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姓香的小子理亏在先,就算闹到九渊城主那里,谅他也无话可说!”
“如果对方真如外界所言,是个明辨事理的人,那自然是少主说的对。”萧陟厘慢声道,“可是万一对方不是,那此次贸然行动,可能会使朱渊两国的关系交恶,还请少主三思。”
“不要再说了,姓香的屡次挑衅我的底线,换了别人,谁会这么轻易就罢手?除非他不是男人。”
“……属下知道了,少主有什么话,吩咐就是。”萧陟厘见劝说无用,也不再坚持。
“我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梁落葵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道,“明日我再约他出来,到时候你见机把人虏走,让他吃点苦头。”
“明白。”
“余下的事,由我自己动手,你不用管,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好。”
“还有那个紫绾……”梁落葵眼眸微眯,倏然诡秘一笑,“真真是好演技……我竟然没有察觉半点异样。”
“少主,你……”
“美人再毒,也还是美人,我倒想领教领教……”
“少主,不可。”萧陟厘拧眉。
“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本少爷发号施令了?”梁落葵闻言蹙眉,面上明显露出不悦之色。
“少主,我看那个紫绾的身份不简单,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哈哈,陟厘,我从以前就知道你怕女人,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怕成这样……啧啧,正好,等事成之后我带你逛一趟温柔乡,就当作是你帮我做事的犒赏吧。”
“……不必了。”
“真是不识抬举。”
萧陟厘面无表情道:“如果少主没有其他的事情,属下就告辞了。”
“去吧去吧,看到你这张万年冰山脸就讨厌。”
梁落葵不耐的挥了挥手,嫌恶的闭眼。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冰火
在簌簌的风声中,夜色渐渐笼上了茅屋的木门。
姬浅草独自一人躺在里间的床榻上,怀里还抱着那把长剑。
外面没有月,房间里像是披上了一层黑纱,十分幽暗,在一片寂静中可以清晰的听见潮水拍岸的声音。
窗外蓦然传来了脚踏乱草的微响,似乎越来越近。
半晌,从敞开的窗户爬进来一道人影。
就在他靠近的同时,姬浅草猛地冷喝一声——“什么人?!”
“呜哇!……”那人一声惊叫,转瞬就被压在了低矮的床榻上,双手反扭着扣在后腰。
“诶?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呢!”姬浅草凉凉的说完,立刻松了手。
——好你个浅草……我才不信你没认出来是我,可恶!!居然敢这么对我,我、我……我忍。
香忘居深深的吸了口气,起身,回眸微微一笑:“……是我不好,突然就跑来了,应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
姬浅草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半晌迸出了一句话——“不想笑就别笑,你看你脸都紫了,再忍下去小心得内伤……”
“……”
“说吧,半夜三更来找我干吗?该不会是人家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姬浅草嘿嘿一笑,开始卖乖。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香忘居人畜无害的笑笑。
“笑得这么阴险,还说没有事,你骗鬼啊。”姬浅草啧啧叹道,“我丑话说在前面,除非你把事情解释清楚,否则别指望我再回去做什么狗屁侍卫了。”
“解释什么?”
姬浅草笑:“时间我有的是,你就继续装吧,别急,慢慢来。”
香忘居无奈:“我说了你就不生气?”
姬浅草摸下巴。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梁落葵还真是小气。”香忘居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姬浅草道,“我在拜访朱梁国的时候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一样东西,当时他人不在朱梁,我还以为就算他事后知道了也不要紧,没想到他居然大老远的跑来了,真伤脑筋。”
姬浅草听得又好气又笑,喃喃道:“这么说来,明明是你做了错事,人家来找你是情有可原,你委屈什么?”
“他害你冲我发脾气,我连抱怨一下都不行?”
“喂,我说你把东西还给他不就好了?”
香忘居怔住,倏尔嗤笑一声道:“要是现在还给他,那我当初不是白抢了?”
