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归途 上————水月卿卿

作者:水月卿卿  录入:12-19

  他的眼眸,就算是在□泛滥的时候,也澄澈的如同秋天的湖水,经不起一点波澜,美的让人想毁灭。

  这样的人,没办法进入钟家,钟家是阴暗的禁地,太干净的人,会灼伤他们。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尹钟希会迷恋蓝羽箏,迷恋到想要为了他而背叛钟家,这个男人身上,有着寻常人没有的东西,他看起来放纵恣意,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却总是在暗暗的为自己做好一切打算,前一秒还乖乖的服从,下一秒就能把人全身的愤怒用一瞬间点燃,他的心里,有个深深的漩涡,吸引着周围的一切……

  漩涡倒影在他的眼眸中,越靠近,越难以自拔,亏得尹钟希能把他从一群凡人中揪出来,如果换作他,想必没有那个耐心,一个个的寻找,蓝羽箏是个太会伪装的人,尤其是伪装平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真的以为尹钟希看走了眼,或者是真的疯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但是越靠近,就越想靠得更近……

  他开始怀疑,自己答应尹钟希不再去惹蓝羽箏,破天荒的无条件饶恕了让他流血的人,不是被尹钟希说服,而是被恐惧吓住——那种,或许会深陷的恐惧。

  蓝羽箏,你不该回来的,不该跑回来自投罗网的……

  不过,还好,至少到现在他还不用担心,蓝羽箏是个太干净的人,没见过血腥没见过死亡,如果染了血,说不定会像一张白纸一般,被涂花,变的再不能用——这样的例子他见得太多了,纯粹的时候美好的一塌糊涂,沾了血,就疯癫到不可医治,或者彻底堕入黑暗失了光彩。

  不是每个人从阳光下长大,再踏入黑暗中去,都能好好的活着,不再怀念阳光的温暖,或者重新走入阳光下,被灼伤的痛楚,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如果他被毁了……那么只能证明自己和尹钟希都没眼光,但如果他没有……钟家,又多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何乐不为,里外他都不吃亏。

  蓝羽箏白了他一眼,逞强的用手臂蹭了蹭被他吻过的唇,厌烦的挥开他的手,他刚想再吻过去,尹钟希敲了敲门走进来。

  “钟瞳在做那个了,已经不发脾气了,东西刚刚修好。”他说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墙壁,呆呆的。

  “知道了,我去看看,你送他回去吧,今天他累的不行。”

  从羽箏身上起来的时候,靖贤的脸色就冷下来,丢开羽箏就像丢开一团擦过手的纸巾,经过钟希身边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了这句,离开的云淡风轻。

  “等等……”

  羽箏突然起身拽住靖贤的手臂,是靖贤没想到的,他以为在钟希面前,蓝羽箏不会愿意跟自己说话,动作一大,险些把蓝羽箏从洗手台上硬扯下来。

  “干什么……”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却从余光里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钟瞳他……咳咳……”费劲的撑起身体,咽了几口唾液才能说出话来,“钟瞳他很尊敬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所以,你别总对他动手……小孩子自尊心强,别在外人面前打他……他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虽然自己不知道钟靖贤哪里值得他喜欢,但那个小孩子,那天,说了一整天哥哥如何,还说如果有机会,要哥哥一起来玩之类的。

  钟靖贤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皱眉——这么狼狈了还记得小孩子的事情吗,刚刚自己怎么欺负他都不肯开口,最后还是为了小孩子开了口,有点嫉妒钟瞳……嫉妒……这种情绪,不是女人才该有的吗!

  胡闹!

  “管好你自己吧!”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感觉有点像逃,仿佛身后有个巨大的漩涡,穷追不舍。

  被钟希用外套包裹着,以脆弱的姿态抱着直到放进浴缸,让蓝羽箏有些尴尬。

  不过他也是想着该和钟希谈一谈关于钟靖贤的事情,所以洗了澡,也没赶钟希离开。

  躺在床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跟钟希聊天,久违的事情,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过,钟希的脸上和胳膊上有淡淡的疤痕,那痕迹正在退去,但还是能看出些轮廓,那是以前没有的,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钟靖贤!

  他跟钟希说,虽然也许钟靖贤爱的方式不对,那只因为他是个孩子,但是,钟靖贤的确是爱着钟希的,他希望钟希能跟钟靖贤好好的谈一谈,解开两个人之间的心结,如果钟希爱,那么就两情相悦,如果钟希不爱,但也不能离开靖贤,那么就说明白,并且试着敞开心扉去接纳靖贤,以后也别把别人扯进来。

  还没说完,钟希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笑出眼泪,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盖住唇——筝,你改行当编剧了?

