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舟————解铃

作者:解铃  录入:11-25

"他也是这样说的......"
李扬舟呆呆瞪着窗外葱绿的树,唇角隐约含笑。
"又是那个柳雪衣?"顾斐南皱眉。
扬舟无意识的点头。
"砰!"顾斐南举杯摔到墙角,吓坏了守屋的婢女。
"李扬舟!你果真不是个男人!"
顾斐南咬牙切齿,拂袖而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要发火。

第十一章 暂别
顾斐南无由发怒,两人再见面,不免有些尴尬。倒是扬舟不以为意,闲扯几句仍旧是吵得风风火火。
廊下的婢女已觉习惯,各自干活,有的甚至吃吃笑着,仿佛看热闹一般。
李扬舟斜倚在围阑上,右手手轻轻勾着一朵木槿,慢慢晃悠,道:
"莲儿今儿换了个发型呢,好看好看!"
被唤作莲儿的婢女,脸一红,抿唇想笑,却又碍于顾斐南站在一旁,不敢造次,只得转过身继续采花。
顾斐南夺下扬舟手中的木槿,扔进莲儿的篮子,惹得扬舟一阵不满。
"啧!这朵花开得最美,我才摘的,你怎么给扔了?"
"开得再美晒干了也都一样。"顾斐南拍拍脖颈,挑眉一笑,"总归都是用来枕着睡的,不舒服了还得扔掉。"
扬舟眨眨眼睛,良久不说话,却突然笑了一声,跃下阑干,稳稳站在院子里。伸手从篮子里翻出方才那朵木槿,插在莲儿头上。
莲儿吃惊掩口,羞得满面彤云,待回过神时,扬舟已经跑出老远。
"这个无赖......"顾斐南恨恨咬牙,转身向卧房走去。

顾斐南还未进门,就听得母亲的咳嗽声,于是加快脚步转进内堂。
顾母酷爱熏香,曾一度高价买回贵重香料自行调试,最后竟然真搞出了一番名堂,为顾家添了一道硬朗朗的牌子。太原城内,属顾家香料最为特别。
此时,屋内透出淡淡余香,顾母面容憔悴,唇色发白。
"娘......身体好些了吗?"r
顾斐南一边说一边扶她起来,又道:
"母亲安心,这几日商号太平,一切都顺当。"
顾母点头,
"我也老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本应是你来接管家业的时候了,可......现在......形势不大好......咳!咳!"
顾斐南换了一只手扶住她,道:
"我看了这些日子的帐簿,确实是有些紧张,不过并无大碍,只要京城的批文一下来,顾家这回得翻几个身哪。"
顾母皱眉靠在床头,叹气:
"哪有这么简单,京里现在闹得厉害,若有个万一,我们顾家这次可是连本都回不来了。"
顾斐南轻笑:
"偌大一个顾家,怎么也能撑过去的。"
"你怎么还是这般浮躁?就是因为家产大了,所以才麻烦。再大的家业,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顾斐南只能安慰,
"这么不吉利的话就当我们都没说过啊,您也别太担心,您看您都显老了。"
顾母忍不住发笑,却仍努力板了面孔道:
"月末是发饷的日子,下人们的钱一分都不能少,咱们自个儿省着点儿用,不能平白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我明白。"顾斐南应得爽快,心里不怎么是滋味。
"娘,你躺好,我这再去商号里转转。"
"得,去吧,回来报给为娘的听。"
顾斐南应了声,又嘱咐了丫鬟几句便离开了。

顾母一病,顾斐南就忙得焦头烂额了。他这个人,在商号里名声不怎么好,平时都当他是个少爷一般供着,可做起事来,他到底少了魄力,没母亲压得住板。
几个来回下来,已经觉得精力交瘁。
心情不舒坦,又正好撞上李扬舟。
还是收拾了包袱的李扬舟。
"你这是干嘛?"顾斐南不解。
扬舟摸摸鼻子,无可奈何,
"住了那么久,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
顾斐南冷笑,这厮当米虫也不是一日半日了,现在才来做好人。
"所以,你想不辞而别。"
"没没没!"扬舟连忙摆手,一卷字画从袖筒里很瞩目地滑向地面。
顾斐南青筋暴起,
"还顺便捎点东西走。"
扬舟捡起地上的画卷,抖抖灰,很大义地递给顾斐南,
"只不过合眼缘罢了,大不了还给你。"
狠狠抽回画卷,顾斐南没好气地问:
"你准备上哪啊?"e
"我......我回杭州。"扬舟舌头不自觉地打结。
"哦。"顾斐南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无名火起,万分焦躁。
"你不是无依无靠,回去干嘛"
"总还是有些眷恋的,虽然我没回去过几次。"
李扬舟满眼含笑,只是瞬间,仿佛江南的春柳早莺已经飘落在眼前。
"好像是,你一直住在京里。"顾斐南不知怎样接口,只得问:
"你一定要走么?"
扬舟点头,薄唇动了动,露出一口白牙,
"对了,我要是没银子,能管你借么?"
顾斐南原本还存在的一点挽留之意,瞬间灰飞烟灭,但到底没拒绝他。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扬舟得逞后的表情,顾斐南每看一次都想掐死他。
"你快走!"顾斐南不耐烦了。
扬舟仍旧是笑,轻飘飘地擦过他的肩旁向门外走去,随风而起的青丝若有若无滑过顾斐南的面颊。
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喂......!"顾斐南回头叫他,发现回廊已空余清风。
"这小子!真该叫你还我半年的食宿费......"


