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何难（下部）————不为什么

"我和她结婚，会对她负责的。"

"那你这样对我负责吗？你这是什么思维啊？"江帆心冷了，脸上热了。

高一凡不说话了。江帆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停了一下，尽量柔声说"你先敷衍敷衍你妈就算了，先拖着不行吗？"

高一凡声音决绝，让江帆听来竟有些可笑了"不行。我妈唯一的愿望，我一定帮她实现。"

江帆恼了"那你就跟你妈后面一辈子吧。"

高一凡脸上显示出从未有过的不示弱"那就一辈子。我妈带我20年，我不能让她受一点伤。"

江帆差点说出你要你妈还是要我这样可笑的话来，不过他知道，对于含辛茹苦的20年的爱来说，自己这样几个轻浮的瞬间算个屁呀。

"江哥，我是说，我是说这样不行吗？其实这样，我们依然能在一起啊，你为什么想不明白呢？"

江帆缓缓的等心静下来，摇摇头"不行，这算什么？我算外室吗？二奶？你可真逗。"

高一凡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幼稚，过早说了这样的话，拉着江帆，不敢再吭声了。

江帆看着这个孩子，心想果然报应不爽，心里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好在一切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时间，意兴阑珊。

谁都没有说话，屋里静静的。世事竟然如此难料，我们怎么能幸福的活着？

突然高一凡跳起来"哎呀，10点了，我答应我妈10点回去的。"

江帆苦笑，知道无法挽留他，哪怕多一秒。

高一凡走到门边，停了一下，脸上依旧带着那孩子气的率真"我明天再来。"

江帆无力摇头，或者是点头，这段感情，竟然是这样毫无挽回余地的结果，他突然想笑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江帆处在无边的痛苦中，原来这么块就轮到别人糟践自己的感情了。而人家以爱的名义，让你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下班之后，江帆没有直接回家，到一个小饭馆，自己要了两个菜，喝了半斤。

醉醺醺的往家走，看见高一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见他站起来"江哥，你去哪了？"

江帆没回答，往里走，高一凡跟在后面。"你以后不用再来了。"江帆冷冷的说。

高一凡眼泪就下来了，只不过黑暗里，江帆没办法看见。"要不，要不我先拖拖？好不好江哥？"

江帆尽量不去看他，摇摇头"长痛不如短痛，你好好找个女孩，结婚吧。"

"可我爱的是你啊。"

"别这么轻易说爱，也许我们谁也没爱过谁。"江帆心想，要是真爱了，就不会轻言放弃。或者是他们也有爱，但是远不久母子间的爱的万分之一罢了。"你还小，慢慢你就明白了。"江帆尽量把话说得平和婉转。

这时高一凡开始看表，江帆知道，探监时间又到了。

"江哥，我先走了，等了你这么长时间，没想到就说了几句。"

江帆也说了狠话"这还怨我不成？"

第三天，江帆准时下班，高一凡果然还在门口。这次也不说话了，进门直接脱衣服。江帆一把抓住他的手，恼羞成怒"你这是干什么？"

高一凡直直的看着他。

江帆叹气"我不想留给你最后的印象是强奸你，或者是被你强奸。"他轻轻的为高一凡整好衣服"走吧，你妈在家等你。忘了我吧，就当这是一个恶梦。"

半推半搡，他把高一凡推出门去。关门许久还听见高一凡轻声的啜泣。

10点不到，江帆朝门外一看，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多年之后，江帆在一个公园见过高一凡，身边是一个干净的女人和一个淘气的孩子。高一凡的眼神从江帆的脸上快速的划过--他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当天晚上，江帆躺在自己那张单人床上。爱算是个什么东西？打着责任，感情，各种各样的幌子，欺骗我们。

虽然自己从小没人疼，没人管，可长大就不用担负那么多的责任，而高一凡呢？顶着爱的大帽子，却不得自由和幸福，或者说，得到的是他妈妈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不要也罢。

原来什么无私的爱都是放屁，爱给的越多，用情越深，要的回报就愈加惊人。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在你享受爱的时候，别忘了以后会有人和你索要你不愿给的血肉自由，还有任何能让你通彻心扉的东西。这样想想，你就该明白，爱这个东西，不碰也罢，也罢～～～～

"嘿嘿。这回题都压住了。"

"怎么样？考得不错？"

"嗯，你放假打算干什么？"

"嗯，看书吧，江哥换房了。去他那住着呗。"

"真的？我去找你玩啊。"

"好啊，我们三个人玩牌。"

"好啊好啊。"关小宇一蹦多高，染成栗色的头发在阳光里分外耀眼。

"我回来了。"

"知道了。"

"你真没良心，连个电话都不打。"

"知道你心情不好，打了不是挨骂？"

"下班我去找你？"

"我十点才下，有个手术。"

"行，等着我。"

邵伟十点走出医院，路和生穿了件深浅蓝格子的T恤，头发长长的站在自己的奥迪旁边。邵伟心里感叹，十年了，时间一晃而过。

找了家饭店吃了点饭，原来路和生已经喝完一顿了，带着几分酒意又嚷着喝酒，被医生制止了，于是，没有得逞的路和生就一路跟到了邵伟家。

"回家吧回家吧。起什么哄？"