  那瞬间,好像时光倒回在他们初识的时候……两个人瞬间都有些尴尬。

  羽箏赶紧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刺伤了靖贤之后,听见他的梦呓。

  钟希苦笑——筝,那个哥哥,不是我……

  “钟家的规矩,只有有资格掌管钟家的男人,才能姓钟,其他人都要跟母亲的姓氏,并在之后加一个钟字,这对别的子嗣来说,其实是一种屈辱。”

  钟希从沙发上起来,点了根烟,低头,慢慢的说:

  我的父亲,有三个孩子,我,弟弟和钟瞳,我们三个的母亲都不一样,父亲是个花心的人,我的母亲嫁给了他之后,没过过一天安宁的日子,他带着各种各样的女人回家,当着母亲的面放肆,年轻的时候就花名在外,根本没人能管得了,钟家大小的权利都集中在他手里,董事会的老东西拿他也没办法。

  小的时候我一直恨他,他逼死了母亲却连葬礼都不肯露面,那天,他跟女人在母亲的卧房里狂欢,我曾经想杀了他,但是没得手,他身边有个听话的好儿子,我的弟弟,靖贤梦里叫着的哥哥……

  那个孩子从出生就不会笑,他的母亲死于难产,意外的,父亲很喜欢他,从他很小的时候就亲自教导他,有一段时间,我嫉妒的快疯了,想杀了他,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明明比我小两岁而已,他对父亲很忠诚,忠诚的让我厌恶——云,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将来一定会叫钟云……

  再后来,父亲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比我小很多,又矮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那个孩子,别扭的要命,固执,沉默,谁也不搭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抱着他肮脏的玩具狗,眼神低沉的看着我们,一起玩的孩子总有调皮的,他们欺负他,打他,他一声不吭,直到有人把他的玩具狗扔进水池,他才疯了一样的扑上去跟人拼命,他打不过任何人,他们狠狠的教训他,却被拦住,云喝退了别人,把他抱起来,哄着他,却被他在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云不躲,就由着他,等他累了松口了,还跳到水池里替他拣玩具狗……

  他们两个就那么好起来,好的要命,父亲似乎也很满意他们两人在一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就是小贤。

  我带着对父亲的恨慢慢长大,云越来越出色,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他将来一定会叫钟云,小贤一直跟着他,受着他的庇护,变得越来越喜欢笑了,眼神里的那种阴郁一扫而空,云竟然也开始对他笑……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事情,他们两个现在,可能应该是幸福的一对,呵……

  父亲越来越喜欢喝酒,醉了就冲进我的房间打我,我觉得他恨我,是把对母亲的恨转嫁到我的身上,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力量,从母亲那边的老仆口里,知道了父亲的恨……

  父亲是爷爷最喜欢的儿子,注定了要继承钟家的人,只是这样的父亲,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他在路边偶然救到的男人,他爱的疯了,要跟这男人结婚,爷爷那时候早替他订好了婚姻,对方是我的母亲,母亲爱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所以,母亲的家人和爷爷联合起来,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们给那个可怜的男人下药,让父亲撞见他在别人身下求欢的丑态,父亲崩溃了,那个男人偏又生得倔强,说着,既然不相信我,凭什么说爱我,也不肯解释,一个人走了……

  父亲娶了母亲,想要慢慢的忘记他,却怎么都做不到,偶然的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那之后,父亲变得乱交,毫无节制,折磨着母亲,同时开始全力寻找那个人的下落。

  只是他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人离开之后,被母亲的娘家带走,送去了夜店,父亲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感染了AIDS,肺炎就要了他的命,留下一个小小的孩子,父亲陪他走过了人生最后的日子,到底也没得到他的原谅,那个孩子,也无法肯定是不是他生下的,但父亲却答应过,要好好的待小贤。

  然后我就知道了为什么父亲那么疼云,因为云跟那个人,长得好像……我在父亲的钱包里看过他的照片。

  再后来……

  父亲似乎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我看到的,黑暗里,他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侵犯云,叫着那个人的名字,一遍遍的祈求他的原谅,云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我吓坏了……

  本来那个时候我是要离开这个家的,但父亲却突然哭倒在我面前,说,希,钟家,答应我,要好好的看着。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脆弱和温柔,我才发现这么多年我恨他,却一直渴求着他能给我这样的东西,我留了下来,傻乎乎的为了他这句话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了个项圈,到底,血缘这种东西,怎么都无法抗拒。

