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向随然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何勰忽然有些恼怒，却是对着自己，他生性冷淡，即使那场五年的恋爱也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五年作为铺垫，才能让那个人靠近，而靠近之后就是全然付出，即使是这样，分手的时候，那一次"挽留"也不过是他一时闹热的举动，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悔。可是这次，为何要为李云峰这么担心？甚至他不清楚自己是担心他们和好，还是担心他们分开......
总之，一团混乱，找不到头的毛线，越抽越乱......
李云峰往里面缩了缩，何勰的单人床不比他的大床，两个男人确实很挤，但看到何勰在自己身边躺下，李云峰却觉得很安心，这个人......伸手可触......
身体的感觉真是可以安慰心理，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渐渐淡了，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很高兴。
何勰，就在自己身边呢......
第 23 章
"你中午回去吃饭吗？"李云峰好不容易找到个说话的空挡，抓着何勰问。
"嗯。"何勰挑了挑眉，干吗这么问？
"这样啊......"朱依依还在他们家呢......
"怎么了？"
"没有。"李云峰若有所思，"我只是问问。"然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跑到楼下对账去了。
何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后来转念想想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许他是怕自己和朱依依相处尴尬吧。但若是这样，他为何不想办法调节？还让自己独自面对他的"状况"，何勰想到这里，扯了扯嘴角，笑容里面，满是无奈。
何勰中午到家的时候，朱依依正在洗衣服，听到开门声跑出来，满手的泡沫。
"你......洗衣服呢......"何勰忽然有些后悔回来，看来李云峰的担心是对的，只是他为何不回来？
"嗯......"何勰明显看到朱依依眼中的失望，可是李云峰不回来不是他的错啊，"你知道他的床单放哪了吗？我把他床上的洗了，却没找到换的......"
"哦，在他房间柜子第二个抽屉。"上次洗的床单是何勰收的，自己或许比他还要清楚。
"好，谢谢你了。"
"你吃饭了吗？"何勰想了想，"我是说，我中午不做饭的，你要是吃饭，自己弄一点或是出去吃都可以，这里附近的一些餐馆都还不错。"
"哦，"朱依依点点头，"他......怎么不回来......"
"他在单位吃，我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何勰不知道该怎么跟朱依依解释，李云峰并不是因为她才不回来。
"哦，那我一会出去吃吧......"朱依依咬了咬唇，"可是......我没有钥匙......"
是了，何勰一想，自己下午要上班，朱依依若是出去，就进不来了。"这个给你。"何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钥匙递给她。
"那你呢......"朱依依接过来问。
"我反正和他一起上下班，没事。"
"好，谢谢你了......"
"没事，那我去睡了，"何勰看看她，"你自便吧......"
"好。"朱依依点头。
何勰也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昨晚睡得不好，并不是李云峰有什么奇怪的睡姿，而是......单纯的睡不好......
呼吸之间，鼻腔里全是李云峰的气息，这个气息让他心慌又心安......
很矛盾是不是？可是，人不就是矛盾的个体吗？往往很多时候，连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李云峰，你还真是个混蛋！
※※※
"她......你们？"宋斌消息灵通得跑来蹭晚饭，他和朱依依是见过的，读书的时候宋斌去李云峰的学校玩，只是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现在见到却是另外一种景象，只是，不都分手了么，这样突然冒出来算什么情况？何况，说实话，他从来就不看好他们，分手是预料，不过是迟早。
"有烟吗？"李云峰和宋斌肩并肩站在阳台上，夏天永远不变是高温，晒得人头脑发昏，傍晚的夕阳终于是好一些，带着些怜悯之意，不再那么凶狠猛烈，难怪是夕阳无限好。
宋斌掏出一支烟递给他，"你准备怎么办？"同个屋檐下，怕只怕不得不低头。
李云峰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再徐徐吐出，傍晚如血色一样的残红瞬时笼上一层淡淡薄灰，烟雾寥寥......
