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杯邀月品花殇 上————yy水月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

　　一群小攻压倒小受……

　　楔子

　　我家穷。

　　非常的穷。

　　爹爹是个教书的先生，娘在家种地。

　　奶奶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了，因为生了严重的风寒，我家却没有钱请郎中。

　　奶奶去的时候爹爹哭得很凄惨，我直到现在都记得。

　　后来过年的时候，爹爹和娘给了我一个热乎乎的番薯。

　　我连皮带肉都吞了进肚去。

　　我恨贫穷的日子，我想改变自己的人生。

　　爹爹说，云儿好好读书，考中了状元，就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我拼命地读书，帮娘插秧的时候，帮爹爹抄书的时候，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连熄灯了，也要回想今天看过的内容。

　　其实我知道爹爹骗我，因为我家没钱，村子里的人都和我家一样的穷，没有钱，没有办法参加考试，因为穷，连这个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于是我憎恨贫穷。却更加憎恨钱。

　　直到我九岁那年，家乡生了场瘟疫。

　　爹爹和娘都去了，那个时侯，我才真正的知道，绝望的滋味。

　　我后悔没有看更多的书，但是我的书。还有爹爹活着时候的书，都被丢尽火里，生火才能过冬。

　　村子里的人死了一大半，我随着人群漂流。

　　离开了村庄，我整日里不说一句话。

　　大家就像是一家人，因为我们的亲人，全部都去了。

　　路走了很久很久。

　　终于，我们汇入了大批逃难的人流。

　　涌进了徐州城。

　　我正式过上了乞讨的生活。

　　听说朝廷发放了好多赈灾的银两。

　　可是我没见过，确切的说，我都没见过银子长的什么样。

　　不过这一天，我终于见到了，因为那天，他在我的破碗里丢下了一颗银子。

　　那天阳光很盛，银子反的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公子！你怎么将银子给这小乞丐了！”

　　有个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小丫头，站在一个公子的身后。

　　那小丫头穿的真的很好看，我只能用书里的这个词语形容。

　　然后我看到了银子的主人。

　　那个时侯，他才十五岁。

　　已经生的很美很俊秀。

　　据说他是徐州第一商贾的小公子。

　　我先是看到他的那双精美的绢布鞋，那是我娘连出嫁时也用不起的布。

　　我知道他的家里一定有钱。

　　于是我头脑一热，发疯了般地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任他身后的丫头尖叫踢打，就是不松手。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我被他带回了家，成了他收养的义弟。

　　我愣愣地看着大得吓人的房子，还有冒着热气的浴桶。

　　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晚饭，将身上的黑泥洗掉了三层，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了所谓的绫罗衣裳。

　　“敏儿，怎么又捡个野孩子回来！？”

　　我被下人领去大堂。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夏家大老爷的训斥声。

　　“爹，他才这么小，敏儿实在是看不下去。”是他的声音，我心中一颤。

　　“就你心眼好！啊！？看看你哥哥！哪一个不比你能干！罢了！上次你就捡个孩子回来，结果怎么样！把我最心爱的八宝玉瓶给偷了！到现在都没抓到……”

　　“敏儿知错了。”

　　“下不为例！”

　　“是！谢谢爹！”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然后看到一个白衫的俊美少年笑眯眯地冲出来，一把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道，“走！跟我去见爹爹！”

　　被他拉住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有股想哭的感觉。

　　我规规矩矩的给夏家老爷磕了个头，老爷才沉着脸咽了口茶，赐了我夏家的姓氏。

　　“从今儿起，你就姓夏了，这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呐！我们家敏儿心眼好，我也疼他，你可要乖乖听敏儿的话，以后，就跟在他身边，端个茶到个水……”

　　“爹！”

　　他打断老爷，拉着我的手说，“你叫云儿是不？走，我带你吃桂花糕去……”

　　我被他拉出了大堂，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雪敏。

　　第一章

　　夏家非常的大。

　　对我来说，书里所说的皇宫，都没有眼前的夏家漂亮。

　　在夏家住了一个月，我还是迷路。

　　夏家经营的店铺数不胜数，什么都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夏家的钱庄。

　　雪敏上数有三个哥哥，一个个都生得俊美，而且除了雪敏，三个哥哥都已经放弃了仕途之路，接管了家业。

　　夏老爷一方因为疼爱雪敏，决定让他参加科举，一方为了这个家，这个徐州第一的商贾之家，需要一个打通朝廷的官员。

　　雪敏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他身子弱，不习武，平日里，也就看书学习。

　　我名义上是他的义弟，实际上，就是他的小厮书童。

　　这个夏家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旁系家族也甚是强大。

　　像我这样的野孩子，能进到这个地方，确实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夏老爷难得专情，只娶了一房夫人，夫人生了雪敏后过世，难得夏老爷这么疼爱他，据说雪敏生的像曾经的夫人，而且越长越好看，雪敏是个美人。

