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记————猫合

　　冰冷的话语在我耳畔回荡：“我想亲手令你魂飞魄散，更能激怒紫阳吧！”

　　他要激怒紫阳？

　　我瞪大眼睛茫然不解，太白金星到底想做什么？

　　一股柔劲侵入我体内，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我惊惶失措——“我要你元神破灭灰飞烟散！”

　　仿若窒息，我眼睁睁的看着太白硬生生逼出了我的元神！

　　立即昏死在地。

　　他以为杀了我，就能令紫阳回到他身边吗？明知绝无可能的事，他为何还要这般做？

　　太白冲着我的元神挑眉道：“你不会白白送命的。”侧过身，半回头，不无惋惜的道，“你来迟了。”

　　他手中握着我的元神，面露笑意。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玄色衣裳的男子良久，喟然长叹，“三百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紫阳缓缓扫视刑场上滚落一地的头颅，面色铁青。

　　“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

　　太白微微一笑，瞅瞅上地上瘫软的一条青蛇，一言不发。

　　紫阳随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我倒在血泊中的身体。

　　“青儿——”他俊美的面孔顿时泛上一股紫气，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是你杀了他？！”

　　太白摊开掌心，我的元神如一团青绿荧光，闪烁不定。

　　紫阳长眉倒竖，不再多语，华阳剑出鞘，剑指太白：“放了青儿！”

　　“放了他？”太白几声冷笑，蓦然捏紧手心，力之所在，顿时令我元神破散！

　　尤如荧虫飞舞，几点荧光在空中飘浮了片刻，终于消逝在烈烈的风中。

　　“青儿——”紫阳纵身而起，勉强握住一点点元神的碎屑，微弱的散发着青绿的光芒，紫阳急忙动用仙气保护它，但它的光芒依旧越来越弱、越来越暗，终于在紫阳的手中变成一块细小扁平的青绿色石头。

　　元神一去，永世诀别！

　　紫阳手腕轻颤，华阳剑刹时吐出层层紫光，飞出剑鞘，太白匆忙退后，幻出破妖剑与它在空中相交，当的声脆响，火星四溅。

　　太白冷笑：“果然跟我拼命了！”笑容一敛，他寒声道，“我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今天！”

　　紫阳心中对他恨极，曾经的情谊在许家人的尸体前、在他亲手掐灭青儿元神的那一瞬间，再也寻不到半分。

　　“你已坠入魔道。”紫阳仗剑而立，“今日是你的大限！”

　　太白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有本事，便来拿我的命！”

　　华阳剑从满心愤恨的主人手中直射而出，芒芒剑气混着紫阳倾吐而出的功力，这一剑气势凌利躲无可躲！

　　太白竟不后退，反而迎上身——华阳剑刺穿了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主人的手中。

　　“——太白！”

　　紫阳没料到对手竟如此不堪一击——不，那一剑，分明是太白在自寻死路！

　　头脑一片混乱，困惑与伤心纠结着紫阳。他缓步上前，走至太白的身边。

　　“你……”紫阳眼见他无力支撑就要摔落在地，伸手托住了他的肩膀。“为什么？”眼中漫上水雾，他此生唯一的挚友，同行近千年的人，即将死在自己的剑下！

　　太白笑了。

　　他捉住紫阳的手，握紧。望着水蓝色的天空，喃喃自语：“紫阳，你的情诫，终于破了。”

　　刹那间紫阳如遭雷轰，全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你、你——太白你竟然——”

　　“我才是你的情诫啊紫阳！”太白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即使你爱的不是我，但我却是你的情诫。”

　　世事总是如此无常。

　　太白深知，自己对紫阳强烈却无希望的感情，才是令紫阳陷入情劫的真正原因。

　　“我曾试图轮回三世，用三世所经历的情感淡化对你的感情。可惜我失败了。”嘴角溢出鲜血。“总是在轮回的那一瞬间，我念着你的名字想起你的模样——我知道如果我不死，你的情诫永无堪破之日！”

　　“为什么？为什么要陷害青儿，为什么要逼我亲手杀你？”紫阳的泪滴落在太白的脸上，再也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因为——”太白诡秘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因为……”