"她玩几天自然会回去。"李云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纵容朱依依留下，那似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在自己的大脑还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可是，有一点他却清楚的知道，留下她，不是为了想和她和好，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宋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你......上次说订婚的，怎么样了？"李云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转移了话题，也许对自己的思考也有帮助。
"估计会很快吧，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宋斌低头，苦笑了一下，很多人也许会羡慕他有一个显赫的家庭，可是，其中心酸有谁知？身不由己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体会。
"嗯，"李云峰忽然同情，自由这个东西，还真是千金难买，虽然自己只是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一路走来也很平凡，但这种普通，也不失为一种幸福。至少，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即使错了摔了，也心甘情愿，只当多了一份人生历练。
"我们进去吧。"李云峰掐灭烟，刚想转身，却瞥见宋斌弹了一下烟灰，立刻条件翻身似的招呼上去，"你别乱弹烟灰，何勰最讨厌了，我不想被他骂！"
宋斌被他吓了一跳，眨了眨眼，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你......我等会扫掉好了。"
"走吧。"李云峰推开阳台的门，走了进去。
"你们还真会挑时间啊，"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朱依依在布菜，"刚做好，你们就出来了。"
李云峰和宋斌互看一眼，朝餐桌走去，李云峰往厨房离看了看，没有见到那人，问朱依依，"何勰呢？"
"他说去买啤酒。"
"冰箱不是有吗？"宋斌来的时候带了不少。
"他说好像牌子不对，说你只喝青岛。"
李云峰一听，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一下子握成了拳，自己只喝青岛？是这样吗......一股酸楚从胸腔慢慢溢出，一点一点压在他心头，
※※※
何勰僵着身体一动不动，耳边是李云峰沉重的呼吸声，此刻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噪音，困扰在他周身，影响了睡眠。他翻个身，背对着李云峰，眼前是随风不断晃动的窗帘。
今晚的月色很好，银色的光亮透过来，洒遍了整个屋子，原本就不多的睡意此时匀匀散去，何勰看着窗外的月亮发起呆来。他微微眯着眼睛，神情专注，似乎在研究那上面是否真有棵桂花树。他忽然想起宋斌晚上问他的一句话，"你准备就这么夹在他们中间?"
何勰已经忘了自己的回答，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回答。但是宋斌问得好，自己夹在他们中间算什么？
可是，宋斌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有夹在他们中间吗，如果真的是多了一个人，为何不说那个人是朱依依？
何勰的脑中猛得一惊，自己怎么会这么想？他腾得翻身坐起，回头看看了依旧熟睡的李云峰，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翻出衣兜里的烟，打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一点零星的光亮在黑暗中闪烁， 何勰歪着脑袋看着夜空，这是个适合赏月的夜晚。
圆月当空，并不比中秋的逊色。一抬头，一伸手，似乎就可以够到。可是无论看起来距离多么接近，都不可能触摸得到。
既然如此，又何必伸出手？一场镜花水月，根本不值得在意。
像自己这样的人，毕竟......是异类。何勰缓缓吐出一口气，笑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笑，但......却不是因为高兴，而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本没有解决之道，心酸苦涩只能埋在肚里，即使有天肠穿肚烂，也是自作自受！
何勰回到床边，李云峰自顾自睡得熟透，睡觉的样子一脸稚气，嘴巴紧紧抿着，身体大展着，露出结实的胸膛，大咧咧的霸占了整张床，何勰不禁觉得好笑，难怪他坚持大尺码的床铺，看来他对自己的缺点还是很正视。
只是，自己怎么睡呢？
李云峰程"大"字型占据着何勰的单人床，空余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让何勰躺下。正在为难之际，李云峰忽然翻了个身，双手在床铺上胡乱摸了一下，发出含糊的一声，"何勰？"
何勰吓了一跳，这个人睡觉未免太恐怖吧，怎么还会在意自己在不在床上？
"你站哪干什么啊？"李云峰居然睁开眼，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站在床边的何勰。
"我......"何勰立马爬上床去，在他身边躺下，把身体蜷起来，背对着李云峰，"睡觉吧。"
"睡觉。"李云峰躺下去，迷迷糊糊的说道。
黑暗中，何勰依旧圆睁着眼睛，听着身后的呼吸声，一声一声，连绵不断。夏日深夜，凉风习习，可是何勰却觉得浑身燥热，心里更是烦躁不堪。何勰正皱着眉头叹气的时候忽然身后横过来一只胳膊放在他胸前，他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只听身后"吧唧吧唧"的咂嘴声，然后便是一片静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勰小心翼翼的挪开李云峰的胳膊，在确定他没有被惊动之后立刻起身，跑到了客厅，他没有办法再和李云峰一起......睡......
勉强在沙发上躺平，何勰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的变化在慢慢平复，是的，他竟然发现，他对着李云峰，身体起了......反应。
何勰闭上眼睛，世界瞬时一片漆黑......