　　尤其是他看书的样子，我就站在一边，忘神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脸颊被阳光照的晶莹，垂下的黑眸，被长长的睫羽遮掩，倚在梅花丛里，白衣翩飞，像个仙子。

　　到了夏府的第一日，雪敏拉我吃了桂花糕之后，便去读书了。

　　我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但是之前已经吃了三大碗饭，这时却怎么也吃不下了，于是那块只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就一直被我用油纸包住，藏在怀里，委屈的时候，就摸摸。

　　雪敏身后的那个丫头叫小晴，我看得出，他瞧不起我。

　　在这个地方，身份低下的人会被地位高的人歧视，欺负，可是身份低下的人，却又对拥有权力的人向往，甚至是崇拜。

　　因为走过长廊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夏府精明能干的女总管，小晴那丫头的眼睛，简直要发出光来。

　　“你可要记着，她是这夏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夏总管，听说她还是大少爷的奶娘……”

　　小晴的眼中充满了倾慕，“只要你肯努力，在这个夏家，一样可以爬到极高的地位。”

　　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快快回到雪敏身边，看着他读书。

　　我在这里也算是有了名义上的地位，至少我不用下院子擦地板，或者去厨房劈柴。

　　就这样被小晴带着转了一圈夏府，途中经受了无数轻蔑和嘲笑，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连乞丐都做得，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一晃到了晚上，我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小屋距离雪敏的房间好远，要绕过一个长长的回廊。

　　房间挺大的，给我一个人住有些浪费了，木床上铺好了上等的褥子和锦被，我摸着红木的书桌，简直爱不释手。

　　小晴给我点了一根蜡烛，以前在家的时候，只用过油灯。

　　“明儿个鸡叫的时候就给我起床，到小少爷身边候着去。”

　　小晴走了之后，我摸着怀里的桂花糕，激动地睡不着。

　　可惜半夜的时候我闹起了肚子，大概是很久没有吃到油水，肚子竟然这么不争气。一想到这句话，突然觉得有歧义，不禁一个人在被窝里嗤笑起来。

　　我承认我的身份确实会使人嫉妒，早上的时候雪敏还睡，我已经在外面侯着。

　　有个小厮送来热水，还不等我伸手端，便松了手，水盆差点摔到地上，热水溅了我一身，初冬啊，我又冷又烫，狼狈地端着水盆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小心着点！水撒了少爷拿什么洗脸去！？”

　　那小厮鼻孔朝天反而训斥了我一番。

　　屋子里有些动静，像是雪敏已经醒了。

　　而我却呆呆地望着那小厮的背影，还未消化这第一次小小的欺辱。

　　“云儿过来。”

　　雪敏端着热粥唤我，我喜滋滋地跑过去，他摸了摸我的头。

　　“吃过早饭了么？”

　　“还没。”

　　“小雪！”雪敏唤门外的丫头，“再盛一碗。”

　　无视那丫头恶毒怨恨的眼神，我美滋滋地坐到雪敏身边一边喝，一边弯起眸子向他笑。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要和雪敏一起喝粥，那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我长大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却早上仍旧早早起身，喝一碗加了燕窝的热粥。边喝边想起雪敏，常常一边喝粥，一边落泪。

　　上午雪敏要读书，我在一边磨墨，雪敏拉着我的手问，“云儿可学过字？”

　　“会些。”

　　“云儿会字？真好，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爹爹教的，他是教书的先生，娘种地。”

　　“那你也是读过书的喽。”

　　“嗯，村子还在的时候。”

　　“为什么不在了呢？”

　　“生了病，大家都死了。”

　　雪敏突然支起身子，有些皱眉，“朝廷的灾银呢！？”

　　“……云儿没见过银子……”

　　雪敏咬着唇不说话，就连我这个九岁的小野孩子，也觉得雪敏，太过天真善良了。

　　这个月末是新年，我打碎了雪敏最爱的砚台，弄脏了女总管的罗裙。

　　这样的欺负和使坏我已经习惯，可是被他们弄出这么大的祸，还要全部推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终于是忍不住委屈，哭了鼻子。