　　余落的话，遗失在了风中。

　　33.龙在东海

　　紫阳星宿重现光芒。

　　太白金星黯然消退。

　　“玉帝！我还是不明白！太白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嘛！”太乙真人满面烦扰。“我想不通，想不通！”

　　玉帝轻轻摇头，凝视繁星无数的银河，叹息道：“这样做，才会让紫阳永生永世都记得住他太白金星！”

　　“回去吧。”挥了挥衣袖。“紫阳有他的宿命。太白和蛇妖拼却性命替他破了情诫，他也该好自为知，珍惜眼前的光景。”

　　目瞪口呆，太乙喃语：“疯了，他真是疯了！但是——”用力的跺脚，“紫阳多伤心啊！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小蛇！这、这个，太白好任性！”

　　忽然听得后堂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玉帝立时有些坐不住。

　　“你们真是的，捡个娃娃也要交给我处置！你看，快把我折腾死了！”

　　太乙嘿嘿一笑：“那不是紫阳游历凡间，没法照顾小娃娃嘛。玉帝，您能者多劳！”

　　……

　　离了天庭，再访九仙洞。

　　可昔日风景如画的洞府早已落败荒芜。

　　“还没有回来啊！” 太乙叹口气，坐在洞门前，呆呆的看着云霞幻变。

　　紫阳与太白决战后，将许玥交与他便音迹渺茫不知所踪。

　　想想也是，他怎能若无其事的再回到洞府继续做他的真人上仙？

　　许家满门之死虽是太白所害，但归根结底，却是为了紫阳的缘故。

　　太白又不惜灭了青儿的元神激怒紫阳，逼他出手，即痴情，又绝情！

　　他为一己所痴，又绝紫阳所爱！

　　事实上，他就算死，也不愿把紫阳交给任何人吧！

　　自私任性又残忍的家伙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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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混沌沌，紫阳带着青儿元神化成的青绿色小石头，和沾着太白之血的华阳剑寻到阴曹地府。阎王敬他是上仙，任由他在地府内搜寻：十八层地狱，奈何也收不到无神无魄之人！

　　“他们不在我的生死名册之内。上仙，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紫阳怎能死心？他又去寻太上老君。老君却不愿见他。

　　“师祖——”

　　隔着兜率宫的大门，老君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他的耳内：“你的九仙草和我的九转还魂丹都救不了魂飞魄散之人。休要妄想了，去吧去吧！”

　　紫阳只得来到南海寻访观音大士。

　　“愿付任何代价，只求他们二人的来世！”

　　慈悲的大士摇头叹道：“蛇妖元神已散。太白又死于你的华阳剑下。一颗石子、几滴干血，又怎能令他们再世为人？”

　　紫阳失魂落魄的立在莲花座前，心若死灰！

　　大士不忍：“紫阳，你恨不恨太白？”

　　紫阳楞了楞，半晌才怅然道：“无爱亦无恨。”

　　点点头，大士又问：“那青儿呢？”

　　紫阳捏紧拳：“大士何必明知故问。”

　　微微一笑，观音也不以为忤。

　　“紫阳，你可曾想过，世上之事往往有其相对的两面。你的情诫是太白，可你何尝又不是太白的情诫？”

　　紫阳心头蓦然一震：这一点他早已想到。但大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白堪破了你的情诫，也即堪破了自己的情诫。”

　　紫阳略微思量，心中惊喜：“大士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露。”观音合什低吟，“至于青儿——你往东走吧！”

　　“——多谢大士指点。”

　　欲走时又回身，对大士道：“许家五十六条冤魂，终因我起。望大士替他们渡化超生！”

　　庄严宝相，颔首微笑。

　　“去吧。”

　　离了南海，紫阳往东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了东海边。

　　天水一色，波涛茫茫，但心中所恋的人何在？

　　紫阳抽出华阳剑，投入海中，长剑变成一页扁舟，载着他驶向东海的中央。

　　海浪滚滚，迎面侵袭。紫阳立在船头不躲不闪，那浪潮不敢欺辱，默默避开。

　　忽然间，海水分道，从海底浮出一位华服贵人。

　　“东海龙王！”紫阳微微一怔，急忙躬身行礼。“紫阳只是路经东海，无意叨扰。”

