不会留活口，而我告诉他，我死了他就永远得不到了。所以......"叶言顿了顿，目光凝注在叶舞飞离去的方向，半晌才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会先找上凤凰楼。"
"凤凰楼？"君默一听心就凉了半截，他也知道凤凰楼的名号。这凤凰楼是一个介于黑道白道之间的江湖组织，只要你付了钱，凤凰楼就替你办事。而凤凰楼主也是当今江湖中最神秘的四大人物之一，传闻，凤凰楼主是个亦正亦邪、武功高绝的人，而他手下的四方令主，也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如果是几年前，君默的父亲君雪幽还在的时候，雪幽宫或许还可以与凤凰楼势均力敌，但如今......
"凤凰楼？不错，如果我是叶舞飞，也会找上凤凰楼。但凤凰楼会接这笔生意么？要知道......嘿嘿。"苏七怪笑两声，道："要知道小言可是凤凰楼中挂了名的人物，如果叶舞飞找上凤凰楼，凤凰楼非但不会接这笔生意，还会专门派人来保护小言。"
"为什么？"君默皱眉追问，"言哥在凤凰楼挂了名是什么意思？"
"小默你大概不知道，凤凰楼主曾列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一共有七七四十九个人，凤凰楼的人不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遇到与这四十九人有关的事情，必先以保护这些人为第一任务。而小言就是这四十九人中的一个。"
苏七重新坐下，忽然大声抱怨道："真是真是，都是姓叶的老鬼杀风景，这么好的食物全都凉了。"
叶言和君默一愣，哭笑不得，一时无言。

在叶言的提议下，一行人，决定到苏州叶言和苏七曾住过的地方去躲一阵。三人在路上闲闲散散的走，沿途一边聊天一边欣赏风景。
苏七和叶言的推断似乎很准，这一路太平得很，想来是叶舞飞真去找了凤凰楼。但到了苏州城，三人却听到这样一条消息：轻鸿山庄的二公子被魔教少主劫持，却不知为什么临阵倒戈，作了魔教少主的随从。为了让二公子"回归正途"，为了不让魔教如此做大势力，轻鸿山庄庄主悬赏捉拿爱子。
"还好，叶舞飞没有来个‘大义灭亲'，总算是说务必要活捉。"苏七坐在小院里喝着茶。
"是么？"叶言苦笑道，"他让我活着，不过是为了他梦寐以求的那样东西罢了。"
"言哥......"君莫看叶言那样子，莫名地心中一痛，不由得伸手拉住叶言的手，感觉到掌心所触及到的不是平时的温暖和包容，而是一片冰凉。
"我没关系的，小默。"叶言见君默担心，便轻轻笑开，反手将君默的手反握住。君默发现仅是片刻之间叶言的手已恢复了普通的温度--让他安心的温度。
君默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口中，在他抬眼与叶言温和的目光相接时，莫名的、说不出的喜悦涌上心头。
我是怎么了？！
他抬起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

晚间，君默在房里无所事事，便提着只灯笼步出房门。院内大朵大朵的蔷薇开得正盛，只是天色暗了，也看不大清楚，只有几朵白色的在夜幕的映衬下分外出尘。
看院子的老陈见君默出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烟袋笑道："君少爷好兴致，也和少爷一样晚上出来欣赏夜景么？"
老陈是几年前苏七走到这里随手救下的人，因为苏七和叶言不能常住这里，所以后来便他留下来守院子。只是他一直唤叶言为少爷，却唤苏七为先生。
"言哥也在？"君默回身四处寻找，却并没有看到叶言的身影。心下正犹豫，却听老陈道："少爷不在这里，是出去了。现下可能正在哪户人家的屋顶上，说不定正抱了坛酒在喝呢。其实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后来苏先生告诉我，少爷每每这时候出去，便是去外面吹风、赏风景了。可惜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学不来了。要不然我也想试试像少爷和苏先生那样飞檐走壁，晚上能在各家屋顶上跳来跳去的。不过说起来君少爷你也会那神奇的功夫吧？"
"神奇的功夫？"君默失笑道，"那是轻功。差不多练武的人都会一点的。我前几天是看到过苏七和言哥运着轻功的样子，确实很棒，翩若惊鸿，落地无尘，我从没见过那么优美的身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