　　雪敏拉过我搂在怀里一阵安慰。

　　我抓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

　　老爷奔着新年的喜庆没有罚我，雪敏也替我说了情。

　　可是这件事情，却深深扎在我的心底，我开始控制不住憎恨的种子，在心低萌发。

　　年末时，旁系的亲戚带着孩子回家，夏府忙作一团。

　　都是些雪敏的表弟表哥，地位却是比我高的。

　　还记得那天，雪敏带着小晴出去，书房就剩我一个人。

　　雪敏的大表哥抓住了我，扯着我的头发按在地上踩。

　　我的头发很长，就披散了一地，被他踩断很多，我疼，就咬着唇。

　　然后他扯起我的衣襟，拿手指敲敲我的额头。

　　“生的还挺俊俏的，再过几年，估计也是个美人坯子，正好，我家的男馆还少个这般模样的。”

　　那天真的是吓坏我了。

　　雪敏拉着我焦急地问是谁剪了我的长发时，我已经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雪敏的大表哥家是开妓馆的。

　　他……他是要把我也抓去么……

　　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发烧。

　　雪敏却被老爷叫去吃年夜饭。

　　雪敏走的时候还一直回头看我，临走前还喂我吃了药。

　　我咬着被角哭了半夜。

　　然后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趁着大家聚作一团的时候，溜去老爷的书房，偷了他藏在床底的玉如意。

　　我撑着发晕发烫的身体爬出夏府高墙的时候，还能看见院子中点起的亮亮的灯，还能听见众人欢声笑语的声音。

　　雪敏。

　　我走了。

　　我怕被卖到男馆去。

　　雪敏，我偷了东西跑掉，你又要伤心了罢。

　　对不起……

　　我会再回来找你……

　　我舔舔嘴角的咸湿，用袖子猛地蹭蹭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下围墙，跌跌撞撞地跑了。

　　再也没回头。

　　刚过了腊八，天上飘满了雪。

　　我揣着如意，觉得那东西贴着皮肤，比雪还要凉。

　　呼出来的却是滚烫的热气。

　　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过年，就连穷苦的，也在门前挂了红色的纸灯笼，烛火在里面啪啪地烧着。

　　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觉得冷，冷得要命，之前躺在棉被里，便已经脱了棉衣，这会儿从夏家跑出来，身上只有件单薄的长袍。

　　我净挑了偏僻的没人经过的小巷子走。

　　可是我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不知道我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夏云的归所。

　　不知是不是头晕，我脚下一滑，一下子栽在地上，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我却看到旁边的屋顶掉下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啪地摔在雪地上。

　　这真是巧了。

　　有缘分啊有缘分，竟然同时滑倒在这个鲜有人经过的小巷，还都狼狈不堪的。比过他比我惨，他是直接从房顶上摔下来的。

　　因为那团从屋顶掉下来的东西动了，看样子，确实是个人。

　　我毕竟是孩子天性，有了奇怪有趣的事情，之前的苦难和悲伤，自然瞬间忘得干净。

　　我见那人一身黑衣，就要融入这夜色里，脑中顿时想起偷盗两字。

　　悄悄的，慢慢地爬过去，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就在离那人三步远的位置，他突然支起身子，半跪在雪地里，一抬头，我便对上了他的眸子。

　　好俊俏的少年！

　　只是那满眼的杀气和不断流血的肩膀，都提示着我这个人不止是个偷盗，而且，他现在很危险。

　　“你要杀我？”

　　我先入为主，壮起胆子问他。

　　“任务失败了，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杀你又何必。”

　　“任务失败了？你也偷了东西？”

　　那少年犀利地望着我，突然轻声道，“你刚才说‘也’？”

　　我脸上一红，估计烧的看不出来。只见他按住流血的伤口又道，“我是个杀手。”

　　杀手……是什么……我哪里懂……

　　但是看他能飞檐走壁的本领，我突然萌发了求生的念头。

　　“你有主人么？”

　　“有。”

　　“可有卖身契？”

　　“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可以到聚贤楼买卖杀手，聚贤楼就是我的组织。”

　　“我病得走不动了，难得你不嫌我比你小，还和我说了这些，你若是能抱得动我回聚贤楼，我就把你买走，这样，你便不必死了……”

　　我自然是挑好听的说，即便他不杀我，我这大学天里发着烧，过会还有夏府的人来抓，确实也活不了多久了，两个亡命之徒，却总能依偎着活下去罢，我心念道怀中的宝如意，不知道这夏府老爷压箱底的宝贝，能不能买下这个少年的性命。

　　说实话……心里没底啊……

　　我以为这少年定是哈哈大笑一番然后拂袖而去，不，是飞檐走壁消失。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说完，他竟然满眼放光地抱起我，也不顾肩膀的伤，一路滴着血找到了聚贤楼。

　　我没见到聚贤楼的老板，因为我在少年的怀中便已经昏迷。

　　后来的事情，是听少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