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传奇 金瓯志————云水在瓶（下）

      当日，华焘经元佐点醒，猛醒自己竟是一直不知不觉地爱着一个男人，更震惊于大罗金仙之毒真正的秘密，多年来的信念动摇，闭关冥想，终于下令传位于元佐，自己放弃冥宫人的身份，去寻找洗焘师兄。

      元佐带着冥宫精锐回到京中，先想方设法遮掩过南下一事，放出安定郡王的死讯，再连哄带骗，将哭得死去活来的侃侃风风光光嫁了出去，密嘱冬子小姐安抚侃侃受伤的幼小心灵，兴奋地搓搓手，暗中庆幸又干掉一个情敌。

      鉴于上次之失，元佐重新布置了楚王府的防卫，不再住有容苑，以公事繁忙为借口，和颜儿长住省身阁，暗地里派冥宫心腹接替了省身阁的日常防卫，一是防止安定郡王未死的消息外泄，二是加强防卫，将一个省身阁弄得固若金汤，便算是莫栩然这等级别的高手，也休想来去自如。楚王有了代国公潘美的投诚，又得到安定郡王从前的势力和全冥宫的力量，如虎添翼。

      因为有颜儿诈死这层关系，元佐自觉对皇叔廷美有所亏欠，便着意交好，让权让利，连京兆尹这样关键的位置都让给了他。某人善讨人欢心，巧言令色，哄得秦王晕头转向，只恨不得把家里的金银美人一古脑全给他，把某个死人气得小脸发青，摔桌子踢椅子大骂老爹不争气。元佐人缘极好，不多久便和秦王府上上下下混得烂熟，其中又和乐平郡王德恭最为交好。德恭当年也曾从师石守信和费文隶，只是要比颜儿早得多，有时和元佐私下里较量一番武功，也是棋逢对手，大快朵颐。

      只是，年岁不饶人，韩王都出阁了，楚王焉能不被逼婚？全汴京有名的媒婆自发地手挽手冲击楚王府，妄图解决掉大宋最令人垂涎三尺的钻石王老五。
      好不容易又哄又骗处理掉一堆三姑六婆，省身阁又恢复了安静。元佐开始大发感慨：“颜儿，你知道我今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
      大美人儿一怔，摇了摇头，想到自己的阿佐刚被一堆老女人大吃豆腐，双目含泪，怒道：“我怎么知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活了二十几年，才刚意识到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超级帅哥！”
      “你……你知道什么是自知之明吗？？”
      元佐挠了挠后脑勺，傻笑道：“我知道丫！不就是颜儿最缺的那个吗！”
      ……
      >_<
      ……
      “赵~元~佐~！”
      “到！”有人啪地一个立正。
      “等你被人剁死了，我给你烧整整一马车的纸钱！”
      “……谢谢，颜儿你真好……可是，那得花多少银子哪？”
      “只要除了你这个祸害，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小孩子就知道乱花钱……那，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花大笔银子雇用我自杀好了！”
      ……
      >_<
      ……
      “你说话丫，你肯定是后悔了，不肯为我花大笔的银子！呜呜，你个小气包，死鬼！我当初瞎了眼……”
      颜儿一声不吭，向史佗打个眼色。史佗会意，赶快递给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某人一张纸。
      元佐顺手接过来刚想擤鼻涕，猛然发现纸上赫然写着一排大字：“赵颜不跟三种人说话——贱人，文盲，猪头。对不起，你三种都是。”
      87
      这天，史佗又被埋在一堆大山般的文书中，奋力挣扎。那两个小子还趴在地下抓阄，激烈争论要不要三局两胜。
      史佗翻了翻白眼，根据从小的经验，心知肚明无论是不是三局两胜，只要是抓阄，肯定是元佐赢。
      不出所料，颜儿第二百九十八次输。躲在堆积如山的文书后，史佗咬着笔杆，贼眼骨碌乱转，看着那张绝美无双的玉颜大流口水，第二百九十八次良心发现，考虑要不要告发，某个猪八戒作弊。

      刚一动念，史佗只觉得背后阵阵冷气，毛骨悚然，缓缓回过头去，只见一双巨大的铜铃眼盯着自己，可怕的声音低低传来：“只要你敢，我就去毛纺镇奋旦沟史坑村，把你的初恋情人芭芭抓来卖去丽春院！”

