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惜人

作者:惜人  录入:08-14

  “令扬……你知道,人活着,不过为了求生存……我们不都是一样吗?”
  风令扬回头看了精致的戏园一眼,叹口气:“走吧。”
  第二章
  “寒园”内曲径通幽,后花园中有画廊曲榭,玲珑石山,侧媚旁妍的花丛,回护其间的小溪,水边有山,山下即水,三间小楼座落在秀丽风景间,皆是帘幕半遮,非常雅致。
  云月和两位贝勒爷坐在八角凉亭中,卸了台妆,一身飘逸的月白白纱袍,腰间只系一条红色鸳鸯戏莲绣花带,头上用红绸软带把乌黑发丝绑起。
  简单的衣袍却更显得他瑰姿艳貌,清丽秀逸,天然风致,顾盼非凡,俊俏中带着几分女儿气。
  三贝勒看着云月沉默的坐在瑶琴前,不似平日热络,不悦的说:“月儿今天唱戏很不专心啊?”这云月裳原是桃花渡的那个小云月,三贝勒私底下仍是唤他的本名。
  三贝勒玄焱今年有二十八了,当今的几个皇阿哥中,就属他最有民间威望,不为别的,只因他平时培养起一批自己的人马,办起事来又手段毒辣、六亲不认,谁也不敢得罪他。
  云月前年初在其他的戏班登场,原本已被买下送人,但他俊美过人的外表和脱俗的气质,加上乖巧温顺的个性,被三贝勒一眼相中,于是替他赎了身,后来又盖了“寒园”让他独挑大梁。

  表面上三贝勒玄焱是票戏,事实上他是要云月帮他招待客人,在朝廷中建立起属于他的一派人马。所以玄焱经常带人到“寒园”,每每听完戏,云月在酒席间尽展他长袖善舞的本事,和座尽欢,不知替玄焱拉拢了多少人。

  云月今天的确有点分神,他轻轻笑着,抬起手来拨弄了几下眼前的瑶琴,哼了几个短音之后,才偏着头说:“我好像看到了儿时的玩伴,可是又觉得不可能……我们桃花渡的人不是打鱼就是种田,哪有人能穿着华服进京城票戏了?”