　　龙王拈须微笑：“紫阳真人，我可等你很久啦！”

　　紫阳又是一怔：“等我？”

　　“来！请上仙跟我往水晶宫一游！”

　　紫阳想起观音大士所言，欣然收起华阳剑，跟随龙王入海。

　　“上仙，你可知东海龙宫何物最为珍贵？”

　　紫阳拧眉：“听说东海有稀世之珍‘聚宝珠’，可聚天下奇珍异宝。”

　　龙王摇头轻笑：“非也非也。”他带着紫阳来到一处高大的宫门前，推开沉重的铁门，咣啷几声巨响，海水翻涌水珠乱蹿，待水波平静，紫阳目眩神迷！

　　他看到数根高大不见顶的擎天石柱，每根柱子都散发出奇光异彩，映得四周的海水也炫丽多变。细细一数，竟有六根。

　　“四海龙王，各有擎天柱六根以支撑海底龙宫。是我们的镇海之宝。”

　　原来如此。

　　“龙王！”紫阳走至一根石柱前回头问道，“其他的石柱未经雕刻。怎么偏偏这根石柱上盘着一条龙？”

　　龙王上前道：“上仙有所不知。这根石柱上所缠的青龙，是我最小的孩儿敖青。只因他年幼时不慎犯了天条。被玉帝处以剥鳞去角的极刑定在龙宫的定海神柱上三百年！”

　　紫阳轻轻叹了口气：仙规森严。

　　“龙王带我来此处，不知有何深意？”

　　龙王掩不住满面兴奋之色：“今天正是敖青三百年刑期的最后一天！”

　　“你是说——”紫阳惊道，“今日他可回归仙班？”

　　“没错。当年剥下的龙鳞龙角都已重回小儿的身上。唯独少了一片尾鳞不知去了何处。我得观音大士指点，在此等候上仙良久。”

　　紫阳莫名：“我？我有何能救得了龙王之子？”

　　龙王眼巴巴的瞪着他的衣袖，道：“上仙已将小儿身上最后一块龙鳞带来，望上仙不要吝啬啊！”

　　紫阳更觉古怪：龙鳞？什么龙鳞？

　　他往身上四处摸了几下，忽的心中悸动——青儿元神变成的那小块青绿石子！

　　他掏出一只锦囊，倒出那块小石。小指甲般的大小，还真几分鳞片的模样！

　　“上仙！”龙王欢喜若狂，“就是它就是它！”

　　紫阳却握紧石子悄然后退：这是青儿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怎能随便付与旁人？

　　“上仙！”龙王长躬不起，“救一救小儿吧！”

　　青绿的石子在手心中似乎跳跃起来，紫阳惊讶的摊开手掌，原本黯淡无光的石头竟重又散发出荧荧青芒。

　　难道——这真是天意？！

　　紫阳苦笑：你终要离我而去，不留丝毫挂念吗？

　　望着龙王殷切期盼的神情，紫阳闭上眼：“也罢！”大不了我自灭元神随你而去！

　　挥手将石子扔向青龙，叮的声轻响，小石附在石龙身上，忽然间水晶宫内青光大盛，柱上石龙一片片的龙鳞泛出层层碧青的光芒，通透华美！紫阳只见他龙尾轻扫，从柱上盘旋而下，在海中欢快的游舞几圈，回到他和龙王身前，化身人形，一身青翠的薄甲，俊秀无铸的脸庞，跪在他父亲面前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龙王欣喜万分。扶起自己的孩子，笑道：“你该谢过紫阳真人才对。”

　　敖青笑容可掬的走到紫阳身前，卟通一声跪倒在地，轻轻脆脆的喊：“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紫阳望着敖青的脸，怔怔发呆。

　　“上仙？”敖青好奇的侧过脑袋悄悄打量紫阳：这位上仙长得虽然好看，但似乎有些迟钝啊！

　　“——青儿。”紫阳不由自主的唤他，“果真是你吗？”

　　敖青笑得愈加灿烂，眉目飞扬：“可不就是我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