      想到芭芭的美丽和贞节，史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第二百九十八次选择了违背天理良心。
      自从有了伶俐能干的前安定郡王为左右手，楚王大感轻松，惫懒本性完全暴露，将日常事务统统推给颜儿，自己只管搂着奋力工作的大美人儿，流着口水痴痴淫笑，眼珠子乱转，不知在策划什么阴谋。只可怜知书达礼的史佗师兄，每日里不但要帮助不能写字的颜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累得像狗一样乱吐舌头，还要忍受现场真人表演的刺激，心力交瘁，遭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终于有一天，大美人儿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被劫智劫色剥削压迫，坚决罢工不干了，猪八戒摆出再多的鸡腿猪蹄来诱惑也不上工。某人眼珠子一转，郑重提议两人抓阄，一张纸上写“休息”，一张纸上写“干活”，抓到什么算什么。

      大美人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也还算大家扯平，于是点头答应。他手有残疾，每次都是元佐先抓阄，剩下的那个算是他的，反正一个休息一个干活，也不存在疑问。
      结果，某个猪八戒赌运奇佳，每次都抓到“休息”，跳起来大声欢呼，双手连挥，兴奋地将两个阄远远扔出窗外，庆祝胜利。
      大美人儿满脸黑线，哀叹这个猪八戒果然是个扫把星。猪八戒连忙好心劝说，说是赌运不好桃花运好，主动送上两个热热的香吻，以美色大加慰安，暗地里狠命镇压住深知他底细的史佗。

      此刻，元佐见史佗乖乖地做了缩头乌龟，心中得意，嘿嘿冷笑，猛觉背后凉气直冒，毛骨悚然，缓缓回过头来，只见大美人儿小嘴上叼着他刚刚扔出去的两张纸阄，眼如铜铃，恶狠狠瞪着他。

      两个阄上，赫然写着一模一样、歪七扭八的两个大字：“休息”。
      某人浑身一颤，赶忙自觉地乖乖一头埋进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抓起秃毛笔装模作样奋力工作，过了好久才敢抬起头来，偷窥一眼大美人儿。
      大美人儿小鼻子一皱，妙目朝天，哼了一声。
      那轻轻的一声不啻电闪雷鸣。元佐双腿打抖，惶恐之至，眼珠子一转，怯怯拉了拉颜儿的小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柔声说道：
      “颜儿，我们去第一楼吃他无数个灌汤包，好不好？”这是投其所好，某个饭桶最爱吃开封第一楼的灌汤包。
      ……
      大美人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鼻孔朝天不去理他，暗暗咽了口口水。
      “颜儿，我们去大相国寺，把悟能剥光了画裸像，勒索他一大笔银子，好不好？”这也是投其所好，某个大美人儿最喜欢把人剥光光。
      ……
      大美人儿又偷偷咽了口口水，转念一想，悟能老和尚老得全身起褶儿，有什么好看的，呸地把口水吐了出来，鼻孔继续朝天。
      “……颜儿！！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绝不是当皇帝！！”某人气急败坏。
      ？！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大美人儿心中好奇，终于从眼角瞟了他一眼。
      某人大受鼓舞，把胸脯拍得噼啪作响：“其实，阿佐很热爱文字工作的，以后这些活儿，统统交给阿佐！”偷偷观察一下颜儿，见他脸色趋于和缓，于是充满憧憬地表白：“其实，阿佐的最大梦想，是写一本书！九个读书师傅全都断定，阿佐不是块读书料，害得阿佐的小屁屁被父皇打肿……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我要证明，阿佐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叫这九个老东西痛失奇才，后悔得撞墙！”

      大美人儿声色不动，似笑非笑，悠悠说道：“好啊，那你写吧。我会大力支持你，监督你。记好了，一天写一万字，写不完就跪搓衣板！”
      >_<
      ……
      静寂。
      猛然，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猫头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哼着小曲儿飞过。
      省身阁。夜半无人私语时。
      “咦，你怎么还有力气写两个版本的《阿佐奇遇记》？好厉害，难道我小瞧了你？”
      某人心中自豪，大力点头：“嘿嘿……就是就是……那，这一本呢，是我们俩看的，另外这一个到处是□□××的删节的，是将来给我们儿子看的，18岁以下的少儿不宜看全本哦！”