"家里冷清的很。咱们俩呆着多热闹。"

"别浪费我的红酒好吗？"

"1991年的，不错。"路和生自说自话的打开，"给我留的吧。"

邵伟没有说话。

路和生便一个人悄悄的喝起来。邵伟开了大灯，偎在沙发上看书。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十年了，还没说够啊？"

"你平时一个人，就这样？不冷清吗？"路和生瓶子里的酒要见底了。

"习惯就好了，你那里倒是人来人往，热闹吗？"

"你又讽刺我。"路和生把酒放下，走过来，挤着邵伟坐下。

"去去去，一边去，那么大地儿。"

"你身上有股来苏水的味道。"路和生深吸一口气"以前我记得你也有，我却没有。"

"那是你不好好学习。"邵伟往边上挪了挪，路和生紧跟着过去。"这味儿，让我想起很多......"路和生没说话了，往邵伟身上靠，用手去抚邵伟的脸，凉凉的，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异常舒服"你总是凉的，冷血动物。"邵伟半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空气变得异常奇怪，邵伟心里想着停下停下，可是竟然没有勇气和力气。路和生就抓起邵医生的手指，放在嘴里吮着，邵伟一下子乱了方寸，这是他的死穴。

借着酒劲，路和生轻轻把邵伟压在身下，邵伟没有反抗。只是轻叹了一声，象是纵容，又象是挣扎。

"你不是不做0了吗？"路和生嘴欠的问了一句。

"你又不是别人。"邵医生难以自控的意乱情迷。

路和生身子一僵，前尘往事涌上心头。那么多恩怨是非，那么多爱恨纠缠，你想好了要去掀开一切，重新开始吗？

想到这里，那点心思全无，他慌慌张张的爬起来，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喝多了，你你，我，我走了。"

邵伟没反应过来，路和生已经落荒而逃了。邵医生拿起茶几上新款的MOTO扔过去，手机在路和生关门的瞬间，撞在门上，瞬间七零八落。

路和生头晕脑涨，心里异常难受，骂自己今世今日这等下场无一不是咎由自取。发动了车子，开了空调，扒在方向盘上，胃里翻江倒海。

车子里放着一首老歌，似是在哪里听到过：

好多旧事去再也不回，提起来也许问那是谁。

为那多年前一滴眼底泪，微笑？如今仍未忘，为了你我寻找。

好多年日月我回顾你，回首那青云里看清你。

至今收不住那股眼泪水，雨晴也孤寂。

如今仍未忘，为了你我寻找，

谁都有自己难忘，我究竟会安慰谁？

如果你将痛苦能拒绝那就说酒杯里不是泪。

不觉已流水年长......我究竟会安慰谁，

就靠你盼望你，驱散那孤寂，等待欢乐它自回。

好多苦闷烦恼和愁怅，无可奈何心迷茫。

如同拥拥挤挤的星星夜，梦落心头上。

如今仍未忘，只有我独自唱。

不觉已流水年长......谁想着安慰谁？

仿佛唯有我歌唱最持久，等待欢乐它自回。

（上部完）

下部

二十-二十一

2001年很快过去了。日子在关小宇和张正华的书本中流过，在江帆那个小小的隔断和讨价还价里流过，在邵医生的手术刀下流过，在路和生手下的钞票中流过。

疯狂的迪乐震得江帆心烦，他左顾右盼，吧台上有几个男生，但是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江帆苦笑，放下酒瓶。似这般大海捞针般，什么时候才能有大鱼上钩。没有大鱼，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去找个女人？

一个有些秃顶的老男人走过来，灯光把他的脑门闪的异常明亮。江帆没等他走到，转身直接给了他一个背影。这样气质这样打扮，一看就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

舞池里人们啸叫起来，用手打着拍子。江帆只看到中间一只疯狂的手挥舞着。状若疯狂的男人，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发泄着自己，寻找着自己，能有什么收获？

江帆放下酒瓶，想走了。网上把这个地方说的好像帅哥云集的人间仙境一样，其实真是够垃圾。

这时强劲的音乐逐渐舒缓下来，舞池里的人这时慢慢的散去。露出那只疯狂胳膊的主人，依旧陶醉的慢慢摇着。

江帆好奇的看了一眼--关小宇！

江帆仔细的，瞪大眼睛的看了又看，直到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拉住关小宇的胳膊"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小宇似乎喝了些酒，眯着眼睛看着江帆"呦嗬，你怎么也在这里？"

旁边一个流里流气，勉强称得上帅哥的人轻推了江帆一把"嘿，朋友，干嘛。这是我先把上的。"

江帆气得血往上涌，他使劲的掐着关小宇，关小宇不以为然"这是我一网友。"

江帆冷冷看着那个岁数不大的男孩，"他是我弟，还没成年。这回我能带走他了吧。"