  “到底你是唱戏还是认亲呐?四贝勒今天第一次来看你,你胆敢在他面前放肆?”玄焱冷冷的问。
  四贝勒玄梵连忙打圆场:“这算不得什么放肆,今日能听云月一曲啼破金石,本爵已心满意足。”
  云月看看三贝勒的脸色还是缓和不下,知道他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面子扫地,尤其他还特地带着四贝勒来赏戏,玄焱不是那种能忍受错误的人。
  自己是他买的人……犯了错,是要挨罚的。
  “就让小的给四贝勒唱曲《劝酒歌》吧……唱完给四贝勒敬酒赔礼可成?”
  看着云月柔情绰约的笑脸,三贝勒也解了点气:“好,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吧!”
  云月于是轻捻着弦,叮叮当当的弹唱起:“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鸟相趋走,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云月唱罢,站起身来走向两位贝勒爷坐的石雕圆桌,恭敬的端起酒杯说:“月儿放肆了,还请四贝勒海涵。”
  三贝勒玄焱一笑,拉住云月:“别真喝到见底,你酒力差,啜一口也就罢了,四贝勒不会跟你计较的。”
  云月无奈的笑着:“罚也由您,不罚也由您,三贝勒真会捉弄人……”
  玄焱见他说得可怜,心弦一动,干脆把他拉入怀里:“当然都由我,你不是我的人吗?当然怎么罚都可以不是吗?来,乖乖坐我腿上。”
  云月笑着推开凑近的唇:“三贝勒……四贝勒在呢!您也做个榜样给弟弟看。”
  四贝勒玄梵却早就看傻眼了,云月长得十分清秀,俊美却不脱稚嫩,笑脸如花,又媚于言语,这跟他往日所接触的贵族公子哥完全不同。
  而云月一身修长纤细的骨架,又完全不同于女人的肉感,让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能怪我吗?看你多会引逗人?四贝勒都傻了。”
  玄焱明知玄梵禀性单纯,还故意在他面前用手压着云月的颈子,偏要去亲吻那温润的唇。
  “嗯……”
  云月皱起眉头,想用舌尖把粗暴的唇顶开,却被玄焱压得死紧,除了乖乖接受那个惩罚似的吻外,也别无它法了,他只好用舌尖去缠绕玄焱,好让玄焱早点满足。
  “好乖。”玄焱满意的放开他。
  ——乖……从小大家都是这样夸自己的……云月心里幽怨的想着。
  “请三贝勒饶过小的吧!在四贝勒面前……怎好这样搂搂抱抱的呢?”
  四贝勒玄梵看着云月姣美却显得疲惫了脸,觉得十分不忍,忙说:“三哥,我们今天别在外头耽搁太久,皇阿玛说要谈减税的事,我们得先拟个章程。”
  玄焱马上笑着对玄梵说:“你先回府,我待会儿到四贝勒府找你。”
  云月似乎心中早有准备,还是浅浅的笑着,玄梵只好叹口气,说:“三哥早点来,我等你。”
  四贝勒一走,玄焱马上粗暴的抓起云月,把桌面的酒菜都拨到地下,将他压倒在石桌上:“你在我面前挑逗别的男人?”
  “三贝勒?小的没有啊!”云月吓了一跳,却还是压抑恐惧,温柔的笑着,“您是指四贝勒……是您要小的给四贝勒赔罪,不是吗?”
  “谁在谈四贝勒?你说什么见到儿时玩伴,我看你根本是找借口引逗人!你就这么喜欢让人盯着你瞧?”玄焱玄焱边说边撩起云月的衣袍,双手也不安分的抚摸着他的肌肤。
  “绝对没这回事,贝勒爷发什么火呀?戏子本来就是给人观赏的,如果没人要看小的,小的岂不是就要丢饭碗了?”
  云月也知道三贝勒根本是故意发火,他虽然疼自己,可是残酷的本性难改,总是要叫自己难堪才高兴。
  玄焱见云月的眼神飘向别处,大掌便用力的握住他精巧的下巴,使劲一捏,狠狠的说道:“专心看我!越来越狂妄了你!真是宠你宠过了头,居然当着我的面也敢乱来。”
  “三贝勒……”云月疼得皱起了眉,“疼……贝……贝勒爷,别捏出伤来,伤了就上不了台了,放了小的罢?今后再不敢了。”
  玄焱享受着云月的求饶,边咬住他温润的唇,边挑衅的说着:“皱什么眉?不高兴?你很讨厌我嘛,不想让不碰你?”
  云月感觉被分开的双腿间,突的被炙热的坚挺顶着,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的事,请三贝勒下手轻点吧?今晚您不是还要小的到和亲王那应酬?我得打起精神帮三贝勒拉拢人呐。”