      “儿子？做梦吧你！……………………我要女儿……”
      某人眼珠子一转：“……我看过一个宫中秘方，上面说，只要这样嘿咻嘿咻，你将来就会生女儿哦……”
      “真的？”
      “当然，当然……”某人发出奸计得逞的淫笑，可想而知，“这样嘿咻嘿咻”的时候，大美人儿的位置在下面。
      静谧。
      女儿计划实验中。
      猛然，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声再次划破夜空。
      楚王府上下，所有流着口水好梦正酣的人如遭雷击，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头发根根竖起，炸成鸡窝。
      猫头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哼着小曲儿飞过。某个猪八戒在惨叫中痛心地发现，自己又被压到了下面。
      大美人儿发出了奸计得逞的淫笑：
      “你说的哦，只要这样嘿咻嘿咻，你将来就会生女儿哦！”
      ……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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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阴似箭，三年转瞬而过。元佐和颜儿两人联手经营之下，楚王党势力如日中天，牢牢把握住了兵权，大宋军队上上下下，无不以楚王马首是瞻。
      此时天下平定，唯契丹未被收伏。契丹本是鲜卑别支，称神农氏后裔，聚成部落。朱梁初年，契丹主耶律阿保机并吞诸部称帝，辽人称为太祖。阿保机死，子耶律德光继位，助晋灭唐，得幽、蓟十六州，改国号辽，是谓辽太宗。到了辽景宗这一代，用萧守兴为尚书令，立萧女燕燕为后。

      燕燕皇后色技过人，兼通韬略，景宗是个老药罐子，诸事皆委燕燕裁决，国中只知有萧后，不知有皇帝。景宗驾崩后，子隆绪不到12岁，由母后燕燕摄政，史称萧太后。

      元佐满腹韬略和阴谋诡计，府中暗藏了个精通兵法的颜儿，鲁国公曹彬、代国公潘美为首的大宋将领又皆为楚王一系，他的意思，乃是趁契丹国丧，发兵攻打，收复燕云十六州，一举拿下塞北，借机壮大楚王党，为将来身登九五一统天下铺就垫脚石。楚王府中，两个小阴谋家一明一暗并肩作战，珠联璧合，纵横捭阖，《阿佐奇遇记》还在一章一章不亦乐乎地炮制出来。这次的目标，却是密派说客游说萧太后，煽动契丹野心，令她主动来犯边境，便好以此为借口，大举发兵北伐。

      这一天，元佐忙里偷闲，伙同颜儿和史佗，杀向开封第一楼大饱口福去也。大罗金仙乃是天下至毒，颜儿和元佐血液中各残余了一半的毒性，却因此百毒不侵，省去验毒的一道程序，大大方便了在外胡吃海喝。

      为了掩饰身份，颜儿出门前盯了史佗半天，把自己扮成了史佗的模样，只不过眼睛大些，上唇多了两撇黄黄的鼠须，眼睛眨巴时，鼠须颤颤抖动。
      看见这个赝品，楚王笑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滚来滚去，跌跌撞撞爬起来，眼珠子一转，也打扮成了史佗，只不过脸上盖了爆炸式络腮胡，一双狡猾的贼眼藏在胡须后面，滴溜溜乱转。这下，轮到大美人儿笑得死去活来，在地上滚来滚去。

      好不容易笑够了，三个不同型号的史佗你看我，我看你，得意洋洋，拍马直奔颜儿最爱的开封灌汤包而去，引来无数路人羡慕的眼光，想道：“俺家小四和小五咋就长得不像？瞧瞧人家兄弟，摆明了是同一个爹制造！”

      到了开封第一楼时，天色已黑。第一楼的生意极好，熙熙攘攘，香味四溢。三人咽着口水，大模大样向楼上走去。
      还走在楼梯上，颜儿耳力极佳，从嘈杂中分辨出一个熟悉之至的声音，那个声音低笑道：“吃慢些，当心烫着。”
      颜儿心头大震，脚下一滞，只听那个声音笑道：“颜儿，把手擦擦，师父来喂你好不好？”
      这次连元佐都听到了，脑子里灵光一闪，贼眼藏在络腮胡子里乱转，要找个什么借口快快拉颜儿离去。不料，颜儿略一迟疑，已走上二楼，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下。
      元佐暗中顿足，只得紧紧跟了上去，眼睛一瞥，扫射过昔日的眼中钉，冒出一溜火花。
      颜儿默默坐在桌前，百感交集。才三年不见，容颜绝美的黑衣人儿鬓边已有了银丝，而坐在他膝上，被他唤作“颜儿”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眉梢眼角，竟和自己颇为相似。

      那孩童塞得一嘴的灌汤包，小腮帮子青蛙般鼓起，莫栩然轻轻抚着他头发，眼神中满是宠溺，柔声劝他慢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