2002年年初，江帆原来房子的租金到期，奸商房主提价过高，江帆一气之下搬了出来，左找右找，在原来老房子的附近碰到一个原来的熟人，以前做街坊时就认识，现在要到外地2年，想找个稳当的人把房子租出去。结果两人一拍即合，江帆幸运的以便宜的价格租到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由于房子就在学校边上，这里看着就变成了张正华和关小宇的乐园。

学校六点下课，七点半开始晚自习。中间的晚饭自行解决。本来两人都在食堂吃的，可有了这个据点，两人便不时跑到江帆那里。

江帆总是七点左右才回，来不及做饭。张正华又不会做不愿意做，于是关小宇便自告奋勇的承担起做饭的光荣责任。

开始只是些挂面汤，抄米饭之类的添饱肚子的饭，渐渐地，好学的关小宇同学已经可以做一些家常菜了，不仅他和张正华吃饱吃好，给下班回来的江帆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江帆开始对关小宇是抱着冷淡的态度的，不太乐意他来，可又不敢和他闹僵了，毕竟自己有把柄在人家那握着。

可后来看关小宇在他和张正华面前，乖巧听话，而且张正华性格孤僻，除了愿意迁就他的关小宇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朋友。而关小宇平时，也就一个正常的普通小孩的表现，几乎无害，所以渐渐江帆便也不那么排斥这个笑眯眯的，给自己买菜做饭的小孩。

关小宇被自己做的饭菜养得很好，除了个子始终在1米75左右徘徊之外，其他已经有了帅哥的整体效果。学校的女生被迷的团团转不说，连外校的女生都慕名前来一睹芳容。

关小宇作为一个朝气蓬勃而又万人敬仰的小帅哥，整天的在心灰意冷，形容憔悴，昏昏噩噩的小店主江帆身边晃，江帆自然有些触动。

那天关小宇穿着新买的耐克鞋LEE的仔裤和洗的泛白的体恤出现在江帆的面前，江帆猛然从客厅墙上不知道谁留下的那扇模糊的镜子里看到两人，一个青春无敌，风华绝代，一个胡子拉茬，穿了件普通的蓝色衬衣和一条布料可疑的裤子，恍惚间，好像自己已经和眼前这年轻的男生差了许多个世纪。

正巧当晚关小宇做饭把油弄到那件看似破烂实则价格不菲的体恤上，吃完饭，关小宇心疼的把衣服脱下来，用洗涤剂使劲揉搓。

江帆从后面看到关小宇变得宽阔但是依然略显单薄的后背。那是男孩子在短暂的青春里少有的清秀的性感。江帆用无害的眼神丈量着关小宇同学那若隐若现的脊椎的时候，关小宇猝不及防的转过身来，用双手使劲的把体恤一甩。

江帆瞥见了那一字行的锁骨以及其他，莫明其妙的脸红了。他走进卧室，拿了件背心扔给关小宇，心里烦躁起来，关小宇突然带给他一些莫名的威胁感。

张正华去上晚自习，关小宇借口等衣服干逃课。

江帆吃完饭，就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关小宇穿着肥大的黑色背心走过来，象有时那样原形毕露脑子抽筋的问江帆一些奇怪的问题。

"江哥，你想路老板吗？"

"想他干什么？和他早没关系了。"

"那你们毕竟在一起过啊。"

"哦。"

"你不觉得你冷血？"

"哦。"

"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问邵医生，他也不说，好像也很久没见他了。所以才问你。"

"靠。"

"你爱过他吗？"

江帆突然烦死这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整天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屁孩了。虽然他不是在装纯情，可是依旧让自己心里腻歪。江帆不想再多说什么，把烟头掐掉，站起身来走进卧室，把门轻轻关上。

关小宇耸耸肩，他知道自己是不着人喜欢的，尤其不着江帆的喜欢。为什么自己那所向披靡的魅力到了江帆这里就实效了？这个邋里邋遢的烟鬼！关小宇心里骂着，手上没劲的播着电视，电视上男男女女爱来爱去没完没了，可现实里呢？

关小宇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生，是大学生，外地的，但是家在这里。大学生和他说了自己和两个男人的浪漫史，一个是有些神经质的画家，还有是大他两届的学生会师哥。这个男生在很多时候想法和关小宇惊人的想象，不过是他更大胆更前卫一些罢了。关小宇羡艳不已。

虽然自己还有一年多才能开始大学生活，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

两人约好暑假的时候出来见面。

一见面，关小宇有些失望。他不喜欢C的男生，可眼前这个偏偏是。关小宇心里开始嘀咕如果GAY的帅哥们大多都是这样的那自己最后是不是要出家当和尚？

不过言语也不算太可憎。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同志间的那些暗语，那些逸事，那些薄情的和那些痴情的。

关小宇和他聊到饭桌，又从那里聊到酒吧。真是乐此不疲。

此君是有些手腕的，只是那些旁人的情事便把关小宇说的春心大动，迷迷糊糊喝了不少酒，心里那道防线已经全然后退，在嘈杂的的酒吧里，两人放肆的对舞着，被疯狂的人群包围，关小宇有种从未感觉过的放纵，而这放纵的感觉，真的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