  “你就是乖,怪不得爷偏疼你……放轻松点,别自己招痛……晚上给我卯足了劲拉拢和亲王,让他在阿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若封了王,第一个就赏你。”
  “呜……”玄焱的进入让云月倒抽一口气,但他仍旧撑着笑,“啊……月儿知道,谢三贝勒厚爱……啊……”
  ——哼!投靠四阿哥不成,但如果跟和亲王弄上了,玄焱日后也不敢再对我为所欲为了吧!玄焱你也太有自信了,就不怕我阵前倒戈?云月心里盘算着。
  “月儿……啊……我的好月儿……”
  云月被一阵阵的快意激得也想放声呻吟,却碍于四周没有任何遮掩而不敢出声,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背忍耐。
  听到玄焱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却觉得好笑,他搞不懂,要做就做,为什么玄焱总在发泄时高喊着他的小名。
  玄焱发泄后,喘吁吁的低头看着云月的笑脸,爱怜的就着交合的姿势拉起他:“让我疼疼就这么高兴?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
  云月迷惑的倚在玄焱胸前,心里暗想,他成天唱情、唱爱,唱尽人间的痴情苦,唱破红尘的爱恨欢,但讲到“爱”、“情”他仍不明白……
  “三贝勒,到底什么是爱呢?”
  玄焱还在激情中,搂着他满脸亲个不停:“小家伙,问这个做什么?”
  云月有点烦躁的撇开脸:“小的在想,怎么您老在‘那时候’叫着我?”
  “频呼月儿原无事,只为檀朗认得声。不叫叫你,你怎么认得清现在骑在你身上的是谁?”
  “三贝勒可是冤枉人了,小的又不是跟谁都来的,小的跟人睡,还不都是应您的吩咐吗?”云月有点不悦的挣脱玄焱的怀抱。
  玄焱笑着帮云月整理衣服:“别闹别扭,若非我识货,把你从旧班子赎出来,替你建了新园子,让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不然你这朵艳香,就要可怜兮兮的枯死枝头了。”
  到底是默默无闻的老死戏班好,还是跟着玄焱四处拉拢高兴比较好?云月还真是迷糊了。
  对云月而言,只要玄焱别对他太狠毒,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反正今生已注定如此凄苦了。
  “三贝勒,您觉得小的可怜吗?”
  “可怜?”
  “您刚说如果没遇上您,小的便是可怜,可又有人说月儿碰上您,算月儿可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儿为何怎样都可怜呢?”
  玄焱凝视着云月一双晶莹剔透的眼和他俊秀的浓眉,他常这样看云月,却觉得这小家伙的心让人摸不清。云月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抱怨过,却也从未有过任何期待,表面上是温顺知礼,说穿了,就像没有“心”。

  “月儿,那你觉得自己可怜吗?你想要什么,告诉三贝勒,什么都可以跟三贝勒开口要。”
  云月一双眼更迷惑的看着玄焱,疑惑道:“要什么?小的没有想过要什么,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么知足?那……月儿喜欢什么呢?告诉三贝勒好吗?”
  云月柔柔的笑着:“人生一世昙花现,尽在虚无飘邈中,有什么好喜欢,又有什么好讨厌的?三贝勒也太执着了些。”
  玄焱越看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越觉冰冷,他从没想过,月儿竟是个没有喜怒爱恨的人,难怪他怎么为难月儿,他还是笑着接受。
  玄焱突然震怒了,他抓紧云月的手腕:“我对你执着?那你对我呢?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疼!三贝勒今天怎么了?”云月咬着下唇挣扎,“三贝勒是恩人,是主子,小的没有忘记呀!”
  “可你并不爱我!”玄焱更粗暴的抓紧云月,“告诉我,你爱我吗?”
  云月疼得眼眶都红了:“月儿就是不懂‘爱’才问您的,怎么三贝勒又回过头来问我了?那您倒是先跟月儿说明白,到底‘爱’是什么东西?”
  “天啊……”玄焱颓然放手,摇着头说,“你真是可怜。”
  云月皱眉揉着手腕抱怨着:“到底月儿哪里可怜了?三贝勒别欺负小的就好,偏要弄伤人,还来说人可怜。”
  玄焱同情的搂着他:“月儿……你是可怜,连爱人都不会,难道没听过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草木无情,是以草木年年绿;天地无情,是以天地亘古存。小的干什么要爱人?岂非自讨苦吃?”
  看云月如同石头般无法点化,玄焱只好拍拍他的背:“你真像个出家人,无欲无求的。随你高兴,横竖无情不似多情苦,这样也好,你谁都不爱的话,更方便帮我办事。只是你不爱我,也不准你去爱别人。”