“你……整个颠倒黑白的主,那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啊。”姬浅草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好吧,你说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会尽量帮你再找一个。”
“尽量?”
“好了好了,你还真是爱计较,我尽全力就是!”
香忘居背对着姬浅草站着,此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唇角微扬,眉梢眼尾都带上了笑意,面上却仍只淡淡道:“浅草,你一向最怕麻烦,这种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回去的。”
姬浅草听得一阵寒毛倒竖,狐疑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啊。”香忘居说着,神情无辜的往床上爬。
“喂,你干什么?”姬浅草上前,连着长长的袖摆握住他的手腕。
“好冷,能不能先让我躺在被窝里再跟我说话?”
听他一说,姬浅草才发现香忘居的手脚都一片冰凉——想来也是,夜里本就露重,河边的空气又是湿凉的,像他这般养尊处优的身子,哪里能受得住?从小到大,也多半是自己去爬他的窗户,虽然有些累人,但是自己却乐此不疲……
心在瞬间就软了下来,姬浅草松开手,香忘居就一骨碌钻进了他刚刚躺的位置。
“浅草,你不冷吗?”
“……”
香忘居掀开被褥,挪出一个空位,莞尔一笑:“两个人比较暖和。”
等姬浅草认命的上了床,香忘居就挤到他身边,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身,并将面孔埋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满足的闭眼。
感觉到从那红唇中传来温热呼吸,姬浅草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浅草?”
……两个人离得很近,黑暗中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喂,你该说了吧?”
“说什么?”香忘居微笑。
“别装傻。”姬浅草伸手揉了揉他的乌黑凉滑的发顶,“我已经答应做你的护卫,你要是再不回答我的问题,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你真的想听?”香忘居的语调骤然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废话。”
姬浅草渐渐看清了他的面部轮廓,心跳顿时加快了。
香忘居点头:“好,那你闭上眼睛。”
“诶?”
“……闭上。”
姬浅草无奈,只好照做;闭眼的瞬间,唇上顿时压上一片柔软……
震愕的睁眼,却看见罪魁祸首又“啾”的一声吻在他的面颊上,然后心满意足的仰躺回去。
“你……”喉咙干涩的同时,姬浅草只觉得体内的血液轰然沸腾了。
“好困。”香忘居呢喃着钻入他的怀里,主动扳过他的双手把自己圈住,美美的闭眼。
“喂!……”姬浅草猛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沉重的喘息声带着掩饰不住的浓浓□,可身下的人却以惊人的速度飞入了梦乡,安静的睡颜在暗夜中朦胧如画。
“可恶,这个臭小子……”虽然咬牙切齿的骂人,可是却怎么也不忍把他吵醒,姬浅草无奈之下,拥抱的动作却益发的温柔了。
河边的芦苇在萧索的寒风中瑟瑟摇晃,茅草屋内却是一室温暖。
翌日醒来的时候,香忘居早已经离去了——和上一次在青楼的感受截然不同,发现这一点的姬浅草,蓦然感到了深深的失落。
门帘被撩开,姬重雪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昨晚发生了什么异样,笑盈盈道:“浅草,你醒啦?可以吃饭了。”
“唔……”姬浅草无精打采的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爹,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红啊?”
“好看吗?”姬重雪走近前来让他看。
“一般。”姬浅草盯了他半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爹,你这件衣裳……以前没见你穿过啊。”
“嗯。”姬重雪笑。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看来香忘居他爹的品味越来越差了。”姬浅草啧啧叹气。
姬重雪摇头:“这次不是靡芜送的。”
“啊?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无聊啊?”姬浅草觉得不可思议。
“玉簪刚刚派人送来的,她亲手做的,我觉得好看就穿上了。”
“你……你说谁??”姬浅草猛然间清醒过来。
“玉簪啊,还有早饭也是她让人送来的。”姬重雪说完,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姬浅草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绕着姬重雪团团转。
“浅草,你看什么?”