  父亲的死太突然,作为长子我固执的要求验尸,得到的结果是他被杀死在床上,从背后,一刀毙命,刺入心脏,又准又狠,但是他们都知道,父亲那天没带任何女人回来。

  我自然而然的找云谈,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他的身上现在一定还带着父亲留下的痕迹,没有痊愈,我以为他会杀了我威胁我,没想到他淡淡的笑,说,哥,这个家,只要是我继承,就算我杀了他,又怎么样,再说,他不该死么,侵犯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好像料定了一切,我拿他没办法,但是……命运开了个玩笑,父亲的遗嘱,指定的继承人竟然是小贤,宣布的时候云僵在当场动也不动,小贤不知所措的去抓他的衣角,他都没感觉。

  我大概是着了魔,为了父亲的那句话,揭发了云……

  他被驱逐,离开了钟家,那天小贤哭的很厉害,求他带自己走,他看也不看他,当他不存在,最后还恨恨的说,一定会回来拿走钟家的一切。那种心情,他一直护着小贤疼着小贤,最后却被小贤毁了一切,一定很痛苦……

  因为这个,小贤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最初对你那么残忍么,是因为他要惩罚我……

  你知道这个故事里最大的笑话是谁么?不是小贤,他靠着自己的力量成长起来,变成今天的钟靖贤,在钟家树立了自己的位置,没人能动摇,不是云,我相信他现在一定活的很好,并且在储备力量等着回来跟小贤对决,是我……

  我是在小贤受了重伤高烧的时候,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听他说梦话才知道,杀了父亲的人,是小贤……他看见父亲伤害云,就按照云教他的,杀人的手段,杀了那个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叔叔,云为此狠狠的打了他……

  我傻的,如果云想杀死父亲的话,他早就动手了,根本没必要忍那么久,云的心里,到底还是爱着父亲的,爱着那个还算正常的时候一直疼他宠他的父亲。

  小贤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让别人有借口逼走了云,这成了他的心病,被这个世界上唯一疼过他的人狠狠抛弃,一点余地都没留下,那之后,他变得放肆又残忍。

  他迷恋着云,甚至,像你说的,他可能爱着云,所以他能为了云杀人,就算这样,云没领情,反而责备了他,他大概是想报复,所以不肯站出来替云澄清,云最后狠狠的甩开他,粉碎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与期待。

  我听别人说过,他在来钟家之前,一直跟着那个男人,那男人在自己租的阁楼里做生意,十几块钱就能从头做到尾,周围尽是非议和唾骂,男人有生意的时候,他就被赶出去一个人玩,街上的孩子七七八八的,打他骂他,甚至把他关起来好几天不放他出去,那个男人对他也不好,所有的戾气都撒在他身上,骂他打他,他一直是个自闭的小孩,云带他看过医生,如果不是云,他可能活不过十岁……

  对他来说,信任就是越垒高越危险的台子吧,云没给他任何余地,瞬间拆了一切,他摔的一定很疼……

  逼走云的那个人,是我……

  我和我的母亲,是两个满身罪孽的人,却总把自己的罪,报复在别人身上……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想逃出钟家的人是我,最后受到伤害的那个,却是你……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羽箏叹着气安慰钟希,在钟希慢慢平复之后勾起嘴角,冷笑着开口,“什么因为报复才不肯澄清,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愿意澄清,如果他继承了钟家,那么云就是他的了,他就有十万分的理由把云栓在自己身边,让云这辈子都属于他,永远不会离开,如果是云继承了钟家,他还怕自己什么时候被抛弃了都不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

  “哼……自卑又自我的小孩通常都是这么恶毒的……嘿嘿……”

  羽箏轻轻的笑,吓的怀里的钟希微微抖了抖……

  自私又自我吗?

  钟靖贤,现在大概,也还是那么个小孩……

  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第十二阶 绑架

  那天,钟希最后迷迷糊糊的跟羽箏解释,说钟瞳麻烦自己转告他,在心里,羽箏永远都是自己的好哥哥,至于那天的冷漠和不敬,只是为了不让钟靖贤进一步折磨羽箏,才做给他看的。

  羽箏笑笑,没关系,不是他的错。

  钟靖贤的话……

  如果有云在的钟家,对他来说,大概是天堂,他会安心的做他的披着天使面纱的恶魔,没有云的钟家,他就没有必要带着那层面纱,他可以安心的做他的魔,并把他周围的一切,都涂黑。

  是个惹不起的人,可是自己怎么就偏偏惹了他,还惹的这么彻底!

  如果这是他注定的宿命,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吧。

  自那天开始,钟靖贤经常跑过来骚扰他,持续整晚的激烈占有,经常让他一整天待在办公室里打哈欠,还好最近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否则不被炒了才怪。

  钟靖贤睡在他身边,但也不再做什么噩梦,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一般的无害,偶尔还会粘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开,弄得自己睡不好。

  钟希不大来看他,及其偶尔会来一次,喝酒聊天,都缄口不提曾经的感情与交往,更多的时候,是钟希在说,他在听,钟家的 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他也因此知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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