  云月噗哧一笑:“三贝勒还真小气,就算小的爱别人又怎么样?”
  玄焱温和的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会、让、你、死。”
  云月愣了一下,他真被玄焱的认真搞迷糊了,自己不过是他买的戏子,勉强也只能算个男宠,玄焱这又何必?
  “三贝勒……会的,小的永远都不会去爱上别人。”
  玄焱没有再谈下去,甩甩衣袖,说:“下去休息,我得先到四贝勒府,晚上我会派人过来接你,记得打扮华丽些,亲王们就爱那调调。”
  “好的……三贝勒……”
  玄焱为什么可以允许自己去陪客,却不准自己爱上别人?云月怎么也想不通。
  管他!反正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去爱上谁的。
  云月小睡片刻之后,玄焱就派人来催了。
  他只好打起精神换上一身长纱罩袍,腰间除了三条不同色的软腰带外,还系着两块玉阙,一只湘绣小荷包,一支扇子用百条结穗系上,颈上挂着金线穿玉佩,头上戴着百凤朝阳穿珠束发,发间还编入几颗珍珠,穿上绣凤软花鞋。

  连扮杨贵妃都没这么累人,等穿戴完,云月简直累得不想出门。
  看着镜中的自己,云月感到奇异的陌生,他知道自己长得俊俏,也看过上了台妆的自己,雌雄难辨的样子。可是下了台仍这样妆扮,却让他认不出自己。
  坐上了四人轻轿,云月被摇晃的轿身跟头上沉重的首饰浓得昏昏欲睡,只好拉开轿帘,让新鲜空气由小窗流进来。
  外面好象很热闹,云月忍不住往轿外窥探。
  ——又是他?
  “停轿!快停!”云月急着大叫。
  路上站着的是风令扬、骆俊宇还有几个伙计,因为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正要进入酒楼庆功。互相让道时,几个伙计突然看着风令扬的身后,瞪大了眼,口水要流出来似的。
  风令扬也顺着众人目光转头。
  “风令扬?”云月看到他惊讶的眼光,忙笑着走近,说,“你是令扬哥哥?我是云月呀!”
  风令扬激动的看着他:“云月?真是你?”
  云月高兴的抓住他的手,连忙说:“是我!下午在戏园里我就看到你了,令扬哥哥你怎么会进京来呢?”
  “我做生意呀,但……你……怎么唱起戏来了?”
  云月耸耸肩:“没办法,讨生活嘛。”
  风令扬这才留意到他的妆扮:“怎么你下了太还是穿成这个样子?”
  “我得上亲王府里应酬……”云月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应酬?”这种事风令扬已是行家了,表面上说是应酬,事实上……
  “云月,这样的场合不好,别去好吗?”
  “不能不去,我不去的话,三贝勒会气死的。我得走了,令扬哥哥,明天能到‘寒园’来找我吗?”
  “云月……别去……”风令扬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话。
  “我真得走了,三贝勒那脾气发作起来不是好玩的,有话我们明天再说吧!”感受不到风令扬的感伤,云月满心只有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云月笑着往后退一步,正要转身,风令扬却突然拉住他:“云月,我好想你。”
  云月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讲什么,又突然露出害怕的眼神,摇摇头甩掉风令扬的手,说道:“我真得走,再晚就糟了。”
  坐上轿子,云月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又急又重,他迷惑的摸摸胸口:“这是怎么了?”
  风令扬不过是抓住自己的手腕,自己却觉得是心脏被抓起来了,简直要喘不过气。
  那个从小欺负自己的人,到现在还是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风令扬……”云月偏着头,突然觉得非常不想去应酬了。
  到亲王府时,果然是迟了,酒席已经开始。玄焱边拉着他向和亲王介绍,边用里捏着他的手当作警告。
  “大哥,这是月儿,弹得一手好琴,歌喉也不错。”
  和亲王现在三十出头,正当年盛,又衔有封号,对倡优等人向来只存着赏玩的心态,未曾想到要有越矩的行为。
  和亲王笑着说:“既然如此,劳烦月儿给我们这些俗人唱些小曲如何?”
  云月带着恐惧先看了玄焱一眼,才笑颜如花的说:“只怕污了王爷的耳朵。”
  看着云月的笑容,和亲王只觉得心神一晃,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说:“哈哈,难得月儿天生一副好歌喉,今天可要不醉不休。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今天月儿得好好陪本王喝几杯,若能让本王醉得胡说八道,明日自有赏赐。”

  月儿笑脸盈盈的说:“王爷肯听月儿的荒腔走板,月儿已经感激不尽了,怎能再领王爷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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