“难怪看着这么奇怪……”姬浅草的额头隐隐有青筋暴动,“你看看……红色的衣襟,红色的束腰,连挂饰都是红色的……这分明就是新郎倌穿的衣服啊!”
“是吗?原来如此。”姬重雪恍然大悟状。
“差点忘了这个老姑婆……真是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姬浅草忿然,“快点脱掉,看着就讨厌!”
“我觉得还好。”姬重雪淡然一笑。
“你、你说什么?”姬浅草愕然。
“怎么说也是玉簪的一番心意,你说我一会儿要不要去登门道谢?”
“谢屁。”姬浅草恨恨道,“你怎么回事?被香忘居她娘洗脑了??”
“嗯?”
“自打那晚从大名府回来,我看你就不太对劲,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
“爹,你该不会真的想娶那个老姑婆吧?”姬浅草表情抽搐。
“呃,浅草……你冷静一点。”姬重雪挠头。
姬浅草不说话,把衣服穿上后就要往外走。
“浅草,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她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纠缠你了。”
“没有必要……”
“你说什么?”姬浅草难以置信的回头。
姬重雪兀自在床头坐下,道:“其实玉簪人挺好的,不是么?”
“……”
“要是娶了她,你以后就不用担心银两的问题,而且多一个人给我们做饭……日子也许会变得很轻松。”
“你在胡说什么啊?”姬浅草简直是愤怒了,“你是一个男人,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养活自己??靠一个女人过日子,这种事情我办不到!”
“浅草……”
“说什么轻松不轻松的,我看你从来都是很悠闲的样子!吃穿用度都是靠那个大金库,我真是怀疑……你为什么不索性住在大名府?反正在这个茅草屋里也没什么区别!”
姬重雪眼睫微颤,竟说不出话来回他。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姬浅草表情渐冷。
半晌,姬重雪一声叹息:“浅草,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啊。”
“你……”气到极致,姬浅草蓦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你没事吧?”姬重雪面色微变,慌忙上前扶他。
“……不要碰我。”
姬浅草猛地挥开他的手,愤然往门外走去。
第十二章 〖步步为营〗-战书
蒹葭别馆位于大名府内正殿西苑,是香氏宗族历代居住的地方,除了国主一脉专属的居所奉天苑,这里就是府内占地最大的建筑群。
被选作新房之用的房间在离蒹葭别馆不远的清影疏楼,楼阁之内随处可见往来走动的仆婢;在殷红的纱幔装点下,整栋楼阁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此时香玉簪就站在楼前的庭院里,从她的面上察觉不出半点疲累怯弱之态;而挡住她去路的人却是一脸厌烦,眸中难掩不悦的神色。
“你来找我,又一言不发……这是什么意思?”香玉簪蓦然一声嗤笑,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郁的气氛。
“你心知肚明。”姬浅草冷道。
“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以后不要再往我家送东西了,你应该知道——爹是不会娶你的。”
“离最后的期限还有十天左右……”香玉簪从容笑道,“除非他亲自在喜堂上拒绝我,否则多说无用,你还是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没时间陪小鬼斗嘴呢。”
“你说谁是小鬼??”姬浅草无名火起。
“谁应了就说谁嘛。”香玉簪把玩着胸前的一缕秀发,姿态悠然。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手?”
“我说浅草……叫我一声娘,是不是真的那么难?”
“错了,不是难,而是绝无可能。”姬浅草一字一句道。
“啧,就算你不叫我娘也无所谓,反正我要的只有重雪,你是附带的——”
姬浅草面色铁青,正要发作时,身后蓦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公主,不好了——”
侍女惊惶的语调在看到姬浅草后戛然而止。
香玉簪道:“不用在意,你尽管说吧。”
“嗯。”侍女也不再顾虑,躬身回道,“刚刚传来消息,小少爷出事了。”
“你说什么?”说话的不是香玉簪,而是一脸惊愕的姬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