思难平

第十二章 思难平
扬舟走后,顾斐南无聊走回卧房,随手展开那幅画卷。很平凡的一幅画,画中女子簪花微笑,和煦如熏风。
顾斐南嗤笑,这厮带不走美女竟还要揣幅画儿......
这些日子有的忙了,顾斐南将那幅画放在桌上,转身到书案前翻阅店里的资料。
这一忙,倒把扬舟的事给淡了。
又是几日过去。
时值炎热夏季,顾斐南却无暇休息,他没想到母亲一病就再也没起来,至今卧床,甚至有些恍惚。
他忽然开始想念往日悠闲躺在荷塘边小憩的懒散。
顾斐南感叹几声,回头看见琅玉跌跌撞撞跑进来。
"少爷!老夫人不好了!"
"怎么?"顾斐南心惊,"好好说,哭什么?!"
琅玉顾不得女子矜持,抓住他道:
"夫人她突然像着了魔一般......像是被什么......"还没说完,顾斐南掩住她的嘴,神情紧张地看看周围,
"我们先回去。"

急匆匆赶回家,顾母神情焦灼,在院里呆立,仆婢们无人敢拦。
"你们愣着做什么?怎么不把老夫人劝进屋。"
顾七应声颤巍巍的上来,几乎带着哭声,
"少爷,可不是我不劝,可夫人她不让人接近啊。"
"饭桶!"顾斐南憋气,走上前轻声唤道:
"娘,咱们先回屋啊。"
顾母发髻散落,眼神涣散,口中喃喃,
"我错了......"e
顾斐南心觉有异,走近些想扶住她,却被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得不小。
顾母整个人确实是精神不济,直直向荷塘倒去。
一行人惊叫的惊叫,救人的救人。

顾母救起后,一直昏迷,顾斐南找来顾七,恶狠狠地问:
"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
"不......小的也不知道啊!也就转眼的功夫,有一位自称是京里来的人......他见了夫人,结果......"
顾斐南心里隐约觉得有事,紧紧追问:
"是什么人?"
"呃......看起来很神秘......身着普通,但神情肃穆,听说是京里的,执意要见夫人......小的便不敢再拦了。"
顾斐南深吸一口气,挥退顾七坐到床边,静静思索了片刻,顾母已经转醒。
她一张眼,神色清明,想必是回了神。
"娘?"顾斐南惊异地看着她。
平日里严苛的母亲竟然泪如泉涌。
"斐南......"顾母起身紧紧抱住他。
"我的儿啊......!"
顾斐南惊愕,"究竟是怎么了?不能让孩儿知道么?"
顾母紧紧搂住他,
"都说是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
顾母骤然放开他,擦擦眼泪,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你收拾收拾东西快离开这里。"
"怎么......?"
"你不要多问,总之,快走便是,这里自有娘来打点!"
顾母语气不容置疑,顾斐南却是不依。
"不可!我是顾家的唯一血脉,就算有什么事,也应由我来担。"
"傻子!顾家......顾家快遭难了!"
顾母失态地拍打着被子,整个人又无法言语的恐惧。
顾斐南紧紧压住她的手,问:
"告诉我。"
顾母眼神绝望,从凌乱的发丝间可以窥见她出于恐惧的眼睛。
此刻,门外突传琅玉和顾七的哭喊,两人一惊,顾母狠心推开顾斐南,声嘶力竭地喊着:
"快走!"
然后翻开枕头下的木箱,塞到顾斐南手里,
"什么都别问,快走!再不走,娘做鬼都不安心!"
顾母嘶吼,震得顾斐南浑浑噩噩地跑出门厅,头脑一片空白。
回头时,遥遥看见外头涌进了一队官兵,院子里,莲儿的花篮翻在地上,散落着白色的木槿。
他急急从后门逃出,平息着急促的呼吸。