黑暗，绝望而无助。
第 24 章
李云峰起来，发现旁边没人，睡眼惺忪的走出去，却看到何勰和朱依依在抢一件衣服。
"你给我吧，反正我在家也没有事情，正好打发打发时间。"朱依依的声音。
"不用了，你洗他的就好了。"何勰一脸尴尬，全是隐忍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李云峰走过去，朱依依已经住了三天，这期间他都没有理她，更没有改变自己的生活规律，说难听一点，就是屋子根本没有多出这个人，除了，他不能睡自己的房间。
何勰一见他，手"嗖"得松了，瞬间的力道让朱依依一下往后倒去，李云峰眼明手快扶住了她背心。
"你没事吧......"李云峰稳住她，松开手。
"没事，"朱依依低了低头，她在的这几天，连单独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心里的焦急越演越烈，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是我自己来吧，"何勰拿过朱依依手里的衣服，走向浴室。
李云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转过头对朱依依说，"你别洗了，有空就出去转转吧，你的假期就要完了，别浪费了。"
"我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朱依依小声的说。
"那你回去找同事一起逛吧。"
朱依依猛得抬头，直直的盯着他，"你......"
"依依，你的假期有几天？"
"五天。"朱依依咬了咬唇，依旧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这个人，面前的这个人也曾经对自己温柔包容，怎么可以一转眼就冷酷无情？
"好，我知道了，"李云峰点点头，"走的那天我送你。"
"不必了，我是一个人来，也可以一个人走。"
"那也好。"李云峰点点头，跑去洗漱了。
何勰愣愣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阵发苦，原来再温和的人也会有如此残忍的时候......
※※※
何勰想了一整天，觉得自己还是搬出去的好，他没有办法再神色自如的和李云峰挤一张床。昨晚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害怕，心里的恐惧一圈圈往外扩散。其实，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当初留恋的理由已然不见，那为何还不走？
为什么呢？
这里究竟......有什么诱惑？
何勰坐在新华书店外面的长凳上，垂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他和李云峰说要去亲戚家住几天，可是......他在这里，在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亲戚。
想到李云峰......知道自己要走，居然......除了一个"好"字再也没有说过其他任何一句话......
呵呵，看来自己果然是夹在他们中间......
一双深咖啡色的皮鞋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正对着他站定。李云峰没有这样一双鞋，是谁？
"你在这里有亲戚？"何勰抬起头，宋斌正眯着眼睛看他。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反问，宋斌清楚，何勰在这里没有亲戚，也只有李云峰那个笨蛋会这么认为。
何勰一时语塞，垂下头，不去看他，为何他会知道？李云峰和他说的？
"我刚从他家过来。"宋斌在他旁边坐下，"你准备怎么办？"
"先找个酒店住几天吧......"不然还能怎么办？何勰不打算对宋斌说谎，没有必要。
"住几天？几天是什么概念？准备住到什么时候？"
面对宋斌的咄咄逼人，何勰只是皱着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在躲什么？"
何勰心里一惊，宋斌说话非要这么直白吗？自己的隐隐戳戳藏着就好，藏住了，就看不见......也许自己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可是，何必非要......
非要自己去正视？
"没有啊。"何勰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宋斌，清亮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伪装，不过是一门功课，只要好好学习，人人都能及格。
宋斌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去我那住几天吧。"
"不必......"何勰急忙拒绝，他不习惯麻烦别人。
"你月入多少？"宋斌不屑一顾，"有钱也不是这样烧的吧！"
何勰抿了下嘴唇，却不说什么，在宋斌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好似赤裸裸，什么心事也藏不住，可是他究竟知道多少？
"算了，先去吃饭吧，"宋斌站起来，拎起何勰脚边一个小小行礼袋，"海松在我那，煮了你的饭。"
何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跟着站了起来。
※※※
李云峰扒了几口饭，放下了碗。
"怎么了？不好吃吗？"朱依依看李云峰似乎没什么胃口，从开始吃饭就有些心不在焉，她自己从不开火，也是到了自己才勉强自己下厨做饭，若不是因为李云峰，她才不会做这样的"牺牲"。
"中午吃的太饱，现在吃不下了。"李云峰看着桌上的菜，完全没有平日的食欲。似乎与何勰住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晚上的清淡，突然的荤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何勰方才......说要去亲戚家住......
自己竟然，都没有挽留......
就那么硬生生看着他走了......
为什么不留下他呢？
为什么？
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李云峰站起来，回了何勰的房间。
朱依依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筷子紧紧攥了起来。
阳台上的天空，已经昏黄，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浅色的白中间一团金黄。风，很大，李云峰看着云层慢慢散去，却已经阻止不了太阳西沉。夜，终于来临。
洗完澡，李云峰躺在何勰的床上，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
李云峰深深吸了口气，四肢大张着，占据着床铺的每一个角落，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何勰的气息......