隔着院墙,隐约可听得呼喊声,一直持续到夜深人静时。
他躲在墙根下,看到官兵将一个个木箱搬出来,还有几具尸体。
"好像还有个人,怎么办?"
"估计是逃了,啧!不过,这榜单上本就没他的事儿,顾家都抄了,他还能怎样。"
"你说吧,好端端地生意不做,干嘛非和那些京官儿有牵连......"
"屁!还不都是炮灰!算了算了......咱们今儿赚到了不是......你看看,这顾家的宝物还真不少......"那官兵借着火把,掏出玉瓶把玩,笑得干涩狰狞。
顾斐南抱着木匣子,掩面咬牙,连哭都哭不出来。
现在,他能去哪里?还能呆在太原?任人耻笑欺凌。
现世报......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他来承担?
他朦朦胧胧地沿着墙根摸索,昏睡在路边的稻草从里,直到日上三竿。
"喂!快醒醒!"顾斐南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催促着睁开眼睛,李扬舟手里拿着馒头,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顾斐南声音嘶哑,蓬头垢面,全无贵公子的雍容。
"我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走?"顾斐南紧紧盯着他。
扬舟沉默半晌,道:
"我自然是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然后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喂!你不是都这个样子了还想来教训我吧?"
顾斐南眼睛充血,双手掐着木匣,指节隐隐泛白。
扬舟不理他,将馒头递给他,
"吃不吃?"
顾斐南闭目,挥手打开他的手,起身独自向远处走去。
"你看看你的样子!走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扬舟气极,捡起馒头塞进嘴里。
"不用你来管!"顾斐南暴喝一声,低头走得更快
"嘿!还这么有力气......看你能撑多久。"扬舟嚼着馒头,噘嘴挑眉道:"愚人,怎么不让自己好过些呢?"


堪不破

第十三章 堪不破
所谓一枯一荣,竟在朝夕。
顾家巨大的产业毁于一旦,成为街头巷尾走卒贩夫茶余饭后的消遣。
顾斐南走的无比艰难,昔日风光转眼成灰,他怎能不痛心。他想回到院内看看,却碍于高墙深锁。回转头,再观车水马龙的大街,竟然心生畏惧,无法往前移步。
现在,他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谁都找不到他,谁都不能嘲笑他。
突然间心成死灰,想必就是如此。
如果他是女儿家,便能哭个痛快,寻死觅活,可他拉不下身段,至今仍惦念自己是顾家的大少爷。
没错,他是大少爷,怎么能倒呢?
顾斐南稍稍振作了精神,一路低着头窜着小巷来到顾家商号前。
不出所料,树倒猢狲散,几间商号无一例外都贴着封条。他觉得怵目惊心,白森森的封条灼热地刺伤了眼睛,终于有滚烫的液体溢出眼眶。
"这不是顾斐南么?"有人轻佻的说着。
顾斐南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安子。
不过一日,居然就直呼他的名字了。
顾斐南看安子鄙夷的眼光,心里一阵恶心,目光无意间移到他的身上,赫然挂着一枚圆润精雕的玉佩。
那是他母亲随身多年的陪嫁。只是一瞬间,顾斐南震怒了,冲上前去抢夺。
他是贵胄公子,哪里是这些粗壮汉子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打得满脸淤青。
最让他无地自容的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嘿!你现在不是爷了,横什么横!告诉你,谁不知道顾家败了,想想你平时怎么对下人的!老子我是帮大伙儿出气!喂......你不是死了吧......"
安子伸出脚尖踢了踢顾斐南,见他纹丝不动,咧唇笑起来。
"瞧瞧你现在的样儿,他妈的哪里像个人了,赶紧滚,别让老子看见你!"
顾斐南还是不动,他紧紧掩面,不让人看见他正哭得伤心。
他感觉人群渐渐散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也散了。
有一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背后。粗布杏衣,含笑间若有所思,不是扬舟还有谁。
"顾•斐•南。"她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你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高傲么?现在倒还站不起来了?"
顾斐南不理他,抱着木匣子坐到台阶上。
扬舟依旧含笑,那双眼睛却咄咄逼人。
"觉得难堪?"
顾斐南伸手擦擦嘴角,疼得歪了脸,自顾自的起身往小巷里转去,每走多久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扬舟叹气,快步上前想扶起他,不料顾斐南并不是晕倒,而是趴在地上,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像是在承受巨大愤怒。
扬舟拖他起来,他不动。
扬舟怒了,
"你是个爷们儿就起来,你自己不像个人样儿,叫别人怎么看得起你?!"
他的确很生气,他李扬舟这么多年没这么气过。
"李扬舟......"顾斐南阴森森的笑,"想嘲笑我就尽管来,就趁现在。"
扬舟一愣,挽起袖子拉住他衣领顺手就是一巴掌,
"我不骂你,我打你,打到你醒!"
这原本不是扬舟的行事风格,他哪里是这样的人,他总是笑,总是笑,笑得顾斐南牙痒。
顾斐南被他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嘴里还是不饶人,
"李扬舟,你要是想报仇,就打死我罢!"
扬舟停手,拢袖轻笑,
"我发现了一个报仇的好办法,只要把你拖到大街上,再竖一个牌子,上边写‘此乃往日顾家大少',你说,大家有什么反应?"
"你敢!"
"我怎么不敢?"扬舟反问,伸手欲拽他,却见顾斐南脸色铁青,双眼一翻当真晕了过去。
"真没用,这样就晕了......"扬舟低喃,"晕就晕,晕了还比较好办事。"
他使力背起顾斐南向城外走去。

待到顾斐南转醒,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房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真真是家徒四壁。
"看来还精神,眼珠子乱转。"扬舟把水盆里的水泼到门外,顺便指指盆子,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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